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 俊
湖北工程学院
理雅各(James Legge,1815—1897)是19世纪苏格兰传教士,同时也是近代第一个系统研究和翻译中国古代经典的英国汉学家,对中国儒、释、道三家经籍悉有译述。他在1861 年至1886 年间陆续将中国儒家传统典籍“四书”“五经”等英译为《中国经典》(The Chinese Classics),其中包括《孝经》。1879年牛津大学比较宗教学家、东方学家麦克思·缪勒主编的《东方圣典》(The Sacred Books of the East)收录了理雅各的《孝经》译本。理雅各译本长期被奉为最具代表性的汉学英译标准,有力地促进了汉学的西传。他对《孝经》的解读(即理雅各的《孝经》译本,以下简称“理译本”),逾百年仍被视为经典。目前学术界对“理译本”的研究不多:陈燕钦(2011:66),曾春莲、张红霞(2010)等学者主要是将“理译本”与其他译者的译本作了一些比较研究;李玉良、祝婷婷(2015:92)从训诂学角度对其运用的训诂学方法、原则等进行了描述分析;张虹、段彦艳(2016:151)从译者行为批评角度,利用评价理论的框架梳理了“理译本”与罗思文、安乐哲译本中评价意义的改变。在提倡中华文化“走出去”的大背景下,我们应进一步加强中译外作品的研究。蕴含丰富文化信息解释的“理译本”尤其值得探讨。本文拟借助法国社会学家布迪厄(Pierre Bourdieu)的“资本”概念,同时结合“深度翻译”对“理译本”进行分析探讨,以期为当今中国典籍的外译提供启示。
加纳裔美籍学者阿皮亚(Kwame Anthony Appiah)受人类学家格尔茨(Geertz)“深度描写”(thick description)的启发提出了“深度翻译”(thick translation)这一概念。“深度翻译”或称“厚语境化”,是在翻译中添加注释、评注和长篇序言等,将翻译文本置于丰富的文化和语言环境中,使为文字所遮蔽的意义与翻译者的意图相融合(Appiah,2000:417-429)。阿皮亚“让译者自己设计具体的实施方法,仅强调深度翻译依赖语境”(Cheung,2010:3)。英国翻译理论家赫曼斯(Theo Hermans)正式将“深度翻译”引入翻译研究,进一步拓宽了翻译的内涵,即融入注释、说明、评论等阐释性、解说性文字的一种翻译方法。赫曼斯指出翻译“是跨语言文化翻译研究中值得探讨的概念”,长于对“个体及历史细节的反映”,能够保留翻译中“异化的表达”,从而实现翻译实践中术语的“多样性及丰富性”(Hermans,2003:380-389)。深度翻译的特点是以注释、术语表或引言等形式在翻译中加入大量解释性的内容,为读者理解原文提供丰富的背景信息,将译文置于丰富的语境之中,彰显对他者文化的宽容与尊重。作为一种翻译研究的方法,其特点是倡导术语的多元化以及研究的多角度(宋晓春,2014:940)。
在《翻译学词典》中,深度翻译这一术语泛指任何含有大量解释性材料的译本,形式可以是注释、术语表以及长篇绪论。深度翻译过程就是译者在尊重源语语言及文化的前提下的阐释过程,在译文中构建原文产生的“文化网”,使译入语读者在原文内外文化信息交织而成的网状意义下理解原文,避免因语言的转换而将原文纳入本土文化的思维定势和文化预设中产生误读或曲解。适合涵纳丰富文化信息的文化典籍、学术作品和少数文学作品(王雪明、杨子,2012:103)。深度翻译承担了沟通作者与读者的大任。“正是在这一点上,法国文论家热奈特(Gérard Genette)提出的副文本理论与“深度翻译”达成了一定程度的契合。热奈特在专著Paratexts:Thresholds of Interpretation(1997)中提出:存在于文本内外的副文本(paratexts),包括标题、封面、 题词、序言、后记等,成为作者、文本与读者交流的一个重要的媒介形式。此外,热奈特提出的序言、后记等副文本的导读性、评介性功能也与“深度翻译”的理论内涵相一致,也属于一种深度翻译形式。”(许敏,2016:80)
截至目前,“深度翻译”理论探索卓有成效,研究涉及“深度翻译”的文化人类学渊源及其优势所在(Hermans,2003;段峰,2006),文化阐释的本质特征(夏天,2008;孙宁宁,2010),以及该翻译理论模式的构成等(章艳、胡卫平,2011);当然也不乏实证分析(王雪明、杨子,2012;宋晓春,2014;曹明伦,2013;2014;许敏,2016;钟达峰,2017;许明武、王烟朦,2017)。这些研究对翻译理论研究的进一步发展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也充分阐明了“深度翻译”重要的理论和实践价值。
“理译本”在译文正文前撰写了内容丰富的序言,阐述所收集和参考的经学注疏;正文下面每一页都有注释,注释内容的总篇幅与正文译文篇幅大致相当。总共有48处脚注,文后还有一段尾注。译本引经据典,旁采博涉,对中国古典文化提供了非常翔实的介绍和说明,为读者理解译文铺平了道路。经分析归纳,“理译本”采用了深度翻译方法,如使用译者序、词义注、义理注、典故注等,呈现出文本内、外深度翻译相互补充与照应的现象。
(1)译者序
“理译本”正文前有长篇序言,谈及《孝经》书名缘起、成书背景、作者、版本、注疏等内容。论及的文献多达50种,其中提到书目类的文献有5种,注疏类文献多达22种,包括司马光的《古文孝经指解》、范祖禹的《古文孝经说》、朱熹的《孝经刊误》等,以及魏文侯、梁武帝、唐玄宗、清世祖、清圣祖、清世宗等君王对《孝经》的注解。
(2)词义注
对一些古字词进行注解,补充完善了译文。例如,卿大夫行孝,须服、言、行皆合法制,“三者备矣,然后能守其宗庙”。“宗庙”指卿大夫祭祀祖先的庙宇,“理译本”将其译为the ancestral temples,并作了注释,注释中间接引用了《礼记》对宗庙礼法的规定:Every great officer had three temples or shrines.(“诸侯五庙,卿大夫三庙,士一庙”)。While these remained,the family remained,and its honors were perpetuated.强调了宗庙与权力的相互依存关系,以助读者深入了解其历史文化背景。
(3)义理注
借助历代经学解释《孝经》中的义理,进一步阐发《孝经》的思想内容,使译文更加准确与深透。例如,第七章讲“孝”为天之经、地之义,为人不可不孝,“天”“地”“人”为三才。“理译本”将“三才”译为Three Powers,并作注释:It isfirst found in two of the Appendixes to theYi Jing,denoting Heaven,Earth,and Man,as the three great agents or agencies in nature,or the circle of being.解释了其最早出自《易经》,强调了三者在自然界中地位之伟大。
步骤2:如果发送器通过1跳触发目的地,然后将数据包发送到目的地,Relayhop,id=Destinationid和Transmitterid=Relayhop,id,否则,如果发射机在交叉路口,那么输入交点模式,根据上述的公式计算连接段的权重,选择权重最小的片段.
(4)典故注
对典故中所蕴含的中国古代的一些文化信仰和思想渊源进行注解。例如,第九章提到“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理译本”把“后稷”译为Hou Ji,并作注释:Hou Jiwas the ancestor to whom the kings of Zhou traced their lineage,and king Wen was the acknowledged founder of their dynasty in connexion with his son,king Wu.这样读者就能明白其中的人物关系,后稷为周朝始祖,文王为周朝奠基人,其子即武王。该注释有效地传播了中国古代历史文化。
(5)译释
无法在译入语中找到对应词的时候,通过查阅经学注疏,采用解释性的方法翻译。例如,在翻译“富贵不离其身,然后能保其社稷,而和其民人”时“理译本”采取了译释法将此句中的“社稷”译为the altars of their land and grain,意为土地和谷物的祭坛,且在注释里对社稷作了详尽的解释:皇帝祭祀土地神(诸神)的祭坛。祭坛中间的土为黄色。周围四边土的颜色根据分配给天空四方颜色的不同而不同。根据每个诸侯国与首都的相对方位,坛中相应位置的一部分土被挖走,放在每一个诸侯国祭坛的中央,诸侯国的国君享有在此坛祭祀的权利。对于谷神的祭祀也是如此。译释将社稷代表的意义具体、准确地表达了出来,颇为精到。
(6)尾注
译本正文后有一段尾注。这段尾注是对正文的补充说明,方便读者理解。
上述文本内外深度翻译方法相互补充与照应,在阐释原文意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读者对文本的阅读、理解与接受。“相当于(译者)把游客(英语读者)带到景点后还继续尽导游的职责为他们讲解,使他们看到风景,还了解到与这些风景相关的故事。”(章艳、胡卫平,2011:45)若理雅各不加任何注释,或只加简单的注释,那么译文所能传达的信息就会大大减弱,读者对《孝经》中的思想和文化就很难有全面的认识和理解(李玉良、祝婷婷,2015:94)。关于这一点,理雅各作了详细的说明:“我想对我整个的《中国经典》翻译和注解工作做一个完整的评价。可能100个读者当中,有99个会对这些冗长的评论性的注释毫不在意;但是,也许会有第一百个读者,他认为这些所谓冗长的注释其实一点也不长。即便只是为了这第一百个读者,我也应该将这些注释写出来”(Legge,1905:42)。实践证明,正是理雅各的这些冗长的注释奠定了其在中国典籍翻译史上的地位。
“翻译是一项发生在真实社会环境中的活动,作为活动主体的译者也明显地被烙上社会的印记。而社会学视角下的翻译研究重视译者的主体,并将翻译事件置于宏观社会历史背景下,考察译本的选择、产生和接受等一系列问题,是一种有效的解释工具。”(岑群霞,2015:40,转自许明武、王烟朦,2017:94)下文将尝试用法国社会学家布迪厄的“资本”概念探索译者如何使用深度翻译方法使各类资本实现转化。
文化资本指“那些非正式的人际交往技巧、习惯、态度、语言风格、教育素质、品味与生活方式”(乔纳森·特纳,2001:192)。文化资本可以转化为经济资本,其特点是“以受教育的资格的形式被制度化”,“是构成社会符号力的基本条件”(王岳川,1998:42)。文化资本包括文化能力(cultural competence)、文化产品(cultural product)和文化体制(cultural institution),而语言能力是文化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布迪厄认为包括语言能力在内的文化能力不是先天拥有的,而是后天习得的。此外,文化能力的积累不仅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也要有牢固的经济基础。
理雅各1815 年出生于苏格兰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家庭。他先后学习了拉丁语、希腊语、法语和意大利语,1831年考入阿伯丁英王学院,以优异的成绩完成大学学业。毕业后,他接受了布莱克本学校的聘请,担任校长。1838年,他开始在伦敦大学跟随在汉学方面颇有造诣的修德学习汉语,在希伯利神学院(Highbury Theological College)接受过两年的神学训练,之后伦敦传教会准予他向中国传教。1843 年,理雅各开始在香港传教。在与中国人的交往中,他热爱上中国及其古典文化,开始潜心研究中国古代文化和中国经典的英译工作。以上教育和工作阅历使理雅各积累了足够的语言和文化资本,熟悉读者的“期待视野”,这些都成为深度翻译和使译本最终转化为经济资本的内在动力和基础。
如前所述,“理译本”在译文前作了长篇序言。译者序深入到整个《孝经》文化,构成了一个比较完整的《孝经》注疏系统,是英语读者理解原书内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理雅各扎实的专业知识还表现为词义注、义理注、典故注、译释和尾注的使用,方便英语读者进一步拓展自己的阅读并帮助正确理解译文。大量注解巧妙地融入了译者的文化资本,能更好地让英语读者了解《孝经》文化,促进了中国儒学的西传。例如,理雅各将五刑章中的“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译为There are three thousand offences against which thefive punishments are directed,and there is not one of them greater than being unfilial.理雅各对古代刑法作了适当注解,建议读者查阅他对《书经》的翻译,其中对刑罚制度有详尽的描述。此类注解充分表明理雅各拥有丰富的文化资本,深谙中英两种语言文化之间的差异。这正是文化资本对“理译本”深度翻译影响的有力诠释。
社会资本是实际或者潜在资源的集合体,这些资源与大家共同熟悉或认可的制度化关系网络占有联系到一起(Bourdier,1997:47)。社会资本在一定情况下可以转化为经济资本,可以以象征资本形式制度化(王岳川,1998:42)。社会资本指个人在社会中的各种人际关系和社会义务,通俗来说就是“人脉”(王悦晨,2011:8)。1843—1873 年,理雅各在中国香港致力于传播基督教。他将英华书院(Ying Wa College)迁至香港,引进近代西式教育,推动了香港教育事业的发展,被誉为“香港教育之父”。同时,理雅各研究和翻译中国儒家传统典籍,由此结识了何进善、黄胜、王韬、洪仁玕等学者。1873 年,理雅各离开中国返英后,仍坚持对中国经典的研究。后在牛津大学任汉学教授,讲授儒学长达二十余年,培养了大批研究和传播儒学的学者。以上可以看出,理雅各作为传教士、“香港教育之父”和牛津大学首任汉学教授的身份为他积累下了丰厚的社会资本。
理雅各借助这些社会资本,将其运用到《孝经》的深度翻译中,成功地通过各类翻译手段完成了繁重的翻译任务。例如,对于“盖士之孝也”(《士章第五》)中“士”的翻译,他是从孔子的时代去理解和认识“士”的内涵的,在注释中是这样解释的:
not “scholar”,a more modern meaning ofshi.Theshiof feudal China were the younger sons of the higher classes,and men that by their ability were rising out of the lower,and who were all in inferior situations and looking forward to offices of trust in the service of the royal court or of their several states.When the feudal system had passed away,the class of ‘scholars’ gradually took their place.
此译是站在孔子的年代作出的“同情的理解”。最后,理雅各对“士”这个词还作了词源分析:“十”是最古老的汉字之一,此字的结构所表达的含义还不甚清楚。《说文》里有引用孔子的话:“推十合一为士”。对这个字较早的一个定义是“任事之称也”(Legge,1966:471)。再如前文所述译例中“社稷”的注释,从理雅各的翻译和注释中,译文读者可以了解到“社稷”的具体涵义,古代帝王用五色土建坛祭祀土神与谷神,以及诸侯怎样取土建坛祭祀的风俗。他还对“保其社稷”的特定含义作了进一步说明和解释:“只要一个家族统治一个诸侯国,其族长就要祭祀土神和谷神。通常来说,祭祀的停止也就意味着这个家族统治的终结。”(Legge,1966:469)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无一不反映出理雅各竭力介绍中华文明,积极推动英语读者对中国文化的充分认识并产生由衷的尊重。“任何传教士都应接触一下儒教的典籍,(不要)在孔夫子的坟墓上横冲直撞。”(Legge,1905:37-38)不仅如此,他还曾对中国文明给予高度评价。由此也反映出他具有较强的文化认同感并自觉地传播中国儒学文化。其所采用的深度翻译方法也正是译者文化自觉的集中反映。深度翻译的运用是“一种自我呈现的方式,旨在帮助目的语读者更好地理解中华文化,由此对中华文化产生敬意”(Cheung,2010:2)。理雅各的好友王韬曾亲赴英国,协助理雅各翻译中国经典。王韬对他作出这样的评价:“在所有的西方学者中,理雅各是最年轻的一位,但是他的学识和学术成就却无人可比”(宋新,1997:32)。借助王韬评价等社会资本,“理译本”无形中赢得了更多的读者,也就是隐蔽的经济资本。总之,理雅各丰富的人脉即丰厚的社会资本为其译本积累了一定的权威性,无形之中也扩大了译本的影响力,带来经济效益,形成经济资本。这正是社会资本之于“理译本”深度翻译影响的有力诠释。
在布迪厄的资本理论体系中,“经济资本”与马克思政治经济学理论中“资本”的含义是相同的,这种资本可以与金钱直接发生关系,从而直接带来经济效益,是其他类型资本的根源。首先,家庭投入的经济资本使理雅各得以接受良好的文化和语言教育,接受文化资本的传递和熏陶,使其在翻译《孝经》时受益,也是其运用社会资本和象征资本的基础。其次,理雅各所处的时代,是西方社会政治经济文化飞速发展的时期。中欧关系史上的“礼仪之争”,即西方来华传教士利玛窦等人发起的关于中国儒家与基督教的某些思想是否存在相似之处的争论,在西方学术界展开了对中国古代哲学思想的研究与争论,开创了欧洲汉学研究的新局面,而理雅各正是在这样的学术背景下开始研究中国文化并英译《孝经》的。在此情境下,汉学翻译成为时代要求,以满足对《孝经》进行解读的汉学家及其学习者。“理译本”满足了读者的阅读需求,使之成为汉学翻译的典范之作和理想的亚洲研究资源。再者,译者的社会资本和象征资本为译本的出版赢得经济支持。作为西方传教士、“香港教育之父”和牛津大学首任汉学教授,理雅各的翻译策略符合英语世界图书市场的出版机制,因而获得赞助人和出版体系的支持。牛津大学比较宗教学家、东方学家麦克思·缪勒主编的《东方圣典》(The Sacred Books of the East)收录了“理译本”。主编麦克思·缪勒的身份又彰显了该译本的学术性和专业性。“理译本”长期被奉为最具代表性的汉学英译标准,有着广泛的读者,发行量可观,最终形成经济资本。
“象征资本”概念,即前三者的合法形式,也就是经济、文化和社会资本交换和转化的条件,机构认可和合法化的权威和身份符号(刘永兵、赵杰,2011:123)。象征资本主要通过传承获得,译者先获益出版于源语社会的作品所拥有的象征资本,后进行干预,将原作投入目标语场域中,授予原作者及作品一些资本(Gouanvic,2005:162)。经济资本、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均须以某种方式被官方和社会认定具有价值后才能成为象征资本。只有特定的社会领域认可三种基本资本形式的价值,其价值才能相互转化。作为儒家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孝经》规范了儒家的角色伦理观,在唐代被尊为经书,南宋以后被列入十三经,历来都是海外汉学的关注点。理雅各在《孝经》译者序中论及的文献多达50种,其中提到书目类的文献有5种,包括刘歆的《七略》,班固的《汉书》《隋书·经籍志》《四库总目》,颜师古的《汉书注》等;《孝经》注疏类文献多达22种,包括《孝经钩命决》《古文孝经孔传》,《长孙氏说》、《江氏说》、《后氏说》、《翼氏说》,唐玄宗作注、刑昺作疏的《孝经注疏》,司马光的《古文孝经指解》,范祖禹的《古文孝经说》,朱熹的《孝经刊误》,吴澄的《孝经定本》,毛奇龄的《孝经问》,以及魏文侯、晋元帝、晋孝武帝、梁武帝、梁简文帝、唐玄宗、清世祖、清圣祖、清世宗等君王对《孝经》的注解。理雅各希望借助这些象征资本使译本能同样在英语世界获得海外汉学研究者和学习者的认可。他的中国助手王韬认为“他的译文详尽、易懂、准确,被西方学者认为是极具权威性的”(宋新,1997:32)。而此前,王韬已拥有大批的英语读者,在海外汉学界享有一定声望。这些象征资本为“理译本”积累了良好的声誉,扩大了其影响力,从而争取到更多读者的关注,最终形成经济资本。
综上所述,“理译本”使用了文本内外深度翻译方法相互补充与照应的手段,为读者的理解提供了丰厚的源语语境。“理译本”逾百年仍被视为经典,是以严谨的治学态度和百科全书式的注释取胜的。以法国社会学家布迪厄的“资本”理论观之,“理译本”的深度翻译现象是由特定社会历史背景所决定,在文化资本、社会资本、经济资本和象征资本相互作用之下的产物。理雅各的语言能力、文化意识和审美偏好及其学术地位、教育背景和对教学体系的认识等文化资本则为其运用深度翻译方法奠定了基础。在翻译过程中,理雅各有机结合其家庭、教育环境和其工作的高校等大家熟悉或认可的制度化关系网络中的人脉即社会资本,他本人被认可和合法化的权威身份,以及《孝经》所获得的积极评价等象征资本,将之具体体现在译者序、词义注、义理注、典故注、译释和尾注中,以此得到赞助人和出版社的经济支持即经济资本,从而成功地传播了中华传统文化,为当今中国典籍的外译提供了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