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茜
摘 要: 柳宗元是一个内心孤苦的诗人,尤其是在永州和柳州任职期间。不贬而贬的处境使他颇感沮丧和尴尬。这种处境更多地来自于他的主观世界,通过诗中写景管窥其内心世界,从而理解他的人格性情乃至人生理想。以“拟容取心”的文学理论观照“诗”与“心”之间的艺术关联,我们从中可见柳宗元远谪诗中的孤峭之心、烦乱之心与决绝之心。
关键词: 拟容取心; 柳宗元; 远谪诗; 孤峭; 烦乱; 决绝
中图分类号: I222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1671-2153(2018)02-0064-04
柳宗元从永州任司马到柳州任职,可谓“不贬而贬”。《旧唐书·柳宗元传》记载:“元和十年,例移为柳州刺史。[1]”所谓“例移”即按照当时官吏任命的惯例,此“移”之前,柳宗元所任永州司马之职为六品;“移”之后所任柳州刺史之职为四品。在此情形下,柳宗元赴柳州上任全无升迁喜悦,却是“一生判却归休,谓著南冠到头”(《奉酬杨侍郎丈因送八叔拾遗戏赠诏追南来诸宾二首》)的无限凄凉。这凄凉感可谓全由心生,一方面因柳州地处化外瘴疠,另一方面是因为作家心中现实与理想的强烈落差。所谓“不贬而贬”,实是作家内心的绝望、孤独与自我放逐的心灵境地。本文所研究柳宗元之“远谪诗”,并非尽指远谪期间所做之诗,而是以远谪为际遇背景的“骚”意之诗。
内心的绝望、孤独与自我放逐的心灵境地,在文学创作上则折射出千姿百态的诗意辉光,前有屈原,后有柳宗元。严羽说:“唐人惟子厚深得骚学。[2]”实际上主要是指情感内容方面的“骚”意,即苦闷、忧愁。《旧唐书·柳宗元传》云柳宗元“既罹窜逐,涉履蛮瘴,崎岖堙(户乙)。蕴骚人之郁悼,写情叙事,动必以文,为骚文数十篇,览之者为之凄恻。[1]”事实上,柳宗元贬谪诗除了与屈原作辞赋的抒情动机相似,在文学手法上亦得其比兴之道。刘勰在《文心雕龙·比兴》篇的赞语中说:“诗人比兴,触物圆览。物虽胡越,合则肝胆。拟容取心,断辞必敢。攒杂咏歌,如川之澹。[3]”此处所言“比兴”,是基于屈原创作《离骚》的“讽兼比兴”手法。此处所言“诗人比兴”,实际上是对理想中比喻手法运用规则的阐述,概括起来,包含两个要领:“触物圆览”和“拟容取心”。
“触物圆览”即周密精细地观察物象,此说受到《周易》及佛理精神的影响[3]。“圆览”意在以心体物,细腻把握物象合于主体情思的风貌气息,进而将主体情思附于物象赋之以生气。“圆览”是意与物交融沟通的过程,即《神思》篇所言“神与物游”的过程,对于“拟容取心”来说,“触物圆览”这一步骤是重要的前提。
“拟容”出自《易·系辞上》:“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而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谓之象。”《诠赋》篇有“触兴致情,因变取会,拟诸形容,则言务纤密;象其物宜,则理贵侧附。”“拟容”一般认为是“摹拟现实的表象”;“取心”,为“摄取(事物)现实的意义”[4]。本文认为,“拟容”与“触物圆览”紧密联系,属于以心体物的过程,这种对物象的描摹融合了主观特定的情感和意味,不同的创作主体对同一事物的描摹和体悟因情感有别而不同,原因正在于此。经过准确把握物象与主体情思契合点,果敢断辞,形成蕴含深情奥意的“拟容”之辞。“取心”如张少康先生所言:“‘拟容是对物象的描绘,而对物象的描绘并不只限于它的外表形态,也包括它的内在精神。而‘取心则主要是取作者寓于所拟之‘容的‘心。当然作者之‘心是借物象之含义而体现出来的,物象中所包含的现实意义虽有它的客观性,但在文学艺术中,它是作为作者意图的体现者而出现的。[5]” 因此,“取心”是取主体之心(内心情感)附于物象之上,使进入文本的意象体现出符合主观情思的风貌和气息,饱含深意,富有生气。创作中往往物我交融,主客体之“心”相互生发和启示,“拟容”与“取心”紧密相联。
柳宗元远谪永州、柳州之心境,是自我放逐的孤峭之心、烦乱之心、决绝之心,这些心境在永州、柳州期间诗歌意象上都有体现。比如:写山则为孤峰,写松则为孤松,渔翁则为独钓……这些意象饱含深情,有着柳宗元独特的个性色彩。
(一)孤山孤树与寒江——孤峭之心
所谓“孤峭之心”,为孤独峭拔的心境。其实质是一种不甘平庸、愤懑忧郁而又孤独自处的情绪状态。诗歌是纾解诗人内心情感的通道,但有的诗人作诗能有意识地以诗排解,比如王维、李白、苏轼;有的诗人写诗则更多地强调和加重自己已有的愤懑。柳宗元虽有寓情山水的山水游记,但其中寓意深处仍是不平之音,无法借山水释怀。而“拟容取心”在诗人的创作中并不是一个理性的过程,更多地是直觉与感性的、触物生情的过程。因此,诗对于柳宗元,是心迹的兴象形式。“拟容”之遣词用字,在于心之悲喜,心之况味,决定了所写之“容”的内在神韵。“寓情于景,通过模山范水抒发被贬远荒的忧愤与去国怀乡的情思,创造出特有的空旷孤寂、冷峭内敛的意境。这是柳宗元贬谪时期诗的显著特征,表现之一是多以凄冷的景致抒写忧郁之情。”[5]柳宗元孤峭之心多寓于孤峰高绝之势、冷峭清泠之姿,比如《江雪》:
江雪[6]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此诗与李白的《独坐敬亭山》对比来读,我们就会发现同样的风物,同样写寂静的山水,同样写鸟迹无踪,李白诗体現出来的幽情适意:“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虽然柳诗和李诗同有孤独之意,但是诗中景致的着意轻重不同,体现出诗歌写情的精妙。柳诗前两句之“绝”与“灭”,用字多么咬牙切齿,似乎刻意灌注浓重郁结的愁思。相比之下李诗前两句的 “众鸟”与“孤云”之飞尽与独去并非勾起诗人的憾恨,反而如识趣一般,给诗人和他所情有独钟的敬亭山相对神交的空灵之境;“尽”、“闲”,也写空寂之境,但悠暇之意溢于言表,二字的读音,先仄声再平声,意境淡远。可见,从前两句看,同样的空寂,前者是浓浓的孤寂凄凉之感,后者是淡远悠长的适意悠暇。后两句的对比中,这种区别愈加明显,柳诗以寒写静,以静写孤,而这种如严寒般冷峭的孤独是一种自我放逐的万念俱灰。李诗以山为友,诗中还是温情的,而非柳诗的孤高冷峭。
那么,柳宗元远谪诗中那些闲适率性之诗又是如此将孤峭之心附着于风物景致呢?比如《渔翁》:
渔翁[6]
渔翁夜傍西岩宿, 晓汲清湘燃楚竹。
烟销日出不见人, 欸乃一声山水绿。
回看天际下中流, 岩上无心云相逐。
这首诗的孤峭之感并不是以寒冷为衬托,而是以山势之高峻深秀、人迹之缥缈迷离、声响之深幽回荡来表现的。以一种由人物、声响、景物之间的动态关系、方位呼应融汇而成的自然之境来传达一种心境,而非如《江雪》那样依靠关键的字眼来突出孤峭之心。这样的拟容取心之艺在下面这首诗中也有所体现:
柳州寄丈人周韶州[7](全唐诗3947)
越绝孤城千万峰,空斋不语坐高舂。
印文生绿经旬合,砚匣留尘尽日封。
梅岭寒烟藏翡翠,桂江秋水露鰅鳙。
丈人本自忘机事,为想年来憔悴容。
这首《柳州寄丈人周韶州》,也有孤城、山峰,也有近乎失落甚至心智无主的空寂,空寂得砚匣生尘、印文生绿,这空寂中生发出来的烟水清泠,与《渔翁》相似的。烟水清泠,在其他诗人中的笔下,可以悠闲自适,比如王维的《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渡头馀落日,墟里上孤烟。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此诗中抒情主人公的动作“倚”、“听”,加上目之所见“渡头馀落日,墟里上孤烟。”远观阔大之景、遐思冥想之态赋予诗歌一种悠然的节奏。而柳宗元这首《柳州寄丈人周韶州》中的“梅岭寒烟藏翡翠,桂江秋水露鰅鳙”乃冷眼观潮之笔,一“藏”一“露”,为何不能闲适舒怀?因为这些景致似乎并不惬于诗人之意,又似于诗人无关紧要。诗人认为紧要的,不在于景致,而在于这心神无主的情境中,“为想年来憔悴容”,惦记着好友是否憔悴,实际也是自己境遇的一种写照。
从理论上讲,“拟容取心”之“取”,可以表示两个意思:一是作家创作时神与物游,将自我情感附着于外物之上,自己若戚戚然,则与物戚戚然;二是读者观作家笔下风物,依其容而体其心。柳宗元远谪诗中的“拟容”,其情感浓郁,筋骨突兀,因而读者之“取心”实易,体会作家创作“拟容取心”中“拟容”与“取心”之间幽微的联系更耐人寻味。比如这首:《与浩初上人同看山寄京华亲故》[7]
海畔尖山似剑铓,秋来处处割愁肠。
若为化得身千亿,散上峰头望故乡。
“柳州拔地而起的山峰是秀美可爱的,但对身处逆境、满怀忧郁的柳宗元来说,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5]”这首诗以剑比山,可见此时的柳宗元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而是满腹愁肠。这种“拟容取心”的背后,是诗人脆弱易感的心灵,在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反差中,在漂泊贬谪的尴尬中,在自我放逐的失望中,山水成了触目的刃,刑伤着他的心灵,磨砺着他的自尊。该诗以一反常态的“拟容”表达了诗人孤峭之心。
(二)风烟急雨尽苍茫——迷乱之心
柳宗元在永州和柳州任上,一共长达十四年之久,从三十三岁到卒年四十七岁。这对一个人的人生历程来讲,应该是正值壮年、大有作为的黄金时期。柳宗元自负极高,有周孔之愿,渴望于政事上利国安民。但因王叔文变革失败受到牵连被贬荒远之地。这个“远”若说是距离之远,毋宁说是与理想之远、落差之大,是心灵之荒远。“贬谪永州是柳宗元生活的一个转折点,被贬之前那种充满锐气和朝气的状态发生了改变,他不得不面对现实生活的孤独和哀痛,但是他并没有因此沉浸于自我的小世界中,而是收缩了所有的‘触角。在他心中,依然执着于当年对政治、对人生的规划与理想,仍旧保留着希望,他等待着返回京城,将梦想付诸实施。[8]”柳宗元十四年的贬谪生涯并未获得灵魂安顿,他尚存希望,那微弱的理想之光总是被残酷的现实冲击。从“拟容取心”的比兴手法来讲,这种不得安顿、理想时明时灭的心灵动荡,表现为烦乱之“心”,这烦乱则之“心”见托于烽烟迷障、惊风飐水之“容”:
别舍弟宗一[5]
零落残魂倍黯然,双垂别泪越江边。
一身去国六千里,万死投荒十二年。
桂岭瘴来云似墨,洞庭春尽水如天。
與之此后相思梦,长在荆门郢树烟。
这首诗前四句为叙述背景。后四句写景中既有厚重惊怖之悲,又有轻渺茫远之迷。描写桂岭之云为“似墨”,苏轼《江城子》“墨云拖雨过西楼,水东流,晚烟收。柳外残阳,回照动帘钩。今夜巫山真个好,花未落,酒新篘。”也描述如墨之云,但这个墨云只是渲染“拖雨”之酣畅淋漓,突出急雨之霁的清新明丽。而柳诗此处指如墨之云,是可怖的,夹杂着诗人对“瘴来”的嫌恶甚至恐怖,似一堵挥之不去的烟瘴威压在诗人的心头。“洞庭春尽水如天”写洞庭春水则是如天般的浩渺;就连梦中之树,也伴随着缥缈烟尘,若非内心烦乱迷茫的痛苦感悟怎有此入木三分之“拟容”呢?而《衡阳与梦得分路赠别》中所谓 “十年憔悴到秦京,谁料翻为岭外行。伏波故道风烟在,翁仲遗墟草树平。”[7]所谓“风烟在”与其说是具象的风烟,毋宁说是诗人内心对前途感到迷茫、无所适从之迷茫。以“风烟”表达对前途的忧心忡忡,并非柳宗元独特用法,在王勃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川》中有“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此诗中的“风烟”,为诗人站在一个极高远的视角上展望友人所赴之地,是暗含着对其前途未卜的担忧,只不过这种担忧被“城阙辅三秦”这样阔大豪迈的气象冲淡了。在“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中又有些许点染呼应。柳宗元诗中的“与之此后相思梦,长在荆门郢树烟。”梦中烟树,更多了一层飘渺不定的茫远。“长在”二字,也是怀有不甘、愤懑和遗憾的。所以柳宗元笔下的云、烟和水虽然清冷,但并不惬意,他也并不刻意淡化自己的内心情绪,如王维、孟浩然那样把诗写淡、写空,让自己的主观情义让位给烟景大化。他有太浓烈的孤愤、太丰富的主张要表达,因此他笔下的这些原本可以写得轻盈的景致却充斥着烦乱。
柳宗元到了柳州,这种烦乱的情绪进一步加深了:
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7]
城上高楼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
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
岭树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肠。
共来百越文身地,犹自音书滞一乡。
“海天”之容,引起愁思茫茫;惊风密雨,应合了诗人纷乱的心绪,虽有芙蓉在水、薜荔满墙这种不乏生机之景,但在诗人的心性观照下,生机完全让位给“乱飐”、“斜侵”的纷乱无序。而“岭树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肠。”更是揭示了一个心灵的秘密:远谪之思,九曲回肠。
(三)一生判却归休——决绝之心
柳宗元寄情山水,也用心佛理。佛理虽能暂时调节苦闷情绪,但并非真正如王维那样在山水与佛理中获得灵魂的安顿。灵魂的安顿意味着对一种归宿的向往并最终获得,能够让心灵颐养其中。显然,柳宗元始终对远谪之地未能适从,但也深知归期无望,他笔下的景物描写,即“拟容”之句,所表现出来的,更多是一种心有不甘的情绪状态。
商山临路有孤松往来斫以为明好事者怜之编竹成楦遂其生植感而赋诗[7]
孤松停翠盖,托根临广路。
不以险自防,遂为明所误。
兴逢仁惠意,重此藩篱护。
犹有半心存,时将承雨露。
这首诗通篇比兴。且看“拟容”之笔: “孤松停翠盖,托根临广路。不以险自防,遂为明所误。”孤松有心做有为之才,不长在山间而长在大路旁,“托根”可见一片赤诚之心,却不自防外在的伤害,贻误了大好光景。“兴逢仁惠意,重此藩篱护。犹有半心存,时将承雨露。”孤松有幸得到仁惠之人做藩篱来庇护,希望他能够将残存的“半心”保留下来,感受雨露滋润。这也暗含着对自己残损人生的一点希冀吧。如果说这首诗表达对孤松的惺惺相惜,对自己的归途尚存一丝希望,那么下面这首诗则表达了诗人的决绝之意:
奉酬杨侍郎丈因送八叔拾遗戏赠诏追南来诸宾二首[7]
贞一来时送彩笺,一行归雁慰惊弦。
翰林寂寞谁为主,鸣凤应须早上天。
一生判却归休,谓著南冠到头。
冶长虽解缧绁,无由得见东周。
这两首诗作于柳宗元得到“例移为柳州刺史”诏命,准备赴柳州任之时。第一首以归雁惊弦表达哀伤,以鸣凤沉沦表达憾恨,皆为诗人自怜自伤的体现。第二首则直抒与理想决绝之意,“一生判却归休,为著南冠到头”,是四十三岁诗人对自己“一生”的沉痛断语。“南冠”用《左传》中楚人钟仪典故,钟仪囚于晋,仍然戴南冠,弹奏南国音乐,范文子称赞这是君子之行。这里并非强调“囚徒”之意,或者说在柳宗元心目中,远谪之痛堪比囚徒之悲;这里更多的是强调“南”这个方位,诗人耿耿于怀的是远谪一次比一次远——远离京师,远离回归的希望,可谓“归休”。可见,诗人此去柳州赴任,自知前景幽昧,“无由得见东周”,可谓“鸣凤应须早上天”的注脚。其决绝之心如此,虽时过千余年,读之仍令人心灵震撼。这种决绝之意在柳宗元的文中也可见一斑,其《囚山赋》云:“圣日以理兮,贤日以进,谁使吾山之囚吾兮滔滔?”孙汝听注:“永贞元年,公谪居永州。元和九年,有此赋。”王俦补注引晁补之曰:“《语》云:‘仁者乐山。自昔达人,有以朝市为樊笼者矣,未闻以山林为樊笼也。宗元谪南海久,厌山不可得而出,怀朝市不可得而复,丘壑草木之可爱者,皆陷穽也,故赋《囚山》。”[9]可谓真知灼见。另柳宗元《寄许京兆孟容书》中也写道:“立身一败,万事瓦裂,身残家破,为世大僇。”《与李翰林建书》中写道:“譬如囚拘圜土,一遇和景出,负墙搔摩,伸展支体,当此之时,亦以为适,然顾地窥天,不过寻丈, 终不得出,岂复能久为舒畅哉?”[9]也可为柳宗元决绝之心的注脚。这种心境无异于一种精神上的自绝于世。柳宗元推崇“圣人之道”,认为“其道自尧、 舜、禹、汤、高宗、文王、武王、周公、孔子皆由之。”(《与杨诲之第二书》)[9]并一再表明自己的志向:“幸而好求尧、舜、孔子之志,惟恐不得;幸而遇行尧、舜、孔子之道,惟恐不慊。”一顆对崇高理想的赤诚之心受到了现实的阻遏,激荡起此生无法释怀的憾恨,最终四十七岁客死他乡。
在“拟容取心”这一理论关照下,通过柳宗元远谪诗的分析,我们看到柳宗元远谪湘桂,未能既来之则安之,虽有山水寄兴、佛理宁心,但是他终究未能让自己的灵魂安顿于此,孤愤、迷茫乃至决绝之意终究未能释怀。因此,他所笃念而不得施行的圣人之道、深切的用世之心终究未能在他远谪的任上得到最大程度地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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