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写作正在“燃爆”海外

文_阙维杭（发自本刊驻美国联络处）

近年来，海外中文写作群愈来愈显示其非凡的韧劲和实力，也愈来愈被中国文学界刮目相看。由2018年年初相继推出的十余种排行榜的2017年小说观之，旅居海外的中文写作者的作品频频上榜，质量之佳密度之高，超越历年，不啻已集结为中国文坛的一支生力军。

海外华人作家成果丰硕

这些对2017年小说开列的排行榜，分别罗列了不同专业机构、大众媒体、文学期刊、评论家、网站、书店发布的2017年度文学排行榜及年度好书榜的原创小说，堪称主流视野和社会阅读层对2017年小说的检阅与评判，既有各种专业学会（如中国小说学会）、大型文学期刊（如《当代》《收获》、长篇小说选刊杂志社）的发榜，也有媒体（如新浪网、中华读书报）、学者评论家（如山西大学文学院教授、第八届茅盾文学奖和第五届鲁迅文学奖评委王春林）眼里的好小说，涉及面甚广。在这些排行榜中的多数名单中，人们都格外注意到几位海外中文写作者的名字和作品，俨然已成为榜上有名的熟面孔。

在2017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长篇小说榜5部作品中，旅居加拿大的张翎（《劳燕》）和旅居美国的范迁（《锦瑟》）占据其二；旅居加拿大的曾晓文（《金尘》）则位列中篇小说榜。

张翎的《劳燕》并荣膺第十四届《当代》长篇小说论坛“年度最佳作品”，旅居美国的严歌苓以《芳华》位居该排行榜五佳之一。张翎的《劳燕》还获得第二届中国长篇小说年度金榜（2017）题名。

《收获》杂志发布的文学排行榜·专家榜的长篇小说榜上，范迁（《锦瑟》）、严歌苓（《芳华》）、张翎（《劳燕》）三足鼎立，相当耀眼。

而在评论家王春林“一个人的小说排行榜”里，范迁（《锦瑟》）、张翎（《劳燕》）、严歌苓（《芳华》）照样没有缺席。张翎（《劳燕》）还入选了书评者绿茶“最推荐的2017年26本原创文学书”。

在2018年1月5日揭晓，由新浪读书编辑部、专家评委与广大网友共同参与、综合评选的“新浪好书榜·2017年度十大好书”榜上，张翎的《劳燕》）赫然在列，严歌苓的《芳华》则在网友投票结果中获得“2017年度新浪好书榜·人气奖”。严歌苓、张翎的这两部作品，也一同出现在“2017百道好书榜年榜·文学类TOP100”中。

《华西都市报》发布的“2017名人堂年度十大好书”榜单和豆瓣网2017年度读书榜单中国文学（小说类）里，又双双见到《芳华》（严歌苓）。

海外华人作家实力不容小觑

如果把中国大陆以外的中文写作者都归为海外写作群，原籍南京现居香港的葛亮（《罐子》）出现在由北京文学月刊社主办的“中国当代文学最新作品排行榜”上，也很亮眼。事实上，1978年出生的葛亮，其作品早在2008年和2009年就相继登上了中国小说学会“年度中国小说排行榜”，以及《亚洲周刊》“2009年全球华人十大小说”榜，实力不可小觑。

部分由于小说改编成的电影热映的原因，读者和评论界更熟悉的是，严歌苓、张翎近些年已然成为中国小说牌行榜的常客和主角，多次进入中国小说学会年度排行榜等重要小说排行榜。她俩的写作从取材构思到人物塑造及文字功力，在名家林立的中国当代作家群里也不遑多让，并且显示出喷井式的爆发，给中国文坛尤其是长篇小说写作及阅读带来视觉和审美的繁复绚丽。

值得关注的是，范迁长篇小说《锦瑟》在2017年的小说排行榜上频繁亮相及佳评不断。这位兼具画家身份的作家，似乎对写作更有探索精神和激情，迄今已经出版了长篇小说 《错敲天堂门》《古玩街》《桃子》《丁托雷托庄园》《风吹草动》《失眠者俱乐部》《白房子蓝瓶子》《宝贝儿》，以及短篇小说集《旧金山之吻》和《见鬼》等，成绩不俗。其新作《锦瑟》显然具备更高的格局，更有独特的张力。一向喜欢并且关注范迁写作的严歌苓在《文本的痛楚——读〈锦瑟〉》一文中指出：“《锦瑟》这部小说以李商隐的同名七律为轴，叙述了生命的华美与无奈。但读来更像是一曲普通人的哀歌，一个软弱的书生，阴差阳错地被时代卷裹着参加了革命……”“范迁以精细的白描手法勾勒了男主人公的一生，我们看到一个卑微的男人，读过些书，生性敏感懦弱却狷介自赏。”“范迁在《锦瑟》中重塑了当时微妙的政治气候，日益紧缩的经济环境，人文世情与市井百态，无一不栩栩如生。”“这是一段痛苦而迷惘的历史，我想，范迁也写得很痛楚。但是痛苦中蕴含着警醒，历史诡谲，发生过的还会再次发生。在当前眼花缭乱的世界上，警醒和反思是必要的，就像一锅美味中的一撮盐。也许，《锦瑟》的特殊意义就在于此。”

出生成长于上海的范迁，想到他90多岁的母亲如今虽然是暮光之年，但“想当年她们这代人也是青春年少，时髦亮丽，出生在华洋杂处的上海，又成长于风云动荡的转折年代，今朝穿了高跟鞋去跳舞厅，明日又换了阴士丹林旗袍上街游行。天真和迷茫交杂，激进与沉沦兼之。何曾几时，一切都成碎片。”他谈及自己写作《锦瑟》的心路历程说：“这本小说可说是拾来的历史碎片，从个体的角度追溯了交替时代知识分子的心路历程，正因为这个无比重要的‘交替’，使得以后种种不可能皆成为可能……如今那段历史差不多已被淡忘和稀释，但作为社会最小的细胞——家庭与个人的变迁是难以从记忆深处抹去的。”“在这个观察与写作过程中，使我欣慰的是体验到活泼泼的各色生命在时代中之变幻，生活起居求学谋生饮食娱乐恋爱生子及死亡，这是人生五彩斑斓的底色，任何年代都脱不开的。还有期翼的脉动，对人生将来的投像。以及潜藏在一切表象之下，无时不有的生存与淘汰的格斗较量，尖锐的，紧缠的，无声的，此长彼消，阴晴圆缺。”

范迁和严歌苓说得都很透彻了，“一篇《锦瑟》解人难”，李商隐原诗的意境已经渗透多少世纪的绵长幽深了，小说《锦瑟》则堪为一阕“曲折起伏、跌宕有致的生命咏叹调”。但让作者“困扰的是：明明是书中的虚拟人物，却会自己作出选择，跨出下一步，固执地，不肯妥协地。而作为作者的我，对此全然束手无策。”这就是小说本身的超然之力量，以至作者感叹道：“作为一个诚惶诚恐的书写者，在长达两年的写作过程中深切地感受到二维文字的温度和力量，在薄如刀刃的书页后，在明灭闪烁的电脑屏幕上，一段段，一节节地体味着书中人物的欢欣和无奈，那种感觉虽缥缈虚幻却血肉丰满，虽年代久远却感同身受。如与书中人物一起在那个时空中跋涉，蓦然回首追忆，不由得你不惘然。”

范迁的《锦瑟》还有一点可另眼相看的是，他刻意却也相对熟谙地运用沪语体系书写，使得这部小说与金宇澄的《繁花》在某种层面上有异曲同工之妙，对于江浙沪等区域南方读者而言会产生阅读体味的愉悦乃至探究的兴趣。

范迁和严歌苓、张翎已然当之无愧地在中国文坛特别是长篇小说创作界立有一席之地。范迁小说的意境、人物和文字里不时流露的调侃味；严歌苓作品折射出的复杂人性与哲思，极度凝炼的语言，犀利多变的写作视角和叙事的艺术性；张翎小说关注人物命运的执着，对时代史料的细究，等等，都不乏个人鲜明的特色与写作力度的倾斜。重要的是，包括曾晓文在内的这几位写作者的书写状态都已渐入佳境，日趋成熟，而范迁的写作尤其显得超脱，在其艺术专业之外独辟蹊径，自成一格。

中文写作在海外日益火爆

海外中文写作群中的佼佼者，除了上述几位外，还可以数算出其他几位，实力强劲或不乏潜力：

陈河，中篇小说《黑白电影里的城市》获首届“郁达夫小说奖”，并列入2009中国小说排行榜，他2016年的长篇小说《甲骨时光》和2018年1月刊发于《收获》杂志的长篇小说《外苏河之战》，显示其作品年代跨度大，文学地理版图开阔及构思奇异的特点。

袁劲梅，美国克瑞顿大学哲学教授，美国哲学协会“亚洲哲学和亚洲哲学家委员会”委员。其中篇小说《罗坎村》在中国引起强烈反响，并列入2009中国小说排行榜。长篇小说新作《青门里志》以丛林动物——黑猩猩为研究对象，探究人性，反思历史，关照现实，是一部探究之书、反思之书、忏悔之书，展现了袁劲梅新颖、深刻、理性的一贯创作特色。

陈谦，由美国硅谷工程师转型的小说作者，有论者戏称之为“硅谷的夏娃，偷吃了小说这颗禁果”。代表作有长篇小说《爱在无爱的硅谷》《无穷镜》及中、短篇小说《繁枝》《莲露》《特蕾莎的流氓犯》《望断南飞雁》及《下楼》等。其中《繁枝》获2012年度人民文学奖、《中篇小说选刊》2012～2013年度优秀中篇小说奖等，并入选2012年中国小说学会年度中国小说排行榜。《望断南飞雁》获2009年度人民文学奖；《特蕾莎的流氓犯》获首届郁达夫小说奖并入选2008年中国小说学会中国小说排行榜。中篇小说《莲露》入选中国小说学会2013年中国小说排行榜。《我是欧文太太》入选中国小说学会2015年中国小说排行榜。作为一位逐渐摆脱心灵枷锁的自由写作者，陈谦在发掘海外华裔高科技群体心灵隐密和情感缺憾方面的写作就更具优势。

王琰，现居美国纽约州。出版长篇小说及影视剧本多部。长篇小说《天才歧路》进入2014年路遥文学奖总评，2015年入选由中国文著协、北京东方雍和国际版权交易中心等发起的第二届影视文学版权拍卖大会。长篇小说《我们不善于告别》入选《世界华文文学经典欣赏》。最新长篇《繁尘过后》2017年以微信形式在《世界华人周刊·美洲版》连载。另有长篇《落日天涯》、中篇《双面佳人》《黄房子之恋》等多部作品，在注重刻画不同人物精神、情感方面的力度深广，其小说被论家推为是对人的“灵魂的海域”与“精神的高原”的探路。

孟悟，现居美国南卡罗来纳州，已出版长篇小说《橡树下的诱惑》《逃离华尔街》《拐点》《雾城》《彼岸紫薇》多部，长篇新作《果林城的中国女人》2018年起在《海外文摘》连载；另有中短篇小说多种和散文集多部。她的写作多从自己看得到的现实生活中获取鲜活素材，且极具写作悟性，以巧思谋划和生活化的文字成篇，赢得一批读者。

王琰、孟悟多年写作孜孜不倦，成果也出乎意料的多，却都相对低调且甘于寂寞，但评论界将不可能继续忽视她们的写作。

海外中文写作群的日益壮大及声誉渐隆，不仅仅是靠愈来愈多写作者自觉的加入，更多须凭借其中的坚韧不拔者年复一年推出佳作而立身安命。我相信严歌苓、张翎、范迁还会写出更具时代文本意义的佳作，也有理由期待陈河、陈谦、袁劲梅、曾晓文继续发力冲刺，更祝福王琰、孟悟等韧劲十足文笔甚佳的海外中文写作者有更大后劲更多收获。中国文学的这支生力军甚至也可视为特种部队，他们阵容精壮，士气高昂，学养丰富，实力非凡，潜力无穷，且多具备不同于国内作者的视野和观念，创作上独出心裁别有洞天的空间更广，2018年乃至未来5年10年中文写作的天空，必将会闪现更多耀眼的星星，装点繁华的星空更加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