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权结构、分类管理与国企会计信息质量

吴秋生，李 桐

（山西财经大学会计学院，山西太原030006）

一、引言

公司管理层在进行经营管理活动时需要充分利用会计信息。股东、供应商和政府等认为会计信息对其有重要作用，而且高质量的会计信息是资本市场稳定运行的有力保障。具有差异性的股权结构会直接造成企业的组织形式存在差异，进而决定了公司的治理结构也存在差异，而公司的治理结构会直接关系到其会计信息质量，因此股权结构会影响会计信息质量。自1978年以来，国企经历了数次重大改革，从早先的由党委领导和厂长负责的联合管理制度，到现代将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开来的管理制度，再到党的十九大进一步推进的全面深化改革，国有企业的管理方式正从“行政型”向“企业型”不断迈进。在历经股权改革之后，现阶段众多国有企业的会计信息质量问题日益凸显，因此有必要透彻研究股权结构和国企会计信息质量之间的关系。

二、文献回顾

（一）股权结构对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

现有关于股权结构对会计信息质量影响的研究结论并不统一，关于国有股权的研究结论也不一致。梁杰和李进中（2004）认为，国有股权促进了会计信息质量的提高。王立彦和刘军霞（2003）发现，提高国有股比例对盈余质量有消极影响。李常青和管连云（2004）研究发现，国有股比例和会计信息质量之间几乎不存在相关关系。授予高管持股比例是上市企业常见的激励方式。对此，李常青和管连云（2004）认为，高管持股会促进会计信息质量披露的准确性和相关性；杜兴强和温日光（2007）、蔡萍（2013）[1]发现两者无显著相关关系。法人持股也会影响企业的会计信息质量，张正国（2010）、王昌锐与倪娟（2012）、苏爽（2012）[2]均认为，法人持股比例越高，盈余操纵越严重。梁杰和李进中（2004）通过探讨发现，法人持股不利于会计信息质量的提高。马晨（2010）认为，法人持股对会计信息质量几乎没有影响。

（二）分类管理后的影响

左雪莲、谢在阳（2016）[3]研究指出，公益类公司中的国有股占比会对企业绩效产生积极影响，但在商业类公司中却相反。郑润佳、王垒慧等（2016）[4]指出，给商业类和特定功能类公司增加一些投资组织，它们的运营状态会不断提升。马帅、张书元（2016）[5]研究指出，公益类公司里的重要领导人员工资和经营成果之间没有明显关联，但在商业类公司，高管薪酬的激励作用具有明显效果。此外，在不同类别的国企中，独立董事占比、国有股占比等变量的系数大小存在差异，说明国企类别会影响公司的治理效果。

对文献进行梳理后发现，学者们对于国企股权结构和分类管理都做了一定研究，但研究观点却不一致，有时完全相悖。因此，本文对股权结构与会计信息质量的关系进行研究有一定意义。同时，对当前的国企改革也需要进行深入研究，如在国企分类改革后，不同类别国企的股权结构、会计信息质量以及股权结构对会计信息质量的作用机制有何差别。

三、理论分析与假设提出

（一）分类管理、股权结构与国企会计信息质量

从我国的实际情况看，国有股权对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有两个层面。第一，国有企业必须要保护国家资本，并且要促进其成长，会受到较多管制，因此其对代理问题给予了较多重视。同时，国有企业的生产和管理活动主要受来自于政府的主导，其高级管理人员大多享有行政级别，他们占有了较多资源，也有更大的权力来对公司进行经营管理，故适当提高国有股权比例有利于会计信息质量的提升。第二，如果国企中的国有股占比过大，政治色彩过于浓重，就倾向于追求政治目标而忽视企业的良好运作，甚至引致腐败。同时，委托代理层级过多，代理成本过高，使得高管难以主导经营活动，因此管理人员更有动机通过粉饰财务报表来牟取私利，最终导致会计信息质量降低（聂玺，2015）[6]。就不同类别的国企而言，公益类国企将服务社会作为主要目标，基本依靠行政指令来对企业进行管理，不会受到国有资本太多的行政干扰，因此有助于会计信息质量的提升；对于特殊功能类国企，它们大多处于关键性的产业领域，或具有自然垄断性，既要考虑企业的盈利，又要关注国家的目标，而国有股能帮助管理人员努力实现这两方面的考虑，从而保证了会计信息的高质量；竞争类国企旨在实现尽可能多的盈利，对此如果将国有股占比限制在某个区间之内，将有利于提高会计信息质量，但过多地增加国有股份额可能会产生过多的行政干预，从而降低会计信息质量。根据分析，本文提出假设1：

H1：国有股占比对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在公益类和特殊功能类国企中为正，在竞争类国企中为“倒U”型。

（二）分类管理、高管持股与国企会计信息质量

就我国商业类国企而言，竞争类和特殊功能类国企具有较高的市场化程度，承担的政策任务较轻，且以实现公司价值最大化为目标，对此高管会努力提高企业绩效来获取高报酬。因此，在实施股权激励的初期，高管会加强对公司进行治理，保证企业正常经营，进而使企业拥有良好的经营状况和优质的会计信息。然而，当高管持股占比超过某个阈值时，就可能会存在高管人员粉饰财务报表的情况。就激励形式而言，商业类国企高管的激励形式比较多样化，不仅有货币性薪酬激励，还有非货币性薪酬激励、政治晋升激励等（刘绍娓、万大艳，2013；Jerry et al，2011；陈冬华等，2010）[7-9]，无形中降低了薪酬激励对高管的重要性，从而导致商业类国企高管的薪酬激励制度对会计信息质量的改善效果比较有限。与商业类国企相比，公益类国企的日常经营管理基本遵循国家政策，其自由发挥的空间比较有限，因此授予高管股权对会计信息质量的提升作用比较微弱。同时，公益类企业要紧跟时代发展的要求和经济形势的变化，受政府管制较多，使得高管对于保证国有企业的高会计信息质量缺乏动力（宋增基，2011）[10]。我国的现实状况是，当国家想要对国有企业进行掌管时，会选择政府以及国有资产管理公司作为代理，对领导人员进行任命，此时这些领导人员在进行管理时就会带有很强的政治意图（张敏，2013）[11]。有学者指出，这些领导人员会更加重视政治仕途方面的激励，他们认为这才是可以帮助企业获得更佳业绩的有效途径。公益类国企对我国发展有重要作用，因此其领导人员有更加强烈的政治动机。根据分析，本文提出假设2：

H2：高管持股比例对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在公益类国企中不显著，在特殊功能类和竞争类国企中呈“倒 U”状。

（三）分类管理、法人持股与国企会计信息质量

法人持股大多是为了运用闲置资金来赚取收益和完成多元化经营的布局等。大多数法人拥有实际生产的经验，熟知业务流程，对市场情况比较了解，因此他们的决策更加合理，可以帮助企业提高业绩，最终促进会计信息质量的提升（许小年、王燕，1999）。为保证监督效果，法人股股东可能会派人进入被投资公司开展监管活动，了解企业的真实情况，这也会缓和所有者与经营者之间的代理矛盾，有助于企业公布高质量的会计信息（王冬梅，2005）。然而有部分学者指出，尽管法人股股东有动力对被投资企业采取监管措施，从而降低财务舞弊发生的可能性，但考虑到我国的资本市场尚不完善，一些零散的流通股几乎无法对企业的经营决策产生较大作用。相反，有部分法人股股东在被投资公司中有相当势力，他们会借此运用财务舞弊等方法来促进新股发行，获取配股资格，这无疑会降低公司的会计信息质量。就国有企业而言，公益类国企会努力提供公共服务，促进社会不断进步；特殊功能类国企则会努力实现政府下达的目标。投资这两类国企的法人会持有较大资本，并会长期持股，故会积极监督企业的管理。竞争类国企通常以增加经营绩效、提高投资者回报为目标，因此购入其股票的法人为了获得丰厚回报，一定会积极地对企业的内部治理进行监督，从而保证了会计信息质量。但是，如果法人持股比例较高，那么法人就有可能通过投机等方式来谋取利益，进而对企业的会计信息质量产生不良影响。根据分析，本文提出假设3：

H3：法人持股比例对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在公益类和特殊功能类国企中为正，在竞争类国企中呈“倒U”状。

四、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我国2010—2015年沪深A股国有挂牌公司的数据为样本，并进行筛选：剔除数据异常的ST、ST*公司；剔除金融保险类上市公司；剔除存在数据缺失的上市公司；剔除同时发行B股或H股的公司。最终，本文获得790家国有企业为样本。随后，依照前文所述的国有企业分类标准，将790家国企划分成公益类国企 36家和商业类国企754家，其中商业类国企中有竞争类国企602家和特殊功能类国企152家，共4 740个研究样本。本研究的财务指标数据均来自国泰安数据库（CSMAR）2010—2015年上市公司公开披露的资料。

（二）变量选择

1.被解释变量，会计信息质量，本研究采用修正后的Jones模型进行衡量。一方面，其他模型自身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仅适用于某些领域；另一方面，我国的市场机制还有待完备，如果选用原Jones模型去计算企业的应计项目，可能会出现自由度过小的问题（杜亭，2015）[12]。因此，本研究选用修正后的Jones模型对操纵性应计项目进行估算，计量盈余管理水平。首先，计算应计利润总额，见式（1）：

其中，TAi，t代表i企业第t年的应计利润总额；NIi，t代表 i企业第 t年的净利润；CFOi，t代表 i企业第t年的经营净现金流。公式（2）和（3）中包含企业的营业收入增加额、固定资产额、应收账款的增加额，并都除以企业的总资产，以剔除其影响。其次，计量可操纵的应计利润：

其中，DAi，t代表i企业第t年的可操纵应计利润，当该数值较大时，说明管理层很可能会出现盈余管理行为，而如果盈余管理的水平较高，说明会计信息的质量较差，即可操控性应计利润与会计信息质量存在负相关关系。本文用AQ来代表会计信息质量。

2.解释变量。国有股权比例，是国家以其资产对企业注资所构成的股份，本文以国家持股和国有法人持股的比例之和进行衡量；高管持股比例，本文用高级管理人员所持有的股份比例进行衡量；法人持股比例，是企业法人以及持有法人资格的事业单位与社会团体以它们能合法支配的资产对企业注资所构成的股份，本文以非国有法人注资所构成的股份作为法人股。

3.控制变量。本文借鉴Ping和ShengKoh（2003）、Peasnell（2000）、Klein（2002）等人的研究，选择的控制变量包括公司规模、净资产收益率、行业和年份。具体变量定义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定义

（三）模型设定

为了探索股权结构对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本文参考相关研究（王婉婷，吴秋生，2017）[13]，构建模型（6）：

其中，Ownership 表示国有股占比（Gygbl）、高管持股占比（Ggcgbl）和法人持股占比（Frcgbl）。由于股权结构对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可能为“U”型或“倒U”型，故需要检验股权结构平方项对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因此构建模型（7）：

五、实证结果及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三类国企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分别如表2、3和4所示。从会计信息质量的得分来看，公益类国企的得分差异较大；就会计信息质量均值而言，三类国企由高到低的类别分别是竞争类、特殊功能类和公益类。不同性质股权主体的持股占比分布在不同类别国企也有所不同。就国有股权比例而言，在三类国企中由高到低排序分别是公益类、特殊功能类和竞争类；就高管持股比例而言，普遍占比较低，由高到低排序分别为竞争类、特殊功能类和公益类；就法人持股比例而言，在三类国企中其占比均位于国有股权比例和高管持股比例之间。

表2 公益类国企的描述性统计

表3 竞争类国企的描述性统计

表4 特殊功能类国企的描述性统计

（二）多元回归结果

1.国有股权比例对不同类型国企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回归结果见表5。由第（1）和（5）列可知，在公益类和特殊功能类公司中，国有股权比例的平方项和国有股权比例的系数并不大，而由第（2）和（6）列的结果可知，国有股权比例的系数分别在10%和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国有股权比例在这两类国企中对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为正。由第（3）和（4）列的结果可知，在竞争类国企中，国有股权比例平方项的系数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负，国有股权比例的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在竞争类国企中国有股权比例对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呈“倒U”状，并且极大值为52.13%，说明国有股权比例若低于52.13%，将有利于提升会计信息质量，若高于52.13%，可能会使公司面临较多的政府管制，进而对会计信息质量造成不利影响。可见，假设1通过了验证。

表5 国有股权比例对各类国企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

2.高管持股比例对不同类型国企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回归结果见表6。由第（1）和（2）列可知，在公益类国企中，高管持股比例的平方项和高管持股比例的系数并不大，说明高管持股比例对会计信息质量的作用不明显；由第（3）和（5）列可知，在竞争类和特殊功能类国企中，高管持股比例平方项的系数分别在1%和5%的水平上显著为负，高管持股比例的系数在1%和5%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高管持股比例在这两类国企中对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呈“倒 U”状；由第（4）和（6）列可知，在竞争类国企中，高管持股比例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在特殊功能类国企中则不明显。综上分析，说明假设2得到了证实。

表6 高管持股比例对各类国企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

（续表6）

3.法人持股比例对不同类型国企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回归结果见表7。由第（1）和（5）列的结果可知，在公益类和特殊功能类国企中，法人持股比例的平方项和法人持股比例的系数并不大，而由第（2）和（6）列的结果可知，法人持股比例的系数分别在5%和10%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在这两类国企中，法人持股比例对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为正。由第（3）列的结果可知，在竞争类国企中，法人持股比例平方项的系数在10%的水平上显著为负，法人持股比例的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在竞争类国企中，法人持股比例对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呈“倒U”状，并且其极大值为15.2%，说明若法人持股比例低于15.2%，将有利于提升会计信息质量，若高于15.2%，则会起反作用。综合分析，说明假设3得到了支持。

表7 法人持股比例对各类国企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

（三）稳健性检验

已有研究发现，资产负债率会影响企业的会计信息质量（李玉霞，2012；王贵，2013；刘欣然，2013）[14-16]，故本文在研究模型中加入该变量（LEV）并进行回归，以检验前文的回归结果是否可靠。结果发现，在加入资产负债率之后，相关指标的系数变化不大，说明本文研究结论比较稳健。

六、研究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选取了2010—2015年的国企上市公司为样本进行研究，结果发现：对于不同类型的国企，不同股权结构对会计信息质量的作用机制存在差异。国有股权比例与会计信息质量的关系在公益类和特殊功能类国企中为正相关，在竞争类国企中呈“倒U”型；高管持股比例与会计信息质量的关系在公益类国企中不显著，在竞争类和特殊功能类国企中呈“倒U”型；法人持股比例与会计信息质量的关系在公益类和特殊功能类国企中为正相关，在竞争类国企中呈“倒U”型。

基于研究结论，本文提出三点建议。第一，根据公益类国企的经营宗旨，当企业的经营范围处于有关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的领域中，经营目标为以社会利益为最高追求时，必须强力巩固政府居于主导位置，只有保障了这个先决条件，引入其他类型的国有及非国有资本才具有积极意义。例如，吸引公益性质的稳定法人投资，以实现股权结构多元化，从而加强对企业经营管理的监管。公益类国企的主要领导人大多拥有相应的行政级别，因此政府机关承担了选任、派驻和调整这些行政领导的任务，这也保证了国家具有不容置疑的地位。但是，公益类国企中的高管占比应控制在某一个区间之内，以帮助高管更好地行使其经营权，促进企业会计信息质量提升。第二，根据竞争类国企的经营宗旨，建议把国有股权比例限定在某个区间之内，当然政府也要适当放开管制；将高管持股比例置于某个区间之内，并采用多元化的激励机制，以加强对企业核心人员的股权激励，促使高管更好地进行经营管理；将法人持股比例维持在合理范围之内，在考量该类企业的产业地位、业务范围等因素的基础之上，进一步深化混合所有制，主动增加一些具备竞争实力的非国有股份，促进股权结构多元化，使得股权结构既有一定的集中度，又有多个大股东并存而呈现的制衡度，从而保障小股东的利益，最终使此类国企成为市场中具备核心竞争力的主体。第三，根据特殊功能类国企的经营宗旨，应保持国有股权比例的重要地位，将其控制在合理范围之内，充分发挥国有股权的优势；保持高管持股比例在合理范围之内，对高管的股权激励不仅应与利润相关，还要考察政策目标的实现程度；保持法人持股比例在合理范围之内，严格审核法人投资者的资质，确保社会法人能对国企形成共同控制和重大影响，能制衡某些实力强劲的控股股东，最终提高会计信息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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