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维柯
山间一少妇,寡居,独与爱犬相依为命。爱犬性雌,名唤窈窕,乃亡夫所留之物。
窈窕正值妙龄,容貌极佳,属犬中“窈窕淑女”者也。
山中野狗甚众,自作多情者、色欲熏心者、狗胆包天者不在少数。
春阳暖暖,万兽怀情,雄欢雌爱,惬意浓浓。
少妇柴房四围,犬声啾啾,狗音呦呦,求情索爱者争先恐后。众犬使出浑身解数,腾挪跌宕,吠嚎嘶鸣,望引得窈窕而归。
窈窕在房,偎依少妇,任凭犬声相诱,春情不动,心若止水。
少妇抚窈窕,喟叹不已:我寡居一载有余,村中光棍闲汉好色者,咸来骚扰,我守贞保洁,恪守妇道。人道是,有其主必有其犬,其言甚是。
一日,少妇灶火告罄,遂提绳执斧至深山斫柴。窈窕紧随其后。
妇砍柴过半,坐地而歇,窈窕温顺趴卧其前。
忽狂风骤作,林声潇潇,一雄狼若人状立于前。
雄狼后足撑地,前足跃起,身高与少妇无异。但见其首阔阔,四肢健健,腰腹圆圆,利齿尖尖,胯间之睾更是硕大无比,宛若梨桃。
猝见恶狼,妇大恐,仰身仆地,昏厥而去,神魂不知。
少时,妇醒来,仍瑟瑟发抖。
举目视,妇不由七窍生烟。
但见恶狼仰面卧地,神情甚惬。自家美窈窕,双爪捂狼胸,以嘴吻其面,以舌舐其唇,渎亵之情不忍直视。
“奸夫!淫妇!人守其道,兽亦有道,奈何光天化日,作淫乱之举!”
少妇愤愤而起,悻悻而去,走数里仍骂不绝口。
至家,少妇思往日窈窕矜持事,幡然大悟,遽求村人随己入山中觅爱犬窈窕。
远望两物相叠仆地,大小各一;近视,妇不由哑然失色。
恶狼趴地,张巨口,现痛苦状,已毙命;窈窕匍匐其身,头伸恶狼胯下,尻尾静寂不动。
众人用力牵狼耳,使其仰翻。窈窕跪地如鼠状,窒息而死已久。
妇扶窈窕,揽之入怀中。见其口中衔一巨大之睾,盖恶狼耳。
妇方悟:窈窕为护主,以色诱敌;主人脱险,咬其睾与之同尽。
妇大恸,葬窈窕于亡夫坟侧,四时烟火祭奠。
刘君名海,字浩渺,凫西人氏,生于光绪二十六年。
民国二十一年夏,刘海于滕地经商,忽闻高堂驾鹤西去,遽打点行装,连夜归乡奔丧。
时值汛期,暴雨初过。
是夜二更,伙计任干驾车送刘海,马车沿官道驰行。
月初某日,银钩当空,四下漆漆,萤火独明。
刘海胸中含悲,心填焦火,恨路途遥遥,冀一步到堂。刘海亟呼任干“速行”。任干快马加鞭,汗流浃背,刘海依旧嫌迟。
滕北二十里,沙河东西绵延而过。河宽数十丈,汛期水流湍急,舟几不可行。
遥闻沙河滚滚,刘海知车马已至沙河,前即沙河大桥。
正走间,眼前白雾倏忽升腾,如屏如障,如幕如墙。
任干嘘马停车,言刘海:雾大不可行。刘海心急,令任干牵马摸索而行。
任干下马,手握辔头,牵马徐行。
时近子夜,四下寂静,唯沙河波涛,震天动地,扰人心魄。
任干牵马谨慎有加,刘海坐车焦心惶惶。行些许时,刘海问:“过河否? ”干答曰:“未曾。”行半时辰,刘海再问,干仍答未曾。
远处,沙河之声响彻耳际,不远不近,一如先前。
任干惶恐,惊呼:“老爷,今遇鬼墙矣!”
刘海不信,下车视之,但见雾气蒙蒙,吞天没地,伸不见五指,仰不见星月。
刘海亦骇:此等怪状,平生未睹。
主仆二人,歇马停车,伫道等候。刘海烟吸半袋,见雾气渐弱,五米之内可见路面,忙招呼任干牵马再行。
马车又走一时辰,沙河之涛声依旧,主仆二人再抽烟等候。
雾气再弱,主仆再行,耳鼓仍传沙河之声。
任干道:“老爷稍安勿躁,今夜果不寻常,等天明再行!”刘海同意,主仆二人盘腿车辕,静等旭日。
鸡鸣破晓,雾去天朗,天地瞬间鲜活清晰。
任干下车看路径,惊呼:“老爷,您看……”
刘海闻声下车,惊叹不已。但见路中车辙呈瘦长椭圆形,辙沟之深可放双拳。
马车大半夜竟循环于此圆中!
主仆二人挥鞭前行,百米后至大桥。
刘海坐车中,顿觉车子又停,忙掀帷问其故,直惊得目瞪口呆。
但见桥面已去,惟四桥墩水中屹立,河水汤汤,势极迅猛。
主仆二人绕道而行,刘海一路喃喃自语。
“上天怜我主仆,特设鬼墙相救耳。上苍佑我,上苍佑我!”
至家,妻言刘海:“婆婆仙逝半日,夤夜皱眉,拂晓舒展,不知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