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主义视域下的《北京折叠》

2018-04-03 15:02:38
昭通学院学报 2018年3期
关键词:老刀糖糖北京

唐 嘉

(贵州师范大学 文学院,贵州 贵阳 550001)

《北京折叠》在2016年8月21日斩获第74届世界科幻雨果奖的最佳中短篇小说荣誉后,获得了整个社会广泛而热切的关注。目前国内学界热衷于从现实主义的批判角度分析研究《北京折叠》,“其故事架构在未来的北京城,三个空间的社会建构,确立了中国化科幻的必要元素;其叙事非戏剧性,以纪实的、隐忍的笔法向读者描述了未来社会的一种可能,传递出作者的悲观、对科技的不信任以及对人性的不信任;作者对未来社会的乌托邦架构,体现出作者对社会结构的深层思考,并对贫富不均进行了现实隐射。”[1]92《北京折叠》虽是科幻小说,却对现实人生拥有浓重的人文关怀,人们在小说中可以读到郝景芳对人类社会不平等生存状况和阶层分化的批判,对阶层固化、极权统治以及资源竞争等人类社会发展困境的忧虑。郝景芳作为女性作家能写出在世界上引起共鸣、收获科幻大奖的小说固然值得赞誉,但从女性主义视域的角度来审视《北京折叠》的写作,却难以发现郝景芳《北京折叠》中拥有“对女性主体性的尊重、对女性作为与男性平等的人的价值的确认”[2]164。

一、男性:社会生活的主体

《北京折叠》在面对人类社会不平等的问题上有着自己深刻而独到的看法。“这篇《北京折叠》也是在‘阶层如何隔离’这个基本设定上写出了新意。和许多作品的简单二元论不同,《北京折叠》中设定了三个互相折叠的世界,分别代表上流、中产和底层,更加完整可信而有层次感。三个世界既有明确的物理边界,又在时空上的彼此重叠,隐喻着它们其实是同一社会的不同侧面。”[3]50但在小说中即使科技飞速发展到可以折叠北京的时候,推动社会发展、决定社会发展方向、影响与改变他人命运的人,无论第一、第二还是第三空间这些人的性别皆为“男”。

第三空间的老刀和彭蠡都是在社会底层为生活所压、被生活所迫,会为了五斗米而折腰的男人,可当他们都做了偷渡违法之事的时候,却能在他们身上看到舍己为人和反抗社会壁垒的大义与英勇的一面。老刀“四十八岁,没结婚,已经过了注意外表的年龄,又没人照顾起居”[4]1,他是一个生活在金字塔社会最底层的第三空间里的失败者。他没有建立家庭和生育后代的经济能力,在北京他靠自己的劳动能力所拥有的物质生活条件,仅他一人都过得捉襟见肘自然更无力供养家庭。可也就是这样一个因经济上穷困没有办法娶妻、生养小孩、拥有和谐家庭的可怜男人,在捡到了弃婴糖糖后却能视若己出,为了让糖糖能上一所好点的幼儿园愿意去违背自己一贯的做人操守冒险偷渡传递消息。不论按人物性格设定老刀这一个安安分分、按部就班、平平庸庸过了大半辈子的48岁中老年人,突然愿意为了1岁多的女婴完全推翻自己半辈子的行为逻辑合不合理,但这种为了让糖糖有机会上一个可以教音乐和舞蹈的幼儿园,就豁出去地从第三空间偷渡到第二空间、第一空间的成功冒险确实能够让糖糖拥有更好的生活环境。老刀抛却奉公守法、谨慎为人的生存准则,为糖糖未来竭尽全力奋斗和对糖糖无私奉献的爱与不求回报的付出,使他渺小的形象瞬间变得伟岸。至少在糖糖的角度,他就是一个无怨无悔,像母亲般无私给予她改变命运机会的英雄。彭蠡“六十多了,变得懒散不修边幅,两颊像沙皮狗一样耸拉着,让嘴角显得总是不满意地撇着。……不知道他年轻时的样子,会以为他只是一个胸无大志只知道吃喝的怂包。”[4]3这个形象邋遢的彭蠡真人不露相,手中掌握着如何在第一和第三空间中穿行的秘密,并且在年轻的时候居然数次成功地在第三和第一空间之间往返穿行,这种偷渡走私行为出自于他想改变自己生存条件、提高自己物质生活水平的渴望,明明是一种破坏社会法令和规则的行为,却呈现出靠一己之力对抗城市折叠、空间折叠的英勇色彩,是一个人对社会壁垒的反抗。在《北京折叠》设置的浓郁的社会不平等气息中,彭蠡曾经所做违反社会法律的违禁之事,居然给他增添了一抹草莽英雄的光晕。第三空间几乎所有人都经济生活贫穷、精神活动匮乏,都面临着被这种生活状况异化人性的可能,但不管是老刀还是彭蠡,他俩都没有被这底层社会贫瘠的物质条件扭曲了人性,特别是老刀在为着糖糖无怨无悔付出时闪耀着“真、善、美”的光芒。

第二空间的研究生秦天和他的室友张显,性格差异巨大,但两人身上都体现了有知青年锐意进取的生活态度、不安现状的精神状态。秦天有着积极向上的进取心和超强的工作能力,毕竟不是所有的研究生都能去第一空间实习,都有晋升为第一空间居民的机会。更难能可贵的是这样一个高知识、高能力的有志男青年对待爱情还有一颗纯真而炙热的心。在浮躁的年代里,二十多岁的秦天除了依言外感情经历一片空白,单纯得令人无法置信。在不知道依言底细的情况下,简单地相信依言的所言所语,无视金钱代价也要想尽办法与依言联系上,为了与依言的美好未来他奋发向上的劲头更足。秦天身上体现了青年最美好的、最纯真、最可贵的状态。张显的外形和行为略显轻浮,片刻的言语就突出了他在为人处世上比秦天老成,对着人生事业有着更大的野心。当他对老刀说“选拔也要放开。也向第三空间放开”[4]14时,这样的思想显示并代表了一大批男性青年积极参与社会的意愿和变革社会的抱负,虽不知张显其真正的目的是为国家繁荣、民族昌盛还是为自己光明的仕途,但在这一类雄心或野心勃勃男性身上,可以看到社会变革的因子与力量。即使张显这个人不能让人相信他所说的变革理想是出自他的真心,但这种变革的精神与思想的存在却是真实的,给第三空间更多机会的想法天然地会让有变革社会愿望的人们憧憬向往。回望人类走过的历史进程,这种变革性的思想一直给人类指引,它是每一次人类社会进步的思想基点。而宿舍中那个没有和老刀打招呼行为怪异的男生,他的存在无论是为了控诉社会对人的异化,还是对秦天和张显展现的第二空间积极进取、无限活力“乌托邦”世界镜像的打破,都不能更改类似秦天和张显这类男性们是积极参与社会建设主体力量的现实情况,这些有知识、有能力、有抱负、有思想的男性集合而成的群体充溢着改变人类命运、变革社会建设进程的巨大能量。

第一空间的吴闻、葛大平、白发老人更是握有巨大力量甚至主宰整个社会的男人。吴闻是成功的上层人士,不仅事业有成,还有娇妻美眷。不同于秦天和张显,他不是改变历史进程的变革性力量集合体中的普通一员,他手里已然握着影响社会变革与历史发展的力量,虽然现在他必须听命于白发老人,但白发老人终究会老,而欣赏自动化处理垃圾的吴闻们在未来总有掌权的机会。经历再多次的拒绝都不能保证吴闻类型的变革力量一直处于劣势的位置,这些变革之力只要拥有一次机会,就能让量变成为质变,而在人类历史中各种变革力量总是被给予许多机会。吴闻和白发老人对待科技的态度,代表了不同的历史走向与治世思想。葛大平是打破阶层壁垒从第三空间走向第一空间的成功男性典型人物,不同于秦天这类拥有知识优势的另一种凤凰男形象。他不是专业知识性人才,但是凭借专业技术能力和能吃苦的韧性以及对机会的把握,最终从第三空间的底层之人逆袭为第一空间的正式居民。他是一个打破空间禁锢、从底层社会走入上层社会的范例,即使在第一空间中他的话语权有限,但葛大平依然是一个充满激励作用的草根走向人生巅峰的标杆形象,对不能亲自赡养和照顾仍在第三空间的父母所产生的遗憾与愧疚更是显现了他内心柔软的一面。白发老人是城市统治顶层成员之一,手中握有改变第三世界千万人命运的权力。他拥有权力却不滥用权力,心怀底层、忧思天下,用手中的权力维系了第三空间的人们生活的稳定,他的视野与胸怀不是一般的人能够企及的。但是让人担心的是,当他一天天老去,手中的权力交接给了其他人后如吴闻,在一个没有机制来评估、审定自动化处理垃圾的方案是不是应该被采用的行政体系下,最后三个空间特别是第三空间还是得经历社会历史革新的震动。白发老人有心用手中的权力维护更多人的生存权益,他身上有着大儒的济世风范。

这三个空间中无论在哪一个空间里面,男性都是这个空间中社会生活的主体,他们的行为影响并改变自己和他人的命运,让整个社会生机勃勃。他们的力量既可以让历史在已有的轨道上前行,也可以打破惯性改变历史的行径轨道。《北京折叠》里面如果没有了这些男人,北京的折叠无法实现;如果没有了这些男人,世界就将在一成不变中静止。

二、女性:男性的参照物

与《北京折叠》中的男性形象相比,女性形象就要黯淡得多。同样的生活空间与物质境遇中,男性与女性的生存态度和行为举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男性无论是精神思想上还是行动能力上都显现出了优于女性的特点,女性成为了证明男性为社会人生奋斗前行的参照物。

依言作为第一空间女性的代表,作为小说中最重要的女性形象,她的形象是不具备光彩的。她通过与吴闻的婚姻关系轻易地拥有了顶层社会的物质生活条件,她又通过对自己婚史的隐瞒拥有了秦天的爱情。“她说虽然对秦天没有说实话,可是她的心是真诚的。”[4]21可与秦天相比,她的感情含有太多杂质,很难让人信服她的“真诚”。依言只是吴闻这颗大树上的藤蔓,她舍不得放弃通过吴闻获得的已然在手的社会地位与富裕的生活环境。只需要一直付出“舍弃爱情”这一代价,她就可以一直当她的吴太太,只要吴闻的仕途一直平顺下去,她就能一直过着锦衣玉食、安逸无比的生活,她的工作是一种打发时间的消遣,她一个星期的工资当秦天一个月所赚到的工资。她宁愿用吴闻是她父亲的假象蒙蔽秦天,用这缺失坦白和真诚的爱情来慰藉她内心深处对真爱的渴望,也不愿意放弃婚姻、舍弃富贵为自己“真诚”的爱情一搏。与秦天的真情相比,她的“真诚”只是自欺欺人;与老刀的无私相比,她的选择只是自私自利。她是第一空间中富裕太太团中的一员,第一空间中的男人在为梦想、为事业拼搏的时候,在心怀天下、心思苍生的时候,依言这些太太们仅仅变成了一幅画般的存在,“她的姿态静默优雅,看上去就像永远都不会离开这里似的”[4]23,在拥有最多时间、空间、资源的第一空间里,享受最好的物质条件的女性们,只要能够姿态静默优雅地当一个妻子似乎就完成了她们的生存使命,可这些附属性的女人们仅是花瓶、宠物一样的存在。这里男人们的事业发挥最大价值的时候可以让整个人类受益,女人们呢?她们没有事业,有的只是消遣,她们的思想、精神、人生依然被局限在婚恋的世界之中,与男人比起来她们的生活视野狭窄、精神范围狭小,人类的命运、社会的发展和这些离权力最近的女人们依然隔着最遥远的距离。

第三空间中阑阑、阿贝的女性形象更是让人感受到在窘困现实中的女性人性的异化。阑阑、阿贝与收租老太太为了取暖费争得面红耳赤。阑阑、阿贝愿意帮老刀照看糖糖说明她们内心善良,但是面对孤寡老人收租老太太时,为了取暖费所交金额的问题,她们没有一点尊老之态、退让之姿,说到底还是因为没钱造成的。第一空间的依言作为花瓶,至少还保持了男性最希望女性具备的美丽姿态,那么阑阑、阿贝是连作为花瓶的资格也失去了。这与《故乡》中杨二嫂的人生有多么相似的地方,因为生活艰难女人们辛苦而恣睢、斤斤计较,善良和温柔在小小的金钱利益之中研磨殆尽。如果说小说是想用她们的矛盾体现出,第三空间中生存压力对人性的异化,但与之相对应的要养活糖糖的老刀所面临的生存压力应该更大,可老刀的人性却没有被异化。老刀受经济穷困所迫没有成家、没有生育小孩,但他依然保持一颗金子般的心,他不仅仅无私地爱着糖糖,还在经历了大半辈子的贫困折磨后,居然没有半点犹豫踌躇、内心矛盾果断地拿出一万元解决她们因取暖费引起的争吵。这可是他拼了老命、伤了老腿才赚回来的钱中的三十分之一。这样的赚钱机会在他前48年没有出现过,在他后48年中出现的机会也十分渺茫,他居然一下就拿出一万元来帮助这三个女人,相比之下阑阑、阿贝与收租老太太争吵的维权行为显得粗俗无比、尖刻不堪,对孤寡老人毫无同情心。两者之间又形成了二元对立,在同样困苦艰难的环境里,被异化的只有阑阑、阿贝与收租老太太这些女性,老刀这样的男性依然保有了人性中的想他人之所想、慷慨助人的良善。

老刀在心里对比依言和阑阑、阿贝后,“他想告诉她女孩子应该安安静静坐着,让裙子盖住膝盖,微微一笑露出好看的牙齿,轻声说话,那样才有人爱。”[4]40可女孩子们应该去拥有谁的爱,为了什么要去获得这些人的爱,这样的爱对她们的人生来说意义是什么?像依言那样获得秦天、吴闻的爱人生就完满了?秦天和吴闻对依言产生的感情又算得上是真的爱情吗,或者秦天和吴闻爱的是真正的依言吗?他们中谁都没有得到依言的坦诚相对,他们之间无论是婚姻的还是爱情的关系都没有真诚可言,每个人都生活在充满欺瞒的幻境之中,无论这幻境是他人所织还是自己所制。真正的爱情应该有坦诚和信任,是相知的相爱,但无论吴闻和依言还是秦天和依言之间这些都不存在。就算他们爱依言,那爱的也是他们需要的、依言们取悦他们所刻意塑造的符合他们情感想象的依言,这个女性是不是依言对他们来说也并不重要,只要她是这种类型的女性就足以得到他们的爱了。而这样的爱和对宠物的爱又有什么区别呢?依言们就算拥有他们的爱后,人生也没有比阑阑、阿贝们拥有更多的意义与价值,最多是吃穿住行都比阑阑、阿贝们高档,不用撕裂表层的温柔安静为蝇头小利算计。依言们只是第一空间美丽的点缀物,没有独立人格和富有社会价值的人生追求,她们最多只是活得更好看更美丽一点的被人供养的物质动物,她们比不上平等意识尚未觉醒没有出走的娜拉,更成为不了走出家庭的娜拉。阑阑、阿贝们就算没有成为依言们又有什么可惜呢?和《北京折叠》中的男人相比在成为独立的人、拥有完善人格这一块,第一空间中的依言类女性都没有达标,她们即使身在第一空间,看似比阑阑、阿贝们拥有更理想、更广阔的生活境遇,但她们依然不能对女性寻找自我、发展自我、完善自我,争取与男性拥有一样的生存空间和机会的历史发展之路起到任何推动作用。

《北京折叠》中涉及到跨越空间、变革社会的语言和场景的时候,没有女性人物出现。在第一空间重要场合“折叠城市五十年”的庆典会场,小说中描述了“楼下还有未结束的舞会末尾,三三两两男女正从舞厅中走出。”[4]35的情景,女性是男性在工作之余的生活调剂品,在第一空间女性没有掌握话语权,她们的社会行为和言语都受到了限制。“他不知道糖糖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唱歌跳舞,成为一个淑女。”[4]40老刀对糖糖培养的思维模式也是男权主义的。糖糖成为一个淑女,在《北京折叠》中最成功的发展结果也只是拥有“依言”这样的生活,可那种用温柔娴静去取悦男人的生活所持续的还是男主女从的生存模式。

《北京折叠》中男女的二元对立的情况非常明显。男人负责社会,女人负责家庭;男人负责改变历史,女人负责安于现实;男人负责胸怀宏大,女人负责气量狭小。女人依然是被男人塑造的人,真正的女人不应该因性别而失去了建设现实社会和参与人类未来发展的机会,应该和男性一样用积极进取的态度去实现自身的人生价值、社会价值。新型的社会中女性应该消除了与男性体力上的差距,显示出在智商、精神、心理上不输于男性的能力,在参与社会和改变历史中女性应该也有一席之地,而不是继续成为男性群体的附属品和装饰物。可《北京折叠》中的女人们没有得到和男人一样的生存空间和发展机会,她们永远不可能被男性给予机会成为金字塔顶层的人,女性在社会建设和历史发展中依然没有拥有主动性、话语权。《北京折叠》中女性只是作为男性参照物的客体存在,衬托出男性形象在社会事业生活中的主体性地位,显示出男性在窘境中对高贵情操的坚守,女性沦为单纯的客体,女性形象的主体性被完全消解。

三、性别“折叠”:男女二元对立

《北京折叠》中男性与女性群体形象进行对比后,可发现随着时代与科技的发展,女性依然没有真正地回到社会生活空间。《北京折叠》中的女性在未来社会中语言和社交行为都被进行了限制,在面对决定国家命运的关键性时刻看不到女性的参与,在主要的工作部门和领域的决策性位置看不到女性领导人,小说中的女性即使参与了社会生活,却依然没有走出为日常生活所困的生存轨迹。无论是在哪一个空间里,这些女性在与男性的对比之中成为了显现男性主体性地位的参照物,女性在这个“北京”里依附于男性人物或男性社会而生存。这个世界的历史走向和整个女性生命体都没有关系,《北京折叠》中的女性们只是寄生在男性群体社会中生存发展,不是与男性拥有同等地位的历经人生、建设社会的生命体。

《北京折叠》中女性的自我意识没有觉醒,人生视野和精神境界狭小。第一空间的依言们,第三空间的阑阑、阿贝与收租老太太们,考虑与重视的都是日常家庭生活中的爱情、婚姻或柴米油盐酱醋茶,没有理想的人生是缺乏诗意的,在她们的身上看不到“诗与远方”和人之为人的对“路漫漫其修远兮”理想的追求。她们在男性划定的社会领域里生存生活,只看得见脚下的石头,看不到黑暗之后黎明到来的日光。这些女性的生存经历对推进整个女性命运和人类社会的发展是没有意义的,她们和百年前甚至千年前的那些在男人鼻息下生存的女人并没有质的变化。

《北京折叠》中因篇幅或小说构思的原因,郝景芳并没有着墨于第二空间女性形象的展示。第二空间的生存气息是能够孕育出新型的拥有独立意识与人格的女性人物的,例如郝景芳本人,“郝景芳 1984 年出生于天津。2002 年,她荣获第四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2006 年,毕业于清华大学物理系,后又在清华大学天体物理中心与清华大学经管学院陆续拿下硕士与博士学位。同年向杂志投稿,开始写作生涯。如今,她就职于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从事宏观经济研究,承担与农村儿童相关的调研等项目。除了工作、写作,为人母的她还经营着育儿类微信公众号‘晴妈说’,曾系统、详细地发表了数十篇儿童心理学及脑科学方面的文章,阐述了自己对儿童教育的思考和研究心得。”[5]8从她的人生履历和事业发展来看,作为女性高级知识分子无论是在专职事业、写作爱好、育儿教育上她都做出了足以傲视无数女性的成绩。这样一个成功的女性在《北京折叠》中塑造的女性形象里却看不到她自己这个类型的知识与能力过人、拥有独立社会地位和骄人成绩的女性人物形象,这和她的创作意识与性别意识密切相关。“‘女性写作’和‘女性本文’的特质有三:一、女性主义意识或视角。二、颠覆性或解构性。三、大胆展露女性独特的经验和体验。”[6]43她是一位女性但并没有运用女性意识或女性主义来创作小说,所以《北京折叠》中的女性形象还是受男性中心话语控制的形象。无论是依言还是阑阑、阿贝与收租老太太,她们的身上难以看到作为人、作为女人最具有社会意义和个人价值的人格魅力。在《北京折叠》中,人们可以看到社会空间在折叠过程里阶层壁垒被牢牢树立,但即使没有空间折叠,女性一直被男权社会折叠着,女性自被塑造为“女人”开始就只能在依附于男权社会而生。新型女性形象在《北京折叠》中的缺失令人遗憾,这和郝景芳没有具备女性主义意识或运用女性主义视角进行创作有着紧密的关系。虽然郝景芳是一名女性作家,但《北京折叠》并不属于女性写作,自然也就不能在小说中对男权社会中男女二元对立的不平等关系进行有力地颠覆和解构,难以展露当代女性面对这个世界和时代的独特经历和体验。总体而言,郝景芳仍是在社会上传统的占据主导地位的男权主义思想下进行《北京折叠》的创作。

不可否认郝景芳的《北京折叠》在科幻小说领域取得的成绩,她对底层人物的悲悯之心充满了人文关怀,对人类社会不平等起源充满了认真而深入的哲学思考。但在《北京折叠》中,没有新型的具有自我意识、突破生存困境的女性形象或冲击男权主义的思想出现,没有对女性在精神上走上现代之路、在人格上获取与男性平等地位以及实现女性平等权利的历史进程产生贡献是作品的一大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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