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X”结构的多维度考察

柳明烨

摘    要： 随着社会的发展，近年来各大新闻媒体网站等多媒体传播媒介上出现了一类新兴的结构“神+X”，比如“神回复、神逻辑、神烦、神准”等，而且“神+X”结构在较短时间内迅速得到了网民的广泛认可;随着其可接受度和人们对其的认可度的不断提高，“神+X”结构在书面语中也逐渐活跃起来。为了进一步对“神+X”结构有更清晰、更全面的理解和认识，本文将对其句法、语义特点以及语用功能等方面进行综合性的多维考察。

关键词： “神+X”结构    句法结构    语义特征    语用功能

随着社会的发展，近年来各大新闻媒体网站等多媒体传播媒介上出现了一类新兴的结构“神+X”，观察语料我们不难发现，“神+X”结构中的“神”在一定的条件下已经具有了新功能，即大体上相当于程度副词的功能，“神”可以单独作为程度副词修饰形容词或动词性成分，其意义也由“特别高超或出奇，令人惊异的”引申出“极、非常”之意。冯雨晴（2014）分析了一些网络交际中常见的“神+X”格式的语用意义，同时从模因论的角度详细研究了其流行的原因。卢刚（2015）认为“神+X/XX”格式不仅含有褒义色彩，它还含有贬义色彩，可以通过委婉的贬义讽刺满足表达需要，从语用功能来看，它符合了语言的经济原则和礼貌原则;此外，卢文还从共时平面的角度分析了“神+X/XX”格式的语法特征，提出了“由于‘神的不断虚化和泛化，‘神+X/XX格式有日益固定和词汇化的倾向”的观点。韩文娟（2016）通过简单对比新旧“神X”提出了“新兴‘神+X的结构紧密度减小，形成了‘形容词性模标+动词性模槽结构，色彩义发生了变化”的观点。陶丽（2016）从构式语法角度分析了“神+X”的构式和组成成分的互动关系和社会文化因素压制，进一步研究了其背后的认知机制。以上四篇论文从语义、语用层面和构式语法角度对“神+X”格式进行分析，本文试图更加深入地探索“神+X”结构的构成、句法作用，它的语义特征及语用价值。

由于新兴的“神+X”结构从流行初期就广泛应用于网络中，尤其应用于年轻人的网络与口语交际中，现存的语料库中很难查找到与该结构相符的语料实例。因此，除极少部分语料来自BBC语料库外，本文的绝大部分语料均来自于网络。例如知乎、微博、百度派、腾讯网等。

1.“神+X”结构的类别及结构特点

在整理分析了大量语料的基础上，根据“神+X”结构的组成成分的不同，我们先将“神+X”结构分为“神+NP”、“神+VP”和“神+AP”三种形式来进行讨论。

1.1“神+NP”结构

根据黄廖版（2011）《现代汉语（增订五版）》对名词的分类标准，我们将收集的“神+NP”形式的语料实例（共50例）做出以下分类：

2-1    “神+NP”语料实例

如上表整理结果所示，能够进入“X”的名词绝大多数为普通名词、抽象名词，极少数是名词性短语。我们将收集的语料进行整理后发现，“神+NP”结构中的“神”作定语修饰“X”，对“X”具有修饰性和评价性，整个结构在句子中更多作主语、宾语，有少部分作谓语，还有极少部分作补语。

1.1.1主语位置上的“神+NP”结构

通过整理收集的全部“神+NP”形式的语料，我们得出主语位置上的“神+NP”占全部“神+NP”语料的25%。例如：

（1）我在微博抓娃娃抓中了柠檬C流氓兔，神抓手在此，速来膜拜。（微博，2018-04-17）

（2）《武林外传》三观正！这部下饭神剧和童年回忆简直是国产剧中为数不多三观正的经典作品，你们最喜欢里面的谁呢？（微博，2018-04-17）

（3）烧脑神番推荐《刻刻》，剧情设定简直爆炸，在佑河家有着代代相传的「止界术」使用止界术能够进入森罗万象尽数停止的“止界”。（微博，2018-04-16）

例（1）中“神抓手”指十分厉害的、一抓就准的抓娃娃抓手，这里明显地体现了博主的自豪之感。例（2）中“神剧”指博主心中非常经典的国产剧，这里的“神”包含了剧情有趣、演员演技到位、三观非常正又极具回忆性等内容，同时能传达出博主通过“神劇”一词褒赞了《武林外传》。例（3）中“神番”指人物、世界观设定令人惊奇，剧情发展跌宕起伏的动漫番剧，我们能够从中接收到说话人“强烈推荐这部番剧”的信息。

1.1.2宾语位置上的“神+NP”结构

宾语位置上的“神+NP”占所收集的全部“神+NP”语料的65%。例如：

（4）还在害怕和朋友无话可说吗？想摆脱尬聊的窘境吗？这里有一些聊天必备的神套路，保证让你语出惊人死不休。（腾讯新闻，2018-03-14）

（5）印度TATA又造神车！不烧油不充电，方向盘都换成“飞机档杆”。（好看视频，2018-04-17）

（6）纪录片《葛饰北斋：超越巨浪》里的这个片段：大英博物馆用一段视频还原了葛饰北斋神作（zuó）《神奈川冲浪里》的创作过程。（微博，2018-04-18）

（7）歌手鹿晗未来已来，继续揭秘第二张神专《XXVII》背后的创作故事。（腾讯视频，2018-04-18）

（8）不怕猪队友，就怕效率低还迷之自信的神队友，啥啥都想自己做，啥啥都简单，啥啥都要照着做好的数据再做一次！（微博，2018-04-16）

例（4）“神套路”作“有”的宾语，概括了能让聊天顺利并且有趣地进行的一系列语言或模式，如果去掉“神套路”中的“神”，整句话就缺少了吸引读者的亮点。例（5）“神车”作“造”的宾语，体现了TATA新款车的与众不同与神奇之处：以压缩空气作为动力，取消方向盘改用档杆;该标题借着人们对“印度是一个神奇的国家”的固有印象，以“神车”为辅助编辑视频标题，足具吸引力。例（6）“神作”高度赞扬了《神奈川冲浪里》出人意料的构图、瞬间即逝的千姿百态，之所以称之为“神”作，正是因为《神奈川冲浪里》不是一幅画而是版画集，所印制的作品为世界各大博物馆珍藏。例（7）“神专”作“揭秘”的宾语，包含着对《XXVII》专辑的赞赏之意，“神”字暗含着专辑从选曲、作词、MV拍摄、画报拍摄、专辑宣传、歌手个人参与度等等一系列专辑制作的惊艳之处。例（8）“神队友”具有鲜明的讽刺感，后面的语句则是对队友“神”在何处的具体吐槽，如果在“神队友”后不继续叙述也不影响听话人的理解，听话人仍能根据自身经验联想出“神队友”的奇葩做法。

1.1.3谓语位置上的“神+NP”结构

谓语位置上的“神+NP”占收集的全部“神+NP”语料的17%。例如：

（9）泰国偶遇彭于晏，意不意外？哈哈，感觉和当地人毫无违和感呀，后面的小哥也真神表情了！（微博，2018-03-27）

（10）工商所长神逻辑：造假者不来找我，我就没办法。（微博，2018-03-25）

（11）宝妈我一直在追《放开我北鼻》这个节目，一个不是亲子但好看程度远胜亲子的真人秀节目！这个节目神套路，宝妈强烈要求简单点！套路简单点！（大众点评，2016-09-04）

“神表情”“神逻辑”“神套路”本为名词性结构，但在上述三件示例中承担着谓语的角色。例（9）用泰国民众的“神表情”（特殊表情）调侃了彭于晏过于黝黑的肤色。例（10）中，博主用“神逻辑”对工商所长对投诉打假事件的态度及回复内容进行尖锐的讽刺，强烈谴责了有关部门办事不利，只说不做的不良行为，具有鲜明的贬义色彩。例（11）是帖主对《放开我北鼻》节目“标题搞事情”的委婉吐槽，从中不难看出帖主对这一节目的喜爱之情。

整理语料中我们发现极少数“神+NP”在句中还可作补语。例如：

（12）如何提高基础代谢率，让减肥变得更神速？（百度经验，2017-06-20）

例（12）中的“神速”在句中作“变”的补语，表示变得“速度非常快”，“神”修饰限制“速”，此时“神”有“极，非常，特别出奇，令人惊异”之意。

1.2“神+VP”结构

“神+VP”是一种新兴用法，这一用法中“神”承担了副词的功能，修饰“VP”。根据黄廖版（2011）《現代汉语（增订五版）》对动词的分类标准，我们将收集的“神+VP”形式的语料实例（共45例）做出以下分类：

2-2    “神+VP”语料实例

如上表整理结果所示，能够进入“X”的动词绝大多数为动作行为动词、少数为存现动词，同时少数动词性短语也能够进入“X”。我们将收集的语料进行整理后发现，“神+VP”结构在句子中大多数作谓语，部分作宾语，少数部分作主语和定语，还有极少数作状语。

1.2.1主语位置上的“神+VP”结构

通过整理收集的全部“神+VP”形式的语料，我们得出主语位置上的“神+VP”占所收集全部“神+VP”语料的14%。例如：

（13）众所周知，知乎是段子手的大型集散地，各种脑洞大开的神回复层出不穷。（知乎，2017-10-08）

（14）神操作吗？相信每个人都有很多次啦。但是歪打正着的神操作就不容易了。拿我自己来说，有一次心血来潮把课后习题写完了，结果老师正好抽查书本，全班就我一个写完了，给老师造成了一种我特别热爱学习的错觉。（百度派，2017-06-26）

（15）我的天哪！这个神展开真的受不了，我本来不是为人排忧解难的吗？蜜汁结果啊哈哈！（微博，2018-04-18）

例（13）中，“神回复”一词指的是知乎上层出不穷的、令人意想不到的奇特回复段子。例（14）中“神操作”在句中作主语，指出乎意料的、令人称奇的行为。例（15）“神展开”指不受控制、令人意外的发展后续。三个“神+VP”都有“出乎意料、意想不到”的意思，这是由“神”的“令人惊异的”这一层意义引申而来的。

1.2.2宾语位置上的“神+VP”结构

宾语位置上的“神+VP”占收集的全部“神+VP”语料的26%。例如：

（16）多年前范志毅曾在媒体上提醒张琳芃不要纹身，近日他又解释了自己当年的“神预言”——“当时我还是从经济角度来看待这问题。你纹身后，赞助商不会给你代言合同。”（新浪体育，2018-04-02）

（17）优秀的对手就是要时刻保持状态，还对方一记神吐槽！（自拟）

（18）张召忠最大的价值在于神预言和娱乐，至于对国际政治与外交的问题所进行的分析预判，则是相当不靠谱的。（微博，2018-04-16）

例（16）中“神预言”作“解释”的宾语，指范志毅的预言准确性。例（17）“神吐槽”作“还”的宾语，指令人捧腹的、精准犀利的吐槽。例（18）中“神预言”作“在于”的宾语，指毫无用处的、不着边际的预判，使讽刺意味更加强烈。

1.2.3谓语位置上的“神+VP”结构

谓语位置上的“神+VP”占收集的全部“神+VP”语料的46%。例如：

（19）《这就是街舞》节目组神剪辑，易烊千玺背锅，韩庚圈粉，黄子韬灌鸡汤（微博，2018-03-28）

（20）王彦霖继爆笑“铁门槛”之后神模仿《流星花园》言承旭跟大S，这配音也是没谁了。（微博，2018-04-16）

（21）国外一妹子无意间在停车场看到只有一只脚的鹅，为此难过大哭，但结局神展开。（微博，2018-04-18）

（22）港圈男神混剪，颜值暴击，哥哥你靓爆了！（微博，2018-04-18）

（23）美剧的剧荒时代过去了，追剧的时刻已来临，抱手机一起神宅追剧吧，凡人们。（微博，2017-10-31）

例（19）“神剪辑”在句中做谓语，意指节目组剪辑不合理，为了吸引眼球故意为之。例（20）“神模仿”指王彦霖的剧情配音有趣而生动。例（21）结局“神展开”，出现了任何人都没有料想到的结局，伤心的气氛一扫而光，让人哭笑不得。例（22）“神混剪”即剪辑者将众男神的俊美剧照配以动听的音乐制作成的令人赏心悦目的视频。例（23）“神宅”一词作为名词性结构讲指“奇特的、多功能的、令人向往的房屋”，在此例中指“长期呆在家不出门”。语义指向后面的“凡人们”，意在表达希望朋友们同自身一样享受呆在家中追剧的时光。

1.2.4定语位置上的“神+VP”结构

定语位置上的“神+VP”占收集的全部“神+VP”语料的12%。例如：

（24）感受一下吴亦凡这些年神错位的照片，这种奇妙的巧合真是超萌了。（微博，2018-04-17）

（25）每个人身边都会有那么几个神补刀的朋友。（知乎，2017-04-09）

（26）生活中有很多神转折的故事，你能料想到温馨的开始，却想不到令人大跌眼镜的结局。（自拟）

例（24）“神错位”修饰“照片”，向读者提供了照片上的信息内容，让人不禁联想起一幅幅有趣的画面。例（25）“神补刀”修饰“朋友”，补刀还要用“神”修饰，形象地定义了什么是损友，让人深感无奈。例（26）“神转折”作“故事”的定语，指那些前后反差巨大，猜得到开头却猜不到结尾的故事。

还有极小部分“神+VP”作状语。例如：

（27）跟下铺同时百度了小青柑泡法并且神同步地各自为自己的小杯子拍了照片，果然不愧是上下铺，贼默契。（微博，2018-04-18）

“神同步”作“拍照”的状语，显示了上下铺之间高度默契与亲密的友谊以及博主的自豪感。

1.3“神+AP”结构

在我们收集的众多语料中，只有“神美、神坏、神快乐、神准、神烦”等符合“神+X”结构，且“X”皆为具有褒贬色彩的性质形容词，“神”引申为“极、非常”之意。例如：

（28）这群主人真的神坏，这么欺负我们bang哥，哈哈哈。（微博，2016-04-19）

（29）库里2017-18赛季，依旧是他，那个运球丝滑，三分神准的库里！希望萌神早日归来，继续神奇表演。（微博，2018-03-28）

兩个例句中的“神”都有“非常”之意。例（28）“神坏”即表示“群主非常坏”，虽然字面上是贬义，实则是对群主的调侃及认可。例（29）中“神准”做库里的定语，意在称赞库里投三分球的准确度之高。

本章在考察大量语料的基础上，对“神+X”结构的内部成分及其在句中的句法作用进行了形义结合的细致分析。我们发现：1）普通名词中个体名词、抽象名词，动词中大部分动作行为动词、少数存现动词以及部分性质形容词可以进入该结构;2）“神+X”结构能够形象地表达说话者的主观情感，例如自豪感、赞美欲、喜爱感、愤怒感、嘲讽欲;3）“神+NP”该结构中可概括多种含义，比如（2）中“神剧”就包含了包括剧情、演员演技、三观等多种内容;4）“神+VP”大多具有“令人意想不到、出乎意料”的意思，“神”配合“VP”或“AP”的实际意义，能够引申出“十分、很、非常”等意思;5）该结构用于各类新闻或视频标题中，能够使标题整体更具吸引力。

2.“神+X”结构的语义特征及语用价值

2.1“神+X”结构的语义特征

2.1.1概括性

概括性是指该结构能够最大限度地概括说话人想要表达的具体内容，其中还包括说话人复杂的思想感情，这需要我们通过该结构所处的不同语境加以判断。例如：

（30）（记者张晓鸽）春节前后到现在，电视上热播的都是古装剧，现实题材的电视剧寥寥无几，主要是因为现实题材的电视剧，除了讲婆媳关系的，审查都非常繁琐，神剧愈演愈烈是因为审查容易通过。（京华时报讯，2016-03-09）

（31）生活中有哪些让人佩服的神反应，机智的不要不要的，并且很有才的片段？（知乎，2017-05-01）

（32）总有一条淘宝神问答，让你怀疑人生。（搜狐网，2017-12-12）

（33）最近，日本一网友火了！他以漫画的形式神总结了女人“结婚前VS结婚后”的变化引数十万网友围观转发。无数男同胞大呼：这就是我老婆！（微博，2018-03-26）

（34）最近的四月新番不知道怎么了开始集体玩神展开。（腾讯网，2017-06-16）

例（30）的“神剧”从语境上来看与上文例（2）不同，概括了那些容易过审的、不考量观众喜好的、剧情展开莫名其妙的电视剧，透漏着记者对这些“神剧”的讽刺意，具贬义色彩。例（31）“神反应”概括了机智的、反应迅速的、高情商的、幽默的等类型的反应。例（32）“神问答”概括了淘宝上所有或令人费解的，或让人捧腹的问答。例（33）“神总结”指全面的、反应现实的、形式奇特的总结。例（34）“神展开”概述了四月新番剧情进展神奇，动漫风格走向趋同，其中暗含着惊讶感叹之意。

2.1.2主观性

“神+X”的主观性，是指说话人对该结构所包含的信息量的认识是主观的，对其包含的信息的评判标准也是主观的，人们对同一个“神+X”的认识会由于个人经验或情感态度的不同而产生不同的见解。一般的，人们会重读“神+X”结构中“神”从而突出自己的主观情感。以“神回复”为例：

（35）古代让人拍案叫绝的神回复，“人尽可夫”竟是这样来的，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哔哩哔哩弹幕网，2018-04-16）

（36）奶奶无法容忍某个调皮的小孩，说，再调皮奶奶就给那个老猴子打电话，让老猴子把你抓走。立马来了神回复：老猴子有手机吗？哈哈！（微博，2018-04-18）

例（35）的“神回复”是对中华文化的高度赞扬。“人尽可夫”出自《左传·桓公十五年》，它以幽默诙谐的口吻向大众展示了古人的智慧表现。例（36）“神回复”则是对孩童可爱调皮举动的幽默叙述，表达了家人对孩子的丝丝爱意，二者虽均有褒义色彩，但与个人情感态度有密切关联。

我们再以“神操作”为例：

（37）吃鸡大神韦神4AM成为网鱼网咖代言人，新官上任三把火，网鱼吃鸡神操作，4人对战96人，开启吃鸡really hard模式，结果反被粉丝围殴，杭州F4的粉丝这波很强势，面对4AM，绝不手软！（微博，2018-04-18）

（38）刚刚，这个中国人一记神操作，竟解决了困扰全球百年的难题，全球震惊！而他究竟有多年轻，你可能想都想不到？！（百度百家号，2018-03-16）

例（37）的“神操作”是指对“吃鸡”游戏的对战模式进行重新改版，如果人们不清楚“吃鸡”是一款电竞游戏，那么对该句中“神操作”的认识将无从谈起。对例（38）中的“神操作”的理解，也会因人而异。普通群众对它的理解多数仅存于表面，即攻克这一世界难题十分令人钦佩，而详细学习过计算机、物理学知识的人们，对它的认识就更为深入，比普通群众更理解解决这一难题究竟有多艰辛、多复杂。所以，对同一个“神操作”的认识与人们的个人学识、经验有着密切的关系。

2.1.3程度性

“神+X”中的“神”在修饰“VP”和“AP”时，有“十分、很、非常”等意。“神”表示动作或者性质的程度高，是由表示“特别高超或出奇，令人惊异的;神妙的”意思转喻而来的。例如：

（39）降噪耳机神好用，戴上后周边再吵都可以睡成猪，再也不用烦心熊孩子和老娘客们的聒噪了。（微博，2018-04-09）

（40）跟下铺同时百度了小青柑泡法并且神同步地各自为自己的小杯子拍了照片，果然不愧是上下铺，贼默契。（微博，2018-04-18）

（41）王彦霖继爆笑“铁门槛”之后模仿《流星花园》言承旭跟大S神相似，这配音也是没谁了。（微博，2018-04-16）

这些“神”都有“非常”之意，例（39）指耳机降噪程度高，例（40）指上下铺间默契程度高，例（41）指配音模仿相似度高，三者都对所描述的对象给予了肯定性评价，并暗含赞美的意思。

2.2“神+X”结构的语用价值

2.2.1“神+X”符合语言的合作原则

“神+X”结构所含的相关信息恰当且不多余，能够清楚明白简练地表达话语内容。符合格莱斯（1975）“合作原则”中量的准则和方式准则。例如：

（42）她是中国电视第一代导演。在拍摄技术和经费都比较匮乏的80年代，她导演的86版《西游记》是公认的一部特效最土，却是留给观众印象最深刻、最经久不衰的一部“神剧”，是几代人寒暑假的青春回忆。去年的今天，杨洁导演去世，缅怀！（头条新闻，2018-04-15）

（43）面对《环太平洋》和《黑衣人3》里的神字幕，怎么解释“天马流星拳”和“此恨绵绵无绝期”？电影《敦刻尔克》为什么差点儿会发生一场重大字幕事故？听听神翻译大神本人的幕后故事吧！（微博，2018-04-16）

例（42）中的“神剧”多包含的信息包括语境中“特效最土、印象最深、最经久不衰”等多重含义，却也恰到好处地描述了86版《西游记》对那一代人的重要性，不仅极具真实性更具概括性;同样，例（43）“神字幕”包含了“令人费解的字幕、令人称赞的唯美字幕，或是造成重大字幕事故的字幕”等信息，非常具有概括性，简洁明了，而这些“神字幕”更是从各大电影的嵌入字幕中获得的，更不缺乏真实性。因此我们认为“神+X”结构符合语言的量的准则和方式准则。

2.2.2“神+X”符合语言的得体原则

索振羽编著的《语用学教程》中指出“得体原则”有三个准则：礼貌准则、幽默准则、克制准则，“神+X”结构符合这一原则。例如：

（44）小学试卷现学生“神回答”老师“神批注”。（百度新闻，2015-06-18）

（45）我也是个神嘴，说想要认识外国人就有，说想认识开大g的也就有，下面说点什么哪？可我就是没想过要有个结婚的，怪不得一直不成。（微博，2018-04-16）

（46）BBC mini剧《无妄之灾》完结，并没有期待中成為神剧……（微博，2018-04-16）

例（44）巧妙地以“神回答”表达了学生们异想天开的回答，完全没有批评的语气。这符合礼貌准则的得体次准则，即最大限度地使别人得益、最大限度地赞誉别人。例（45）用“神嘴”自嘲，这是一种上乘的幽默，在自我解析的同时也给众人带来欢乐，符合幽默准则。例（46）“神剧”的意义大体与例（42）相同，但语用色彩有所不同。句中虽没有明显的批评的语言，但却通过“神+X”结构较为委婉地对mini剧进行了批评，表面幽默，实则讽刺，符合克制准则。因此，我们认为“神+X”结构符合语言的得体原则。

2.2.3“神+X”符合语言的经济原则

这里说的“经济原则”是指某一语言结构能以最为简短的形式表达尽可能多的内容。现代社会生活节奏加快，人们在交际中总是寻求更为简便的方式以获得更强的表达效果，“神+X”结构便能以极简形式表达说话人复杂的思想内容和强烈的主观情感。例如：

（47）地铁里永远不缺奇葩工薪男的“神睡姿”。（百度新闻，2014-12-16）

（48）听说视频上传了《流星花园》就跑去看了，大s真的是神颜了，言承旭到现在看也是帅的。（微博，2018-04-16）

“神睡姿”指地铁里各种各样的、奇怪的、罕见的睡姿，同时也暗含对在公共场合做出有失大体的行为的谴责之意。“神颜”指令人沉迷，各个角度都十分完美的容颜，仅用两个字就诠释了说话人内心认定的最美容颜。但是，由于个人审美的不同，对于“神颜”的标准也不同，因此“神颜”还具有强烈的主观性。正因为“神+X”结构可以通过简单的几个字符表达丰富的意义，所以该结构得以在社会生活中快速广泛地传播使用，深受人们的青睐。

3.结论

本文从句法结构、语义语用角度对“神+X”结构进行了进一步研究。主要概括如下：

（1）发现普通名词中个体名词、抽象名词，动词中大部分动作行为动词以及部分性质形容词可以进入该结构，并且能够在不同语言环境中承担主语、谓语、宾语、定语和状语的角色，“神”获得了副词的功能，产生了“十分、非常、很”等义。

（2）随着时代的发展，“神+X”的语义特点也有了明显的变化，具有了概括性、程度性和主观性，在语用表达上，也符合会话原则、得体原则和经济原则。

总之，“神+X”的新兴语言现象是社会快速发展的结果，它与其他新兴结构一样逐渐成为人们普遍接受的表达形式，这就是语言的独特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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