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马鸡非使用价值评估及影响因素

张殷波,刘莹立,杜乐山,王文智

1 山西大学环境与资源学院,太原 030006 2 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生物多样性研究中心,北京 100012 3 山西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太原 030006

由于人类活动的影响,地球上的物种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全球范围内丧失[1]。野生物种资源作为自然资源的重要组成部分,对生态系统功能和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的作用和价值[2]。野生物种资源具有自身的价值,这是保护生物学的核心思想和理论基础之一。野生物种的价值包括使用价值和非使用价值,其中非使用价值包括存在价值、选择价值和遗赠价值,反映了人们得知物种存在并且自己和其他人可以或将来可以对其加以利用的满足感[3]。物种价值的评估作为保护生物学研究的核心内容,是开展物种保护、生态补偿以及TEEB(The Economics of Ecosystems and Biodiversity, 生态系统与生物多样性经济学)行动计划的理论基础和重要依据[4]。由于非使用价值作为生态资源的内在属性不存在交易市场,更多的和估值者的内心体验有关，因此,对于保护野生动植物资源而言,评估其非使用价值面临着更多的困难和挑战,野生动植物的非使用价值不能够以直观的形式呈现出来并为人们所重视。为了开展野生物种尤其是珍稀濒危物种的保护工作,我们有必要进行物种价值评估,并将其结果纳入经济政策决策和实际保护管理工作中[5]。

褐马鸡(Crossoptilonmantchuricum)是我国特有的珍稀濒危鸟类,在IUCN红色名录中被列为易危物种[6],仅分布在山西省管涔山国家森林公园和庞泉沟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河北省西北部小五台山、陕西省黄龙山和北京东灵山等局部地区。目前我国对褐马鸡的研究内容主要集中在种群现状描述、区系调查、栖息地建设和保护、繁育饲养[7-9],以及美学和文化价值等方面[10],而对物种本身价值的定量评价尚无。

本研究拟采用目前评价物种非使用价值最为成熟的一种方法——条件价值法(contingent valuation method, CVM)来研究褐马鸡的非使用价值[11]。目前国内运用条件价值法估算单一物种价值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一些具有重要保护价值的旗舰种,如大熊猫、东北虎、藏羚羊、亚洲象[12-15],而对非旗舰类的保护物种研究较少且缺乏相应的方法探讨与比较。本研究将对褐马鸡的非使用价值进行评估,并对影响评估结果的因素进行分析,既为开展褐马鸡保护及生态补偿工作提供重要科学依据,同时对响应国家TEEB行动具有重要意义。

1 研究方法

1.1 问卷设计

问卷设计过程参照NOAA(National Oceanic and Atmospheric Administration, 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提出的指导原则[16]。问卷主体内容包含4个部分：(1)对褐马鸡的介绍；(2)受访者对褐马鸡的了解和认知程度；(3)受访者对褐马鸡的支付意愿、支付动机、支付方式以及零支付的原因等；(4)受访者的人口统计学特征。问卷共设计15个问题,每个问题列出多个不同选项供受访者做出选择,或对空白处进行填空。在调查设计的支付意愿引导技术上选择了支付卡式,支付卡的核心估值问题为：如果您愿意,请问您每年愿意支付多少元用于保护褐马鸡？

在正式调查前进行了40人的预调查,在此基础上对问卷进行了修改和完善。正式调查时,通过面对面调查法、邮件问卷调查法和网络调查法等方法在全国发放问卷,共回收问卷600份,其中有效问卷503份,回收率为83.83%。

1.2 偏差处理

条件价值法评估物种价值的影响因素有很多,如受访者对问题的理解、对评估对象的了解程度、对假想市场和支付方式的态度,调查方式和调查人员的专业程度,以及问卷中提供的信息数量和质量等,都会对评估结果产生各种偏差。在研究过程中,可以通过问卷设计和调查中的引导技术以及数据处理来有效减少偏差,从而把偏差控制在正常范围之内[17]。本研究考虑的偏差包括信息偏差、假想偏差、策略性偏差、抗议性偏差等(表1),针对各类偏差,分析了造成的原因并采取相应的措施加以修正。

表1 可能的偏差以及解决方案

1.3 非使用价值估算方法

1.3.1 中位值法

支付意愿的中位值通过计算受访者投标值累计频率的中位值[11],并经Spike模型修正后得到：

M(WTP)=M(WTP>0)×P

式中,M(WTP>0)为非零支付意愿的中位值,P为非零支付率。则总非使用价值为：

VNV=M(WTP)×T

式中,T为总样本人数。

1.3.2 平均值法

支付意愿的期望值为:

式中,Bi为投标值,Pi为选择该数额的概率,n为可供选择的数额。经Spike模型修正后的人均支付意愿为：

E(WTP)=E(WTP>0)×P[12]

式中,P为非零支付意愿率。则总非使用价值为：

VNV=E(WTP)×T

式中,T为总样本人数。

1.4 影响因素分析

实证分析褐马鸡非使用价值的影响因素(表2),受访者对褐马鸡的支付意愿作为因变量,考虑可能的影响因素作为自变量,包括：受访者对褐马鸡的了解程度、见过褐马鸡的次数、受访者性别、年龄、文化程度和收入水平,并对所有变量赋值。通过研究所选自变量对因变量的影响显著性、影响成绩及影响方式,明确这些因素在褐马鸡价值评估过程中所起的作用。

运用计量软件Eviews 8.0,选择Logit模型对褐马鸡非使用价值评估的影响因素进行实证分析[20],该模型的表达式如下：

式中,WTP表示支付卡中受访者对褐马鸡的支付意愿,自变量cog表示受访者对褐马鸡的形态、习性和分布的了解程度,mee表示受访者见过褐马鸡的次数,gend表示受访者的性别,age表示受访者年龄,edu表示受访者的受教育程度,inc表示受访者的收入水平；α表示需要估计的参数。

表2 样本统计学特征及影响因素变量选择和赋值

2 研究结果

2.1 样本特征和支付意愿

2.1.1 样本统计学特征

调查的有效样本共计503个(表2),其中性别比例,男女样本分别占57.06%和42.94%；年龄结构,各年龄层次均有,其中26—45岁的受访者最多(54.87%)；受教育程度,大学及以上学历占到78.73%；收入水平,月收入在4000—8000元的中等收入受访者所占比例最大(64.22%)；对褐马鸡的了解程度,有67.20%的受访者对评估对象有不同程度的了解,而32.80%的受访者完全不了解；是否见过褐马鸡,48.91%的受访者没有见过褐马鸡,51.09%为见过1次或多次。

2.1.2 支付意愿分析

在对褐马鸡的支付意愿调查中,有支付意愿的受访者占70.97%,无支付意愿占29.03%(图1)。有支付意愿的受访者,需要继续表达其支付动机和支付方式。支付动机中为了让该生物物种资源及基因在地球上得以永续存在(存在价值)占41.89%；为保护自然界生物多样性及食物链的完整性(选择价值)占31.50%；为自己、子孙后代或其他人能在将来直接或间接选择利用该物种(遗传价值)占26.61%。在支付方式方面,支付现金给褐马鸡政府保护机构并专用、支付现金给非政府保护组织、通过购买门票或以纳税形式等支付、以纳税形式上交国家统一支配和其他方式5个选项,分别占39.50%、26.89%、19.61%、12.04%、1.96%。

图1 支付意愿及支付动机比例Fig.1 Proportion of willingness to pay (WTP) and paying motivation

对无支付意愿的146个受访者,进一步询问零支付原因后得出个人收入有限无支付能力和担心支付费用不能有效利用是其不进行支付的主要原因,分别占无支付意愿样本的29.45%和30.14%(表3)。认为保护费用应该由政府承担的占23.28%,而认为该物种与自己关系不大选择零支付的占17.12%。进一步分析受访者对评估对象的了解程度对支付意愿的影响,得出：完全不了解和了解较少的受访者中共有83.56%的为零支付意愿,有一定了解的有13.02%的为零支付意愿,而对褐马鸡相当了解的17人中仍然有5人无支付意愿,其中4人的零支付原因是担心支付费用不能够有效利用以及认为保护费用应该由政府支付(抗议性支付),而不是该物种与自己关系不大。

表3 不同了解程度的受访者支付意愿及零支付原因频数分布

2.2 非使用价值估算结果

本研究以全国城镇人口为总样本,运用支付意愿的累计概率的中位值和平均值两种计算方法确定褐马鸡的非使用价值(表4)。运用中位值法得到的人均支付意愿中位值为28.39元/a,总支付意愿为21.89×109元/a；运用平均值法得到的人均支付意愿平均值为36.88元/a,总支付意愿为28.44×109元/a。综合以上结果,以我国城镇人口为总样本得到的褐马鸡非使用价值为21.89×109—28.44×109元/a。

表4 褐马鸡支付意愿评估结果

全国城镇人口和山西省常住人口数据截至2015年年底,来源于国家统计局[21]

对样本进行统计得出山西省获得的样本数最多,有效问卷140份,占比27.83%。考虑到山西省是褐马鸡的主要分布地之一,该地区的受访者对褐马鸡的了解和认知程度较高,进一步计算了以山西常住人口为总样本得到的褐马鸡的非使用价值。以山西常住人口为总样本的人均支付意愿中位值为14.86元/a,总支付意愿为0.54×109元/a；以山西省常住人口为总样本的人均支付意愿平均值为32.11元/a,总支付意愿为1.18×109元/a。综合以上结果,以山西省常住人口为总样本得到的非使用价值为0.54×109—1.18×109元/a。将以山西省常住人口为总样本与全国城镇人口为总样本得到的结果加以比较,得出以山西省常住人口作为总样本得到支付率为74.29%,略高于全国城镇人口的70.97%,但是得到的人均支付意愿却低于全国城镇人口。

2.3 支付意愿的影响因素分析

从表5变量的参数估计结果中可以看出,自变量参数估计结果总体显著程度较高。变量cog、mee、edu、inc均为正值,分别表示随着了解程度的提高、见过褐马鸡次数的增加、受教育程度的提高和收入水平的提高,受访者对褐马鸡的支付意愿增强；变量age的系数为负值,表示年龄小的受访者对褐马鸡的支付意愿更强。从各变量参数的绝对值来看,mee值最大,其次分别为cog、age、edu、inc；而变量gend不显著,因此该变量对受访者的支付意愿没有显著的影响。

表5 褐马鸡非使用价值的影响因素实证分析结果

“***”,“**”,“*”分别表示参数在1%,5%,10%水平下通过显著性检验

3 讨论

国内运用CVM研究单个物种的WTP大多采用的是平均值法。有学者认为平均值更具科学性和效率,而中位值更多的用于民主决策和公共管理等方面[17]。从计算的角度来看,平均值易受极端值影响,且有舍入偏差,而中位值不受舍入偏差影响但估算值也相对保守[22]。本文通过平均值和中位值两种计算方法估算褐马鸡非使用价值的范围,主要目的是为褐马鸡的保护和生态补偿提供依据,并不对评估结果确切值进行计算。

通过分析零支付原因,可以得出除了无支付能力和担心支付费用不能被有效利用是影响支付意愿的主要原因以外,对评估对象的了解程度也是影响支付意愿的一个关键因素。同时,保护物种作为一种准公共物品,其属性也使得一部分人虽然有保护意识却仍然存在侥幸心理或认为保护物种与自身并没有直接利害关系。

尽管以山西省常住人口作为总样本的支付率比全国城镇人口的支付率高,但采用两种方法得到的人均支付意愿均低于全国城镇人口。比较不同样本支付意愿的各投标值比例可以看出(图2),山西省常住人口的样本中选择小投标值0、5、10、20、40元的比重比全国样本的投标值比重大,而50元以上的各投标值所占比例均较小。分析其原因,在褐马鸡分布地居住的人群对褐马鸡的了解程度较高,因此表现出较高的支付率,但是受收入和消费水平的影响以及褐马鸡本身公共物品特性造成的抗议性支付等原因,人均支付意愿却较低。

图2 不同样本对褐马鸡的支付意愿对比Fig.2 The frequency of WTP for protecting Crossoptilon mantchuricum in different samples

对支付意愿的影响因素进行分析得出,受访者对褐马鸡的了解程度、见过褐马鸡的次数、受教育程度及收入水平等因素对支付意愿具有正的影响。这是因为对评估对象了解程度高或受教育水平高的受访者更能意识到生物多样性丧失的严重性和物种保护的重要性,而收入水平较高者有较高的支付能力,因此支付意愿也相对较高。而受访者年龄对支付意愿具有负的影响,可能的原因是青年人具有更高的保护意识,受教育程度也比年龄大的要高；而年龄越大的受访者由于退休或经济收入有限,且对经济保障要求较高,因此显示较低的支付意愿[23]。

对比国内运用CVM评估各种旗舰类野生保护物种的支付意愿(表6),发现扎龙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鹤类人均支付意愿最高(256.5元/a),亚洲象、大熊猫以及东北虎的人均或每户支付意愿较为接近(82.7—116.31元/a),最低的是羌塘地区藏羚羊(31元/a,问卷中不是直接询问对藏羚羊的支付意愿,而是根据对羌塘地区野生动物的支付意愿按数量比例算出,因此可能低估了藏羚羊的支付意愿)。本研究得到的对褐马鸡的人均支付意愿相比其他研究案例较低,这进一步证实了受访者对保护对象的了解程度是决定人均支付意愿的重要影响因素。通过不同案例的比较也证明了该方法对非旗舰类保护物种评估的适用性和可行性。另外,虽然评估案例众多,但是因为没有统一的评估标准而使得各案例评估的总价值可比性不足,比如：扎龙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的鹤类的人均支付意愿很高,但是总的价值却不高,主要源于其总样本选取了保护区内的游客。因此,评估范围的确定、支付意愿单位的设定以及总样本的选取都会直接影响到最终总价值的评估结果。

由上述分析也可以看到,CVM作为目前国内非市场价值评估中应用最广泛的一种方法,仍存在诸多问题。比如已有的一些研究表明CVM的评估结果与实际价值相比有偏低的倾向；受访者“对范围不敏感”,对保护小范围和大范围的对象WTP相同[26]；本研究结果表明对研究对象的了解程度是影响WTP结果的一个最重要的因素,仅通过问卷中的详细介绍是否就能明显减少偏差,减少多少偏差？尤其是遇到更为复杂的公众不熟悉的公共物品时又该如何解决？本研究在问卷中只简单询问受访者对褐马鸡的了解程度,而不知道受访者对褐马鸡在生态系统中的作用以及对于生物多样性的意义是否也有所了解,这是本研究的一个不足。此外,在调查设计中还有一些影响因素产生的偏差没有考虑进去,包括邮件问卷法和网络问卷得到的数据精确性和反馈率较低产生的调查方式偏差,核心估值问题的投标起点值和数值间隔的设定不当造成的投标起点偏差等。虽然CVM设计和实施较为简单易操作,但在将来的研究中还要考虑更好的规避偏差,或发展更为灵活、有效的方法。例如非使用价值评估中被越来越多的使用的选择实验法(Choice Experiments),将评估对象转化为多个属性以及水平值,让受访者权衡属性和支付意愿,更好地确定受访者的偏好以及在不同属性水平下的支付意愿[27]。因此,未来可以考虑将这一方法运用到对物种价值的评估中去。

表6 国内野生动物价值评估案例比较

山西省是褐马鸡的主要分布地之一,作为长期以能源开发为主的省份,在经济发展的过程中破坏了褐马鸡的栖息地,使得野生褐马鸡的保护工作日益严峻。除了加强保护区建设以外,应注重生态补偿政策的制定和实施。在确定利益相关者的基础上,根据褐马鸡的价值,从法律、税收、财政等各方面实现对褐马鸡的生态补偿机制的建立,例如各级政府支持相关保护组织的工作并开展合作,多渠道筹集资金；对于野生动物保护费用专款专用,野生动物肇事对周围农田的破坏应合理估算损失对农户赔偿；对非法捕杀动物或破坏自然保护区生态环境的行为要严厉惩罚等。

4 结论

本文运用条件价值法对褐马鸡的非使用价值进行评估,通过对回收的503份有效问卷进行分析,得到支付率为70.97%,有支付意愿的受访者的支付动机主要是让该生物物种资源及基因在地球上得以永续存在；零支付意愿的主要原因为个人收入有限和担心支付费用不能有效利用。运用中位值法和平均值法计算得到以全国城镇人口为总样本得到的人均支付意愿为28.39—36.88元/a,褐马鸡非使用价值为21.89×109—28.84×109元/a。通过Logit模型对褐马鸡非使用价值评估的影响因素实证分析得到,受访者对褐马鸡的了解程度对支付意愿的正的影响最大,其次为见过褐马鸡的次数、受教育程度和收入水平；年龄对支付意愿具有负的影响。而通过不同样本和不同案例的比较进一步得出评估范围的大小、支付意愿的单位以及总样本的设定也会直接影响到最终的评估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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