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文慧
在封建大家庭的环境影响下成长,受着正规的传统文化教育,所以败家子们大体上想问题、做事情都从长辈意愿出发,自觉维护封建大家庭的尊严,遵守封建家族的伦理制度。即便有违背之处也要极力掩人耳目。在儒家看来,礼是立人之本,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据。孔子曾说过:“不学礼,无以立”。(《论语.季氏》)。克定在高公馆中就奉行了最基本的礼数。例如,每天去给父亲——高老太爷请安,在旧历新年按礼数给长辈行礼,在高老太爷大寿时行礼祝福,在犯错误时态度中肯地听取父亲的训话。这些都说明克定是一个懂礼数的人,符合传统伦理中“礼”的要求。
《憩园》中的杨梦痴因袭的传统伦理道德更为典型。“仁”是孔子对中国伦理学最突出的贡献。“‘仁’以爱人的道德意识和道德情感为根基。‘仁者爱人’;其出发点是以‘孝悌’为核心的亲亲之情;由此通过‘忠恕’的环节推己及人,己立立人,己达达人,扩充为社会的伦理原理与道德情感”。[1]
1.难以抑制的鄙视批判 巴金对传统伦理道德的鄙视与批判从对待作品中败家子形象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巴金毫不掩饰对败家子身上存留的传统文化的厌恶之情。在接受了西方先进的思想文化后,他曾经全盘否定传统文化,希望在废墟之上求得新生。1932年,巴金在一篇散文中第一次用否定的口吻谈到传统文化。他写道:“我最近在北平游过故宫和三殿,我看过了那令人惊叹的所谓不朽的宝藏,我就有一个思想,就是没有它们,中国绝不会变得更坏一点,然而另一些艺术家们都诚惶诚恐地说失掉它们中国就不会存在。大多数民众的痛苦和希望在他们看来是极小极小的事情”。[2]通过这段话,可以清楚看出,巴金把祖国的落后及民众的痛苦都归因于传统文化,对其持否定批判态度。在作品中我们同样可以寻得这种态度的印迹。高老太爷在知道克定在外面吃喝嫖赌又骗取妻子陪嫁首饰、钱财的劣迹后,异常气愤,把克定找来加以训斥并责罚。高家许多人都来看热闹,大家兴奋而来,克定受责罚是大快人心的,似乎只有这样写才是败家子应有的下场。虽然这些人只是前去看热闹,但在这看热闹的背后却隐藏了巴金先生的态度,让爱颜面的克定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高老太爷的“审判”,让养尊处优的克定在众人的讨论嘲讽中受到惩罚。这样的结局也是巴金对克定不齿行为的一种批判;
高克定和杨梦痴都在封建大家庭的环境中受着传统教育长大,自然不同程度地袭有传统的伦理教义。但就是这种所谓的“正统教育”培养了只知道享乐,没有谋生能力但又十分看重颜面的败家子。巴金为高克定、杨梦痴都设置了死亡的结局。这正是说明了巴金对他们身上袭有的传统伦理道德的否定。
2.无法割舍的眷恋情感 巴金是在传统文化的熏陶下成长起来的,他曾说“我本来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孩子,又在私塾里读惯了宣扬孔孟之道的四书五经”,[3]可以说巴金的启蒙老师便是这些“古书”。无论从他自身还是在作品中都能找到传统的文化教育带给他的传统伦理道德的痕迹。可是在接受西方先进的思想文化后,巴金对这些传统的东西开始持怀疑态度。曾一度对传统的伦理大加否定、批判。然而,在他的现代思想观念中,又始终保持着对传统伦理观念一定程度上的认同,这两方面既矛盾而又统一地存在于巴金的思想人格与他的创作之中。作品《家》中的克定和《憩园》里的杨梦痴在现实生活中都有原型,巴金以五叔为模特儿先后塑造了这两个人物。但是巴金的态度显然是有变化的,在《家》中的败家子克定,巴金除了痛恨之情并无半点怜惜之意,可对待《憩园》中的败家子杨梦痴却充满了惋惜的温情。巴金说:“我写出来的杨梦痴跟我脑子里想的那个人并不完全相同,我的笔给那个人加了一些东西,我把他写得比我五叔好”[4]。作者已不能像20世纪30年代那样对传统的伦理进行彻底的批判,而是随着他赖以生存的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写完《憩园》巴金自己都承认这篇小说“带了挽歌的调子”。这种情感是情不自禁地从心底流露出来的,他本能地对传统伦理道德有着无法割舍的眷恋情感。
一个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要是丢掉它过去长期积累起来的光辉灿烂的文化珍宝,靠简单化、拼音化来创造新的文明是不会有什么成果的。”他还赞扬传统文化:“我们有那么多优秀的文化遗传,谁也无权把它们抛在垃圾箱里”巴金较前期对传统伦理道德态度陡然转变,其实就是对传统文化思考后的理性对待。其实在理清巴金对传统伦理道德态度的过程中,我们很难找出一个突变性的选择。“因为,就是在巴金最坚决反对传统的时候,他创作了最富有中国传统文学特点的家庭小说《激流三部曲》。同样,在他晚年对传统伦理道德表示赞扬的时候,他也没有放弃过对封建腐朽意识的批判与斗争。” 可见巴金对传统伦理道德的情感是复杂而又充满理性的.
[1]刘波 赵庆梅.论我国传统伦理道德及现实意义[J].重庆城市职业学院学报,2006(4).
[2]张民权.世纪灵魂的呼号与拷问:巴金卷[M].海天出版社,2011.
[3]巴金.病中集:为<新文学大系>作序[M].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4]巴金.憩园:谈憩园[M].浙江文艺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