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汪曾祺小说《大淖记事》以平淡朴实、诗性浪漫的笔调记述了大淖之畔的爱情故事。其中刘号长对巧云的侵犯,以及后来锡匠帮的顶香请愿是小说中唯一的冲突点。作者在冲突中呈现两种不同的文化立场,并非停留在两者的矛盾对立,而是以民间视域观照民族的文化根源、生命力量,形成文化视角下的冲突叙事。
关键词:冲突 和解 民间立场 权力文明
一、权力结构中的刘号长
在汪曾祺的《鲍团长》中对鲍崇岳这个保安队长有着较为详细的叙述。[1]他作为军阀混战时期的军官,因厌倦军旅生活来到县城中做保安团长。因为他的社会地位和人脉关系,确实保得一方平安,且待人和善,受到地方居民尊重,在小县城里算是头面人物。这便是刘号长的人物原形。在《大淖记事》中较为详细地记述了保安队的真实工作、私下交易等等,与鲍团长的形象十分相近,而对于刘号长的叙述便由地方志转向了笔记体小说。他虽然不在乎薪金等物质利益,但是“近三个月来,鲍崇岳遇到三件不痛快的事”,一是“鲍崇岳从杨宜之的微笑中读出了言外之意:鲍家和杨家门第悬殊太大了”。二是他发现“他这个老资格现在吃不开了”。三是“鲍崇岳心里明白:王荫之看不起他的字”。可见鲍团长对自己在大众心中的认可程度有很高的期许,想当然地认为自己是解决许多问题的关键,是人际问题的枢纽。中国人传统的自负心理在刘号长身上更为凸显。在得知锡匠“夺走了他的人”以后,不论道理法则,便认为是对自己权威和地位的轻视与撼动,一定要报复。
二、民间烟火中的生命坚守
保安队是维持地方秩序的官方组织,刘号长对巧云的强奸便是官与民的冲突,是汪曾祺小说中官与民的一组对立。巧云与十一子等人是典型的民间人物,尤其是巧云和挑夫们,他们在蛮荒艰苦的境遇中不仅能够生存下来,而且活得很快乐,很自由,人际关系和谐,“情愿”是他们生命中的最高标准,如此健康的力量便是民间生命力最好的彰显。
这场“悲剧”以刘号长离开县城作为句点,在官与民的这组对立中体现了汪曾祺的民间立场,他站在“民”的角度结构小说。巧云作为本真人性的象征,这段悲剧则是历史对纯真强暴的隐喻。无论是童年时期在高邮、在大淖的见闻,还是在张家口的劳动下放,都使汪曾祺积累了丰富的底层经验,形成了质朴的民间立场,这些情感都以笔记体小说的形式投射到《大淖记事》当中,表达对民生问题的深切关注。在这个团体中有一对引人瞩目的关系,便是头领老锡匠和徒弟十一子,他们之间不仅有师徒间的技艺传承,还有叔侄间的血缘关系,匠人精神的培养来自于人与人的行为感染和情感交流,这是现代機械操作所无法承载的,是对中国传统文化中“师徒如父子”这样关系的典型化体现,使作品呈现出厚重的历史感和对当下人际关系的反思。老锡匠教给十一子的不仅是制锡的方法,还有做人的道理,“教他们不要怕事,也绝不要惹事”。这种人文关怀的传递,对十一子、锡匠帮有着共同的价值追求,最后沉淀下来的就是锡匠艺人们共同的人格尊严。
三、对立文化立场的诗性和解
当小锡匠被刘号长打成重伤后,锡匠们并没有以暴制暴,而是上街游行。锡匠们的做法来自对人间正义的信心和乐观,充分体现了儒家君子道义的思想,表现出“不可侵犯的威严和不可动摇的决心”。同时,“顶香请愿”这一方式来自佛家传统,信民头顶香炉,以此向天发愿。点燃佛教徒的戒定真香含有默誓“勤修戒、定、慧,熄灭贪、嗔、痴”之意,并以香为使,将自己的愿望传达于虚空法界,感通十方三宝加持。汪曾祺自出生便在庙、观中记名,他的法号便是“海鳌”,家中所提的“皈”字也使汪曾祺长期耳濡目染,对佛学自然有着来自童年时深切而质朴的情感。
汪曾祺在他的小说集序言中谈道:“不直接写人物的性格、心理、活动。有时只是一点气氛。但我以为气氛即人物。一篇小说要在字里行间都浸透了人物。作品的风格就是人物的性格。”[2]小说开篇是对大淖自然景物的铺陈,同样也贯穿并结构全文,这种不重人力而崇尚自然的浪漫主义精神便是作家基本的审美态度。再来看故事书写的时间——1981年,当时正值中国改革开放,中国与世界互通互联,新鲜的空气滋润着人们枯槁的思想,多样的色调丰富着人们的生活,整个时代充满了对未来无限的憧憬和瑰丽的想象。“伤痕”“反思”“寻根”各类文学思潮都在反映着时代与人的关系,对“人”的生活状态和思想状态重新认识甚至是重新启蒙。[3]可以说整个时代都散发着浪漫主义气息,汪曾祺这时以“八十年代人的感情去书写四十多年前的事”,通过十一子和巧云的爱情故事,再次肯定人性的自由和理想的胜利,便是对这一时代浪潮的深切回馈。
参考文献:
[1]汪曾祺.汪曾祺文集·小说卷(上)[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3.
[2]汪曾祺.汪曾祺全集[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
[3]洪子诚.中国当代文学史[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
(作者简介:张超,男,沈阳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责任编辑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