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素的悖论:未成年人数字化阅读的三个争议及研究路向

2018-05-14 17:57王佑镁
中国电化教育 2018年1期
关键词:未成年人

摘要:数字技术深刻影响个体信息获取与知识建构,也重构了数字原生代的阅读生态。未成年人正面临数字化阅读与纸质阅读的选择性挑战,如何平衡两种阅读方式成为未成年人发展的重要课题。通过综述比较了学术界的有关争议,包括数字化阅读与纸质阅读的阅读形态之争、深阅读与浅阅读的阅读质量之争及数字化阅读的干预之争;研究提出,数字化阅读是对传统阅读的数字化增强与破坏性嬗变,数字化阅读的“浅阅读”与“深阅读”同为重要的信息获取方式,需要站在超越保护主义立场来提升未成年人的数字化阅读素养。未来研究需要重点关注数字青少年的阅读行为、数字化阅读的影响、素养提升策略以及跨媒体阅读研究。本文为未成年人数字化阅读相关领域提供研究线索和路径。

关键词:未成年人;数字化阅读;数字青少年

中图分类号:G434

文献标识码:A

这是一个数字技术迅猛发展、传播方式不断变革的新时代!新媒体、新技术革新了持续千年的阅读载体,也改变了持续千年的阅读方式,移动化、网络化更新了业已形成的阅读习惯,个性化、社交化变革了习以为常的阅读观念。以网络阅读、手机阅读等为代表的数字化阅读,正逐渐侵蚀传统纸质阅读的领地,这种以像素为载体的数字化阅读带来巨大便利性的同时,似乎也备受责难——诸如信息杂乱、良莠不齐、无聊肤浅等等。人们在责难数字化阅读的同时,却发现越来越离不开数字化阅读,这种“悖论”对于身处心智发展关键阶段的未成年人来说,要做出从纸质到像素的选择,似乎更加艰难,这或许在经历“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作为未成年人获取知识与信息、实现社会化的重要途径,数字化阅读与传统纸质阅读的争论和纠结从未停止,阅读也从未像今天这样面临巨大的挑战:阅读到底应该是“像素化”还是“纸质化”?未成年人是否应该在“像素”与“纸质”之间做出艰难的选择?

一、问题的提出:数字原生代的烦恼

在我国,未成年人一般指指未满十八周岁的公民。按照这个界定,当前所指的未成年人均属于“00后”,这个年龄段的个体属于典型的数字原生代(Digital Natives)一个出生、成长于数字社会的群体。国际著名学习软件设计家马克·普林斯基(Marc Prensky)最早提出“数字原生代”的概念[1],以表征不同代际群体在数字技术使用方面的显著性差异。来自美国哈佛大学贝克曼互联网与社会研究中心(Berkman Center for Internet and Society)和瑞士圣加仑大学(University of St. Gallen)信息法研究中心的两位研究者约翰·帕尔弗里(John Palfrey)和乌尔斯·加塞(Urs Gasser)在研究网络化生存问题的时候,系统阐述了这个新概念,他们指出,相对于数字技术引发的新的商业模式变革和新的算法研究出现,数字技术革命带来的最深刻、最持久的变化在于一种代际鸿沟的形成——这种鸿沟存在于数字时代出生者和非数字时代的出生者之间[2]。不同于他们的父辈,对于数字原生代而言,他们出生在一个数字化、网络化世界,比特就是他们的生活,数字化生存是他们贯穿始终的生存方式,他们生活在PC、互联网、手机和平板电脑的时代,生存在虚拟社区与现实空间中,自由切换于各种媒介与设备之间。

数字原生代对于数字技术和数字设备有着天然的敏感性和亲近感。《科学美国人》曾经讨论过一个话题, “数字化环境下成长的数字原住民是不是会更加偏好数字设备?”为此,杂志提供了一段视频①,视频记录了一个儿童面对iPad和杂志的时候其习惯性动作,看上去小女孩只有1岁,但是,显然iPad是她最喜爱的玩具,小孩能够熟练操作平板上的每个应用;而面对杂志的时候,却表现得非常陌生,竟然把把杂志横竖起来,朝封面上又是按又是敲又是戳,显然她认为这是一个屏幕;更加有意思的是,纸面无法产生iPad那种触摸效果之后,她并没有意识到纸本和屏幕的区别,反倒是对自己的肢体表示了怀疑,竟然按了按自己的大腿以便确认手指没问题[3]。

这段视频非常直观地表明了数字原生代对于阅读这一信息传播方式的认知和感知,其行为表现对于大多数“数字移民”来说是不可理解的。这种“反差”至少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新生代数字原住民是天生的技术玩家。平板电脑的设计与界面非常动感、华丽,特别是易操作,体验感极强,对于使用者的学习能力毫无要求,任何零起点的使用者都可以在不用尝试或者简单尝试的基础上,熟练操作和使用终端设备完成操作;二是对于数字原生代而言,屏幕化、像素化才是信息媒介传播的天然方式。对于儿童而言,本无界面与材质的要求,但由于习惯于“刷屏式”的操作,无论是纸质或者其他材质, “刷屏”是唯一的存在。三是数字设备已经天然植入到数字原生代的信息传播范式之中,甚至超过了她对自己身体的判断,即使在纸质杂志社无法操作的时候,她宁愿相信自己的手指出问题而不是对象出问题!从建构主义角度看,数字原生代已经被建构于一种数字技术环境之中,一切的经驗都是数字化的!

互联网诞生伊始就与阅读紧密联系在一起。理解数字化阅读与纸质阅读的区别每一个人都很重要。上述视频引发了一系列对于未成年人尤为重要问题:数字化阅读与纸质阅读如何并存;数字化阅读到底如何影响未成年人的发展;应该如何引导健康积极的数字化阅读等等。而这些问题的回答,却又因为数字原生代与数字移民之间的代沟,可能从不同视角存在多种阐释,从而引发相关争议。

二、 “像素”的悖论:未成年人数字化阅读的有关争议

(一)阅读形态存在之争:取代还是共存

数字化阅读是指借助各种数字化平台或移动终端,以数字化形式获取信息或传递认知的过程[4]。由于数字化媒介技术在不断发展演变过程中,数字化阅读其实是一个兼容性较强的概念,与之相关的术语有电子阅读、网络阅读、手机阅读、移动阅读等等。全国国民阅读调查报告历年数据似乎展示了传统阅读的日渐式微和数字化阅读的日渐勃兴,但也不能据此主观判断两者存在着一种替代式的竞争关系。事实上,根据著名媒介生态论学者保罗·莱文森(Paul Levinson)的“补偿性媒介”理论:人类在媒介演化过程中,不断地进行着理性选择,任何一种后继的媒介,都是一种补救措施,都是对以往的某一种先天不足的功能的补救和补偿②。从这个意义上看,数字化阅读这种新型阅读方式并不是对传统纸质阅读的否定,而是一种对传统阅读的数字化增强和破坏性创新。

1.数字化阅读是传统阅读的数字化增强

作为一种以数字化媒介为信息载体的阅读方式和途径,数字化阅读的本质与核心仍然是一种信息传播,同传统的纸质阅读相比,由于数字媒体的介入与支持,使得信息表现、传播途径、阅读模式发生了变革,这种变革实际上是传统纸质阅读的数字化继承与转型,并不是对传统阅读的否定与替代。相对而言,数字化阅读具有独特的阅读特质,其主要表现在[5]:

丰富的信息资源。互联网技术、物联网技术、大数据技术的信息与数据生产能力与日俱增,云技术、大容量存储技术为海量信息与数据的存储、共享提供了支持,移动互联网、社交网络、联机协同技术等不同终端的数据信息联通提供了便利,数字时代计算机及网络作为巨大的资源库优势尽显,相对传统单本或者系列图书而言,海量信息的阅读资源、丰富多媒的阅读素材、便捷快速的阅读互动已经形成了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全球“数字图书馆”。

多媒的信息表征。数字技术的强大信息处理能力使得多媒体表征成为可能,而且随着软件易用性的发展,信息与数据加工能力成为公民数字素养的重要内容,任何人都能够使用多媒体制作与编辑工具对信息进行处理与编辑、分享。借助高速互联网,任何形式的多媒体信息都变得易于传播;从阅读的视角看,大量多媒体、融媒体、富媒体用于阅读信息表征,有利于强化多通道的信息理解和知识建构,这对于数字时代的阅读与学习至关重要。

快捷的行为表现。与传统阅读的“慢阅读”不同,数字化阅读环境中适度借助超链接,阅读者可以进行选择性、跳跃式阅读信息,当然过度的“跳跃”“选择”可能也会造成阅读的浅层化;同时,借助各种应用程序提供的全文检索或者个性化检索功能,读者随时收集与阅读材料相关的新信息,拓展阅读空间,增加阅读广度和深度,使得数字化阅读正在成为一种个性化的、立体的、全面的、整体性的阅读方式。

多维的交流互动。借助于社交网络技术和移动智能技术,各个移动阅读APP软件都实现了多维互动式的阅读交流,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可以通过分享、邮件、微信等进行个体、社区、读者、作者的多维交流。这种多维互动充分发挥读者的个性,充分尊重当代未成年人的读者特征,有利于增强阅读的体验感、自主性和能动性。

泛在的阅读环境。对于数字原生代来说,数字化环境与物理环境一样,是一种必须存在而且依赖的空间。如此,数字化阅读环境成为一种复合、开放、泛在的环境,包括物理空间、网络空间、精神世界和心理空间,而数字技术突破了传统的时空限制,借助各种网络联机技术,读者能够轻而易举实现所谓“泛在阅读”。

2.数字化阅读对传统阅读的破坏性嬗变

破坏性嬗变一词源于破坏性创新,在商业管理领域,破坏式创新是某种创新或者技术对现有市场格局的改变。相对于传统阅读,尽管数字化阅读没有根本改变阅读的本质及其价值,但对于阅读生态产生了巨大的冲击,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对现有阅读格局的重大改变。因此,数字化阅读实际上是一种对传统阅读的破坏性嬗变[6],主要表现在[7]:

提高个体创新能力。数字化、网络化为信息拓展、知识传播以及思维关联提供了技术基础,数字化阅读的多媒体化、开放性满足个体创新的基本诉求。同时,网络链接使得多学科知识交叉融合机会大大增强,促进了科学与人文、艺术与逻辑、发散与聚合、定性与定量相互渗透;网络信息组织的分布式、链接式方式也大大挖掘了大脑的认知潜能,有助于知识创造和知识创新。

提升阅读品质。对于未成年人阅读来说,阅读品质比阅读数量更加重要,阅读品质比阅读方式也更很重要。数字化阅读具有提升阅读品质的潜在优势。一方面,以超文本组织信息资源的方式,把各个信息节点和知识节点进行聚合,确保了阅读内容的丰富性和层次性;另一方面,以多媒体的方式,对阅读内容进行可视化,增强趣味性和认知驱动力。就这个角度而言,数字化阅读的快速普及,看似挑战传统阅读,其实并非以阅读品质的下降为代价的。

拓展知识视野。借助数字技术和网络技术的传播速度,数字化阅读内容得以快速更新和获取,数字化阅读材料的更新率和储存量都是传统纸本阅读无法比拟的,通过数字化阅读,能够缩短信息可及的时空距离,突破先进学术成果的传播藩篱,接触到最新的内容,聆听到最好的讲座,把握最前沿的动态。

(二)阅读质量深浅之争:深阅读与浅阅读

在过去的十多年间,阅读领域关注的热点之一是关于数字化阅读的利弊问题,其中一种观点认为数字化阅读会导致“浅阅读”_趋向一种碎片化、浅层化、娱乐化阅读[]。但此类观点大多发自研究者的主观臆测,而两者究竟有何差异,成为全民阅读过程中待解决的重要问题[9]。进入21世纪以来,国民閱读现状与问题越来越受到各界的重视,从1999年始,中国新闻出版研究院每年发起全国国民阅读调查,调查数据表明了一个基本趋势,那就是纸质阅读率呈下降趋势,移动阅读等新型阅读率呈上升趋势。尤其是当新型阅读方式大行其道,“冲击”所谓传统阅读的时候,关于“深阅读”与“浅阅读”的争论就出现了,而且这种争议基本上是在批判网络阅读等数字化阅读诸种流弊的过程中出现,但上述诸多观点似乎并无更多实证性的研究作为支撑[10]。

但相关研究似乎试图从阅读的行为与方法角度来界定。比如, “浅阅读”是一种追求短暂视觉快感、跳跃式的阅读行为与方法,浅阅读常常表现为阅读节奏快,不需要思考、追求心理愉悦,是一种对信息简单占有的功利性阅读[11]。而“深阅读”是与此相反,强调思考能力、逻辑能力和感悟能力的培养[12]。但是,虽然这种“浅阅读”习惯有可能弱化思维能力,但在当前信息爆炸的数字时代,时间被碎片化,浅阅读有其存在的合理空间与使用价值。

笔者以为,所谓“深阅读”与“浅阅读”之争是一个伪命题,尤其是把数字化阅读视为一种带有否定意味的“浅阅读”更不可取。从信息加工的角度看,阅读是指从各种信息载体或媒体中获取信息的过程。阅读确有不同的层次和类型,任何类型的阅读效果也有深浅之分。数字化阅读与纸质阅读确有差异,但绝不是阅读效果“深浅”之间的差异。

数字化阅读与浅阅读并无天然的联系。数字化阅读改变了阅读内容的载体,进而改变了阅读的方式,但这种改变并没有涉及信息加工过程,而信息加工过程的深浅才是导致阅读效果“深浅”的关键因素。判断一种阅读是否属于浅阅读,需要对其阅读的目的和意图做出分析。美国学者詹姆斯·默盖尔根据阅读中触及的层次不同,把阅读分为三个层次,由低到高分别为:知识性阅读、理解性阅读、探索性阅读,不同层次代表着阅读的不同深度[13]。而阅读的深浅效果,应该与阅读目标与任务相关。实际上,有个案研究也证明:内容的阅读理解不因介质不同而产生差异,实验结果不支持数字阅读必然会导致浅阅读。而另一方面,传统纸质阅读也存在“一目十行”“好读书不求甚解”等典型的“浅阅读”现象[14]。

而从媒介进化的角度看,数字化阅读方式适应了數字土著的数码技术使用习惯,甚至适应了数字原生代的思维方式。尼可拉斯·卡尔(Nicholas Carr)认为,人的大脑是高度可塑的,非线性的互联网阅读改变的不仅仅是我们的阅读方式,它还影响了人类的思考方式和行为方式,深刻化是碎片化、经验化的思维转向整体性、理性化的思维开始的[15]。站在新媒体时代,这种视角是前瞻性的,也是符合现实的。从这个角度出发,数字化阅读带来的所谓“浅阅读”应该是与“深阅读”同样重要的信息获取方式。 “浅阅读”并不是对“深阅读”的抛弃,“深阅读”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长阅读”,连篇累犊绝对不是现代意义上的“深阅读”[16]。

(三)阅读教育干预之争:保护主义与超越保护主义

数字化阅读的爆发式发展不会因为“深浅阅读”的争论而停下脚步。最新的全国国民阅读调查报告结果显示:2016年,受数字媒介迅猛发展的影响,数字化阅读方式的接触率为68.2%,较2015年的64%上升了4.2个百分点[17]。实际上,自从2014年起国民数字阅读率一直超过传统阅读率;同时,历次全民阅读调查也表明,青少年的数字化阅读年龄呈现出低龄化趋势。总体而言,青少年数字化阅读的总体趋势是不可避免且不可逆转的,在此情况下,不少学者认为数字化阅读的“信息过载”及“浅阅读”倾向不利于提升青少年阅读品质,应该加以抵制和屏蔽,这其实是一种媒介教育领域的保护主义立场,无益于培养数字时代公民的竞争力和素养。

保护主义是国际贸易领域中的一个术语。保护主义即以维护本国利益作为是否适用本国法律的依据;任何侵害了本国利益的人,不论其国籍和所在地域,都要受该国法律的追究。保护主义一般是站在现实的利益立场来看待问题,在法律范围内的保护主义对于现实经济社会发展至关重要。然后,过度的保护主义则表现为一种本位的、反面的、消极的观点与效应。英国著名的教育学家大卫·帕金翰(David Buckingham)最早在媒介素养教育领域引入这一概念①,他认为:所谓保护主义,指教育界以系统化的课程培养学生的媒介批判意识,使其能抵御大众媒介的消极影响,即让青少年远离媒介的污染[18]。帕金瀚是站在批判的立场来分析保护主义的。媒介素养教育的保护主义事实上是反对媒介的教育,这种思想被理解为鼓励学生去“甄辨与抵制(Discrimination and Resist)”,使得学生能够防范大众传媒的错误影响和腐蚀,自觉追求符合传统精神的美德和价值观[19]。

针对这种消极的保护主义立场,帕金瀚进一步提出了超越保护主义的媒介教育新观念,他认为,媒介素养教育的界定应该更加客观和现实,应该适度降低所谓“抵制”和“免疫”的调门,至少是弱化当初被狭隘地理解的那种抵制和免疫。媒介素养教育应该采取积极的态度引导学生去体验媒介,而不是对立。因此,在帕金瀚看来,媒介素养教育不应该被视为一种甄辨方式或洞察隐蔽的意识形态的方法,而是媒介时代儿童教育发展的现实路径。

帕金瀚有关媒介素养教育的这一“超越保护主义”立场,实质上是一种适应现实、面向未来的发展性观点,主张以适应和发展来适应新媒介的变革。具体到未成年人数字化阅读与纸质阅读的关系,超越保护主义或许是一种可以整合的思维。对于未成年人来说,在数字时代,数字化阅读与个体学习和发展密切相关。对于数字时代的未成年人,要适应数字化生活与学习,应该以主动积极的姿态应对数字化阅读的变革,提高数字化阅读素养与水平。家庭、社区与学校需要站在发展的视角,构建健康积极的数字化阅读环境与设施,设计促进未成年人数字化阅读的规章制度,引导和扶助青少年形成良好的数字化阅读品质。

三、关注数字青少年:未来研究路向

从阅读行为来看,数字化阅读并不是一种简单的纸质阅读的“升级”,而是数字化行为的一种类别,这一新型的数字化行为不但影响信息知识的获取,还影响个体发展认知的发展,对于塑造新一代“数字青少年(Digital Youth),健康人格与素养至关重要。从一般意义上来看,作为生来就伴随着计算机、网络、电子产品而成长起来的一代人——谓之“数字青少年”,此群体的数字行为、素养发展、社会融合值得高度关注。数字化阅读则是数字青年成长过程中最为重要的行为之一。国际上,关于数字青年、青少年网络保护的研究日益兴起,研究者也注意到,中国新闻出版研究院发起的国民阅读调查持续关注数字化阅读问题;国家图书馆启动了“全国少儿图书馆数字阅读推广先导项目”;2016年我国正式立法,颁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支持研究开发有利于未成年人健康成长的网络产品和服务,为未成年人提供安全、健康的网络环境。在学术层面,针对这一独特群体的、系统性的研究尚不系统深入,未来需要重点关注四个方面的议题:

(一)未成年人数字化阅读的行为分析

一些大规模调查项目(CNNIC、全国国民阅读调查等)曾对国民阅读形式与内容的变化进行过问卷调查,发现未成年人已经成为数字化阅读的主体,并从数字化阅读率、数字化阅读认知、新媒体阅读载体等方面描述这一新型阅读方式。相对于传统阅读,数字化阅读是数字文化语境下从符号中获得意义的一种社会实践活动和心理过程[20];这促使青少年阅读重心发生转移——由积累转向选择、由品味转向交往、由经典转向大众[21];学界对未成年数字化阅读行为特征初步归纳为四个方面:地位主体化且低龄化;上网行为侧重于聊天和游戏;跳跃式和选择性的阅读方式以及信息迷航;浅阅读的负效应等[2],但针对数字化阅读的具体行为特征和倾向性还缺少系统的量化研究和统计学特征描述。

(二)未成年人数字化阅读的影响研究

作为一个心智尚待成熟的群体,数字化阅读层次与水平直接影响到未成年人个体发展。一方面,数字化阅读对青少年的积极影响在于能够真正实现了个性化阅读,能使青少年获得更加形象、完整、系统、深刻的认识[23],交互开放的网络环境有助于激发青少年的创新思维;另一方面,数字化阅读存在稳定性较差、权威性不够、浅层化、网络迷航的特点[24],坦普尔大学(Temple University)最新研究表明,电子阅读设备很有可能在不经意间成为妨碍孩子们学习的物件,数字化阅读过程中的交互操作可能阻碍儿童学习能力的培养[25]。张智君[26]、刘儒德[27]等等采用心理学实验方法,对超文本阅读、网络阅读与传统阅读进行了对比研究,揭示了数字化阅读中存在网络迷航和认知负荷从而影响阅读效果。但综合文献显示,数字化阅读对未成年人影响的研究多囿于经验描述,对未成年人数字化阅读的价值及与传统阅读的关系始终存在争议,尚待深度的实证研究支持,关注数字化阅读对未成年人认知和社会发展的研究还不多见。

(三)未成年人数字化阅读的干预策略

针对未成年人数字化阅读存在的负效应,学者提出应该强化数字化阅读的调控与指导、优化信息资源整合[28]、加强网络道德教育以提升网络阅读技能[29],以及强化图书馆数字化阅读延伸服务[30]。余训培提出了网络阅读指导的四种形式[31]:意见领袖型、基于统计的网络阅读指导、把关人型网络指导和阅读社区的网络阅读指导等,具有较强的参考价值。在全民阅读视阈下,从数字时代发展的时代背景来看,应该走出保护主义的窠臼,超越保护主义的立场,来积极引导和匡正数字化阅读,形成数字化阅读与纸质阅读的协同共存的阅读新生态。上述策略分析基本上站在实用操作层面,尚缺乏多学科视野中的微观引导策略与宏观政策构建。

(四)未成年人数字化阅读的跨媒体研究

随着泛在计算的到来,在多种设备之间使用信息资源,构建优化的学习与阅读体验已经成为常态。以传统纸质阅读和线下学习为起点,各种媒体在使用中互相配合构成卓越的用户体验,多屏幕、跨平台使用使用户学习效率变得更高。但这一过程中,设备的离散和多样化是非常大的挑战,要做到内容和信息的适应,应用和情境的适应还需要精心的设计和安排。可以预见,多屏互动情境性下的跨媒体泛在学习、跨屏幕协同阅读与出版、多屏互联互动技术、跨屏内容资源开发都将成为亟需关注的主题。

站在“数字移民”的立场,数字青少年的个性存在往往被“忽视”,研究结果往往被“移植”,这将极大地误解并淡化这一群体的“数字化”特性,作为出生于2000年之后,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全球化网络时代的年青人,他们在现实和网络两个世界之间穿梭、融合和成长。数字化阅读是一个跨学科的主题,需要站在数字青少年这样一个“存在”立场,通过多领域、跨学科互动与合作,运用人類学、教育学、心理学、阅读学及传播学等多种定性与实证方法,探索数字化阅读的特征与倾向,揭示数字化阅读对数字土著一代的社会发展与认知发展的影响,建构数字化阅读的引导策略与服务策略,为数字青少年的发展、国民阅读服务创新提供基于证据的政策建议。

参考文献:

[1] Prensky, Marc. Digital Natives, Digital Immigrants[J]. On theHorizon,2001, 9(5): 1-6.

[2] John Palfrey& Urs Casser. Born Digital: Understanding the FirstCeneration of Digital Natives[M]. New York:Basic Books,2008.

[3] Bcxi数字时代的阅读:纸质书和电子书背后的科学[DB/OL] http://36kr.com/p/202596.html,2017-08-05。

[4]王佑镁.数字化阅读的概念纷争与统整:一个分类学框架及其研究线索[J].远程教育杂志,2014,(1):33-39.

[5]盛华.数字化阅读:图书馆服务的机遇与挑战[J]江西图书馆学刊,2011,(1):99-101.

[6]王佑镁.数字化阅读:Weh2.0时代阅读方式的传承与嬗变[J].中国信息界,2011,(11):39-41.

[7]仲明.“读”书可能高雅“读”网未必低俗网络阅读就一定低俗吗咖.光明日报,2009-02-09(06).

[8]董朝峰.电子传媒时代的深浅阅读再辨析[J].图书馆杂志,2011,(3):9-12.

[9]张冰,张敏.数字阅读必然会导致浅阅读吗?——基于眼动追踪技术的数字阅读与纸质阅读对比实证分析[J].新闻传播,2013,(1):52- 53.

[10]董一凡.对近两年图书馆界关于“浅阅读”问题研究的述评[J].图书馆论坛,2009,(6):11-13.

[11]方向辉.“浅阅读”时代高校图书馆应对大学生信息素质缺失的策略探析[J].医学信息学杂志,2012,(6):92-94.

[12]凌遵斌,张新新.数字H{版时代的深阅读与浅阅读[J].科技与出版,2011,(11):68-70.

[13]孙淑静.浅阅读的内涵及其弊端[J].读者,2007,(4):102-103.

[14]董朝峰.电子传媒时代的深浅阅读再辨析[J].图书馆杂志,2011,(3):9-12.

[15]尼古拉斯·卡尔著.浅薄——互联网如何毒化了我们的大脑[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0.30.

[16]张鸣霄.“浅阅读”情境下纸媒的阅读追求[J].新闻传播2011,(7):148.

[17]中国新闻出版研究院.第十四次全国国民阅读调查结果[DB/OL].http:// www.chuban.cc,2017-04-24

[18]王帆.视觉文化为导向的媒介素养教育:超越保护主义[J].中国电化教育,2011,(9):9-13.

[19]大卫·帕金翰,宋小卫.英国的媒介素养教育:超越保护主义[J].新闻与传播研究,2000,(6):73-39.

[20]王素芳.网络阅读的发展现状和前景探析叨.图书与情报,20047(3):91-93.

[21]李劲.论浅阅读时代图书馆对大众阅读的深度引导[J]图书馆学研究,2008,(4):79-81.

[22]付听.近10年来国内网络阅读研究代表性观点述评[J].图书馆学刊,2009,(5):4-6.

[23]孙益祥,陈琳.青少年的网络阅读及其模式[J].出版发行研究,2010,(4):10-13.

[24]耿玉玲.网络文献与网络阅读探析[J]图书馆论坛.2006,(2):121- 122.

[25] Lisa Guernsey.Why E-Reading with Your Kid Can ImpedeLearning[DB/OL]. http://ideas.time.com/2011/12/20/why-ereading-with-your-kid-can-impede-learning/,2017-12-20.

[26]张智君.超文本两读中的迷路问题及其心理学研究[J]心理学动态,2001,(2):102-106。

[27]刘儒德等.网上阅读与纸面阅读行为的对比调查[J].電化教育研究,2004,(5):28-31.

[28]张正.数字化阅读:图书馆的挑战与机遇[J].图书与情报,2009,(6):150-152.

[29]吴志攀.移动阅读与图书馆的未来[J].大学图书馆学报,2004,(1):2-5.

[30]楼向英,高春玲.Mobile2.0背景下的手机阅读[J].图书馆杂志,2009,(10):53-57.

[31]余训培.网络阅读指导研究[J]图书情报知识,2005,(4):16-18.

①该视频名为《A Magazine Is an iPad That Does Not Work》,读者可以在Youku上检索观看。

②参见[美]保罗·莱文森著,何道宽译:《手机:挡不住的呼唤》(Cellphone: the story of the world's most mohile medium and how jt hastransformed everything!),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年8月第1版。

①大卫·帕金翰(David Buckingham)是英国当代著名的教育思想家,也是世界公认的媒介素养理论专家。帕金翰媒介教育思想的核心是“超越保护主义”,这一理论以审视英国媒介素养教育实践为基础,直接针对以利维斯和马斯特曼为代表的传统保护主义而提出的。20世纪90年代以来,大卫·帕金翰出版了一系列影响巨大的著作,特别是在《童年之死:在电子媒体时代成长的儿童> (After the Death of Childhood:Crowing Up in the Age of Electronic Media)中,他对“童年之死”的传统保护主义恶果进行批判,进而进一步完善了“超越保护主义”的理论体系。

猜你喜欢
未成年人
未成年人犯罪刑事法律规制研究
从中美校园暴力案件报道出发思考相关法律问题
对未成年人犯罪记录封存制度的探讨
未成年人附条件不起诉制度的缺陷与完善
未成年人犯罪案件刑事审判实证研究
预防未成年人重新犯罪的刑事政策研究
未成年时期阅读推广研究
论思想政治课在思想道德教育中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