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亚玉
(福建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福州 350108)
“新陈代谢”这一概念最早出现于17世纪初。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德国农业化学家李比希作了进一步研究发展。马克思从李比希那受到启发,将此应用于“解释人类劳动和自然之间的关系”。并赋予了“新陈代谢”双重含义,一方面是其特定的生态意义,即自然和社会之间进行的实际的新陈代谢相互作用,发生作用的中介就是人类自身的活动;另一方面是其广泛的社会意义,即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被异化的复杂运动且相互联系的需求和关系,具体来说,是广泛的社会物质变换、多方面的需求以及全面的能力的系统,通过人类具体的劳动组织形式表现出来。马克思把人与自然的双重关系用“新陈代谢”以及它所蕴含的物质交换和调节活动的观念表达出来,既包括“自然条件”又包括影响这一条件发生作用的人类能力[1],这样,马克思对人类与自然之间相互关系的阐述得更科学具体。
福斯特指出,在马克思那里,“新陈代谢断裂”比“新陈代谢”更为重要。物质变换不仅与经济循环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也同人与自然之间的新陈代谢的相互作用关系紧密。新陈代谢把自然、社会、人构成一个相互联系的有机统一世界,其中任一环节都与这个统一体紧密相关。福斯特认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马克思用‘新陈代谢断裂’概念来说明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的物质异化,这也是其对资本主义的生态问题的强烈批判。”受到李比希的启发之后,马克思认为:以食物和纤维的形式从土壤中转移出去的养料无法有效补偿于土壤,结果就导致了城市的污染和现代排污系统的不合理。土地关系是这样,城乡的敌对关系也是如此。工业与农业无时无刻不发生着联系,自然中新陈代谢的排泄物以及工业生产及消费所产生的废弃物,都应该天然的返还到土壤中去。在社会意义上,马克思把城乡以及工农的对立导致的断裂扩展到全球,比如殖民地国家的资源、土壤及领土被掠夺以支持殖民国家的工业化。福斯特认为马克思对李比希的“新陈代谢断裂”概念的另外一个重大发展就是,认为这种“断裂”强调的是全球性的特征,特别是资本主义国家。总之,马克思强调是资本主义制度导致了“新陈代谢断裂”[2]。马克思得出结论:互相发生作用的社会中,新陈代谢的过程中存在不可避免且难以修复的断裂,以致于土壤无法持续性有效地再生产,从而破坏了新陈代谢的循环,根源在于资本主义制度。
19世纪40—50年代,马克思“新陈代谢断裂”理论的关注点在农业,特别是土壤肥力的持续有效性。《资本论》第一卷关于“大规模的工业和农业”讨论中,马克思说过: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农业的一丁点进步,都是依靠掠夺土地来实现,在短时期内看似提高了土壤肥力,其实是在破坏土壤的持续再生活力。马克思的代谢剖析揭示了: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在造成断裂之后然后采用非自然的不可持续的方式来维持生产,只做技术的处理,没有直面代谢断裂的社会原因。这种简单地转移问题的技术方法,殊不知带来了更多的环境问题。
19世纪50—60年代,马克思的关注点是整个自然的异化。《政治经济学批判手稿(1857-1858)》中马克思对自然的异化是这样表述的:人类存在的这些无机条件同这种活动的存在之间的分离,只有在雇佣劳动与资本的关系中才得到完全的发展。在这里,马克思一针见血、全面地批判资产阶级社会的异化现象。由此证明,马克思把社会的异化以及自然的异化联系到一起,普遍地运用“新陈代谢断裂”来说明资本主义社会存在的生态问题。资本主义的社会发展与自然新陈代谢日益脱离,致使自然循环过程的逐渐被切断。
19世纪60—70年代,马克思把“新陈代谢断裂”理论发展到极致。他更加深入地研究其与资本主义私有制之间的相互联系,资本原则、资本逻辑及资本制度是如何导致自然以及社会的断裂。福斯特引用了马克思在《资本论》中的一段话:整个社会,一个民族,以至一切同时存在的社会加在一起,都不是土地的所有者。他们只是土地的占有者,土地的利用者,并且他们必须像好家长那样,把土地改良后传给后代[3]。马克思认为,土地是同属于大家,共有的不可侵犯的财产,要自觉地科学管理,并把它作为“不能出让的生存条件和再生产条件”,才能做到“可持续发展”。此观点与当今我们所追求的可持续性发展是殊途同归,马克思所指的环境是资本主义制度,而我们所处的是社会主义制度,但是最终的结果都是指向生态的可持续性发展。福斯特认为,马克思的结论是:要想解决“新陈代谢断裂”的问题,就必须在人类与地球之间建立一种可持续性发展的关系。一个人道主义的、可持续发展的制度应当是社会主义,而且这种社会主义“应当建立在稳固的生态原则基础之上”。
福斯特指出,马克思认为:变资本主义私有制为社会主义公有制是消除“新陈代谢断裂”的前提,只有改变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才能实现“新陈代谢恢复”。在此基础上,马克思提出了几条建议。第一,资本主义的利润原则必须祛除。利润驱使下的掠夺并不是人们真正需要的,相反,这样会加剧人们与自然之间的断裂。异化劳动的出现,在马克思看来主要是社会分工的不合理及资本的无情压榨所致,也因此导致了严重的两极分化。资产阶级财富的无限增长与异化的、被迫劳作的生存形成鲜明的刺眼的对比。存在异化劳动,就不会有社会化的人,更不会有联合起来的生产者。第二,超越城乡对立。城市与乡村的远距离贸易,使土壤中的养分被带走后无法重新回归,由此造成新陈代谢的断裂。马克思和恩格斯所提出的解决“新陈代谢断裂”的措施中,比如工农业的结合以达到分散人口从而逐渐废除城乡之间的对立。第三,开展“有计划性”和“让生产者联合起来”的运动。其表现形式就是:“社会化的人,相关联的生产者,理性地控制人与自然之间的新陈代谢,将它置于他们的控制之下,与此同时用最少的能量来维护它。”[1]即把生产者组织联合起来,有意识、有计划地加以合理控制,合作劳动,这是马克思认为建立人与自然之间正确的“新陈代谢”关系的必不可缺的一部分,将它视为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关键。福斯特提出的这几种观点有其可取之处,也有不切实际空想的一面,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把握缺乏整体性认识,我们应辩证看待及运用,扬长避短。
历史是最好的见证,马克思认为生态问题的罪魁祸首是资本主义制度是完全正确的。而如今,很多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却逃避责任,回避问题,企图在不触动资本逻辑的前提下来解决生态问题,如美国布什总统反对《京都协定书》,特朗普宣布退出《巴黎协定》。马克思的生态世界观给予我们最大的启示就是要与资本主义制度,特别是与资本积累逻辑顽强对抗,必须超越利益驱动的经济底线,唤醒追逐利润的道德良知,实施可持续发展战略,必须以人为本,不能在发展过程中毁灭人自身生存的环境,必须构建以“普遍自由”为基础的人与自然的关系。
天道酬勤,春华秋实,今年正值改革开放40周年。现在的中国,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第一大个工业国、第一大外汇储备国。不容忽视的是,高速经济增长的背后,粗放的发展模式下催生了生态环境的逐日退化。当问题出现时,我们没有逃避,积极出台实质性的政策及战略,弥补之前过快追求经济发展导致的生态环境问题。因此先后出台了可持续发展战略、科学发展观及绿色发展理念。福斯特的马克思主义生态观,特别是对“新陈代谢断裂”理论的重构可为我国生态文明建设提供借鉴。十九大报告中,习总书记强调本世纪中叶要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美丽”一词的加入,绝不是字面意义上的简单罗列,这是我们国家更加注重生态文明建设,更加重视环境保护的坚定决心及实际践行。生态文明建设关乎永续发展,关乎国计民生,必须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生态环境。十九大报告在着力解决突出环境问题时重点提到:强化土壤污染管控和修复,加强农业面源污染防治[4]。这与马克思提到的土壤的新陈代谢断裂的恢复不谋而合。这给予我们深刻的启示:不要等问题出现后,通过技术转嫁问题,而要从源头上加以控制,自觉合理地利用土地,树立一种以保护环境为主的绿色发展观念。
我们应深刻明白: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不能只停于口号,流于形式,更要深刻落实到实际行动中。遵循新陈代谢规律,遵循自然规律,遵循可持续性发展的规律,只有这样,才能有效防止在开发利用自然上走弯路,减少对大自然的伤害。对于环境问题,全世界都应积极参与当中,从自身做起,从制约环境良好发展的根源出发,深入到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的方方面面,对症下药,方能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健康发展。中国是负责任的大国,相信定会争作生态文明建设的领路人及建设者,不仅严格要求自己做到可持续性绿色发展,也呼吁全世界联合起来,为全球生态安全作出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