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四层主体意识

袁宏禹

（福州大学,福建 福州 350116）

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我国当今时代的重要任务。2017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明确传承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全体中华儿女的共同责任，要求坚持全党动手、全社会参与，各类文化单位机构、各级文化阵地平台，均要担负起守护、传播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职责。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源自于中华民族五千多年文明历史所孕育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深入挖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蕴含的思想观念、人文精神、道德规范，结合时代要求继承创新，让中华文化展现出永久魅力和时代风采。”[1]可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重要源头，发展特色社会主义文化需深入挖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同时需明确几个基本问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内涵及构成，优秀的标准。一般认为，文化是指人类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中华传统文化是指中华民族几千年创造的文化，既包括物质财富，也包括思想观念、人文精神、道德规范等精神财富。弘扬优秀传统文化的首要前提即高扬主体意识，只有树立主体意识，才能在主客体交互过程中保持警醒意识、辨别力和前进动力。

新时代，传统文化传承与发扬迎来新的发展机遇。弘扬传统文化必然涉及到主体性问题。无论是物质生产活动、社会实践活动，还是精神文化活动，这些现实活动的承担者均包括个人、团体、社会等不同层次主体，均有主体意识参与。个体主体意识和社会主体意识的根本区别在于：“前者仅仅囿于个人，若个体将自身主体意识中的‘我’升华为社会，包括对社会的义务与责任认识，那么个体的主体意识就将升华为社会的主体意识，二者融为一体。”[2]主体意识按主体结构则大致分为：个体意识、民族意识、国家意识、全球意识。从个体角度而言，在中华民族几千年传统文化中孕育熏陶下成长的国人，有责任思考如何将其继承和发展；同时，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智慧成果，需通过振兴民族意识和国家意识弘扬。在全球化背景下还要积极培育全球意识促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播。基于以上思考，本文从个体意识、民族意识、国家意识和全球意识四个层面，探讨如何弘扬传统文化的主体意识。

一、传统文化的发扬与个体意识的自觉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蕴含主体意识自觉的人格精神，既有“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理想人格，也有“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精神品质，还有“仁爱”“孝悌”“诚信”“友善”等道德标准。道德修养的历史传统在我国源远流长，是公民道德规范基本准则，构成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思想渊源和内涵。

人民群众是文化创造的主体，个体是文化传承者和参与者。个体意识自觉能使个人认识传统文化与自我之间的关系，促使个体愿意接纳传统文化中符合个体需求和时代诉求的内容。马克思言：“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的一致，只能被看做是并合理地理解为变革的实践。”[3]只有人可以意识到自身在环境中的地位和作用，并对改造物质世界具有内在欲求。但并不表示所有人均已成为主体。毛泽东认为实践是“主观见之于客观的东西”[4]。客观实践活动离不开人的主观能动性，只有人才能成为主体。传统文化高扬积极入世的实践精神，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层层推进中，形成个体意识的责任和担当。

个人希望生活在积极健康、与人为善、和谐和睦的社会环境中。当今社会需要更多自发的爱心和自觉的善行，如树立当代焦裕禄和活雷锋，能鼓舞民心、催人奋进。《论语》载：“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因此，充分尊重自觉个体意识，积极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才能发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

个体意识觉醒能使人富有鉴别力和批判意识，根据主体自身状况选择继承和发扬传统文化。中华传统文化在农业社会中形成与发展，某些内容难以适应现代工业化、信息化社会。如传统文化中的礼教，发展至明清时代已成为禁锢思想的工具。封建社会礼教宣扬等级制，与现代社会中人人平等观念冲突；礼教强调下级对上级绝对服从和现代社会保护人的基本权利和尊严矛盾；礼教中对女性的规范与现代社会提倡的男女平等相悖。新文化运动后，随着国人个体意识觉醒，“吃人礼教”逐渐被摒弃。传统文化中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内容，仍为应对现代社会问题提供了丰富的思想资源和解决方案。因此，需充分唤起个体意识自觉以便更好地弘扬优秀传统文化。

个体意识具有局限性，如主体意识过于膨胀，会导致主观片面性。从“我”出发看世界的眼光不可避免地受成长经历、教育背景、生理条件等因素限制。在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时，既要尊重个体意识自觉，也要防范个体主观意识的狭隘性。因此，需从个人主体意识升华为社会主体意识以克服这一缺陷。

二、传统文化的凝聚与民族意识的振兴

民族意识是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和心理力量。十九大报告指出：“深化民族团结进步教育，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加强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促进各民族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抱在一起，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1]报告强调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对民族团结的重要意义，中华民族共同体则涵括中华民族文化共同体这一子命题，凝聚了中华民族文化认同感。

中华文化是由中华民族共同创造的财富。文化并非个人之事，而是一个民族生活方式和价值信念的表现。习近平同志在十九大报告中强调：“文化自信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发展中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1]可见，文化自信是中华民族对自身文化价值的充分肯定和积极践行，并对文化生命力持有坚定信心。中华文化形成是不同民族杂居、交流甚至冲突的结果。从地理因素而言，中华文化形成经历了从黄河、长江流域发展起来的农耕文明，到农耕文明不断与周边游牧文明相互交流、融合的过程。从血缘因素而言，中华民族各民族多元一体，是跨越血缘种族和各民族血统共存的文化大一统民族。

从历史因素而言，中华民族形成离不开夷夏之辨。有学者认为：“在中国历史上，夷夏之辨与中华文明形成过程中华夏民族对自身文化的认知、强烈的文化守土意识以及与他族文化之间关系的思考如影随形，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形成相伴始终。”[5]夷夏之辨带有价值判断要求，不断强化本民族先进之处以和其他落后民族相区别。但中华文化具有包容性，更多强调从文化层面而非仅从民族角度的华夷之辨。历史发展到今天，夷夏已融合为中华民族，继承和发展优秀传统文化需要中华民族共同努力，需要各民族凝合成“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从人文因素而言，中华民族形成离不开人文信仰的建构与塑造。“中华民族”概念是梁启超等先辈仁人基于深厚历史意识及民族情怀构建。“龙的传人”“炎黄子孙”说法到近代才开始出现。抗日战争时期，《义勇军进行曲》中“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使得“中华民族”观念在救亡图存之际浸入民族血液，凝聚了全民族众志成城的抗战热情。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在尊重各民族文化基础上，形成了汉族与其他五十五个少数民族一律平等、共同繁荣的局面。中华民族的民族意识，如民族整体意识、民族忧患意识成为促进民族团结、振兴中华的重要传统和心理依据，是增强中华民族文化凝聚力的重要思想基础。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亟须凝聚民族共识，增强文化认同感，建设民族精神家园。积极构筑“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中华民族凝聚力不可或缺的心理力量。

民族意识对民族的生存和延续、对文化的保存和发展至关重要。中华民族具有坚韧不屈的精神文化品质，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实现中华民族富国梦、强国梦的动力之源。但民族意识最终要上升为国家意识，在一定意义上，国家意识高于民族意识，国家是民族生存和发展的依托。

三、传统文化的宣传与国家意识的提升

国家意识通过宣传和诉求文化传统、价值观念与精神信仰，表现为维护祖国尊严、安全的主体意识，最终指向有利于国家统一、发展和强大这一精神指引。现代意义上的国家意识主要包括：国家主权意识、国家利益意识、国家安全意识。“现代性国家意识难于有一个普世认同的解释。但国家利益是处理国际一切问题的终极指归，应是现代国家意识中最核心也最具普世性意义的要旨。”[6]没有清晰的国家意识，对于建设现代化强国和弘扬优秀传统文化极为不利。国家统一观念是中华民族强大的精神力量之源，国家意识是中华民族团结统一稳定发展的基础，是反对分裂维护社会稳定的锐利武器，关系到民族振兴和国家发展。要大力宣传“以国家之务为己任”“一寸赤心惟报国”的爱国主义优良传统，并将其升华为爱国意识，让人人担起富国、强国责任。

就历史角度而言，中国古代统治阶层秉承“家天下”的政治格局秩序观，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君主世袭制度是这一观念形成的重要原因。传统的忠君即爱国，此种认识与其说是传统文化缺陷，不如说是符合统治阶级需要的结果。国家概念含混不清，产生不良影响。

国家意识最终指向有利于国家发展和强大的精神指引。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打破了腐朽的君主专制制度，并开辟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随着中国快速发展，一些外媒别有用心，炮制“中国威胁论”。实际上，崇尚和谐、以和为贵、和而不同、国泰民安的“和”文化在中国历史悠久，当前中国政府继承和发扬中华民族热爱和平的文化传统，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

爱国主义是国家意识的重要体现，是千百年来各族人民固定下来的对祖国的深厚感情、崇高思想和献身行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爱国主义密不可分，习近平同志言：“中华文化的核心是爱国。人、家、国、天下，一层层递进。”[7]爱国情怀常融“中国心”“祖国情”为一体，是国人对祖国的认同意识在精神上的高度共识。作为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爱国”精神于史有证。如《汉纪·惠帝纪》载：“爱国如家。”《战国策·西周策》载：“周君岂能无爱国哉？”千百年来无数爱国志士、革命先烈心系祖国，激励了一代又一代人奋发图强，为国奉献。

提升国家意识对于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具有重要作用，国家意识较个体意识和民族意识具更高层次维度。确立国家意识有助于提升国民自信，从而促进传统文化传播和发展。但国民国家意识如过于激进和狭隘，则易导致国与国之间的冲突和对立。国家意识需上升到全球意识层面，推进人类文明共同进步。

四、传统文化的传播与全球意识的培育

弘扬优秀传统文化离不开全球意识的培育和形成，这是全球化时代的必然要求。在经济全球化时代，不仅资本和资源在全球流动，各民族、国家的文化、思想也在随着人员迁移、信息技术发展而不断流动、演化。在弘扬、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时，应注意这一重要时代背景，将主体意识最终提升到全球意识层面。“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提出，即世界秩序的话语表述。

2012年党的十八大报告首次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十八大报告指出：“合作共赢，就是要倡导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在追求本国利益时兼顾他国合理关切，在谋求本国发展中促进各国共同发展，建立更加平等均衡的新型全球发展伙伴关系，同舟共济，权责共担，增进人类共同利益。”[8]“人类命运共同体”作为一项基本方略写入党的十九大报告和2018年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源于中华优秀文化传统，植根于中国外交实践，是当今世界多元文明共鉴的产物。中华民族历来讲求“天下一家”“天下大同”，中国传统文化中“天人合一”的宇宙观、“民胞物与”的生态观、“天下为公”的政治观、“和而不同”的社会观等思想精髓，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文化基因。

早在2014年9月，北京举行首个全球“孔子学院日”启动仪式，国家主席习近平在贺信中指出：“世界各国人民创造的灿烂文化，是人类共同的宝贵财富。孔子学院属于中国，也属于世界。我们应该通过交流互鉴和创造性发展，使之在当今世界焕发出新的生命力。”[9]

前外交部长李肇星在《和平、发展、合作——新时期中国外交的旗帜》一文中写道：“孔子在两千多年前提出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被誉为处理国家间关系的‘黄金法则’，镌刻于纽约联合国总部大厅。中国的发展将为人类的进步作出新的贡献。”[10]《论语》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意为：导人者必先自导。《圣经·路加福音》同样有类似名言：“你们愿意人怎样待你们，你们也要怎样待人。”《古兰经》也昭示：“你们是读经的，怎么命人行善而忘了自身呢？”可见，文明差异不应成为世界冲突根源，不同文化文明在道德律、价值观等层面上具有共通性。

在与世界文明的碰撞与交流中，富有全球眼光的中国人充分调动优秀传统文化的思想资源回应西方文化、世界文化，并以不同方式宣扬和传播我国本土优秀文化。不同文化相互交流，是全球化意识的体现。站在中华文化的立场，坚守文化自信，积极培育全球意识，倡导“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以此弘扬传统文化，是我国国家和民族文化走向世界的必经之路。

五、结语

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振兴民族精神，需要个体意识的觉醒，进而提升国家意识，培育全球意识，还需思考个体意识与社会主体意识各层面之间关系。个体主体意识是社会主体意识的基础和动力来源，但个体意识存在局限，易走向主观片面性，需将个体主体意识升华为社会主体意识。社会主体意识凝结了社会共识，包括民族意识、国家意识和全球意识。民族意识和国家意识对国家、民族的优秀文化基因更具自觉性，并能通过道德规范、风俗习惯和政策法规等形式使其不断积淀，为弘扬优秀传统文化提供参考和借鉴。全球意识近几十年来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得以发展，在世界潮流下，发扬主体意识，需上升到全球意识层面。个人意识、民族意识、国家意识和全球意识之间相互依存、相互渗透、相互转化，在弘扬优秀传统文化的进程中，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