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哲,胡志坚,玄兆辉,蔡笑天
(中国科学技术发展战略研究院,北京 100038)
中国和德国是世界制造业大国,在国际经济和贸易格局中具有重要地位[1]。中德两国关系提升为全方位战略伙伴关系,为两国科技创新和经济合作开拓了更广阔的空间[2]。2014年3月28日,习近平总书记访问柏林时表示,未来几年是中德各自改革发展的关键时期,也是两国实现共同增长进步的关键时期。两国开展深度战略合作的时机和条件已经成熟,要扩大双向投资和贸易,多搞战略性大项目,进行联合研发、联合生产,推进制造业对话。为深化两国创新合作,需要基于两国的发展阶段、国际分工等特点,分析两国在创新方面的特点和发展趋势[3]。为此,我们选择整体竞争力、创新资源、高新技术产业等角度,探索通过创新“状态”比较的方法,分析两国在与同类国家比较条件下所显示的“状态”特征。
Romer的内生经济增长学说对知识、技术研发在经济增长上的贡献度予以理论认定,鉴于知识经济发展对国家创新系统的重要意义,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1997)首度将国家创新系统认定为知识经济社会的基础设施,指出这是一个由“创造、储存和转译知识技能、新技术产品的机构”组成的“机构网络”,其目的是通过知识和技术扩散能力的提高影响国家创新业绩[4]。Saviotti分析了全球创新一体化和国家创新特性的矛盾共存关系,并系统阐释了国家创新系统理论的衍化和发展。国家创新状态是国家创新系统理论在当今视域和发展转变下的拓展和深入,对国家创新状态的比较研究能够反映不同国家基于自身发展状态和国际分工而表现出的整体创新表现。
现有针对国家创新的研究一般采用现状(各种指标)直接比较的办法,这种方法可以直观、直接地反映比较双方在各个指标上的差异。但这种比较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第一,难以反映创新领域的国际分工和比较优势;第二,难以反映经济发展水平(阶段);第三,数据分析结果与一般性常识往往差别不大[5]。因此,这种直观的比较往往不能反映对比双方的竞技状态如何,容易造成政策含义不清。
状态比较的困难在于,如何选择合适的参照系和数据,通过相对指标反映一国的创新状态。在此,我们将美国、日本等发达国家以及《国际统计年鉴》中的“高收入国家”作为德国的参照系,而将巴西、俄罗斯等金砖国家以及“中高收入国家”作为中国的参照系,从整体竞争力、创新资源、产业创新与创新环境等角度进行了探索。
中国2014年人均GDP约7500美元,第一、第二和第三产业的比重分别为9.2%、42.6%和48.2%,主要的制造业部门为冶金、计算机和通信设备、交通装备制造、化工等领域,正在经历向城镇化和工业化的快速发展阶段,大量农村人口正向城市转移。
德国2012年人均GDP为42625美元,农业、工业和服务业的比重为0.8%、30.5%和68.7%,主要的制造业部门为汽车制造、机械装备、电子设备、化工等,已完成了工业化和城市化。
国际金融危机影响下,中德两国经济都保持了良好的发展势头,共同为世界经济复苏做出了贡献。中国在金融危机后GDP的年增长率分别为9.2%(2009年)、10.4%(2010年)、9.3%(2011年)、7.7%(2012年)、7.7%(2013年)和7.4%(2014年)。德国在2010年和2011年保持了3%以上的GDP年增长率,2012年下降为0.7%。
国家创新指数、劳动生产率、投资回报率、能源使用效率等指标反映了一个国家的整体创新能力,也是创新绩效的体现[6]。中德两国由于工业化发展阶段不同,在这类指标上具有明显的差异。除能源使用效率指标外,中国在中高收入国家中表现较好。
根据《国家创新指数报告》,德国2013年在发达国家中排第9位,相对状态并不是非常理想,而中国处于发展中国家首位(总排名第19位),创新状态相对较好。从世界经济论坛的竞争力排名来看,2013年德国(第6位)排在美国、英国、日本、法国之前,在主要发达国家中保持领先,中国(第29位)也明显领先其他金砖国家。
劳动生产率方面,中国2009年超过中高收入国家,德国略低于高收入国家。从2000年以来,中高收入国家每单位劳动力创造的GDP从7151美元上升到2010年的12000美元,这个过程中,中国从4460美元上升到12593美元,于2009年赶上并超过了中高收入国家的平均水平。2000年以来,高收入国家人均GDP稳定在45000美元以上,2010年超过50000美元,德国这一指标虽然稳定在40000美元以上,但始终低于高收入国家的平均水平。
从股市的投资回报来看,中国的投资回报周期长于其他金砖国家,而德国短于主要发达国家。2013年,中国的上证、深证平均市盈率约为10,高于巴西和俄罗斯,与印度接近。而德国股市市盈率为17,与美国接近,低于日本(23)和法国(24)的水平。这反映出,虽然新兴市场国家整体上的投资回报效率优于发达国家,但仅从股市来看,中国在新兴市场国家中并无优势。
从能源使用效率来看,中国相对中高收入国家处于较低水平,德国则优于高收入国家。2010—2012年,中国每单位能源产生的GDP基本在3美元以上,而中高收入国家在2003年后就超过了7美元。高收入国家的平均水平在7美元以上,但德国在2007年超过了8美元,高于高收入国家的平均水平。单位能源的CO2排放量指标也显示了类似的特点,德国明显低于高收入国家的平均水平,近年呈下降趋势,状态良好;中国2004年超过中高收入国家的平均水平并持续上升,状态较差。
R&D投入占GDP的比重、百万人口科学家和工程师数量、论文引用率、三方专利数等指标体现一个国家的科技资源的总体规模,是实现创新的基础性条件,也能反映未来的创新潜力[7]。对于这类指标,中国呈现出积极增长的状态,优于中高收入国家。
单位:GDP单位能源消耗(2005年不变价购买力平价美元/千克石油当量)资料来源:世界银行国家发展指数数据库,经整理。图1 能源使用效率比较
在研发投入强度方面,中国从2000年的不到1%上升到2014年的2.05%,德国从2000年的约2.5%上升到2009年的2.8%左右,两国分别超过了高收入国家(2009年约2.5%)和中高收入国家的平均水平(2009年约1.1%)。
在百万人口拥有科学家和工程师方面,中国人员储备良好而德国低于高收入国家平均水平。在这个指标上,2000年中国和中高收入国家基本持平(500人),但中国这一指标增长速度更快,2009年达到约1200人(中高收入国家约1000人)。相对而言,德国从2000年的3000多人连续增长到2009年的3800人,这个数据远高于中国但低于高收入国家的平均水平(约4000人)。
从论文引用率和专利来看,中德两国都处于较好的知识创造状态。2014年基本科学指标数据库(ESI)论文中,中国每篇论文平均被引用7.6次,和巴西、印度处于相同水平;德国这一指标为14.6次,略低于美国和英国但高于法国和日本。从三方专利数来看,德国与美、日同为世界第一梯队的知识产权强国,2013年达到5465件;中国快速跃升至第二梯队的知识产权大国,2013年达到1785件,遥遥领先其他新兴国家。
高技术产业的企业研发投入强度、高技术产业增加值等指标反映了企业创新活动的强度、效率、绩效等现实的竞争力[8]。这些指标中,中国表现出良好的状态,投入强度指标持续增长,领先金砖国家,增加值指标在发达国家中也领先。
从高技术产业的企业研发投入强度看,中国显示了更好的增长状态。德国一直保持稳步增长的高研发投入强度,2000年就达到了2.7%,2012年达到3.1%,在主要发达国家中处于中上水平,低于韩国、日本、美国的水平。中国企业研发投入迅速提高,从2000年的0.6%增长到2012年的1.9%,在金砖国家中领先。
高技术产业增加值中国仅次于美国。十年来,德国高技术产业较平稳发展,2007年以来始终保持在接近1000亿美元的水平,与美国的差距拉大[9]。中国高技术产业规模急速扩张,从2000年的380亿美元迅速增长到2012年的3600多亿美元,远高于其他金砖国家,规模接近美国。
资料来源:中国高技术产业数据2013等。图2 高技术产业增加值比较(单位:10亿美元)
虽然各国的基本国情有很大差异,但企业平均开业时间、手续数等指标也反映了创新创业的便利程度,有利于从定量的角度分析创新环境[10]。中国相比金砖国家处于良好状态,但企业开业所需手续数没有简化到中高收入国家的平均水平,完善创新创业的制度环境方面仍有很大空间[11]。
在企业开业时间方面,德国在2007年后低于高收入国家平均水平,2013年为14.5天;中国2013年为33天,时间长于德国但低于中高收入国家的平均水平(40.1天),在这个指标上两国都处于高效率状态。
在企业开业所需手续数方面,两国在这个指标上都处于较低状态。德国高于高收入国家的平均水平且并未与高收入国家同步下降,2004年以来保持在9项手续,而高收入国家从2004年的8项降低到2013年的约6项;中国高于中高收入国家的平均水平,2004年以来一直在12项以上,也没有与中高收入国家实现同步下降(2012年以来已低于8项)[12]。
从宏观经济稳定性、风险资本可获得性、知识产权保护等方面来看,德国的创新环境整体上优于中国。中国创新环境在金砖国家中整体较优,在宏观经济环境、政府对企业负担的影响和创新所需风险资本的可获得性等方面较优,在反垄断、知识产权保护等方面较弱。德国创新环境与美国、法国相近,在发达国家位居前列,在宏观经济环境、知识产权保护、产业集群等方面较优,但在风险资本的可获得性等方面较弱。
中德两国都是外向型经济特点突出的国家,对外投资、吸收外资占本国GDP的比重则反映了这种外向型经济的程度。德国的对外投资存量占GDP比例高于发达国家平均水平,1973年为3.4%,1990年为9.1%,2000年为29%,2005年则达到了34.6%,2005年世界平均水平和发达国家平均水平分别为23.5%和27.9%,德国的数据显示出积极的对外投资状态。中国的对外投资存量占GDP比例远低于世界平均水平和发展中国家平均水平,2010年才达到5.3%,2012年接近6%,显示出巨大的对外投资空间。
从对外投资总规模来看,2012年德国在发达国家中处于美国、日本、英国之后,整体排名位于世界第六位;中国大陆处于发展中国家的首位,位于世界第三位,处于增长态势。
资料来源:世界经济论坛,经整理。图3 创新制度环境比较
从吸收外资来看,在德国吸收的外资中,中国2012年位于第九位,不到10亿美元。在中国同年吸收的外资中,德国位于第五位,约20亿美元,相互直接投资的空间巨大。
进出口额占GDP的比重反映了外向型经济的程度,对科技创新国际化政策有重要的参考价值。中德两国间的直接贸易也很大,2014年中德双边贸易额为1802.7亿美元,增长8.8%。中国为德国第四大出口市场和第三大进口来源地。经过30多年的出口导向经济后,中国在国际贸易方面已进入稳定状况。
两国出口占GDP的比例近年呈相反走势。德国处于上升态势,2011年以来,德国出口占GDP的比例稳定上升,2008年达到48%,国际金融危机后的2009年下降到42%,此后在2012年又上升至52%,这一比例远高于其他发达国家。中国出口额占GDP的比例处于下降态势,2001年约23%,2006年上升到39%,此后总体呈下降趋势,2012年达到27%,这一比例与俄罗斯、南非相近。
进口额占GDP比重也反映了类似的特点。德国进口占GDP的比例远高于美英法等发达国家,2012年达到46%。中国的这一指标从2005年达到最高点后开始下降,2009年约20%,2012年约24%,这一比例低于南非和印度。
基于“状态”的分析方法只是一种新的尝试,通过选取上述指标,我们初步探索应用了这种方法,传统的直接比较中,差异在分析之前往往就能预知。相对而言,“状态”方法在分析之前很难预知,能够引申出新的政策含义。总体来看,德国作为创新方面国际第一集团中稳定的领跑者,中国作为快速赶上来的追赶者,都处于较好的创新状态。中国的转型发展,需要创新状态的转型,虽然与同类国家相比,中国目前处于积极的、较好的状态,但与以德国为代表的发达国家相比,要实现这种状态的转变,还面临一些挑战。
第一,在能源使用效率和节能减排等方面,需要注重学习交流德方的技术和管理经验。随着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中国的整体竞争力也在迅速提高,但是创新状态较差的领域集中在能源使用效率、节能减排等方面。德国在这些指标方面明显优于发达国家的平均水平,在未来中德科技合作中建议作为优先发展领域,学习和引进德国的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
第二,创新资源规模迅速赶上,但效率类指标偏弱。中国在R&D投入、研究人员数量等方面快速增长,不仅在金砖国家中领先,在规模上的一些指标也接近或超过了德国。但是从反映效率的指标来看,如R&D占GDP比重、论文引用率等,与德国等发达国家仍存在着明显的差距。中国从目前“状态”提升为更高层次的“状态”,需要创新资源效率指标的提高。
第三,创业环境需要进一步优化。中国在企业开业所需手续数等指标上不仅弱于发达国家,也弱于中高收入国家平均水平。在提高创新创业的便利程度方面,中国仍需要大幅度简化相关手续。
第四,国际投资和贸易空间巨大。中国在对外直接投资占GDP比重方面,相对国际平均水平有很大差距,在中德相互投资方面也存在着巨大的空间,特别是在高新技术、先进技术装备等领域。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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