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着”在不同句类中的功能研究

【摘要】本文首先对“来着”的定义进行总体归纳式的介绍，列举学界对于“来着”的不同觀点，然后按照句类的不同分别对“来着”的功能进行例句解析。本文依据CCL语料库搜集了500句含有“来着”的语料，通过对这些语料的观察与分析，发现“来着”主要存在于陈述句和疑问句中。笔者把包含“来着”的陈述句分为陈述完成性事件和陈述持续性事件两种，分别对“来着”在该类句子中的功能详细举例分析。再将包含“来着”这一助词的疑问句按照特指疑问句、是非疑问句和设问句分类分别对“来着”在具体实例中的功能作分析。对“来着”这一助词从心理和外在表达上进行深入的剖析和研究。

【关键词】来着；陈述句；疑问句；功能

【中图分类号】H146.2 【文献标识码】A

一、“来着”的定义

“来着”这个词最早是从北京话中延伸出来的，慢慢被广泛普及到普通话日常交际中。“来着”之所以能被普遍使用，是因为它具有其特定的功能。那么关于“来着”一词的研究，学界也有一些不同的看法。

首先，赵元任（1926）先生最早把“来着”分为两种，一种是“近延长”，表示持续性的一种时态；一种是“近过去”，表示过去的时态。此外，朱德熙（1982）先生把“来着”看成是表示时态的语气词。黄伯荣、廖序东（1991）认为，“来着”是时间助词，用于句末，一般表示不久前发生过的事情，他们把“来着”与时间助词“的”作了对比，认为“的”强调动作的时间、处所、方式、施事等，而“来着”偏重于肯定动作行为。宋玉柱（1981）、张谊生[2]（2000）把“来着”分为两个：“来着”和“来着”。“来着”是时间助词或时制助词，表示过去时间；“来着”是语气词，表示委婉的语气。

以上的学者基本将“来着”的语义功能定为“它是一种时标记”，但也有很多学者把“来着”看作是体标记，认为“来着”的主要功能是表示完成体，[1]持有这种观点的学者还有王力（1943）、龚千炎（1995）、陈前瑞（2005）等。

二、“来着”在不同句类中的功能

首先，要把“来着”按照句类分开，因为在不同的句类中它的功能也会有所不同。“来着”用于陈述句和疑问句中，在陈述句中，主要是陈述已完成的事件或未完成而正在持续的事件，然而也会存在陈述不知道是否已经完成的情况。而在疑问句中，主要会出现在一般疑问句、设问句中。在一般疑问句中，主要以特指问句为主，也会有少量一部分出现在是非问句中。

（一）“来着”处于陈述句

1.陈述完成性事件

多数学者在定义“来着”时认为“来着”的主要功能是表示完成体，根据从CCL语料库中搜集到的语料可以得知，“来着”表示完成体是普遍现象。例如：

（1）月明：（扶着卫大嫂）大嫂，您的腿怎么啦？

卫大嫂：练板儿车来着，碰了一下！（老舍《女店员》）

（2）唐石青：今天他叫人搓背来着，搓背的人顺手儿给他验了伤。我们这个小小的招待所里，设备还相当的齐全，搓背，理发，都方便。

林树桐：事情可真有点出乎意外的复杂了……（老舍《西望长安》）

（3）岳父对岳母说，早教你给她裹脚，你不信；瞧，人家怎末说来着！岳母说，偏偏不裹，看他家怎末样！可是到底采取了折衷的办法，直到妻嫁过来的时候。（朱自清《择偶记》）

这三例中，以“来着”结尾的一句都陈述了完成性事件，“来着”不仅对事件已经完成这一状态起到强化的作用，而且在整个句子中对这个完成性事件起到强调的作用，如果删掉“来着”一词，则会失去对已完成事件的强调。所以，可以推断出“来着”在陈述完成性事件中所表示的功能是强调。

如例（1），卫大嫂是由于练板车儿而导致腿受伤了，卫大嫂通过强调性地陈述原因来回答月明对结果的提问；例（2）唐石青为了极力证明栗晚成是个冒充英雄的骗子，强调发现他的腿没有伤这一秘密的原因就是“今天他叫人搓背了”，搓背的人验了伤才发现没有伤，由于急切的想揭穿栗晚成的真实面目，所以才强调这一事件；例（3）也是强调人家说的话，最终传达一种应该早听人家话的意味。

2.陈述持续性事件

虽然“来着”的主要功能是表示完成体，但是在搜集到的语料中有一部分存在“来着”的例句不是完成性事件的陈述句，而是持续性事件的陈述句。例如：

（1）“都打仗来着！打不过人家呀！这年月，打仗不能专凭胆子大，身子棒啦！人家的枪炮厉害，有飞机坦克！咱们……”（老舍《四世同堂》）

（2）是这么回事，我和土匪们一块混来着。我既是也可恶，跟谁在一块不可以呢。（老舍《歪毛儿》）

（3）“谁跟张纯在一块来着！”（老舍《小玲儿》）

（4）这座饭馆样样是西式，样样也是华式，只是很难分析怎么调和来着。（老舍《赵子曰》）

由这几例得知，“来着”不仅仅是表示完成体，在持续性事件的陈述句中，依然可以找到“来着”一词的影子。例（1）中“都打仗来着”，“打仗”是一直在持续的事件，这里不再表示“不久前发生过的事情”，而是未完成的事件，进行中的事件；例（2）“和土匪们一块混”同样也是正在进行中的事件，只是陈述正在持续的一个事件；例（3）中“跟张纯在一块”本身就是持续性的动作，所以这句中的“来着”表示的是持续体；例（4）中“来着”表示持续体表现得更加明显，“很难分析怎么调和”，只要还没分析出调和的方法，那么在这个句子中就是一个持续体。

在这类句子中，“来着”失去了强调的作用，但是又为句子赋予了新的意义，就是引出下文，之所以叙述这一持续性的事件，是为了引出下文。这类句子中的“来着”表示持续体，因为这一持续性事件是为了引出下文，所以表示持续体的“来着”也隐约带有引出下文的意味和作用。

（二）“来着”处于疑问句

“来着”处于疑问句中，一般是对过去已发生事件的提问，极少数是对持续性事件的提问。当然“来着”在不同类型的疑问句中所具有的功能是不同的。虽然它的职能是一个体标记，但是，它的功能的确定要依据不同的语境。

1.特指问句

从搜集到的语料来看，相比陈述句，“来着”更多的存在于疑問句中，其中以特指问为主。例如：

（1）王二婶：更远啦，新疆！叫什么来着？看我这个记性！不是什么拉马，就是拉马什么。反正那儿出石油！（老舍《女店员》）

（2）达玉琴：听一千遍一万遍也不厌烦！你这个老实人，一点也不懂英雄崇拜的心理！今天不用多说，只说朝鲜东线那最精彩的一段吧！你是在多少团来着？

栗晚成： 十二军三十五师一零三团。我是团参谋长！（老舍《西望长安》）

（3）唐石青：他果然来了。怎么来的？

杨柱国：他带着一联飞机票，还有飞机上给旅客预备的纸口袋，叫什么来着？

唐石青：清洁袋。（老舍《西望长安》）

这三例中 “来着”有无的区别就是体现一种心理上减少羞愧感的的需求，如果去掉“来着”一词，则变成了僵硬且直截了当的提问，表现出了自己对问题的答案一无所知，想要获取听者的答案。运用“来着”一词表现自己对问题答案的不在乎，向听者隐隐约约透露出自己本来知道答案，却因为暂时忘记而需要听话者的提醒，从而削弱羞愧感。

有的疑问句后边还伴随着对问题答案的部分性的猜测，例如，例（1）中“不是什么拉马，就是拉马什么。”这些部分性的猜测是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对答案的不确定性，需要对方的提醒；而例（2）中说话者所提问的是关于听话者的信息，为了减少双方的生疏感，说话者提问时用“你是多少团来着？”，是一种委婉提问的语气，体现了说话者的礼貌；例（3）中说话者忘记了“清洁袋”的名称，用了“叫什么来着？”而不是直接问“叫什么？”，通过营造一种“仅仅是忘记了”的处境来削弱自己所体现出来的无知。

2.是非问句

“来着”虽然在是非问句中出现的较少，但是也有其特殊的功能。例如：

（1）王先舟：这两天哪，钱掌柜已经动手收买铁料呢！

丁翼平：你帮他来着？怪不得这两天你不来看我呢！

王先舟：不是！不是！我是愿意两面不得罪人！（老舍《春华秋实》）

（2）韵梅忽然说出一句来：“老三在外面都作了什么呢？”“一定不说！”韵梅也躺下。可是，她仿佛是问自己呢：“他真打仗来着吗？”瑞宣的眼睁得很大，可是假装睡着了，没有回答她。（老舍《四世同堂》）

这两例中“来着”都起着加强语气的作用。如例（1）中的“你帮他来着？”是对持续性事件的提问，是“你在帮他？”的另一种说法。但是用“来着”，可以加强质问的语气，传递出一种对这件事情很在意的态度。例（2）把句子传递出来的怀疑语气更加强化了。

3.设问句

有时候，设问句中加上“来着”一词，是为了使得这个设问句的性质更加明晰，这个问题不需要听话者来回答，而是说话者自己来回答。“来着”一词的作用就是给说话者自己提供搜索记忆的时间，并且也提醒听话者不需要对问题作出回答。例如：

（1）“得给他定亲了，省得老不着家。”廉伯痛快了些，躺在床上，手枕在脑后。“你那次说的是谁来着？”“张家的三姑娘，长得仙女似的！”（老舍《新时代的旧悲剧》）

（2）“练身体不是为挨打吗？你没听过先生说吗？什么来着？对了：‘斯巴达的小孩，把小猫藏在裤子里，还不怕呢！挨打是明天的事，先走吧！走！张纯一边比方着，一边说。”（老舍《小铃儿》）

例（1）中如果去掉“来着”，会使听话者误会说话者是在真的提问，如果说话者直接回答自己提出的问题，会显得较为突兀，加上“来着”之后则会暗示听话者自己记得“你那次说的是谁”；例（2）这句对“来着”一词的需要更强烈，这里的“来着”是一个满足心理时间需求的一个空缺，说话者对问题的答案只是暂时的忘记，而在心理上需要赋予自己一个思考的空间和时间，“来着”一词便是这种思考活动的外化表现。

三、小结

综上所述，“来着”一词主要用于陈述句和疑问句中，在不同的句类中起着自己独特的作用。其中在陈述句中有包括强调、引出下文等作用；而在疑问句中，“来着”更多地被运用在特指问和设问句中，无论是在内在的心理上，还是在外在的礼貌和态度表现上都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从心理上可以减轻心理的愧疚感，也满足了心理上的思考时间空缺；而从礼貌和态度方面可以使语气更加委婉，从而减少突兀、僵硬和生疏的感觉，使得自己的话语增加一些人情味。“来着”的这些独特功能是它能够从方言逐渐发展进入普通话词汇的重要原因和必要条件。

参考文献：

[1]陈前瑞.“来着”的发展与主观化[J].中国语文，2005.

[2]张谊生.略论时制助词“来着”——兼论“来着～1”与“的～2”以及“来着～2”的区别[J].大理师专学报，2000（4）.

[3]史有为.也说“来着”[J].汉语学习，1994（1）.

[4]季安锋.“来着”的语法化、主观化及其性质再探[J].湖南社会科学，2017（4）.

[5]郭红.时间助词“来着”与“的2”辨析[J].嘉兴学院学报，2017（1）.

[6]陈前瑞.完成体与经历体的类型学思考[J].外语教学与研究。2016（6）.

[7]赵志清.再谈“来着”——基于语料库的考察[J].临沂师范学院学报，2010（2）.

[8]熊仲儒.再论“来着”[J].汉语学习，2009（3）.

作者简介：赵华英，女，中国传媒大学研一学生，研究方向：对外汉语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