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队医纳萨尔侮辱了谁？

徐小英

2018年1月24日，美国密歇根州兰辛，历时7天，听取了超过150名受害者的证词之后，前美国奥运体操队队医拉里·纳萨尔被判处40至175年监禁。

过去7天，超过150名女性向法官证实，自己曾是纳萨尔的性侵对象，其中包括多名儿童。这也预示着，纳萨尔将永远失去自由，在监狱里度过佘生。法官罗斯玛丽·阿奎利娜对纳萨尔说：“你只配呆在高墙之内。你无法控制你的罪恶欲望，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会对脆弱无辜的人群造成毁灭。你的罪行是经过精心策划的，卑鄙而且阴险。”

作为认罪协议的一部分，纳萨尔同意接受最低40年监禁的惩罚，但他必须先服完因隐藏儿童色情物品罪所获的60年监禁。

美国警方2016年在纳萨尔的个人物品中发现逾3.7万张儿童色情影像。事件曝光当时，纳萨尔的律师曾向法官求情称，纳萨尔在被捕后一直帮助其他囚犯，并参加圣经课程，有“悔过”迹象。但检察官表示纳萨尔对社会构成巨大威胁，并称他会在获释后毫不犹豫地重犯罪行，并强调纳萨尔永远不应再有接触儿童的机会。

让人震惊的听证会

拉里·纳萨尔，这个名字如今已经和“邪恶”“肮脏”画上了等号。

现年54岁的纳萨尔曾在密歇根州立大学和美国体操协会长期供职。在校工作期间，身为医学副教授的他还是该校女子体操队的队医，同时也为其他女运动队提供医疗服务。此外，他还曾是4届奥运会美国女子体操队的随队医生。

20年来，他借“治疗”之名对女运动员进行眭侵犯，其中年龄最小的只有6岁。

那场关于纳萨尔的听证会，从头至尾都满是泪水和愤怒。

在所有出庭指控纳萨尔的受害者中，第一个讲述自己遭遇的，并不是体操运动员，而是纳萨尔好朋友的女儿。

“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个流氓、骗子，那些所谓的‘治疗实际上都是性侵。”这位名叫凯尔·斯蒂芬斯的受害者在法庭上勇敢地承认，从她6岁到12岁期间，纳萨尔曾多次侵犯她。

斯蒂芬斯曾经向自己的父母诉说了这些遭遇，但纳萨尔却说服了她的父母，让他们相信自己的女儿说了假话。

最终，当纳萨尔的各种罪行被媒体曝光之后，斯蒂芬斯的父亲才意识到自己的孩子真的遭遇了那些悲剧，这位父亲无法原凉自己选择了自杀。

在法庭上，斯蒂芬斯含着泪说出了这样一句强而有力的控诉： “小女孩儿不会永远长不大的，她们总有一天会长大，然后回来毁掉你的世界。”

类似斯蒂芬斯这样的悲剧从一位位受害者口中说出。这些性侵案，改变了一个又一个家庭的命运。

一位母亲讲述了自己23岁女儿切尔茜的故事。2008年，切尔茜在遭到纳萨尔性侵后自暴自弃开始吸食毒品，最终导致死亡。

而另一位名叫托马斯·布伦南的男性控诉者则是一位基层体育教练。

“在我的学生时期和毕业之后，他曾是我的导师，我也和他共事过。而在那些日子里，我曾经推荐了超过100名女童到他那里去治疗。”布伦南在控诉时情绪激动，“我觉得我欺骗了那些善良的女孩儿，这是最糟糕的。你，应该下地狱。”

在所有指控者中，美国体操界的“黑天鹅”西蒙·拜尔斯或许是最受关注的。

在听证会期间，拜尔斯并没有出现在法庭上，但是她通过社交平台公开承认，自己也曾是纳萨尔“魔爪”之下的受害者。

拜尔斯这样写道：“在大家眼里，我一直是个陕乐天真、爱笑爱闹的女孩儿，但是最近这些日子我感到煎熬万分，我试图让我脑海中的控诉平息，但却听到更大声的尖叫。现在我不会害怕说出来了：我也是遭受了纳萨尔性侵的众多受害者中的一员。”

至此，美国体操界已有4名奥运冠军公开承认曾经受到纳萨尔的侵犯，包括拜尔斯、亚历山德拉·莱斯曼、麦凯拉·马罗尼以及加布丽埃勒·道格拉斯。

22岁的马罗尼曾是201 2年伦敦奥运会的团体冠军。她承认，从自己13岁参加美国国家体操队训练营开始，纳萨尔就对她进行持续的骚扰。

当时纳萨尔声称，要对马罗尼进行“医学上的必要治疗，这是他30年来长期对病人们使用的手段”，而这种所谓的“治疗”，一直持续了多年。

“我一直梦想去奥运会参加比赛，为了实现这个梦想我付出了沉重代价，我承受的这些痛苦现在看来是不必要和恶心的。”

“我觉得我那天晚上快要死了。”回忆起自己曾经的遭遇，马罗尼仍然心有佘悸，“我们的沉默让恶人得以继续他们的恶行，现在是时候让他们接受惩罚了。”

事实上，拜尔斯同样是在经历了复杂而痛苦的思想斗爭之后，才敢站出来承认这一切的。

“听到了那么多朋友的故事之后，我意识到这些惨痛的经历并不能去定义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曾经认为这是不是我的错，但我现在意识到，这些错误归咎于纳萨尔和美国体操协会。”

几位前美国体操女队员接受CBS电视台节目“6吩钟”采访时，透露更多被眭侵细节。杰西卡·霍华德于1999年到2001年效力美国体操队，今年32岁的她为数家芭蕾舞团体工作，她接受采访时说：“他在做按摩的时候，不让我们穿任何内衣。”

在美国体操界性侵事件曝光后，纳萨尔身败名裂，并于2017年年底正式被逮捕，指控他从1996年到2015年期间有数十起性侵犯罪行，但纳萨尔一直没有承认自己的罪行，强调自己是在正常给队员治疗。

持续发酵

在美国奥委会的重压之下，美国体操协会董事会成员马丁内斯1月25日宣布辞职，他是第四个因纳萨尔性侵案辞职的美国体操协会董事会成员。

此前的1月22日，美国体操协会宣布，董事会主席保罗·帕里亚、副主席杰伊·宾德尔和分管财务的董事会成员比特斯·凯利辞职。

这些领导层调整，就源于纳萨尔的丑闻。按照体操协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凯里·佩里的说法，调整将有助于这一专项体育协会的“变革”。

美国奥林匹克委员会主席斯科特·布莱克曼在一份声明中说，体操协会部分高层成员走人是一项期待已久的“进展”，敢于发声的性侵受害者理应获得“支持”。

布莱克曼强调体操协会领导层要“推倒重来”。他甚至说，美国奥委会考虑过取消美国体操协会对该项目的管理权，而取消美国体操协会管理权将成为美国奥委会的“保留选项”。

美国体操协会董事会由18人组成，除了帕里亚等4人宣布辞职外，其余14人尚未表态。

与此同时，在重压之下，密歇根州立大学校长西蒙也递交了辞呈，她被指责未能有效处理多年来针对纳萨尔的性骚扰投诉。

在此前针对纳萨尔的量刑听证会上，156名出庭作证表示曾受到纳萨尔性侵的女性同时表示，密歇根州立大学、美国体操协会和美国奥委会监管缺失，难辞其咎。

西蒙在自己的辞职信里说：“对于受害者，我感到万分抱歉。我们没有想到一个备受尊敬的医生竟然真是个恶魔，他以医学治疗为幌子，却在进行罪恶的勾当。”

“悲剧已被政治化，总要有人负责。我能够理解，作为校长，我是怒火发泄的对象。”西蒙说。

学校董事会主席布雷斯林说： “我们同意西蒙校长的看法，现在必须作出改变了。西蒙担任校长13年，在不同岗位上为学校服务40年，贡献非常大。”

据报道，密歇根州立大学早在1997年就曾接到过有关纳萨尔性骚扰的投诉，但最终都不了了之。直到纳萨尔案宣判前，校方一直坚称没有发现纳萨尔在为密歇根州立大学工作期间有不当行为。

美国体操协会1月22日宣布，暂停前国家体操女队主教练盖德特的会员资格。

盖德特是美国密歇根州乃至全美著名的体操教练，曾在2012年伦敦奥运会期间担任美国女子体操队教练，并率队获得女团冠军。美国体操协会虽然并未公布暂停资格的原因，但表示“根据协会章程第10条第5款，暂停盖德特的会员资格”。

美国体操协会章程第10条第5款规定，如果一项指控足够严重，以至于“某位会员的参与会对体操运动或体操运动的声誉产生不利影响”，该会员将被暂停会员资格，该条款同时规定，暂停会员资格的目的是为了“保护体操运动良好、安全的发展”。美国体操协会同时表示，由于此事没有定论，协会还无法对此发表评论。

在美国，任何体操教练、运动员、裁判或是俱乐部均需在美国体操协会注册会员身份才能参加协会旗下的比赛或选拔。据美国媒体猜测，盖德特此次被暂停会员资格，或与臭名昭著的美国体操队前队医纳萨尔性侵案相关。

盖德特在密歇根州首府兰辛市拥有一家体操俱乐部，而该俱乐部是纳萨尔性侵案的作案场所之一。2017年，纳萨尔当庭承认自己曾在这家俱乐部性侵犯了一名不足13岁的儿童以及两名青少年运动员。

据美国媒体报道，盖德特在几十年的职业生涯中和纳萨尔过从甚密，两人在盖德特的体操俱乐部里是生意伙伴，在国家队层面也曾是同事，伦敦奥运会期间就曾一起共事，私交甚密。

2017年3月，当纳萨尔涉嫌性侵丑闻逐渐浮出水面的时候，盖德特曾经表示自己对此“一无所知”。盖德特培养的最著名运动员维贝尔，是伦敦奥运会女团夺冠成员之一。然而可悲的是，当时绰号“凶猛五人组”的夺冠成员中，维贝尔、马罗尼、道格拉斯和雷斯曼四人均表示曾经遭到纳萨尔的性侵害，性侵甚至发生在国际比赛期间。

连丢多家赞助商

体操队前队医拉里·纳萨尔的性侵丑闻持续发酵，美国体操协会因拒绝承担部分责任，他们正在失去越来越多的赞助商合约。

引起赞助商愤怒的不是前队医拉里·纳萨尔等丑闻当事人，而是美国体操协会至今拒绝承担相应责任的冷漠态度，不排除将有越来越多的赞助商终止合作。

ESPN报道称，包括运动品牌UnderA rnlo ur、美国巧克力巨头好时公司（Hershey's）以及美国消费品巨头宝洁公司（Procter &（-Janlble）在内，三家美国体操协会的主要赞助商都有意结束与该组织的合作关系。

早在2013年，Under Aririour与美国女子体操队签署为期八年的装备赞助协议，里约奥运会是双方合作以来第一次在世界范围的公开亮相。该品牌凭借美国女子体操这张王牌赚得眼球，其时，美国队以4金6银2铜成为体操赛场的最大赢家。

ESPN援引知情人士的消息称，UnderArnlour的合同本应在2020年到期，尤其在合作中尝到甜头后，这家美国运动品牌希望在2020年夏季奥运会继续为运动员提供装备，但因为对性侵丑闻以及美国体操协会的不作为感到失望，Under Arnlour很可能提前结束双方的合作关系。

好时公司与美国体操协会的合同在2017年年底到期，但这家美国糖果巨头企业已经表示，没有任何意愿对续约事宜进行谈判。

宝洁则是美国体操协会自2013年以来的最大赞助商，现有合同即将到期，他们同样在重新考量与该组织的合作关系。宝洁发言人特雷西在发给路透社的声明中表示：“我们将根据我们长期优先考虑的事项以及他们那边的持续行动，来评估是否在下个春季续约。我们要确保当局听到所有受害者的声音以及美国体操协会也采取了所有必要行动。”

此外，作为美国体操协会全国巡回赛的赞助商，谷物早餐零食商家乐氏（Kellogg's）的合约也已期满。福克斯商业报道称，这家企业已经决定结束双方的合作关系。

125万美的封口费

如果说，纳萨尔的丑恶行径毁掉了美国体操的20年；那么，创造这个黑暗时代的根源，或许是美国体操协会的管理者。

马罗尼曾在公开自己遭遇的同时说了这样一句话：“这种丑闻是普遍存在的。哪里有权力，哪里就会有虐待的可能。”

据媒体调查，过去20年中，至少有多达368名体操运动员报告自己遭遇了性侵，发生地点遍布整个美国，考虑到有受害者不愿公开自己的遭遇，这个数字很可能远低于实际数字。

被曝光的性侵行为，包括性骚扰未成年运动员、拍摄运动员裸照，甚至有教练以参赛名额作为威胁，长期和一名14岁的选手发生关系。

在听汪会上，地方法官罗斯玛丽·阿奎利娜在听取了众多控诉后直言：“这应归因于体制的缺陷。”

法官這样的指责并不是没有道理和依据的。

2016年里约奥运的体操团体冠军莱斯曼就在接受ESPN的采访时透露，她曾经向美国体操协会投诉了纳萨尔的行为，但得到的回复却是：“你必须保持安静和沉默。”

“体操协会最关注的还是自己的名声，以及是不是能继续从我们的身上得到利益。”

而马罗尼更是在一个月前起诉了美国体操协会，理由是她承认曾经收下了体操协会的一笔“封口费”，并签署了一份关于自己被纳萨尔性侵的保密协议。

据《华尔街日报》透露，这笔钱多达125万美元。

马罗尼的辩护律师说：“马罗尼当时收下这笔钱是因为她在精神上遭遇了严重的创伤，她需要这笔费用进行治疗。但如今，她觉得应该站出来揭露这些卑劣的行为。”

据报道，此前，美国体操协会就接到过关于一些教练对运动员实施性侵的指控，但协会选择一如既往的忽视，并未通知相关执法人员展开调查。《印第安纳波利斯星报》 （Indianapolis Star） 2017年就该事件展开了调查，随后发布了一篇关于美国体操界性侵案的报道。报道曝光了体操协会官员在明确收到四起关于教练涉嫌性侵的举报之后，并未向当局发出警惕信号。报道说，此后，被指控的教练继续作案，至少有14名未成年运动员惨遭毒手。

《印第安纳波利斯星报》的报道让美国体操协会陷入了困境，报道揭露了美国体操协会保留了众多性侵投诉文件，超过50名教练被指控涉嫌性侵，但协会最终并未上报执法机构来对这些指控行为展开调查。纳萨尔便是被指控者中的一员。

《印第安纳波利斯星报》的报道一出，许多运动员才终于鼓起勇气，站出来指控了纳萨尔无耻的性侵行为，让这个色魔队医受到了应有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