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隆鑫
已经是深秋了,地上红的叶黄的叶在战士们脚下舞动起来,好像又有了生命力。老学校周边两公里内都没有人家,老学校也是一座废弃多年的老学校,队伍这次要开拨到老学校的后山上拉练,从军车上下来后,都在老学校前面的空地上集合。很多老鄉追着我们的军车赶过来看我们,叽叽喳喳地说着笑着比划着。队伍一拨一拨开到后山上去,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老学校前面的空地除了几辆军车,又变得空荡荡的。我看见有一个老人,他笔挺地站立着,依然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们这支往后山奔去的队伍。
山里的天黑的早,我们从山上下来时,星星也一颗两颗地挂了起来。战士们在老学校前面的空地上整着队,此起彼伏的口令声让人热血沸腾。指导员突然撞撞我的胳膊,低声说:“你看到了没有?上午那个老人,他还站在那里看着我们。”我当然注意到了,老人笔挺地站立,岁月的沧桑刻在他古铜色的脸上,看上去让人肃然起敬。我说:“他一定是位老兵!说不定还经历过战火的洗礼呢!”指导员说:“走,我们看看他去!”
我和指导员肩并肩,正步走到老人身边,我想,要不要先给他敬个军礼呢?我正这样想着,指导员“啪”地一个立正,已经举起手来,我还是慢了半拍,没有和指导员敬礼的动作做到一致,我稍稍有点遗憾。
那个老人突然弯了一下腰,慌慌地后退了一大步。我以为他是会给我们回个军礼的,但他没有,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神情变得格外的局促不安起来。
“老人家,这么晚了,您咋还不回家去?”指导员轻轻地说。
老人一愣,很快说:“马上走,马上走!”
老人转过身子,老人的身子因为一动不动久站的缘故,抬脚时突然变得颤巍巍起来。
我和指导员赶紧上前一步。我搀住老人的左胳膊,指导员搀住老人的右胳膊。
指导员说:“小心,小心!”
老人慢慢地平静下来。
我看了看老人,我说:“老人家,您是当过兵的吧?”
指导员说:“有时间给我们讲讲您那会儿在部队上的事,让我们受受教育!”
老人扭头看看我,又看看指导员,老人摇着头说:“我没有当过兵,我没有当过兵。”我看看指导员,指导员也看看我。老人没有当过兵,这倒是出乎我们的意料。老人虽然没有当过兵,可他对我们部队的这份感情真是让人感动。
我和指导员松开老人,站到老人面前,“啪”地立正,又给老人敬了个军礼,这回,动作可是整齐划一的。
老人缓缓地举起他的右手,右手像攥着挺沉的物件,哆嗦着一点一点地举到额边,身子突然一挺,老人这是在给我们行军礼了,虽然军礼的动作并不是很标准。老人目视着我们,手久久不放下,突然轻轻地说: “ 我的弟弟, 他当过兵!”
我和指导员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
指导员说: “ 那, 您弟弟呢?”
老人的眼睛眨了眨。天黑下来了,军车的灯一道一道地射过来,我看见老人的眼睛里有星星一样亮晶晶的东西。
老人喃喃着说:“他,他那时还不满二十岁,他,他牺牲了!”
老人一步一步地远去,身后传来“沙沙”的声音,那是我们的兵在跑步的声音,是军旗在迎风招展的声音。
我和指导员对着远去的“老兵”立正,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