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4日晚,“马金泉(男中音)独唱音乐会”在国家图书馆艺术中心音乐厅唱响。马金泉教授以他深厚的演唱功力和艺术修养,赢得了到场的专家、学者和喜爱声乐的观众们的高度赞誉,整场音乐会演唱了近20首中外声乐名曲。演出结束后,笔者第一时间联系到马金泉教授,就与独唱音乐会相关的话题对他进行了采访,以下马金泉教授简称“马”,笔者简称“金”。
金:马老师,祝贺您的独唱音乐会圆满举办!独唱音乐会当晚,我在观众席中看到了众多中国声乐界的名家,真可谓是高朋满座啊!
马:是啊,那是一个令人激动的夜晚!真的没想到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夜晚,大家在各自工作岗位忙碌了一整天后,相识和不相识的朋友们能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国家图书馆艺术中心音乐厅,其中还有很多是从广州、成都、杭州、石家庄、保定等地专程赶来听我音乐会的朋友、高校师生们,真让我感动不已。雷克庸、姜嘉锵等诸多前辈,声乐家黄越峰、郑咏、金曼、徐兆仁、林晶、肉孜、玛依拉、王立民、马华、崔宗顺、栾峰、羊为军、陶英、万丹、尹兆旭、尹五立、夏天星、黄琦、赵俊等,著名歌剧指挥家高伟春、著名乐评人赵世民,以及韩国著名戏剧女高音歌唱家金麟慧教授都来到了音乐会现场。
金:我还见到了宋一老师。
马:是的,宋老师、中国音乐学院声歌系歌剧教研室主任杨曙光教授以及同事们都前来为我加油助威,这让我感到十分高兴和幸福!半个多世纪以来,中国音乐学院声歌系为全国艺术院团、艺术院校,乃至国际歌剧舞台输送了大批声乐人才,是一支在国内有着很大影响力的声乐教学团队。
金:您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间举办独唱音乐会?
马:实际上,我是为了挑战自己才决定举办这次独唱音乐会的。我是1956年11月生人,去年(指2016年)11月我满60周岁,本想在那时就举办音乐会的。后来有人建议按民间习俗错开整数年龄,于是音乐会改在了今年11月。但与我唱重唱的迪里拜尔老师在那个时间又要为“金钟奖”做评委,歪打正着地选在了12月4日,正巧这天是我女儿的生日。我问女儿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她说:“老爸的独唱会就是最好的礼物。”
借此机会,我要深深感谢与我协力完成独唱会的迪里拜尔、刘珊、张佳林、王东隽老师以及徐博文和马骁同学!感谢一直挂念我独唱会的恩师—中央音乐学院资深教授黎信昌!感谢为我的独唱会付出心血的中国音乐学院研究生院沈诚院长!感谢河北大学艺术学院毕雪梅,文化部中国传统文化促进会青年歌唱家学会马晨光秘书长及学会学术委员会张岩副主任,国图艺术中心吕慧军主任、王凯戈经理和他的团队!感谢长期以来台前幕后鼎力支持我的师长、同行、朋友、弟子们!当然一定要感谢给我以施展平台、正在阔步走向世界的中国音乐学院。
金:您真是常怀感恩之心啊!马老师,从您独唱会的曲目来看,分量真得不轻。
马:作为音乐学院的教师,演唱应该带有示范性,因此我觉得独唱音乐会的曲目不可以太轻,同时也要考虑曲目的广度。曲目的广泛性,是对高校声乐教师专业水准的考验。当然,就我个人的长项而言,无疑是威尔第的歌剧作品。
金:是的,您和迪里拜尔老师演唱的《弄臣》第二幕的二重唱真得很震撼!这是您音乐会的最后一首曲目,您的歌唱技术、歌唱能力和艺术表现力真是感人至深。
马:谢谢。在外国作品部分,你也听到了我演唱的舒伯特的《魔王》,以及德彪西的《钟》、拉威尔的《欢乐吧》、拉赫玛尼诺夫的《梦》、戈斯卡尔诺尼的《被禁止的音乐》等艺术歌曲,其中不乏丰富多样的抒情成分。另外,我也会在选择曲目时“照顾”到自己擅长的戏剧色彩。
金:您唱的外国作品真是一首比一首需要技术和表现力度,可谓难上加难。您当初考虑过这样安排会让自己负担过重吗?
马:当然有,我甚至怀疑过自己能不能唱下来。我曾开玩笑说,实在唱不下去,就让当晚担任重唱的王东隽、徐博文帮我唱下去,他们都是男中音嘛。当然,我不可能让那种情况发生,哈哈哈!
金:您演唱的中国作品又是怎样选择的呢?
马:其实从我独唱音乐会的整体定位来看,学术性还是首位的,因为我是教师。中国艺术歌曲,特别是20世纪20年代的中国艺术歌曲,可以说代表了中国艺术歌曲的巅峰。用我的话讲,那个时代的中国艺术歌曲是严格意义上的艺术歌曲,它区别于那些艺术性较高的创作歌曲,也区别于有一定艺术性的群众歌曲。这个时期的艺术歌曲是现在高等音乐院校声乐教材中的必选曲目,它们对于规范声音、加强声乐修养的训练非常有益。中国当代艺术歌曲我只选择了高为杰先生的《老马》。首先,我对这部由诗人臧克家创作的文学作品深爱有加,而高为杰先生创作的音乐与诗作贴合得十分紧密,并选取了男中音最好发挥的音区。我认为,这个作品对被大家称为“老马”的我十分适用。
金:从节目单上看,我发现您选择的中国声乐作品很多作者都是中国音乐学院的前辈,这样安排是纯属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呢?
马:纯属巧合。像《踏雪寻梅》的词作者刘雪庵,《老马》的曲作者高为杰,《十里风雪》的曲作者马可和改编者黎英海,《你是我,我是你》的曲作者金湘等老前辈都是中国音乐学院的老教授。选择这些作品,首先并没有考虑作者的身份,而是它们的艺术价值,这种价值不仅属于中国,也属于全人类。
金:您的演唱非常细腻,情感充沛,恰到好处地将“声”与“情”进行了完美融合与诠释,就像《乐记》中所载:“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
马:歌唱没有技术不行,你听到的音乐会中出现的长音、高音、弱声等,都需要演唱者具有扎实的技术功底。但是,歌唱只有高音而没有音乐性和表现力也不行。干我们这行,做不到声情并举是没有人认可你的。
与迪里拜尔(左)共同演绎二重唱
金:听了您的演唱,大家都说您这个年龄段仍唱功非凡,可谓宝刀不老。
马:其实,就演唱方法的好与不好而言,年龄是一个很好的试金石。按照中国北方的习惯,我现在应该算是62岁了。
金:说实话,真的看不出来。
马:看上去像42是吧?俗话说,岁月不饶人。我们“美声”圈内对欧洲歌唱家90岁还能唱得很棒都羡慕不已,我本人亦是如此。意大利著名男中音里奥·努齐是我歌唱事业上的偶像,他能以76岁的高龄唱下整部歌剧《弄臣》,不得不说他的歌唱技术能力十分了得。我国著名男中音歌唱家刘秉义82岁仍举办独唱音乐会,一口气演唱25首独唱作品,且高音渐弱技术令同行难以超越;今年已逾82岁的著名男高音歌唱家姜嘉锵,高音可以稳稳地问鼎小字二组的降b,且不摇不晃……在我看来,声乐有很多假象会蒙蔽人的耳目,年轻时唱得好未必是真正获得了方法,可能是30%的技术和70%的机能支撑了某些歌唱家的成功。唱得久,要想唱到老年还有高音,且高音不摇、不虚、不晃,不断地琢磨和调整是必需的。
金:我觉得您说得很有道理,很多歌手年轻时唱得很棒,甚至在很多重要声乐赛事中斩获奖项,但是进入中年后声音就虚了(我们称之为“糠了”)、摇了、晃了,不少人提早进入“暮年”,虽有雄心壮志,却早已力不从心了。听过您16年前那场独唱音乐会的人都说,这次无论在曲目安排、声音技术、音乐表现等方面,要比那场又上了一个大台阶。其实,任何音乐表演都是转瞬即逝的过程,既不能重复,也无法弥补,而您此次所呈现出的高水准,足以说明您一直没有放弃研究、没有放弃舞台,总之,没有放弃您钟爱的声乐艺术。我觉得,作为“美声”歌唱家,您对中国声乐作品的掌控能力是非凡的,而您用德、法、俄、意等语言演唱的外国艺术歌曲和歌剧片段也是令人称道的。中文是我们的母语,唱好中国作品是每个中国歌唱家之必须,也是职责所在。您唱的中国作品令我感动,也让到场的很多人掉下了眼泪,您赋予了作品鲜活的生命力。您唱的外国声乐作品同样色彩纷呈,不难看出,您对这些风格各异的作品做了深入研究,并注入了自己的理解。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您将高超的歌唱技巧完全融入深刻的艺术表现之中。当然,我个人还是更喜欢您演唱的威尔第的作品。
马:我的年龄大了、身体机能衰退了,如你所说,技术和艺术表现力却比过去进步了,是吧?遇到像你这样的内行,歌唱家一定要更加谨慎、高标准地去唱。
音乐会嘉宾马骁
金:不单单是我这么认为,您没觉得当天晚上到场的几乎都是声乐圈内的人吗?
马:嗯。我在微信朋友圈发过这样一句话:“艺术不能玩虚的”,这就是我对艺术的一贯态度。
金:您被誉为教学、演唱、理论研究“三栖教授”。就教学而言,您现在教的在校生还有不少吧?
马:从一年级到五年级的本科生有十个,研究生今年毕业一个,手里还有三个。我每周要上26节课,还要负责研究生的论文及三年中两场独唱音乐会的曲目安排、技术调整、艺术处理等。音乐会结束,我除了要继续认真完成教学工作外,马上就要投入专业音乐刊物的约稿和人物专访的写作中。同时,我也将着手准备一张中国古诗词和中国民歌黑胶唱片的录制。
金:马老师,您的大型声乐访谈《群雄煮酒论高音》真的很实用,也很有看点。您是不是要接着写下去呢?
马:是的,那个访谈反响不错,我已经对41位男高音歌唱家进行了访谈,下一步将继续推进这个项目,准备完成100位中国男高音的访谈,而后整理成册出版、发行。这个访谈栏目虽然没有任何单位或个人赞助投资,但我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用很多圈内朋友的话说,此举“功德无量”。人生一世,多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让别人高兴且让自己也高兴,是很幸福的。小的时候就印在脑海里的那句伟人语录我至今未曾忘记:要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金:您真的很开朗,再次祝贺您独唱音乐会圆满成功!期待您艺术生命常青,成就不断。
访谈者系自由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