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管理行为、情境化应用与中小企业创新策略关系研究

李晓翔，马竹君

(安徽大学商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中小企业普遍面临资金、生产设备等实体资源匮乏的窘境，且受限于规模难以像大企业那样实现规模经济、范围经济，因而它们的生存和竞争能力通常倚重两个方面：一是知识和创新，二是所擅长或独有的行为、策略。作为重要的无形战略资源，知识及其管理成为中小企业获得、保持、进一步实现发展目标的重要途径。中小企业相比大企业在知识管理方面有着自身独到的优势[1]，通常基于在某个细分领域或主题的专长知识而逐步形成创新能力和创新产出。而且这些企业由于自身灵活性、非正式性等有着独到的行为和策略，并体现于知识管理和创新活动中，借此进一步形成特有的成长路径。创新需要知识管理活动的支持，二者又均可分为不同类别，中小企业如若实施某类创新策略时，必然需要又有着的知识管理和创新活动，二者之间究竟存在怎样的支持关系需要细致分析。同时，中小企业较少能够像大企业那样面向知识本体本身且系统的、有计划的实施知识管理和创新活动，更多是面向特定情境需求的、目标导向明确的推动知识管理和创新。换言之，情境认知和判断的结果等将作用于中小企业知识管理及其做支持的创新活动，但是情境同样拥有多维度内涵和结构，其所起的作用同样需做进一步探索。本文对中小企业概念层面(关于情境因素的认知和判断)、行为层面(中小企业知识管理活动)、策略层面(中小企业创新策略)的变量之间关系展开探索，一方面试图细化和厘清中小企业具体的知识管理行为和其创新策略之间对应关系，另一方面探究情境因素又会在其中产生什么影响，再者期望籍此发现中小企业在这些层面变量作用过程中如何实现成长。

1 中小企业创新策略分析

资源匮乏是中小企业生存和发展过程中普遍面临的制约，对于创新这类高风险、长周期的活动情境更是如此。根据资源约束理论[2]，资源匮乏在约束中小企业决策和行为的同时，其压力会导致企业更为关注创新以及资源利用的效率和效果，进而审慎的选择研发项目、配置和利用相关资源。而且，资源匮乏作为关键情境变量也将影响和改变决策和行为结果，中小企业进而表现出和资源充裕情境截然不同的创新策略。资源有不同类别，对于多数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而言最为匮乏的主要包括时间、自身资源和富裕顾客这三类[3]：竞争日益激烈导致企业对速度的要求以及对资源的争夺程度均日益增加，时间与自身资源的稀缺性因而提高；竞争还造成部分企业市场空间从那些富裕的阶层开始向购买力低但数量庞大的贫困消费者转移，富裕的消费者也变得匮乏[4]。这三类资源匮乏情境下可供选择的策略也分别吸引着诸多关注，它们分别是即兴、拼凑与朴素，三者分别对应着相应的创新策略。

1.1 即兴式创新

即兴对应的是行动的计划时间有限或者边计划边行动的状态[5]。一方面，即兴存在于被动的应急过程中，这时需要压力情境下的快速响应，而且又缺乏提前计划或者之前计划不再适合；另一方面，和即兴相伴的临场发挥、随机应变又经常带来不拘一格的、新奇的观点或者行为，典型例子如即兴的艺术创作过程。相应的，当今企业必然需要即时响应瞬息万变的市场环境、转瞬即逝的市场机会等，同时根据现场信息灵活决策与行动也有助其获取多样化的且符合当时情境的、新的思路、想法以及产品，因此即兴被部分企业视为有效且应该保持常态的策略，在中小企业中更是如此：作为一种模糊的策略，即兴很难被强调计划性的大企业所接受，而且中小企业具备即兴的实施诱因和条件，例如鼓励试验与随机应变的企业文化[6]、精简的行为规范与标准[7]、清晰的任务截止日期与责任界定[8]。更为关键的是，研发之类的创新活动存在且需要大量的不确定或者意外事件，根据当时情境即兴调整原有思路则可能捕捉到其中的创新机会。而且，中小企业产品结构相对简单、复杂度较低，来自研发人员个体的灵感、敏锐的直觉以及随后快速组织实施的即兴试验等行为对这类企业的创新产出有着更为显著的价值。相反，中小企业活动计划的正式性、前瞻性较弱，对于创新活动同样如此，它们难以像大企业那样严格按部就班的实施计划，随着技术更迭速度日益增加，对即兴式创新将更加青睐和倚重。

1.2 拼凑式创新

拼凑对应的是凑合利用手头资源以满足需求的状态[9]。中小企业一方面不得不在资源总量极为有限、外部资源获取渠道狭窄的约束下决策与行动，另一方面又受限于资源的类别较少，且部分资源的利用率低、成本高，专门购买这类资源又不经济，因此变通利用现有资源同样成为这类企业的常见选择。根据现有文献，成功的实施拼凑需要能够自由配置和利用资源[10]、关于产品等足够的组织记忆[11]以及充分的拼凑意识与动机[12]，中小企业又因为灵活性较高、产品架构相对简单、资源匮乏等特征而通常满足这些条件，因此它们倾向并擅长于实施拼凑。拼凑过程经常意味着现有资源的新用途、新的应用情境以及产品的新架构，背后是对产品架构以及主要功能部件的深刻理解、对不必要规则约束的剥离、突破以及对资源功能和需求的重新定义，这些都将催生和代表创新产出。而且拼凑过程中对于产品局部或者部件的替代通常意味着渐进式创新以及在现有条件约束下对于产品的改进[13]，这也极为契合中小企业的创新导向与特征。

1.3 朴素式创新

全球所谓的社会金字塔底层人员有30亿～40亿人，这些低收入者实际上才是消费的主力，朴素意味着利用较少的资源提供相对廉价的产品与服务以满足这一庞大的消费群体所关注的那些基本需求[14]。印度拥有大量低收入者，面向印度市场的企业较早、较成功地实施朴素策略，其中包括Aravind眼科医疗系统、Bharti Airtel无线通讯公司、EMRI以及塔塔汽车公司等大企业，这些成功案例引起了广泛关注[15]。实际上，高收入群体对同类产品的品质、品牌的要求高，也愿意为此支付高价格，相比之下大企业更能满足这类群体的要求，中小企业无力和大企业争夺这类高端市场，因此其目前群体也应当是低收入者。大企业可以通过生产工艺流程和生产设备的改进提高效率、降低成本，但中小企业产品和生产设备等相对简单，成本降低的空间有限，需要另辟蹊径地实施区别于大企业的朴素策略，因而需要进行专门探讨。而且，金融危机等诸多因素导致发达国家消费者近年购买力下降，朴素策略应用情境也应涵盖这些国家[16]。中国广大蓬勃发展的中小企业在面对国内细分市场竞争激烈时，经常积极致力于“走出去”以寻找更多消费者，因而其所采取的朴素策略在当前有着更大的适用空间。朴素策略由于重新关注和定位了产品的基本需求和功能，区别于传统的面向先进、复杂技术的研发导向，因此能够设计和生产出不同的产品等，进而同样实现创新。

2 中小企业知识管理与创新策略

2.1 内部知识检索与即兴式创新

当今市场竞争日趋激烈、机会稍纵即逝，大企业可以依靠成熟的工艺技术、充足的资金等有计划的占领市场，而中小企业受限于资源难以实现这些，更多地只能凭借在灵活性等方面的优势在细分市场中寻求机会。因此中小企业要想生存发展，需在更短时间内制定出应对决策，决策时间过长则极易造成错失良机。这些要求中小企业能够即兴，即能够根据当时情境随机应变、临场做出选择与调整。即兴并非随意实现，需要实施主体有着一定的能力作为支撑，其中对于本文所探讨的企业层面即兴最为关键的是知识检索能力。即兴和即兴式创新需要在较短时间内对现有企业内部知识进行过滤、检索、思考，并最终做出决定，这些知识分散在企业各个层级、各个部门，若没有知识检索能力的支持则无法快速实现面向这些知识的操作，即兴也将无从谈起。

中小企业面临的环境既有变幻莫测、不稳定性高等市场特征，也有特定的政策法规、社会资源背景下的非市场属性，因此其应对环境变化所采取的即兴策略可分为基于市场的即兴策略和基于社会网络的即兴策略[17]。基于市场的即兴策略是指企业在没有提前计划情境下根据当时市场环境做出新产品开发、产品重新设计等即时决策，并采取相应的行为。企业员工通常来自不同的专业领域，并拥有多样化的知识资源、技能等，之前的工作经历也使得他们各自拥有着特殊且难以替代的知识或技能。中小企业组织结构的非正式性、各项活动的低计划性当然也体现于它们的知识管理和创新方面，知识难以实现有计划的提前准备、应用，在即兴情境下更是如此。因此，面向临时需求的知识检索和抽取成为即兴式创新的关键所在，而中小企业，尤其是初创阶段的中小企业员工知识和信息资源共享意愿强烈，知识抽取障碍较小，沟通、协商较为容易，对成员所拥有的市场、产品、技术等知识进行检索和定位显得就更加重要。基于社会网络的即兴策略同样需要检索内部知识，例如中小企业相关决策者、行为者只有即时获取和利用企业所拥有的市场知识、技术知识等才能有效地针对国家政策法规、社会公众、供应商等随机应变、灵活决策，因而快速的知识检索同样是中小企业这类即兴策略实现的基础。

2.2 内部知识模块化与拼凑式创新

在当前竞争激烈、不确定性极高的环境中获取外部财务和市场等资源的支持尤为困难，资源丰富的大企业可以通过加大研发投入寻求新的市场机会，或者通过企业间并购、整合等途径发现和利用新的市场资源，但是资源匮乏的中小企业无法做到这些，拼凑利用手头资源则是它们较为青睐的策略[18]，它们期望通过重新组合现有资源，发现旧资源的新用途或新的应用情境等。作为当今最核心的资源，知识显然是拼凑的重点所在，对于实体资源数量有限的中小企业而言，针对知识的拼凑更为重要。

拼凑的对象不应是低粒度的知识，而应是知识模块。知识模块内聚度高且面向同一主题，而模块之间又相对独立、适于流动和共享，进而能够成为拼凑活动的基础。一方面，拼凑者很难事无巨细地掌握企业内部所有的知识，但可以较为宏观地把握主要知识模块的主题、功用以及模块之间的关联，以其为对象的拼凑才具可行性。另一方面，知识模块具有相对独立、易于定位和流动等特点，拼凑者能针对不同产品项目需求快速选择、获取和利用合适的知识模块，这将缩短决策和行动时间，避免机会的流失。再者，知识模块是可以分离、替代和组合的，知识模块的不同组合(例如去除一个模块或增加一个尚未出现的新模块等)经常意味着新产品、新设计，这将增加渐进式创新的可行性。尤其是，中小企业知识和获取知识的能力有限，内部知识模块化以及模块之间的创新组合往往是其主要的创新来源。例如丹麦一家公司在研发风力涡轮机时，鼓励分散的参与者分享各自在研发、设计、生产等环节的知识、信息等资源，决策者借此能够从整体上把握各个参与者既有知识模块的内容及分布，继而不断创新组合和应用这些模块以充分挖掘其潜在利用价值，最终成功实现拼凑式创新[19]。根据拼凑的依据和基础不同，拼凑可分为基于经验的拼凑和基于战略的拼凑[20]。中小企业在成立初期没有足够的资源和时间，只能依赖于企业现有知识和员工过去的经验做出拼凑行为。在企业管理者根据以往知识和经验做出拼凑决策时，知识模块化的主题明确且模块之间相互独立，有利于拼凑者按照所需要的模块调用知识和经验。在中小企业不断发展的过程中，拼凑行为需要配合企业战略的实施，拼凑者往往只需要在模块层面了解知识，从战略层面把握知识模块及其组合的作用，进而宏观掌握知识资源的优化与配置途径，基于战略的拼凑才更易实现，否则拼凑者将拘泥于知识细节、无暇站在企业全局的视角统筹安排拼凑事宜。可见，无论何种形式的拼凑都将依赖企业内部的知识模块以及相应的模块化工作。

2.3 外部知识搜索与朴素式创新

朴素策略的关键是在满足普通消费者、甚至低收入消费者需求的前提下降低产品价格，但并不是简单地通过减少零部件、降低产品质量等途径降低价格，而应在充分了解和尊重消费者需求的基础上通过技术改进、重组、引入等方式减少生产成本，这些都离不开丰富的知识作为支撑。因此知识资源是朴素策略的基础资源，由于中小企业自身知识有限，从外部搜索、获取知识是其实现朴素策略的前提所在。一方面，从外部搜索知识有利于中小企业细致了解消费者的需求、对产品进行精准的市场定位，进而生产出适销对路的产品，提高朴素策略实施的成功率。印度塔塔化工就是通过对外部知识的搜索发现稻壳灰的特殊作用和价值，并通过采取这类丰富且廉价的材料而大幅度降低净水器成本，满足了消费者的价格期望以及基本功能需求，进而成功实现朴素式创新策略[21]。另一方面，中小企业自身知识储备和技术实力较弱，搜索外部技术知识等有利于实现产品以及生产工艺等的创新，进而增强朴素策略的实施效果。换言之，朴素策略可分为不同类别，知识搜索的侧重点在不同导向的朴素策略应用情境中有所不同：在市场导向型朴素应用中，中小企业侧重于市场知识的搜索，这将有利于其识别消费者需求，在满足消费者需求的前提下剔除出不必要的产品功能设计、去除华丽不使用的产品装饰材料等来降低产品成本；在技术导向型朴素应用中，中小企业则通过搜集、整合不同领域的异质性技术知识来发现和引入新技术、对产品架构进行重新设计以降低生产成本。可见，不同类别的朴素策略均需要对外部知识的搜索。再者，与大企业相比，中小企业市场地位较弱、影响力较小，需要积极适应外部环境，若不积极主动向外界搜索相关知识以实现自身生存和发展，朴素策略的实施也将无从谈起。

表1 中小企业创新策略和知识管理行为对应关系

3 中小企业知识管理与情境化应用

3.1 中小企业知识及知识管理特征分析

知识是人们在改造自然的实践过程中所获得的信息、经验、观点、价值观、认识等的总和，并普遍具备情景依赖性、默会性、资源性和离散分布性等特性[22]。其中，情景依赖性是指任何知识都是在特定情境下创造出来、并嵌入在一定背景下的，与特定的情境相结合才能被更好地理解与利用。知识及对其有效管理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并早已得到普遍认可[23]。从企业的角度看，知识管理就是以企业知识为基础和核心的管理，是对企业知识获取、存储、分享、转移、创新、利用、开发等一系列过程的管理，也是对存在于企业的各种知识的连续管理过程，其目的是满足企业现在和未来的需要，指导企业采取正确的行动[24]。

作为帮助企业获取竞争优势的主要战略资源，知识和知识管理对于中小企业有着更为重要的价值，例如：一、中小企业规模较小且经常面对资源匮乏的窘境，其知识拥有量相对较少和单一，自然不会投资大量资金用于研发，所需知识对外部的依赖较大；二、规模较小、组织结构简单等特征为中小企业在知识管理方面提供了较大自主性，它们可以更为灵活地从外部搜索、选择和获取所需知识；三、中小企业知识拥有量少，对知识的检索和共享能力较强，尤其是企业能够更容易从为数不多的员工群体中检索和利用到那些内化于员工头脑中的默会知识；四、中小企业对外部环境的影响力极为有限，因此通常致力于寻找适合自己的环境，而不是试图改变环境，这种对于特定情境的依附同样体现在它们知识管理的领域。由此可见，中小企业所拥有的知识本身以及相应的知识管理活动有着显著的特征，并非等同于大企业知识和知识管理的缩小版，需要进行专门的探讨。

3.2 情境化与中小企业知识管理行为

知识的产生与价值实现均离不开所处的情境，知识管理也必然需要关注情境因素的影响。这里的情境指企业知识发现、重用过程中涉及的所有因素，包括时间、地点、资源、产品、环境以及知识主体的经验、认知、心理等[25]，知识管理的任何环节、活动都存在和发生于特定的背景下，并显然受到这些情境因素的影响。因而知识管理应当将情境视为自身的构成要素，有研究据此提出集成情境知识管理(Knowledge Management Integrating Context，KMIC)的概念以及相应的系统构成，以此促进、升级知识管理的效果[26]。进一步，相比起大企业，中小企业本身也成为知识管理的特殊情境，例如中小企业的知识数量、类别以及知识发现、共享与利用和大企业之间经常有着显著区别。更为重要的是，资源规模有限、甚至匮乏作为常见且关键的情境特征对中小企业的知识管理有着重要影响。大多数中小企业最为匮乏的资源为时间、自身资源、外部资源尤其是富裕顾客和市场[3]，它们的知识管理策略、创新策略等均可能受此约束。

既然对知识的理解和应用必须基于特定的情境，那么有效的知识管理必然需要精准地认识和界定情境。情境因素本身及其对知识管理的影响是多维度、多层次的，情境理论在知识管理和策略管理中的应用涉及一系列过程，其中最基础的是情境建模和情境匹配。这里的情境建模是建立企业所在情境的整体描述，涉及情境维度及层次等的确定[26]，其目的是在分析情境的基础上，整合、细化需求、现状等信息，据此构建企业知识管理模型，帮助企业明确知识管理的未来策略和行为。例如，企业可结合自身的发展战略、方向以及现状，明确所需的知识结构、评估当前的知识拥有状况，进而识别出知识在维度结构、类别或数量等方面的短缺以及不足之处，并体现于下一步知识管理活动之中，比如通过外部搜索获取短缺的知识、通过内部模块化调整和优化知识结构等。若无这些，知识管理活动的计划和重点将无从谈起。可见，情境建模是知识管理有效、高效开展的前提和基础所在。

情境建模形成关于知识管理和应用情境的认知，而情境匹配则是发现、应用知识和情境之间的关联。①不同情境所需的知识及知识管理活动不同，反过来，同样的知识及知识管理活动在不同情境中的价值和作用亦有区别，情境匹配的重要作用之一即根据情境安排、甚至主动推送相应的知识以及知识管理活动。②情境建模的结果应当作为重要的组织记忆存在于企业中，企业可以基于这些记忆和当前状况的匹配，判断它们之间的异同，进而实现对之前知识管理经验与教训的利用，并节约每次都进行情境建模所花费的成本，这一点对于资源有限的中小企业而言尤为重要。因此，情境建模和情境匹配的结果尽管属于认知范畴、抽象层面，但却从行为层面为中小企业知识管理活动提供具体方案和指导。大企业的知识数量、种类以及生产线庞杂，研发方向多元化且不确定，面向知识本体的管理更为适合，且它们拥有足够的资源支持针对新知识的探索活动。相比之下，中小企业资源有限，面向情境应用、有针对性地安排各类知识管理活动将更为可行，因此情境建模等在中小企业知识管理过程中将发挥着更为至关重要的作用。

4 中小企业知识管理、情境化应用与创新策略关系分析

策略选择是企业基于自身所拥有的知识、经验、信息等所做出的认知判断，对知识的管理在很大程度上将影响企业对新机会、新市场的发现及思考，从而影响企业的策略选择。结合本文研究，知识管理行为为中小企业创新策略目标的实现提供现实基础，具体而言：企业积极搜索外部知识有利于实现朴素式创新，内部知识模块化和检索则能够分别促进拼凑式以及即兴式创新策略的实现。无论是知识管理行为还是策略选择，都发生在特定的情境中，而情境因素显然会影响策略选择的结果，因此企业基于知识管理行为增进这些策略实施效果时必然需要考虑作为概念层面的情境因素起到的调节作用[27]，如图1所示。

作为概念层面的情境因素在企业进行行为层面的知识管理和策略层面的创新管理之间发挥着重要的调节作用，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方面，同样的知识管理行为在不同情境下的作用会有所区别，而中小企业在选用和实施创新策略时自然同样需考虑情境因素的影响。具体而言，内部知识检索是即兴式创新的基础，而在事发突然又刻不容缓之类的情境下，情境建模、匹配的结果是没有时间和精力按部就班地制定计划，更倾向于检索和选用企业内部知识以实施即兴；知识模块化需结合知识本体以及所服务的情境进行，情境建模的结果显然会影响知识模块化作用的实现，例如对中小企业当前产品、业务流程等维度和细节的认知结果决定知识主题的界定、区分以及知识颗粒、知识模块之间的关联性，而对知识模块化过程与最终效果的提升又将增加企业拼凑的意愿；在情境认知精准条件下的搜索更有针对性，也更富效率，企业实施朴素所需的外部知识搜索作用以及对于朴素策略的影响也都将更加明显。典型案例如，中国奥德尔公司成立之初主要从事对电风扇的生产加工业务，公司总经理意外从国外获悉利用电热风机做成衣物烘干机这一创新但尚无成型产品的想法，结合中国南方居民在长期的梅雨季节中所面临的衣物潮湿困扰，认为研发干衣机具有良好的市场前景。尽管当时对具体的市场规模、产品模型等诸多问题缺乏深入和细致的了解分析，但由于代加工市场严重下滑、业务亟待转型升级，公司随即决定抓住这一机会，并立即采取行动[28]。当然公司做出这一决定的依据是当时已经积累大量的知识资源，如生产热风扇的技术知识、销售经验等，通过利用手边的资源，对热风扇、立式衣架、简易衣柜等已有知识模块进行改造、重新组合，成功实现对干衣机的拼凑式和即兴式创新。

图1 中小企业创新策略实现路径

另一方面，在策略选择的过程中考虑情境因素，对情境进行分析、建模和匹配有利于从全局、宏观层面了解知识资源，以便为知识管理行为提供明确的目标任务、对知识做出合理调配，而且与情境匹配相应的知识管理行为能够使得中小企业避免不断试错，从而缓解资源匮乏的窘境，这些都将提高中小企业策略实施的效率和效果。具体来说，情境建模等活动需要收集和处理大量动态的环境信息，针对环境变化实时响应和调整内部知识检索显然有利于提高企业应对环境变化的即兴能力；情境建模需对情境信息进行统一和规范的描述，这本身就会增强内部知识模块化的效果以及知识检索的效率，进而提升拼凑和即兴的实施效果；类似的，对用户需求信息等的建模使得中小企业能够更有针对性地搜集到外部市场知识，进而设计出最符合消费者需求的产品。以朴素式创新为例，印度Bharti Airtel公司在面对初期技术和资源较为有限且本地通信市场竞争极为激烈、资费持续下降这一情境，不断整合内部流程、创新商业模式，积极搜索和利用外部供应商、分销商等的知识资源，同时把核心资源和关键流程共享或外包给优秀的技术团队，通过跨界合作整合利用外部先进技术、分摊基础设施成本，从而大幅度降低研发和运营成本、成功实现朴素式创新[29]。中国同样不乏根据市场情境变化调整行为策略、继而成功实现朴素式创新的案例，例如上海依缘笔尖制造有限公司密切关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及之后欧债危机所带来的市场变化，积极搜索外部市场和技术知识，并最终成功把微孔笔尖价格由0.1元逐步降至0.06元、0.04元，同时突破了日本制笔企业的技术垄断，其产品也成为中国制定该行业标准的重要参考之一[30]。

5 中小企业创新优势实现与成长路径演化

中小企业在不同成长阶段的特征及目标不同，知识管理的侧重点因而也不断改变，而且随着内外部环境的变化，企业要对其知识管理行为进行不断的反馈修正。例如，在成立初期资源较少、内部知识存量不足、产品以及市场地位尚未得到认可，这一情境下中小企业的目标是积累资源、扩大市场占有率，它们侧重搜索外部市场知识以进行新产品定位、改进原有产品，进而生产出适销对路的产品，这时内部存量知识数量较少，对其的模块化工作较为简单；随着企业成长以及其他竞争者发现并进入市场，原有关于成立初期的情境建模和匹配结果显然不再适合，企业一方面需积极搜索技术知识，通过技术整合或新技术的引入对原有产品进行改进从而提高产品竞争力，另一方面不能放弃对外部市场知识的搜索，面对环境的剧变企业更需要开拓新的市场、发现新的机会，而且面对市场知识存量等的增加，企业需要更加细致、准确、客观的知识模块化工作，关于情境的认知维度、层级亟待拓展、深化；产品市场较为成熟、知识存量较为丰富时，知识资源容易浪费和外溢，且知识增长存在上限[31]，这时中小企业应更为关注对知识的系统模块化分类、管理，以实现对知识的整合应用、促进知识创新。它们又需摈弃之前的情境建模、匹配结果，而要重新进行情境分析、认知等工作。由此可见，中小企业及其知识管理行为本身不断地变化，而反过来对情境建模、匹配等工作提出新的要求和约束，如图1代表反馈修正的约束路径所示。

创新不是一蹴而就的，同样需要在创新过程中根据情境变化不断反馈、灵活调整，中小企业的灵活性优势在此得到需求与体现。朴素式等创新的重要法则是思考和行动灵活[32]，鼓励灵活运用，鼓励创新者不断质疑现状和不断尝试。由于不受结构化流程的限制，这种创新策略经常能够根据需求和环境情境的意外变化迅速作出改变，在不断改造现有产品、服务、商业模式、组织制度等的同时[33]，又会把企业引入新的情境。典型例子如，印度塔塔在开发Nano汽车的关键时刻由于土地纠纷等原因把制造基地转移到另一个邦[29]，继而面临全新的地域环境，进而需要新的情境建模等活动。类似的，受企业发展阶段、组织文化、组织结构等因素影响，拼凑式和即兴式创新方式和效果也并非一成不变。以拼凑为例，拼凑可分为并行拼凑、连续拼凑和选择拼凑等不同类别，它们适用情境各异，对应着不同的产品项目开发模式[20]。其中，并行拼凑指企业通过凑合利用手头资源的方式同时开展多个项目，但中小企业由于资源有限而需要不断在这些项目之间调配资源，项目也经常因为等待或者缺乏资源而暂停甚至中止。并行拼凑在企业对技术、产品以及自身战略和发展方向尚不明晰时会被采用，这时项目整体进展较为缓慢，那些暂停或中止的项目又通常意味着资源浪费。企业在并行拼凑的过程中会逐步深入了解这些项目，这一学习过程显然会带来新的情境认知和建模结果，进而又会影响到未来行为和策略的选择，甚至会导致企业放弃并行拼凑而选择其他策略。相比之下，连续拼凑则采取依次开展系列项目的模式，其优势在于可以集中资源快速完成单个项目，而无须把有限的资源分摊在不同项目之间，但是同一时间只关注单一项目将提高失败的风险和成本，任一项目的失败都会延滞之后项目的进展，对不同项目之间的态度以及关于这些项目孰先孰后的决策也容易引发企业利益相关者的纠纷。当然，随着连续拼凑的推进，环境本身以及企业对于环境的认知都将产生变化，而这些又会反映到未来拼凑项目的取舍以及对它们轻重缓急的判断结果。选择拼凑则意味着企业只围绕单个项目或者方向不断进行挖掘或者实施研发等活动，其他的项目将被刻意阻止，这一策略通常适用于那些发展方向和创新战略较为明晰的企业，而选择拼凑过程中所逐步显现的事实与当初预判之间的差异同样会促使中小企业重新审视内外部环境、重新做出抉择。由此可见，不同的情境建模和匹配结果对应着不同类型的拼凑，而对情境的认知随着拼凑的推进又会出现变化，中小企业根据这些反馈将进一步适时调整未来行为和策略。

以上可见，一方面，作为概念层面的情境变量对中小企业知识管理行为和创新策略选择关系产生的重要作用，另一方面，知识管理行为和创新策略也在不断调整和变化，其结果反过来又将提出重新情境建模、匹配的要求。更为关键的是，任何情境因素都一直处在变化状态，而且情境建模等活动带有一定主观色彩，容易受到人的态度、认知以及能力等因素影响，本身就存在变动性，并处于不断优化的过程中，因此中小企业需要根据实际情况不断重新进行情境分析、建模、匹配等活动。新的建模和匹配结果又将进一步体现于知识管理行为等层面，进而形成作用实施→反馈修正→作用实施→……的闭环作用路径，中小企业也将在这一过程中，在概念、行为和策略层面不断依次优化、升级，进而实现逐步成长。相比之下，大企业创新路径、战略以及所青睐和擅长的大型研发项目在推进过程中受限于规模和组织结构的正式性、决策流程的冗长性而难以在短期内获得反馈，同样难以根据反馈信息进行连续调整。反之，如若中小企业无法及时捕获、分析反馈信息或者没有对此做出相应的有效调整，那么其成长路径必然受阻。因此这一成长路径同时体现着中小企业在灵活性方面的优势与要求，其中任一环节出现差错都将给予抗风险能力普遍较弱的中小企业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这也有助解释这类企业以及那些初创型小微企业存活率较低的原因所在。正如前文所提的中国依缘笔尖制造有限公司案例，它在2008年金融危机和之后的欧债危机中所面临的市场变化有所区别，自己所处的创新阶段同样迥异，因此分别有针对性地采取自主研发完成基础创新、与日本企业技术合作实现产品改进的策略。事实证明该公司的两次战略突围均获得巨大成功，而对不同策略的巧妙选择均源自对情境进行精确建模和匹配的结果。类似的，游戏产业及其典型中小企业的创新成长同样佐证此类路径的存在。和美国等市场不同，中国消费者群体最初并未形成付费下载游戏的习惯，因而国外企业常用的付费购买游戏这一做法遇到困境。总部位于西雅图的宝开游戏公司发现这一关键情境区别，进而基于对安卓系统、IOS系统用户分类调研的结果，创新性地采取免费下载和获取基本游戏功能、付费获取更好体验等新型收费模式，游戏产品的设计理念自然也做出相应改变并很快赢得市场[34]。随着消费习惯和整个游戏行业与市场的改变，该企业继续不断优化经营模式和推出新产品，持续成功地实现产品及其市场和企业自身的快速成长。

6 结论

鉴于中小企业创新、知识管理活动的特殊性和多样化性以及这类企业对于情境的依附性，本文探索图1所示概念层面、行为层面和创新层面变量之间的对应关系及作用，同时基于此探讨了中小企业的成长路径，认为：①中小企业时间、自身资源、富裕消费者匮乏分别对应着即兴式、拼凑式和朴素式创新，而知识及其管理是这些策略实现的基础。即兴式创新意味着企业在较短时间内做出计划、甚至边计划边行动，这需要内部知识检索的支持；知识模块内聚度较高且主题明确，为拼凑式创新的实现提供可能；朴素式创新需了解消费者的基本需求以及相应的设计和生产知识，中小企业内部相关知识存量较少，外部知识搜索成为必需。②作为概念层面的情境建模、情境匹配结果能够从宏观上为知识管理行为提供明确的目标，且对于不同维度的知识管理行为发挥着不同作用，而且调节行为层面的知识管理和策略层面的创新管理之间关系，说明同样的知识管理行为在不同情境下作用不同，而且知识管理行为与情境相契合时，其对中小企业创新策略的作用效率和影响效果将得到增强。③情境一直变化，而情境认知结果也在不断优化。中小企业知识管理行为和创新策略需要根据情境的变化不断进行反馈调整，而其结果又将带来新的情境建模、匹配要求，中小企业在这一双向作用路径中逐步提升行为与决策质量，进而实现成长。

参考文献：

[1]张磊，郭东强.中外中小企业群知识管理应用的比较分析[J].情报理论与实践，2010，33(5)：26-29.

[2]KEUPP M，GASSMANN O.Resource constraints as triggers of radical innovation：longitudinal evidence from the manufacturing sector[J].Research policy，2013，42(8)：1457-1468.

[3]CUNHA M P，REGO A，OLIVEIR A P，et al.Product innovation in resource-poor environments：three research streams[J].Journal of product innovation management，2014，31(2)：202-210.

[4]GIBBERT M，HOEGL M，VALIKANGAS L.Introduction to the special issue：financial resource constranits and innovation[J].Journal of product innovation management，2014，31(2)：197-201.

[5]MINER A S，BASSOFF P，MOORMAN C.Organizational improvisation and learning：a field study[J].Administrative science quarterly，2001，46(2)：304-337.

[6]MOORMAN C，MINER A S.Organizational improvisation and organizational memory[J].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1998，23(4)：698-723.

[7]DAVIS J P，EISENHARDT K M，BINGHAM C B.Optimal structure，market dynamism，and the strategy of simple rules[J].Administrative science quarterly，2009，54(3)：413-452.

[8]BRADY M.Improvisation versus rigid command and control at Stalingrad[J].Journal of management history，2011，17(1)：27-49.

[9]LÉVI-STRAUSS C.The savage mind[M].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66：74-77.

[10]BANERJEE P M，CAMPBELL B A.Inventor bricolage and firm technology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J].R&D management，2009，39(5)：473-487.

[11]DUYMEDJIAN R，RÜLING C C.Towards a foundation of bricolage in organization and management theory[J].Organization studies，2010，31(2)：133-151.

[12]KAMOCHE K，CUNHA M P.Minimal structures：from jazz improvisation to product innovation[J].Organization studies，2001，22(5)：733-764.

[13]CIBORRA C U.Thelabyrinths of information[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2：25-32.

[14]PRAHALAD C K，MASHELKAR R A.Innovation’s holy grail[J].Harvard business review，2010，88(8)：132-141.

[15]SIMANIS E，HART S.Innovation from the inside out[J].Sloan management review，2009，50(4)：77-86.

[16]PRAHALAD C K.Bottom of the pyramid as a source of breakthrough innovations[J].Journal of product innovation management，2012，29(1)：6-12.

[17]买忆媛，叶竹馨，陈淑华.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组织惯例形成——转型经济中新企业的即兴战略研究[J].管理世界，2015(8)：147-165.

[18]BAKER T，NELSON R E.Creating something from nothing：resource construction through entrepreneurial bricolage[J].Administrative science quarterly，2005，50(3)：329-366.

[19]GARUD R，KARNOE P.Bricolage versus breakthrough：distributed and embedded agency in technology entrepreneuship[J].Research policy，2003，32(2)：277-300.

[20]苏芳，毛基业，谢卫红.资源贫乏企业应对环境剧变的拼凑过程研究[J].管理世界，2016(8)：137-149.

[21]ECONOMIST.The charms of frugal innovation[R].Special report on innovation in emerging markets：first break all the rules，2010.

[22]GRANT R.Toward a knowledge-based theory of the firm[J].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1996，17(1)：109-122.

[23]BERTELS T，SAVAGE C.A research agenda for the knowledge era：the tough questions[J].Knowledge and process management，1999，6(4)：205-212.

[24]BASSI L.Harnessing the power of intellectual capital[J].Training & development，1997，51(12)：25-30.

[25]李江，和金生，王会良，基于情境管理的隐性知识管理方法研究[J].科学学与科学技术管理，2008(8)：77-82.

[26]潘旭伟，祝锡永，李娜.在情境中实现知识管理[J].图书情报工作，2011，55(4)：95-99.

[27]BARNEY J，ZHANG S.The future of Chinese management research：a theory of Chinese management versus a Chinese theory of management[J].Management and organization review，2009，5(1)：15-28.

[28]张建琦，吴亮，赵兴庐.企业拼凑模式选择对创新结果的影响一基于领域双元的研究视角[J].科技进步与对策，2015，32(11)：61-66.

[29]PRABHU J，JAIN S.Innovation and entrepreneurship in India：understanding jugaad[J].Asia Pacific journal of management，2015，32(4)：843-868.

[30]陆琦雯.发现小而美的创新企业(之二)[EB/OL].解放日报，http://finance.china.com.cn/roll/20121230/1215693.shtml.

[31]彼得·圣吉.第五项修炼一学习型组织的艺术与实务[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6：24-76.

[32]RADJOU N，PRABHU J，AHUJA S.Jugaad innovation：think frugal，be flexible，generate breakthrough growth[J].South Asian journal of global business research，2013，38(7)：689-691.

[33]TIWARI R，HERSTATT C.Open global innovation networks as enablers of frugal innovation：propositions based on evidence from India[R].Hamburg：Hambur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2012.

[34]陆琦雯.发现小而美的创新企业[EB/OL].解放日报，http://jingji.cntv.cn/2012/12/23/ARTI1356224600051176.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