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 阿义
2008年的一场雪灾,发着高烧的少年赵岩被困冰天雪地,湖南女孩周影静一家伸出援手。从此,他们的人生有了交集。三年后,赵岩是天之骄子,周影静因家贫成了打工妹,现实将相爱的两人越推越远。多年后,赵岩遭遇家庭厄运,周影静奋斗至身家百万时,命运给他们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兜兜转转,这首纯美的爱情之歌,他们吟唱了十年。
2008年1月,低温雨雪冰冻天气席卷了大半个中国。1月26日晚上,赵金桥的车被堵在京珠高速公路汨罗大荆段已经一天了,赵金桥焦灼不安,此时他17岁的儿子赵岩躺在后座,发着高烧,陷入半昏迷状态。赵金桥是广东省惠州市惠城区人,经营皮革生意,这次来长沙谈生意,将放了寒假的赵岩带着玩了几天。没想到返家时,遭遇冰雪天气。
时间一点点过去,赵金桥不敢再等,他脱下外套盖在儿子身上,背着他向远处的村子跑去,半个小时后,艰难地跑到村头一户人家。此时,户主周清波和妻子林英、女儿周影静、儿子周泽正在堂屋里烤火。一身泥泞的赵金桥推开门,浑身哆嗦着说:“救、救救我儿子!”善良的周清波赶紧将赵岩安顿到床上,让女儿煮了姜汤,他去村卫生室找医生。医生诊断赵岩是患了流感,给他打了退烧针后,又挂了点滴。细心的周影静担心药液太冰冷,拿来一个热水袋垫在输液管下。
刚醒过来的赵岩看到这一幕,眼睛湿润了。这时,周影静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过来,赵岩端起碗一饮而尽。周影静笑着说:“慢点!”那灿烂的笑如灶膛炉火,让赵岩周身弥漫暖意。
次日,高速仍然堵着,赵金桥父子只能等待。闲极无聊,赵岩找周影静要书看,他发现周影静的书桌上,摆着高中的习题集,上面有很多题打了问号。周影静不好意思地说:“我发现高中的数学和英语好难啃啊。”赵岩当即给她讲题,每弄懂一个问题,对方的脸上就笑开了花。看着女孩的笑颜,赵岩心中突然怦怦直跳。
中午,周家热情招待他们吃了午饭。闲聊时,他们了解到周清波身体不好,林英青光眼致盲,因为家贫,成绩优异的周影静已经辍学。赵岩这才明白为什么周影静说高中的课程难了,看着女孩,他心中一阵惋惜。赵岩偷偷对父亲说:“爸,咱们帮帮他们吧。”赵金桥说他也是这么想的。由于携带现金不多,赵金桥对周清波承诺,他一回到家就会把周影静的学费生活费打过来。赵金桥留下联系方式,并把周家联系方式以及银行账号记在一张纸上。
路终于通了。离开周家前,周清波一家把他们送到高速路边。临上车前,赵岩在周影静耳边说:“加油,我们一起考去广州读大学。”周影静脸红了,那娇俏的模样留在赵岩脑子里久久难以忘怀。
回到惠州后,赵岩催促父亲给周家打资助款,可赵金桥发现竟然到处都找不到那张纸条,那上面可记着周家地址和银行账号。赵岩埋怨爸爸:“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周影静还等着你的钱报名呢……”赵金桥自知理亏,赶紧联系长沙的朋友代为转赠资助。但朋友去大荆镇找了一圈后,说找不到姓周的这家人。赵金桥安慰儿子,也许周家会给他们打电话。可直到开学了,也没有接到周家电话。
赵岩让父亲去汨罗寻找,可父亲说,当地人都找不到,何况是他了。再说那里也不在高速路出口,具体位置他也不记得了。赵岩不死心,在网上发寻人帖,有网友建议他打电话到当地中学去找。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赵岩在网上查到大荆镇中学的電话,几经周折,竟然联系上周影静曾经的班主任罗老师。赵岩恳请罗老师劝周影静回学校,因为他们家会一直资助她。罗老师也为成绩不错的周影静辍学感到惋惜,但当罗老师辗转找到周影静时,她已经在一家超市打工。得知老师的来意,懂事的周影静拒绝了老师和赵家的好意。她说:“我妈妈眼睛看不见,爸爸身体不好,弟弟还在读书,老师,我想清楚了,我要赚钱,供弟弟读书,照顾爸妈。”罗老师既心酸又感动,见劝不动她,只得将周影静的QQ号给了赵岩,让他有机会再劝劝周影静。两人互加了QQ好友后,赵岩告诉周影静,他和父亲很自责,都是因为他们家失信,才导致她辍学。周影静安慰他,和他们家没关系,这是她深思后的决定,她觉得能够帮到家人很开心。赵岩无地自容:17岁的他尚在父母面前撒娇,这个16岁的女孩竟然已经挑起了家庭的重担。
高中阶段的赵岩学业繁重,可是想想周影静,像一朵在风雨中摇曳的花,兀自坚强而倔强地立在风雨中……赵岩就浑身充满了力量。
2009年,周影静跟着表姐来到了广州白马批发城卖服装,她在QQ上给赵岩留言:“我已经先来到广州了哦,你要加油。”
之后,赵岩考上广州的华南理工大学,他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周影静。周影静开心地说:“恭喜!你真牛!”赵岩嚷着说周影静对广州熟悉,到时候让她带自己到处逛逛,周影静答应了。可赵岩开学几个月了,周影静却总是称工作太忙,没有时间见他,赵岩很失落。2010年12月,在赵岩一再要求下,周影静终于答应和他见面,并约在周五的傍晚,地点在赵岩的学校。
那天在车站等周影静时,赵岩感觉心跳得厉害。当身着白衬衣,长发飘飘的周影静站在他面前时,赵岩激动得语无伦次,周影静也拘谨地不知道手如何摆放……短暂的尴尬后,两人都笑了。
赵岩借来一辆自行车,载着周影静在学校转了一圈,还带着她吃了学校各种小吃。一路上,他向周影静介绍学校的建筑,同学间的趣闻。周影静坐在自行车后座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羡慕地说:“读大学真好啊!”路上,遇到赵岩同寝室一哥们,对方嬉笑着和赵岩打招呼,临走在他耳边悄悄说:“你女朋友哪个系的?挺漂亮啊,你小子艳福不浅啊!难怪那谁喜欢你,你都不为所动……”赵岩赶紧制止对方继续说下去,周影静装着没听见,扭头看天空。
这次见面,让赵岩对周影静更加倾心,他恨不得每天都能见到周影静,可周影静对他态度始终很淡,令赵岩沮丧不已。
2011年6月的一个周末,赵岩想去看周影静,于是坐车到白马城附近。没想到周影静却不告诉他具体位置。赵岩不死心地说:“你不告诉我,我就在批发城一家家地找。”周影静担心这个傻子真会这么做,只得放下手里的工作,出来接他。
那天,在人潮涌动的街头,赵岩向周影静表白了:“我喜欢你!你不要老是躲着我行吗?”周影静沉默了许久说:“赵岩,我们不合适,真的。”赵岩说她是找借口,这时周影静让他去看她工作的地方,赵岩兴奋地答应了。
那是一个不到十平方米的档口,周影静一改往日温柔可人的模样,在全国各地客户面前,她时而像一个精明狡黠的商人,时而又像个女汉子,背挑肩扛地搬运货物。傍晚,周影静将他带到她的住处,这是城中村的一套两室一厅,却住着七八个打工妹,地方狭小而又闷热。
晚上,在白马城附近一个大排档,周影静对赵岩说:“赵岩,我和你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是一个高中肄业的打工妹,你是重点大学天之骄子。这其中的差距我们无法逾越……”赵岩不服气:“你和那些打工妹一样吗?爱情本来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只告诉我,你心里有没有我?”
在他的追问下,周影静低下头沉默了。僵持许久,周影静说:“现在谈爱,对我来说太奢侈了。”赵岩怕逼急了,周影静会彻底拒绝他,只好提出:“那我们能否不谈爱,就像朋友一样先处着?”周影静想了想答应了,赵岩开心地笑了。此后,赵岩经常去找周影静玩,还号召同学去买周影静销售的男装。休息时,两人一起去爬白云山、去上下九步行街吃东西。赵岩期待着有一天,自己的真心会感动周影静。
2013年3月,在美国的姑妈邀请赵岩去美国留学。赵岩却不愿意,还说毕业后就留在广州工作,这让赵金桥夫妇恼怒不已。这年6月,母亲张敏到广州做儿子的工作,赵岩还是不为所动。郁闷之余,张敏从赵岩的同学们那得知,儿子竟然恋上了一个卖衣服的打工妹。张敏震惊之余,又无比愤怒。赵金桥提醒妻子要温和处理这件事。张敏想了想,决定先去找女孩谈谈。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就像电视剧一样俗套,张敏请求周影静别再纠缠赵岩,放他去美国留学。
赵岩要去美国留学?周影静之前并没有听说过。震惊之余,她心中五味杂陈,沉默片刻后,她说:“阿姨,如果赵岩是因为我不去美国,那您大可放心,因为我就要回老家结婚了。”见张敏不相信,周影静承诺,她会亲自告诉赵岩,让他死心。
第二天,周影静主动约了赵岩,并故作轻松地说:“我男朋友要来广州了,以后我们最好不要见面,我怕我男友误会!”赵岩如雷击般呆住了:“你有男友了?什么时候的事?”周影静说她去年过年回去相亲认识的,怕赵岩不相信,她还拿出手机,把和表弟的合影调出来给赵岩看,说:“他对我和我的家人都非常好……”周影静还在那絮叨,赵岩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了。看着他孤寂凄凉的背影,周影静心如刀割,汹涌的泪水决堤而出……为了让赵岩彻底死心,周影静还忍痛删除了赵岩所有的联系方式。
一个月后,赵岩赴美留学,两人从此天各一方。
2013年11月开始,周影静发现晚上看东西模糊,并出现白雾现象。她去医院检查,医生告诉她,这是遗传性青光眼早期症状……想到自己可能会像母亲一样,周影静害怕极了。恐惧过后,她决定多赚点钱,让今后的生活多一份保障。
周影静在夜市租了一个档口,白天在服装城卖衣服,晚上打理夜市摊。2014年6月,表姐在东莞开了一家服装厂后,将三个批发档口都交給周影静管理,利润两人分成。周影静把每个档口进行不同风格布局,并学习在网上开店,让外地客户直接在网上订货。在她用心经营下,三个批发档口当年就多盈利近百万,周影静也分到一大笔钱。周影静用这笔钱加上多年的积蓄,在白马服装城附近新建的商业中心贷款购买了一个商铺,并租了出去。
2016年9月的一天,周影静从一个客户,也是赵岩的大学同学口中得知,赵岩的父亲涉嫌非法集资被拘,家产被查封,赵岩在三个月前中断学业回国了!周影静大惊,要来赵岩的电话后打了过去。在周影静一再要求下,对方才答应和她见一面。
分别三年再见,周影静已被时间打磨得更加沉稳优雅,而赵岩却已没有了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周影静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打破沉默率先开口:“你还好吗?”赵岩语气生硬道:“你还是不要这么关心我了,以免你老公误会。”
周影静知道自己当初深深伤害了赵岩,今时今日,她不再有顾忌和隐瞒,流着泪诉说了当年面对感情时懦弱、自卑等复杂的心态,最后她说:“我一直喜欢你!从未改变。”赵岩心里掀起了狂澜,可嘴上却说:“你现在是在可怜我吗?对不起,我不需要。”
那时,赵岩的父亲进了监狱,母亲因为承受不住打击住进了医院。家里的房子被查封了,亲戚朋友也疏远了他们。赵岩一边照顾母亲,一边为父亲的事奔走,心力交瘁。周影静不顾赵岩的反对,来到他身边,替他照顾张敏。张敏见到周影静后百感交集,流着泪对周影静说“对不起”。周影静摇摇头说:“伯母,您不用自责,作为母亲您没有错。”她还让张敏不要把当年的事告诉赵岩。
经过半年的奔波,2017年1月,赵金桥被释放出来,但家里的房、车等财产全被罚没。经此打击,他的身体也垮了,赵岩不得不撑起整个家。
赵岩在美国学的是数据分析,尽管没拿毕业证,但他对这个行业非常熟稔。2017年6月,赵岩的一位在美国的同学回国,拉他成立一家大数据分析公司。赵岩认定这个行业前途无量,他决定加入,还将父母也接到广州,租房住在一起。
可创业需要钱,赵岩作为合伙人要投入一百多万,他到哪里找这么大一笔钱?周影静得知后,提出要帮他,赵岩拒绝了。周影静劝道:“就当我投资还不行吗?”赵岩摇着头说:“我不想你去冒那个险。”周影静知道赵岩是自尊心作祟,不愿接受她的钱。此后,赵岩忙着四处做路演,希望能够找到风投,可都无果。这年4月的一天,张敏突然拿出一张银行卡,说这是她存在好姐妹那的150万私房钱。赵岩觉得奇怪,母亲怎么可能把这么大一笔钱存在别人那?但等钱用的他来不及多问,何况母亲说,不白给这笔钱,要签投资合同。
赵岩想把这个好消息和周影静分享时,却发现联系不上她。无奈下,他找到周影静的表姐,这时,才得知周影静因患了遗传性青光眼眼疾,回了老家。表姐说:“静静这个傻孩子,不仅退了我公司的股份,还卖掉了商铺……”赵岩觉得胸口堵得慌,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她的异常。
那天回家后,赵岩对父母讲了他和周影静之间的事,并提出要去湖南找周影静。此时,张敏内心翻江倒海,流着泪告诉赵岩:“我给你的钱是周影静交给我的,她说相信你会成功,交给你就当投资了,还让我不要告诉你……”赵岩惊呆了,这时张敏还提及当年去找周影静的旧事!赵岩心痛不已,告诉赵金桥,周影静就是当年他们没能资助的湖南女孩。赵金桥懊悔不已,让儿子一定要找到周影静。
从周影静表姐那拿到周家地址,2017年8月底,赵岩来到周家。周清波得知他是十年前那个落难小孩时,非常开心,不过他告诉赵岩,周影静在弟弟陪伴下去湘雅医院做眼部减压手术了,赵岩随即赶往长沙。
那天,当赵岩走进病房时,周影静双眼还没有拆绷带。听到有人进来,周影静问:“周泽,是谁来了啊?”赵岩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眼泪奔涌,颤声道:“是我,我来了。”周影静使劲想抽出手,赵岩却拼命抱住了她,任凭周影静如何挣扎,他再也不肯松手。赵岩将公司暂交给合作伙伴,那些天一直陪在周影静的身边,直到她拆了绷带。
此后半年,赵岩带着周影静,先后在广州中山眼科中心、北京同仁医院、上海五官科医院等大医院求诊。经过3次手术,2018年1月,经广州中山眼科中心施行睫状体光凝术,周影静终于恢复了部分视力。周影静出院后,张敏把她接到家中,细心照顾。
2018年2月14日,赵岩拿出一枚戒指,单膝跪在周影静面前,他深情地说:“嫁给我吧,亲爱的。”周影静含泪点头,伸出手。赵岩轻轻握住爱人的手,戒指闪亮,为他们长达十年的爱情画下一个美丽的句点。
编辑/刘彩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