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郭熠
摘 要:研究采用问卷法,抽取云南地区284名中学教师,研究大五人格和情绪劳动的关系。研究结果显示,(1) 宜人性、外向性、开放性对表现真实感受的积极情绪具有正向预测的作用。(2)神经质对表现真实感受的消极情绪具有正向预测作用,责任心对其有负向预测的作用。(3)对表现没有感受到的积极情绪具有预测作用的只有外向性,且为正向预测。(4)神经质对表现没有感受到的消极情绪起正向预测的作用,而宜人性、外向性对表现没有感受到的消极情绪起负向预测的作用。(5)开放性只对压抑感受到的积极情绪起正向预测的作用。(6)神经性对压抑感受到的消极情绪起正向预测的作用,开放性对其有负向预测的作用。与以往研究结果相反,研究发现,开放性对于情绪压抑有显著的预测作用。
关键词:大五人格 情绪劳动 情绪规则
1 引言
1.1 情绪劳动的定义
Hochschild在她的书The Managed Heart:the Comme-rcialization of Human Feeling(1983)中把情绪劳动定义为:“个体对自身的情绪进行管理,从而创造出公共情景下合适的面部表情和体态表情。”在她的书中,Hochschild指出,“与明确已知的感受情绪不同,我们知道什么是应该展现的情绪。”在Hochschild提出情绪劳动的概念后,许多学者对其进行研究,不同的学者对情绪劳动作出了不同的定义。Ashfoith和 Humphrey(1993)把情绪劳动定义为:在服务过程中个人表现被期望的情绪。Morris和Feldman(1996)从相互交往的角度出发,对情绪劳动进行定义:“人际互动中,员工为了表达组织所希望的情绪所付出的努力、计划和控制”。Grandy(2000)对Hochschild,Ashforih和Humphrey,Morris和Feldman的情绪劳动定义进行研究整合,并引入Gross有关再次评价和压抑的情绪调节理论,提出:“情绪劳动是个体为了表达组织所希望的情绪,进行的心理调节加工”。Diefendorff和Gosserand(2005)从控制论的视角理解情绪劳动,将情绪劳动定义为:“个体对情绪进行监控并使用策略进行调节。”个体对情绪表现和情绪规则进行对比,当二者之间存在差异时,个体就会使用情绪调节策略以减少这种差异。
这些定义的侧重点也不同。如,Hochschild关注个体内心感受,Morris更强调表现形式,Grandy侧重于体现个体情绪劳动过程中心理的调节加工过程,而Diefendorff把情绪劳动视作一个“输入”→“标准”→“比较”→“输出”的过程。但可以看出,情绪劳动的定义包含了相同的元素内容:(1)个体需要與他人进行交往;(2)个体的情绪表现受特定情绪规则的约束;(3)当情绪规则与个体情绪不一致时,将体验到内部紧张的状态。
因此,依据这几点,Glomb(2004)提出,情绪劳动是依据情绪表现规则表达或不表达出那些感受到或未感受到的情绪,并引入了情绪的正负性维度,将情绪劳动确定为6个因素结构:表现真实感受的积极情绪、表现真实感受的消极情绪、表现没有感受到的积极情绪、表现没有感受到的消极情绪、压抑感受到的积极情绪、压抑感受到的消极情绪。
在Glomb(2004)之前,几乎所有的情绪劳动研究的前提是:情绪劳动的策略为表层扮演(个体压抑真实的情绪,不改变内心感受,表现出所要求的情绪表现 )、深层扮演(尽量体验所要求的情绪,表现出这种情绪,深层行为的策略使个人的情绪表现与情绪较一致)、真实表现。而在Glomb(2004)的研究中,已经将这些策略融入情绪劳动的概念中,并对不同情绪进行细致分析。
1.2 人格与情绪劳动
情绪劳动与人格的研究已成为研究重点之一,人格作为情绪劳动的前因变量中个人因素之一,对情绪劳动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虽然一些研究者认为个体的情绪劳动策略和情绪调节能力可以培训(Kruml & Geddes, 2000),但是个体的内在人格和特点则会影响情绪劳动(Wong & Wang, 2009)。人格——特别是人格中的正向情感(positive affectivity: PA)、负向情感(negative affectivity: NA),或是外向、神经质就会决定个体情绪劳动过程中的策略选择(Brotheridge & Grandey, 2002; Brotheridge & Lee, 2003; Diefendorff, 2005; Diefendorff & Richard, 2003; Zapf & Holz, 2006)。
Diefendorff和Richard(2003)的实际研究显示,外向只与积极情绪规则(展现积极的情绪)正相关,神经质仅与消极情绪规则(隐藏积极和消极的情绪)相关,这意味着外向的人有更多的积极情绪,神经质高的人相对有更多的消极情绪。Austin等人(2008)在Diefendorff的基础上,进一步发现神经质对表层行为起着主导作用,这就意味着与情绪管理能力不足有关的高神经质可能引起个体使用表层行为。宜人性与深层行为呈正相关;外向对深层行为作用较小,但也呈现正相关;责任心却未与之相关。他们的研究结果表明,虽然相关作用不大,但“外向与积极情绪规则正相关,神经质与消极情绪规则正相关”的假设得到了证实。这与Diefendorff和Rechard(2003)的研究结果一致。这说明,外向的人更倾向于注意到事件的积极面,而神经质高的人倾向于注意事件的消极面。
之后,Kim(2008)的研究结果也显示了一致性结果,具有负向情绪或神经质的个体更可能伪装自己的情绪,使用表层行为策略;而正向情绪或外向的个体更有可能调节自己的情绪,采用深层行为策略。
不难看出,已有的研究采用的是传统的情绪劳动框架(表层扮演、深层扮演、真实表现),多在积极情绪规则下对情绪劳动和人格的关系进行研究。并没有一个研究关注在个体具体的情绪之下,固有人格因素对于情绪劳动的影响。而原来已有的情绪劳动量表也是建立在这个理论的框架之中,对员工的具体情绪劳动策略进行测量,而这个测量工具并未从真正意义上对个体工作中的情绪规则进行界定,而且也并未反映对员工即时情景下的情绪调节策略。此外,情绪劳动与大五人格关系的研究在国内相对较少,而已有研究(黄敏儿, 2008)等采用的量表多为Diefendorff(2005)所编制的情绪劳动问卷,此份问卷虽然在使用时进行了信效度的检验,但是问卷的题目多用于西方人士的工作情景,东西方人的情绪表现和情绪规则存在较大差异。例如,Mastumoto(1990)研究发现,当服务对象的地位相对较低时,多数人都认为消极情绪表现更为恰当。但是Diefendorff和Morehart(2010)的研究却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情绪表现在同级和下级的交往中没有区别。他们对此的解释是Mastumoto所处的日本较为强调等级关系,而美国没有这样强调等级关系。当情绪劳动的对象与个体的关系近时(家人、朋友),会表现出真实情绪;当关系远时(偶尔遇到的熟人、陌生人),会表现出伪装情绪(Mastumoto, 2005)。因此,研究选用Glomb(2004)的DEELS量表对不同情绪下个体的情绪劳动与人格的关系进行研究,以揭示个体人格对于情绪劳动的影响。
2 研究假设
研究选取教师为样本,Yin和Lee(2012)对中国教师情绪规则进行研究,结果证明,中国教师的情绪规则主要有四项:(1)教学要有激情;(2)隐藏负面情绪;(3)保持积极情绪;(4)运用情绪达到教学目标。从研究可以发现,教师的情绪规则可以归入积极情绪规则内,因此,鉴于已有研究,我们的研究假设如下:
2.1 研究发现,外向、神经质就会决定个体情绪劳动过程中的策略选择( Brotheridge & Grandey, 2002; Brotheridge & Lee, 2003; Diefendorff, 2005; Diefendorff & Richard, 2003;Zapf & Holz, 2006)。研究结果也支持,神经质仅仅与消极情绪规则相关,神经质对表层行为起主导作用。高神经质者日常负情绪较多, 调节负情绪的需要也较强(黄敏儿, 2008)。假设神经质与表现真实感受的消极情绪、表现没有感受到的消极情绪、压抑感受到的消极情绪呈正相关。
2.2 外向与积极情绪规则正相关(Diefendorff & Rechard, 2003; Austin, 2008),外向的个体更有可能调节自己的情绪,采用深层扮演策略(Kim, 2008)。说明高外倾者日常正情绪较多,负情绪较少,调节(抑制)负情绪的需要也较弱(黄敏儿, 2010)。假设外向性与表现真实感受的积极情绪、表现没有感受到的积极情绪呈正相关,与表现没有感受到的消极情绪负相关。
2.3 宜人性表現了个体通过社会活动发展与维持良好人际关系的能力。特别是在消极的情形下,宜人性较高的个体能够表现出合适的情绪,更愿意努力进行情绪调节(Tobin, Graziano, Vanman, & Tassinary; 2000)。而且,宜人性较高的个体能够意识到不真实表现的消极后果,因此,他们更有可能表现出真实的情绪(Diefendorff & Croyle; 2005)。已有的研究发现,宜人性与深层扮演和自动加工之间有显著的正相关,与表层加工之间有显著的负相关(Diefendorff & Rechard, 2003)。因此,假设宜人性与表现真实感受到积极情绪呈正相关,与表现没有感受到的积极情绪和表现没有感受到的消极情绪呈负相关。
2.4 责任心是个体认真负责的体现,高责任心个体更有可能服从情绪规则。表层扮演被称为“以糟糕的信念来演出”,深层扮演被称为“以良好的信念来演出”(Grandey; 2000),责任心高的个体更有可能运用深层扮演(Diefendorff & Croyle; 2005)。假设责任心与表现真实的积极情绪呈正相关。
2.5 开放性用于评估一个人兴趣的多寡及深度,对经验持开放、探求态度。查阅研究发现,关于人格中开放性维度与情绪劳动关系的研究非常少,Diefendorff(2005)指出原因在于大五人格中的“外倾”和“神经质”影响情绪调节的需要,“责任心”和“随和性”影响情绪调节的意愿;同时,Diefendorff(2005)研究发现,开放性与个体情绪劳动各维度之间并无直接联系。基于此,我们不对开放性与情绪劳动各维度的关系进行假设。
3 方法
3.1 研究样本
在云南省保山、德宏地区选取6所中学,发放问卷320份,回收有效问卷284份。其中,男性122人,女性162人;平均年龄在(28.63±2.4)岁;文化程度均在专科以上,以本科学历最多;平均工作年限为(7.35±1.75)年;月收入(2750±172)元。
3.2 测量工具
王孟成、戴晓阳和姚树桥编制的《中国大五人格简式版》(2011),该量表由40道题目组成,共测量神经质、外向性、宜人性、责任心和开放性五个维度。
DEELS(Discrete Emotions Emotional Labor Scale ) 量表(Glomb, 2004)。DEELS量表分为3个分量表,每个分量表中共有14个情绪词汇,以情绪的类别进行选取,积极情绪词汇5个,消极情绪词汇9个,根据指导语不同,被试依据自己工作中情绪感受和表现的真实情况按1~5进行评分(1=“从未”,2=“一个月几次”,3=“一周几次”,4=“一天几次”,5=“一天多次”)。DEELS量表的优势在于,选择了在人类社会中较为普遍的情绪作为依据,更具有生态学愿意。根据Bartlett 球形检验呈显著性(p<0.05),6个因素负荷均在0.585~0.866之间,表中各维度间的Crobach s α系数在0.544~0.715之间。验证性因素分析结果表明,χ2/df 小于5;RESEA为0.059,小于0.8,接近0.05;GFI和AGFI分别为0.793和0.767,接近0.8;CFI为0.905,接近1;NFI与NNFI分别为0.826和0.898,接近0.9;IFI为0.906,大于0.9,有较好的结构效度。
4 结果
使用SPSS18.0统计软件对数据进行统计与分析,采用相关与逐步回归的方法对数据进行分析。
表1显示了人格各因素与情绪劳动策略之间的相关,表现真实感受的积极情绪与责任心、宜人性、外向性、开放性均为正相关;表现真实感受的消极情绪与神经质为正相关,与责任心、宜人性、外向性为负相关;表现没有感受到的积极情绪与责任心、外向性、开放性呈正相关;表现没有感受到的消极情绪与神经质为正相关,与宜人性、外向性为负相关;压抑感受到的积极情绪与责任心、外向性、开放性呈正相关;压抑感受到的消极情绪与神经质呈正相关,与责任心、宜人性、外向性、开放性呈负相关。相关表示二者有关系,但并不能说明二者之间可能的作用方向,因此,采用逐步回归的方法对数据进行分析,结果如表2所示。
回归分析发现,宜人性、外向性、开放性对表现真实感受的积极情绪具有正向预测的作用。神经质对表现真实感受的消极情绪具有正向预测作用,责任心对其有负向预测的作用。对表现没有感受到的积极情绪具有预测作用的只有外向性,且为正向预测。神经质对表现没有感受到的消极情绪起正向预测的作用,而宜人性、外向性对表现没有感受到的消极情绪起负向预测的作用。开放性只对压抑感受到的积极情绪起正向预测的作用。神经性对压抑感受到的消极情绪起正向预测的作用,开放性对其有负向预测的作用。
结果证明了假设2.1,神经质与表现真实感受的消极情绪正相关(r=0.177, β=0.173, t=2.971**),与表现没有感受到的消极情绪呈正相关(r=0.136, β=0.116, t=1.957**),压抑感受到的消极情绪呈正相关(r=0.216, β=0.231, t=3.987**)。假设2.2也得到了证明,外向性与表现真实感受的积极情绪正相关(r=0.242, β=0.116, t=1.957**),与表现没有感受到的积极情绪呈正相关(r=0.212, β=0.212, t=3.650**),与表现没有感受到的消极情绪负相关(r=-0.124, β=0.119, t=-2.041**)。结果部分证明了假设2.3,宜人性与表现真实感受到积极情绪呈正相关(r=0.290, β=0.246, t=4.382**),表现没有感受到的消极情绪呈负相关(r=-0.165, β=-0.143, t=-2.429**),但对于表现没有感受到的积极情绪并没有显著预测作用。假设2.4未得到证实,且结果与假设相反,数据显示责任心只对表现真实感受的消极情绪具有负向预测的作用(r=-0.132, β=-0.127, t=-2.174**)。与以往研究不同,研究中最令人惊讶的是,开放性与表现真实感受的积极情绪正相关(r=0.309, β=0.191, t=2.906**),与压抑感受到的积极情绪正相关(r=0.163,β=0.191, t=2.771**),与压抑感受到的消极情绪负相关(r=-0.129,β=-0.151, t=-2.609**)。
5 讨论
研究结果可以显示,人格对于情绪劳动具有一定的预测性。同以往研究的结果相似,研究关于神经质、外向和宜人性的假设都得到了证实。神经质较高的个体有更多的消极情绪,对事物消极的信息感受更为敏感,对消极情绪的调节也更多。外向性较高的个体能更多地感受积极的情绪和积极信息,而且个体也更多地表现积极情绪。研究结果与Diefendorff(2005)的研究结果相似,宜人性在个体情绪调节意愿中起显著作用。宜人性较高的个体能够意识到不真实表现的消极后果,因此,他们更有可能表现出真实的情绪(Diefendorff & Croyle; 2005)。当引入情绪的积极和消极维度后,可以更清楚地表明,宜人性高的个体更愿意表现出真实的积极情绪,以维持良好的人际关系;伪装的情绪如果被识破往往对人际关系起到破坏作用,因此,他们较少会使用偽装的情绪,表现在宜人性对表现没有感受到的积极情绪无明显预测作用,对表现没有感受到的消极情绪有负向预测作用。
结果与假设2.4相反,责任心对表现真实感受的积极情绪没有明显的预测作用,但对于表现真实感受的消极情绪有明显的负向预测作用,说明责任心较高的个体更有可能服从规则,也更愿意承担自己的责任,因此,可能会较少地表现出自己的消极感受。
研究最大的发现是宜人性对表现真实感受的积极情绪、压抑感受到的积极情绪、压抑感受到的消极情绪的预测作用,这和已有的研究结果(Diefendorff & Croyle; 2005)完全相反。原因之一:可能在于传统的研究使用量表主要测量深层扮演、表层扮演和真实表现三种策略,而这三种策略并未对个体的具体情绪调节方式进行测量。原因之二:已有研究并未区分具体情绪,只对工作中的情绪表现进行测量,而选取的被试职业多为积极情绪规则,其中没有对被试的消极情绪进行测量。本研究恰好弥补了这两个缺陷,虽然教师的情绪规则为积极情绪规则,但是对积极情绪、消极情绪、表现的情绪和压抑的情绪都进行了测量,具体区分之后,使得原来不显著的结果显现出来。原因之三:跨文化差异,开放性在中国人人格中的成分和理解往往与西方人有所差异(王登峰, 2006),这些差异也可能导致数据的差异。王登峰(2006)通过对大五人格开放性的本土性研究发现,中国人并非缺乏开放性,而是因为受到文化影响,中国人人格中开放性与西方人人格中开放性具有相容、也有不相容成分。例如,对于耽于自己的奇思妙想、喜欢追寻外界的新异事物的倾向,在中国人的人格结构中被赋予“浮躁”和“不切实际”的含义。喜欢思考和思辨往往被中国人界定为“不合群”,或客观上会造成“不合群”的后果,合群意味着需要对“独立思考”在一定程度上的放弃;过分注重理性与思辨的人,尽管他们并非有意识地疏远别人,但却很容易被看作是不合群的人。总体而言,在中国文化下,开放性被更多地认为具有“消极”倾向的人格特点。表2显示,开放性对积极情绪的压抑有正向预测的作用,而对消极情绪压抑有负向预测的作用。表明开放性得分高的人比起压抑自己消极情绪,更多地会压抑自己的积极情绪,使得自己的合群性减少;开放性得分低的人更愿意对自己的消极情绪进行压抑,从而增加自己的合群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