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香农绘本的形式技巧分析

2018-04-16 00:52
关键词:香农原生态大卫

(太原师范学院 美术系, 山西 晋中 030619)

绘本插画风格的类型基本上可以分为两个极端:一是严谨精确的技巧型插画,二是具有超强想象力的个人风格型插画。当代美国绘本画家大卫·香农就在这两个极端之间取得了平衡。他的“大卫”系列绘本作品以儿童涂鸦手稿为原型,经过画家的二次创作,形成了兼具童趣与现实表现力的绘本作品。其审美特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主观性极强的原生态造型;二是涂鸦图式之上的现实主义描绘。二者形成强烈反差,互相背离而又奇妙融合,赋予了作品显著的原创特征和强大的视觉张力,形成了独特的个人风格。

绘本插画创作的重点首先是人物设定的原创性。众所周知,原创的美学价值不在于技巧,而在于独特的视角带来新奇的视觉体验,人物设定的原创灵感来自直觉的判断:进行图像叙事时能将个人对生活本质的体验与受众分享。就如何处理图像的形式和技巧的关系而言,一方面,原生态绘画样式具有新奇性,在针对个人体验的表现力方面远超通俗写实主义作品,在开发原创性的人物设定时具有先天优势;另一方面,绘本创作必须讲求绘画技巧,不讲求技巧的原生态绘画(幼童涂鸦作品)往往会引发歧义,造成辨识困难,因而不容易为受众认同。大卫·香农在对立的两个极端之间取得了令人赞叹的平衡。他把原生态绘画图式以极富视觉张力的现实主义方式展现出来:形象简约如符号,还残留着草稿笔痕,却能引起观众非常真实的主观感受。他笔下的顽童显然不是“写实”的形象,却唤起了受众的童年印象。本来,原生态的涂鸦和现实主义的表现方法完全是两种体系,作者显然在对立的风格之间找到了平衡点,将现实主义表现手法合理依附在符号化的主观图形上,同时具有了平面构成与立体塑造的特征,因而造成强大的视觉迫近感与形式张力,充满巴洛克风格的热烈与动感。其原创理念的核心在于用儿童画手法与技巧型插画风格拉开距离。

一、人物造型的原创设计

大卫·香农采用了儿童画中最典型的“图示与象征”手法。作者刻意中断了“视网膜写实”意图,让绘画回到一种符号化的表达(图1[1])。与风行中国的日式动漫造型迥异,大卫·香农的人物原设直接采用了儿童涂鸦作品(原生态绘画),有显著的离经叛道感。其儿童形象很大程度上背离了中国主流的审美习惯,既不甜美也不聪明,却具有独特的新奇风格和强烈的感染力。作者将形象外轮廓作概念化处理:头部简化为标准的圆圈,用半圆形指代耳朵,三角形指代鼻子,眼睛以两个黑点表示(图1),身体的轮廓简化为类似胶囊的几何形(图2[2])。这样做的好处在于:符号化外形很大程度上降低了细节描绘的难度,并对人物的动作方向有了更明确的指向,更易于主动把握。

图1大卫上学去图2 “大卫!回来!”

由于童书插图多数时候是给不识字的孩子看的,图画的功能是代替文字传递信息。在图像爆炸的当代,成人也会不满足于由明暗和透视构成的“真实幻象”,需要一些“示意”来填补想象的空间。所以,“指代”与“表示”比单一的“写实” 手法更具备直接的说服力。

二、表现手法

大卫·香农塑造形象的手法是半立体的——含蓄的现实主义表现手法特征。体积的表现涉及一个概念,就是轮廓线的“叠压”:前面的线压着后面的线,形成空间层次,暗示体积的存在。大卫·香农对涂鸦手稿的轮廓线做了微妙的调整,用轮廓线的叠压暗示体积的存在以及空间层次。之后,画家使用接近东方风格的简单晕染手法,从边缘线开始制造由深到浅的过渡色调,烘托出一定的凹凸意味(图2),最后加上不明显的高光,完成体积的表现,整体上还是西方现实主义表现手法的范畴,唯一有所区别的是,传统的西方塑造手法制造圆雕式的立体空间,而大卫·香农巧妙地只做了其中一部分。他仅仅赋予体积浅浮雕的厚度,在立体感的要求上非常有节制,适当压制体积感的表达,去换取平面形式的意味(图3[1])。

四肢和五官基本上也保持了同样的塑造方法。单纯的立体塑造难度大,而且过多的塑造容易将画带入“写实”的藩篱。大卫·香农不失时机地用直白的“暗示”,加入简单的塑造,来传达体积、空间含义,并且形成有趣的对比。如图4[2]中人物使用了儿童画的涂鸦形式,鸡腿、土豆组成的道具却相对精细地表达了质感,具有显著的现实主义特征。

图3“大卫,上课不可以吃口香糖!”图4“大卫,不可以玩食物!”

大卫将写实技法跟他所选择的涂鸦题材配合得天衣无缝,同时又保留了珍贵的朴拙意趣。这种将相对立的两种形式同时用于插画创作的手法,颇具建设性意义。

三、构图

大卫·香农似乎从不在意构图,没有经典的技巧型绘画所讲究的“克制和收敛”,而是着力制造一个热闹的场面气氛。作品里充满了“不完整”:切出画面的家俱、头部永远处在画面以外的大人形象(图5[1]),然而这一切保证了主角形象的突出;贯穿画面的斜线制造出强烈的动感(图6[3]);长的横线、竖线把画面分成大小不同的矩形色块(图7[2])。大卫·香农使这些平涂的色块之间形成了协调的序列关系:没有面积的雷同,也取消了暧昧不清的色彩过度,强调了黑白的节奏和一定装饰意味的秩序感,这样既增加了画面的构成因素,也为涂色带来了便利。这是画家匠心独运的画面经营,画面的平衡证明了真正的形式感是含而不露的。

四、制造画面冲突的方式

大卫·香农制造画面冲突的方式有以下几种:

其一,主观形式搭配客观的视觉表现。简单而到位的质感传达为涂鸦手稿增添了图像叙述的可信度,用示意性的质感表现代替了传统的精细描画。作者在大面积区域用随意笔触赋予了画面不修边幅的效果。仔细分析,笔触在不同色彩、质感的区域有明确的区别:粗涩的笔触总是出现在毛茸茸的地毯、斑驳的墙面或者木制的家具等上面,貌似不经意中却存在着点线面的秩序。即使有两块不同的区域用了类似的笔触,其中一块必定会及时地出现了装饰图案(图7[2]),这图案恰好是彩色的衣服或者被子的花纹,从而有效地避免了画面元素的雷同。

其二,跨页的运用。跨页是插画常用的手法,将两个版面连成一幅画以表现更宏大的场景。大卫·香农大量使用跨页,并且取得了恰如其分的效果。他用跨页时而表现巨大的场景,时而表现近距离,如图8[2],一个硕大无朋的嘴巴,横穿两幅页面正对观众。宇宙黑洞一样的大嘴里面悬浮着鸡腿、胡萝卜、菜花、豆角等形形色色的食物,淋漓尽致地表现了贪吃的儿童将所有的食物不停地塞进嘴里的情景。

图8 “大卫,不要吃了”

其三,视角交替的节奏。大卫·香农有时把画面视角拉得很近,连续几幅画面都是被一个特写的简单人形占满。挑战了观众的视觉耐心后,大卫·香农推远视角,展现儿童房间全景,杂乱的玩具平铺在地上造成密集的感觉,与墙的大面积空白形成巨大反差,视野豁然开朗(图9[2])。作者将视角自由地拉近或推远,取得了视觉与心理的跳跃感,以这种落差形成了节奏。“大卫”系列儿童绘本以强烈夸张的图像叙事形式将绘画的魅力展现出来,仅以极少的文字把多幅连续的动感画面联系起来。这些稚童体的文字作为另一类型的图形元素参与到画面构成中,使得整个作品形成以图像叙述为支配力量、稚童体文字为纽带的绘本结构。粗野而简单的涂鸦中蕴含着合理的视觉真实;而暴露的草稿线条有意无意地让受众忽略了技巧的存在,跟着主角去经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审美历险。

图9 “把玩具收好!”

五、结语

艺术创作从来不是遵循一个固定的经典样式,新形象的产生更需要和日常生活发生关系,才会有活力和当代性。“大卫”系列绘本在新颖怪诞的原生态面貌之下,隐现着毫不炫技的写实功力和冷静观察生活细节的现实态度。大卫·香农在创新过程中并没有使用新式绘画技巧,仅仅以儿童涂鸦为结构,着力于制造连续画面中处处存在的意外惊喜——幽默、荒诞、夸张的静态喜剧效果,在此基础上进行了情理之中的写实表述。两种普通的审美形式的结合制造出化学反应般的视觉张力。大卫·香农的作品完美地诠释了在绘本插画创作过程中合理的涂鸦表述与写实技巧运用的主次关系,显示了一种文化生长的可能性。

[参考文献]

[1] 大卫·香农 .大卫上学去[M].于治莹,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7.

[2] 大卫·香农 .大卫不可以[M].于治莹,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7.

[3] 大卫·香农 .大卫惹麻烦[M].于治莹,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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