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青:纪录这世界的真实与悲苦

2018-05-19 10:20陈莉莉
齐鲁周刊 2018年16期
关键词:金华纪录卫视

陈莉莉

亚青寺位于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白玉县境内,距离成都900多公里,是一个以觉姆为主的佛教寺院。2018年是金华青与他的团队拍亚青寺的第五年,已进出16次,片子暂定名为《亚青觉姆》,大概70~80分钟。前些年,每逢亚青寺重要节点时,他都会前往。最近这次拍摄,主要是想要觉姆百日闭关的镜头。他要呈现一个他想呈现的闭关修行的藏区寺院,让她们在纯粹的悠长的时间和空间里苦修,始终坚持内心的美好,直到有一天老了,死了,身体放在天葬台被秃鹫吃掉。这是她们作为女僧人的一生以及于这世界的意义。“这个世界太不美好了,我就是想让它美好一点。”他认为这样可以呈现藏区人精神世界里的悲苦。

试图呈现真实与这世界的悲苦,是金华青作品的底色。早期作品《孤城》主要拍的是作为资源枯竭型城市玉门的孤苦无依,《花朵》里是练杂技的孩子,《奔跑的黄昏》则与上访有关,《呼啸的金属》《瓦全》《尘埃》则是底层劳动人民的命运瞬间。截至2018年初,他共获得国外电影节奖项54项。而2008年广州纪录片大会,颁给《瓦全》评委会奖。

要记得,“一个人,没有同类”

同为纪录片导演,周浩眼里的金华青对影像表达充满着激情,自己做片子的同时,还尽量去影响自己能够影响的人。金华青用众筹及其他方式,找讲课的老师也招学生。“来20个学员,只要有一人可以为中国纪录电影留个种,也可。陈浩就是受金华青影响的年轻纪录片导演,以杂技题材纪录片《十岁的夏天》致敬金的《花朵》。陈浩说:“他和他的作品,出现在我的纪录片启蒙期。”

金华青认为,大学纪录片教学实践苍白,大部分学校缺乏发现、挖掘有影像才华和勇气的学生的能力。他做的工作坊看起来成效不大,但他还会做下去。他说他最担心的是,纪录片真正的魂并没有在80后、90后身上更好地传承。很少有年轻人再去拍深度思考、沉重严肃的选题了,他对此“始终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回想当初刚从温岭电视台到台州电视台时,金华青想的是,这里真好啊,在这里一直做下去吧?!他主要负责拍摄民生新闻,因为总是跑外做纪录片,工作上负责的领域完成不了,领导不开心,但因为纪录片做得好,他到了浙江卫视。

那是2007年,时任浙江卫视总监夏陈安在《钱江晚报》上发现了金华青:2006年还很青涩的金华青以3000元成本拍摄的《柳菲的暑假》,获得了第29届JVC东京录影节最高奖—JVF大奖。

2009年,金华青得以从台州电视台转战浙江卫视。他形容自己的团队是浙江卫视里的“独立团”,不拍栏目,不用考核,有了拍片计划经过总监认同后,由浙江卫视投资,就可以开拍了。至2014年离开的那几年里,他接连拍出《尘埃》《瓦全》《呼啸的金属》《长湖的渴望》等作品。

金华青认为,拍摄纪录片需要稳定的支撑:稳定的资金,稳定的发行,稳定的意志和稳定的价值观。他很佩服那些自掏腰包拍片的独立制片人,他自己就曾经是其中之一。“他們的拍摄资金大多是自己掏的,作品完成后基本不会发行公映,少数人会在国际上获奖,幸运的就有奖金。但是对很多导演来说,这无法支撑他们延续下去,只会越来越边缘,和这个社会渐行渐远。”

而在电视台的纪录片部门,却又缺乏独立性。央视频道成立了“纪录片频道”,地方台却没有这样的可能,因为利益、体制等众多原因,好纪录片的诞生只能是凤毛麟角。

2012年5月的一个晚上,金华青给贾樟柯打电话,他问独立思考、严肃的纪录片能否在电视台存活?贾樟柯说,很难。当时贾樟柯《天注定》的经历也没有那么顺。聊了20分钟,没有力气再往下说。挂完电话,“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2014年辞职以后,金华青开始有意识地和企业人联系,他发现与企业人更容易相处得很好。“可能是因为相互不懂对方的专业吧?!距离产生了美。”

金华青的工作室,也大多是用在校生和刚毕业的年轻人。他告诉他们要保持倔强和特立独行,要记得,“一个人,没有同类”。

“纪录片是上帝让我过来拍的,让我过来看看人间发生了什么。”

曾经,金华青是一名文学爱好者,他认为自己的未来是当一个作家。成为一名纪录片迷,始于2002年。

那时他在《广播电视报》上逐一标记自己要收看的纪录节目,并制成表格。在清晨播出的《百姓故事》是其中之一。每天早晨闹钟一响,他就摁下遥控器,一边看一边做笔记,直到王刚念出那句“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再起床出门。

至今,他还能记得方静在《百姓故事》的主持语,鹿敏《正风剧社》里师徒那段令人落泪的场景,以及《宋文川和他的秧歌戏》里的那段解说:“白发苍苍的演员面对台下白发苍苍的观众,宋文川与他的观众流下了眼泪。”

他很快就开始不喜欢浙江卫视的《纪录》、央视的《体育人间》、云南台的《经典人文地理》。不过,他又找到了央视的《纪事》,这档纪录节目在周末晚上播出。每次他都提前关灯,准备好笔纸,对当时的他来说,这是一场神圣庄严的仪式。

《孩子站起来》《不安静的村庄》《一种农民》给他留下了印象。

互联网来了,他可以在电脑里看《东方全纪录》,里面有魏星的《学生村》、周岳军的《雾谷》、李汝建的《海路十八里》、施润玖的《靖大爷和他的老主顾》、梁碧波的《三节草》。他自己再无心拍民生新闻的方言节目。

2006年的一天,随着国内电视台的纪录栏目持续一直以来的低潮,纷纷消失,所在电视台的领导宣告:中国电视台的纪录片已全面退潮。

他想着,“那就自己拍摄纪录片吧”。

时隔数年,沉寂多年的纪录片似乎开始热闹起来,国内的同行都在喊纪录片的春天到了。“打开央视纪录频道,我疑惑了,为什么全是美食选秀瓷器茶叶建筑历史动植物?”

他觉得,是市场与资本教会了很多纪录片导演贪婪与冷漠,大家逐渐失去了血性和骨气。早年的纪录片粗粝质朴,有导演对生命的悲悯,对社会的体察,对艺术的探索,现在的纪录片让他看到了妥协、逃避,还有谎言。“大家都在堕落,只是很少有人承认。”

他曾经看过韩国的一部投资200万韩元的纪录片《牛铃之声》,是讲述两个老人和一头牛的故事。导演受到了当时韩国总统李明博的接见,总统认为此片“唤醒了对过去社会美好价值的眷恋”。这是他追求的方向。他还喜欢国内一部叫《老头》的纪录片,时光都停留在很久以前。

导演时间曾经说过一句话:“不要跟我说什么观众不关注,纪录片是上帝让我过来拍的,让我过来看看人间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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