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李健

海欣

“家乡与世界”

這堂课的分享人由音乐人李健担任，他特别改编了广西民歌《山歌好比春江水》，与当地的孩子们一起合唱。

李健在歌曲前半段，一如既往地低吟浅唱，浓烈的思乡情通过他空灵的声音婉转传递，宛如熏风轻拂水田、荡开涟漪，你似乎从中闻到了微熟稻穗的清甜——确实也营造出了一个“江水弯弯流长、山路曲曲向前”的温暖故乡意象。高潮出现在此歌的副歌位置。李健罕见地“甩开嗓子”，伴着步步上扬的激越音调，用山民对歌的力道，与童声齐唱了广西民歌《山歌好比春江水》。

这段经典片段可以说几代人都很熟悉。它改编自广西柳州彩调剧《刘三姐》，迄今海内外已有多位歌手翻唱演绎，题材上一点也不稀奇。不过，这堂课选在了户外。李健和小朋友们坐在石头上，后面便是一个清澈的湖泊，低垂的树，叶子垂入水中，分不清哪里是树，哪里是水。唱到开心时，李健抱着吉他站在小朋友之中，脸上浮现出的笑容，和身边的孩子毫无差别。

李健此前与童声合唱团曾合作过范仲淹、苏轼等古人诗词改编的古风歌曲，旋律以古雅见长，不见半点激越；他也尝试过在作品中穿插赫哲族渔歌等民歌，却又带着点美声学院派的理性。直到这首《山歌好比春江水》，李健带着孩子们“飙”出田间地头的野味儿，也凸显出那份勇闯险滩难关的坚韧和执着。

在李健已公开的42首原创歌曲中，出现频次最高、位列前三的关键词依次是：温暖（20次）、爱（18次）、世界（16次）。这些对温暖世界满满爱意的词汇，是对李健以及他的音乐作品的最好诠释。

这场主题是“家乡与世界”的音乐课上，李健还跟孩子们分享了自己的成长与求学经历，以及家乡文化对自己潜移默化的影响。他希望通过音乐，让孩子们认识到，世界宽广，亦要立足故乡，“留下或者离开，都是一种选择”。

“传奇”之路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歌者，但只有掌握这个时代最稀缺品质的歌者，才能成为传奇。

17年前，李健和卢庚戌成立的“水木年华”组合，被称为新时代的民谣代言人。不过在组合声名鹊起的时候，李健却选择了单飞。之后的几年里，他一直比较沉寂，而加入了缪杰的水木年华组合，则把李健作曲的那首《在他乡》唱到了大街小巷。

2007年，李健作客《鲁豫有约》时回忆，当年离开的最大原因是创作分歧，“制作第二张《青春正传》时，我们产生了分歧，有些我的歌他（卢庚戌）不喜欢，有些他的歌我也不喜欢。”而卢庚戌的一些宣传手法，也让李健不太适应——在某次颁奖典礼上，卢庚戌建议假装不知道获奖结果，以击掌的方式表演出突然惊喜。李健原本答应得好好的，可现场看到对方伸来的手时，他突然感到不太好意思，最终也没有抬起那只手。

1996年，尚在清华念书的李健信手写下《传奇》的前半部分旋律。6年后，刚离开“水木”的他住在四合院，夜晚阴冷，前程未卜，他提笔续写6年前的曲子并填词，最终成就《传奇》。李健一度主唱《传奇》，但那时他只是青年们心中的小众歌手。王菲将它唱红，已是8年后的事情。李健说：“王菲翻唱了一首歌，也从喧嚣中翻出了一位在大时代边上浅唱的歌手。”

在2015年《我是歌手3》的舞台上，李健受追捧程度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没想到，所有人都没想到。”李健的朋友、他新专辑的制作人赵兆记得节目开始前曾接到李健经纪人的电话，请他帮忙劝劝李健接受邀请。赵兆当时的态度有点模棱两可，“我觉得如果他去，肯定对他有一定的好处，但是如果很快地被刷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我是歌手3》第四场，李健以补位歌手的身份亮相，赵兆开始正儿八经地看这个节目，接下来的比赛中，他眼睁睁看着李健一期期成为该季人气最高的歌手。媒体一改根据上两季同类型歌手的表现所做出的悲观推断，将李健称作“火锅当中的一碟清粥小菜”，评价他“一下子就抓住了观众的胃口”。

热度没有随着节目的结束而消退，人们对李健的关注超出了音乐本身：英俊的外貌，清华理工科出身，知识分子式的冷幽默，强调品质的生活态度……李健曾在《人民日报》上公开了一部分自己的书单，很快，歌迷们就把其中好几本买断了货。有评论将李健的走红看作2015年的一个文化现象，认为这背后意味着知性消费群体在中国的壮大。

不迎合与不可复制

有人形容李健是娱乐圈的“过客”，他习惯远离热闹，不管多红，最后总会退回到自己的那一方天地。李健说，他不是过客，过客是出去了就回不来了，他毕竟还在这个圈子，“是一种边缘的姿态，你不会永远处在娱乐话题的中心。我觉得特别希望活在娱乐圈中心，这不是一个好的状态，它会破坏你真正的生活。”

他把舞台和生活分得很清楚，称随时都能回到常态，“你有这样一个高曝光，你就不能回去了，那你真是太脆弱了，太幼稚了。真实的生活只有一种，舞台的生活是虚假的，幻象的。如果人分不清真实的生活跟舞台的生活，人一定是悲剧的。”

有媒体曾经做过一篇采访——李健的“平凡”的一天。而这一天，真的是非常平凡的一天。他的生活节奏非常慢，两点睡，十点起，一天两餐，上午喝咖啡，下午喝喝茶，常做家务。有灵感就写歌，没事的时候就运动，看书。

米兰昆德拉说：“慢的程度与记忆的强度成正比；快的程度与遗忘的强度成正比。”现在歌坛很多人追求声音“更高、更快、更强”，变成体育了。而李健能把歌唱得很悠扬、很空远。中国人变成了最着急最不耐烦的地球人，但李健让你稍驻。他在低音区旅行，在慢拍中游吟，在弱音处颤栗。当时代的快进键传来喧嚣杂音，李健按下了暂停键。

作为一个理科男，他很会穿衣服。剪裁合适的西装，简单的白衬衫以及干净的禁欲系气质都是国内艺人中少有。他曾代言了某大牌手表，上《我是歌手》也敬业地戴在手上，却选了一套烟灰色的西装把这土豪表戴出了少见的文艺感。

作为一个艺人，他又有不同于普通歌手的文化底蕴。清华毕业的理工男，会唱歌，爱看书，他读《茨维塔耶娃文集》、博尔赫斯，跟大众推荐《哈扎尔辞典》，带着莱昂纳德·科恩诗集上节目。这些种种都让大众对他更有了一层好感。

在这个时刻都有人爆红的时代里，审丑成了常态，复制成了常态，李健为什么会红，除了他的音乐，还有他的不可复制，他的不迎合。娱乐是最浅层的东西，但娱乐之外的创造却是智者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