朱超萍
(泉州师范学院 资源与环境科学学院,福建 泉州 362000)
古代城市产生和发展依托于水系,城市用地建设伴随着古典自然山水园的营建活动,带动水系改造活动,促进水系空间形态的不断演化,由点到面、融合于全城,融合于城市发展全程。由此可见,城市、园林、水系三位一体,综合探讨古代城市、园林、水系空间布局显得尤其重要。但诸多文章往往在研究城市与水系时忽略了园林水系内容,或研究园林水系时忽略了城市水系内容。本文从城市与园林的水系营造思想作为切入点,从整体与个体角度综合考虑“城、园、水”关系和理水空间特征。
我国古代城市与园林营建以“生存观、风水学、‘天人合一、因地制宜”哲学思想为宗旨。
农业社会的人类生存依赖于自然山水提供的物质之利,城市一般诞生于靠近河流的农业发达地区,这种依山而建、临水而居的依山伴水模式,既易于提供藏风得水的理想居住场所,又拥有“田-山-水”自然资源和优美园林景观,具有可耕种、可狩猎、可捕捞、可娱乐之自然优势;同时拥有黄金水道、便于水陆交通,又因山、水是天然的防御要塞,满足设险防卫的需求。
理水风水学体现 “一水带三山” 的城市理水和 “一池三山”的园林理水模式,二者都要求依山傍水。其中“一水带三山” 模式以城市周围三面环山作为天然屏障,水蜿蜒曲折环绕于住宅周围,水脉有源并缓缓流出,藏露合宜、欲扬先抑,被山水环绕的“穴”位因易于藏风得水而适宜建设住宅。而“一池三山”的园林理水模式,源自对长生不老的神仙意境的追求,采用模仿自然“水中设岛”的山水格局,也是一个“藏风显水”的场所。风水学理水方法对中国古代城市住宅建设的影响深远,直至今日。
古代城市与园林理水表现为因地制宜、象天法地,在“天人合一”整体观影响下,理水注重从整体层面处理“人、水、城”关系,应用“因地制宜”的形态法则,强调城市建设、园林营造应结合地理条件,正如造园家计成在《园冶》中提到“相土尝水、因地制宜”地造园,又如管仲在《 管子·乘马》 中提出:“因天材,就地利,城廓不必中规矩,道路不必中准绳”一说,强调园建和城建既得山水之利,又省建设之功。
《管子·水地》篇说:“水者,地之血气,如筋脉之通流者也”[1]。农业社会生产力落后,水系布局决定着城市选址,基本形成“背山面水”固定模式,进而因势利导地影响城市空间结构的发展演变。如《管子》记载“凡立国都,非于大山之下,必于广川之上。高毋近旱而水用足,下毋近水而沟防省”。早期城市建设首要目标是兴水利、除水患、利交通,讲究因地制宜、相土尝水,水脉周通、直注江河。因此,在一些通航河道的交汇处、重要码头渡口、桥位、沿河优势、水运起点的区位,往往形成商业都会或城市设置点[2],如开封也因处于黄河、汴河、惠民河和广济河的交汇处致使漕运发达而成为北宋都城[3]。另一种是城市选址于水运起点,当水运线遇到河道狭窄、河床过浅、险滩等天然障碍时,需转换运输路线,此地需要设置客货集散地,四川宜宾就是沿长江上行的起航点城市[2]。依赖水运交通的古代城市,流域水系是串连城镇的纽带,并与城市内部水系直接串通,出现了沿河谷交通线延伸的空间形态,如黄河、长江或沿海岸线城市的布局和起源。
从古代聚落的选址到城市的产生和繁荣,从园林到城市,景因水成,水景靓城、水城共生[3],说明园林水系与城市水系共同构成了城市的水环境,同时水系决定城市选址并影响园林选址。园址与城市水系存在直接串通(引水入源)或间接联系(掘泉为源)两种情况(见图1)。
图1 城市、园林、水系空间关系图示
有关城市选址,《管子》中“因天时就地利…”之记载;有关造园选址,《园冶》论著中有“立基先究源头,疏源之去由,察水之来历”之说,说明不管是建城或造园,都讲究水源的选择和处理,凭借“山水之势”以“引水入园或入城”,二者选址尽量紧邻城市或流域河道,方便内外水体直接串通,直接引水入源,作为水源(如图1“园址2、3”区位)。如北京内城什刹海沿岸分布多处私家园林,如恭王府、张之洞宅园;杜甫草堂坐落成都市西门外的自然浣花溪畔;比如皇家园林选址与城市选址类似,因规模宏大,皇家园林主体山势和水面“就地利”引用天然水源,如承德山庄借助山水之利以造园。据北京园林局1991年的统计数据,皇家园林绿地面积占北京市区及近郊区所有城市公共绿地总面积的60%,水体面积则占85%以上,其中昆明湖占水体面积近50%,西苑三海占近四分之一[1]。
掘泉为源与引水入源而建园的先决条件不同,皇家园林规模宏大,选址却与皇宫分离,一般位于郊野,往往相土尝水而建园。私家园址因随宅而定,园林规模较小,水源有天然引水和人工掘泉之分。如偶有建于自然环境优美但水系匮乏地带,此时开凿井泉为水源 (如图1 “园址1”)。
城市、园林、水系三位一体,共同构成城市山水空间格局,园林空间形态是城市空间格局的重要组成之一(如图2)。
图2 城、园、水空间关系图示
城市建设往往“因水利导,引水进城,临水而居,依水而生”,常见的“水与城市”空间形态有四种:第一种,“水带城”的临水而建型,一般为滨海城市,水体为大水体,空间顺应水型一般为带状、分流或合流型;第二种“水穿城”的跨水发展型,滨水一般是城市优越地段,两岸空间开阔,如福州跨越闽江向西拓展;第三种“水含于城”的水网交织型,城市水系与街区交织,形成人性尺度、均质脉络的城市空间,如嘉兴、苏州城;第四种“水抱城”的环水域零星型,水域为主,零星分布陆地岛屿,构成组团型城市空间,大小形态各异的水域空间成为联系公共活动中心和建筑群之间的纽带,如浙江的舟山群岛。
由此可见,河流是城空间布局的纽带和骨架,决定街道、城市开放空间的整体风貌和总体布局,古典园林亦然,无园不水,水系影响并决定园林整体空间格局[4]。
图3 北京颐和园昆明湖空间布局
根据陈钧对水体的“点状、面状、线状”划分类型[5],不同形态类型的园林水体造就了不同的园林空间,即“园大者水趋壮阔,园小者水趋婉约”。具体特点如下:中国传统园林的点状水体,最大不过数亩,常位于视图中心或建筑景观主轴线上,如园林入口处或主体建筑前,为视觉焦点,周围建筑围绕点状水体,呈围合式构图,形成半封闭性空间[4];面状水体,为全园构图中心,处在空间的中心地位。有的水面开阔,主要以大面积水域占据园林中心或一侧,岸边亭台楼榭和游览路径围绕水面环形布置,视线聚集于中部核心水面,如颐和园昆明湖(见图3);有的面状水体为“一池三山”形态,设置全岛、半岛、堤坝等增加空间层次感,如杭州西湖。线状水系,引导游览行为序列,似纽带衔接全园,有环状、带状之分,往往宛如一幅展开的画卷,讲究的法则:即为“起景-高潮-结局”的三段式或“起景-高潮””两段式空间布局序列(详见图4)。
图4 园林空间序列布局图示
我国大多数古城水系显现“城壕环绕、河道穿城、湖池散布”的布局形式[6]。城壕与城内的河道、城外的自然河道相接,如“明南京城以秦淮河为内外城壕,与城外长江相通”。具体特点如下:一,城壕一重或多重绕城外围布局,用于收纳城内雨污水和固守城池;二,河道,条形水道的总称,包括河街、水巷、河渠或下水道,将城内划分为若干排水区,增加了水网密度。河街把河水引入城中,与大街并列,方便城市用水、防火、交通。水巷比河街小,与河道纵横交错布局,可供居民洗衣、洗菜之用。苏州、嘉兴水系布局就是典型例子。河渠或下水道,排污之用,如唐长安的街道两侧有与街平行的水沟,巷道下有排水暗渠与明沟相通,构成纵横交织的水网[7];三,湖池,分布于街区中,数量众多,面积一般不大,尺度与城墙、街区空间相适应,并与环壕河道相连或不连,如赣州菏泽古城、开封城内水体星罗棋布,均匀“镶嵌”于城市街区中,处于街区的低洼地带[7]。整体水系内外相通,人工与自然混合,显现“点-线-面-网”的空间结构(见图1)。
古代城市的水利不但要利用和改造天然水体,还要开辟新水源,修建供水、引水工程,引水进城促进了自然水系与城市水网的融合(见图1、5)[8]。如自然水系发达的北京古城,经过各个朝代对自然水系的改造利用,建设了水利工程系统,形成了优美的水道、湖泊,构成了城市水景和以帝王苑囿为主的山水园林。这也说明水系影响着城市和园林选址,并说明园林水系是城市水系的一个重要构成部分。
作为中国古代城市水系重要组成部分的古典园林水系,水体形态包括规则式和自然式。首先,规则式水体多见于皇家园林水系中的大水体,比如颐和园水面约占四分之三的昆明湖,采用规则式的砌石驳岸,与佛香阁、排云殿形成规则式布局(见图2)。颐和园虽然在局部小空间如后花园布局采用模仿私家园林的自然形式,但规则式的山水骨架为颐和园的整体布局限定了大框架。其次,自然式布局,一般多见于江南苏杭私家园林,源自因势利导布局而得山水之势,建造方法契合风水理论的模式,布局遵循风水理论中对“气” 的把握,利用曲折蜿蜒的水路和若隐若现的景观来“聚气”,整体空间形态虽无章可循,却与基地环境融为一体,貌似自然之“溪涧、河湖、泉瀑”的蜿蜒曲折之状,开合自如、藏露得宜,岸线叠置石叽、配合植物形成自然驳岸景观,因此又可称为曲线动态式。
图5 城市、水系、园林的“串珠”状空间关系图示
综上所述,不管是古代城市还是园林,空间布局因天时就地利,追求生活交通便利、安全生态格局、山水画景观的空间形态;区域水体、城市水系、园林水系组成“主-次-支”联动脉络,并链接“城市、园林”形成“串珠”结构(见图5)。因此,综合探讨城市水系与园林水系空间特征,利于从不同空间尺度上了解“城、园、水”关系,对今后海绵城市水系规划提供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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