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没有高度的文化自信,没有文化的繁荣兴盛,就没有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要坚持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坚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坚持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不断铸就中华文化新辉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源自于中华民族五千多年文明历史所孕育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熔铸于党领导人民在革命、建设、改革中创造的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植根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推动广大诗人创作出更多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内容精良的优秀诗歌作品,为人民群众、诗歌爱好者提供健康的精神食粮。
认真学习领会总书记的思想,我认为,当代诗歌怎么写已经不重要,关键是诗人写什么,诗人的作品给时代呈现了什么。
读了刘俊的长诗《中国矿工》,我感觉《中国矿工》大气厚重,文化底蕴丰厚,情感真挚饱满,他带着一腔诗人的情愫,用来自血液深处的敬慕和来自精神家园的情愫,把中国几百万名矿工的生活、生存、工作、学习、奉献精神抒写得淋漓尽致、荡气回肠,不仅接近民间烟火而且非常接地气。
我曾经在评论中国油画时说过,中国现实主义写实油画和中国当代各种流派的新诗,从国外引进或者说是借鉴、模仿来的这两门高雅艺术,进入中国一百多年,就像一株高贵的郁金香,一棵妩媚的君子兰,移栽到五千年文明的华夏肥沃土壤上。一扎根,很快就拔节、扬花、吐蕊,迅速葳蕤成娇艳妩媚的两朵艺术奇葩,芳香了中国艺术百花园,并迅速弥漫了世界艺术的高贵殿堂。中国现实主义写实油画和中国新诗这两门外来艺术不论是引入还是移栽,无疑都给古老文明文化厚重的中华文化艺术殿堂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我始终认为,与生俱来的和后天的修炼终究不是一个概念。
今天我不谈中国油画,说说刘俊诗歌。说到诗歌,首先声明,我不是诗歌理论家也不是诗歌评论家,我只是一个喜欢诗歌也经常写诗歌的作者。只要读了好诗后,我就冲动,就想说点儿真话。
我认为,我在阅读别人诗歌的过程中,不仅可以增加个人的阅读量,而且,认真阅读别人的诗歌,也是对自己储存知识含量的一种最好的方法。我所写的这些只言片语,完全出自个人感悟,根本谈不上的诗歌评论。
中国矿工的形象,在我童年幼小的心灵深处,就像我的祖父,头戴矿灯,手握十字镐的照片。给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象。那些被诗人们称作阿波罗的中国矿工,他们手里握着进化了的先人造的工具,大胆地穿过阴森冰冷的石门,敏捷地越过兵俑威武的队阵和陪葬者困惑的目光,终于抵达人类群居的遗址,并找到燧人氏镌于煤壁钻木取火时的生动细节。
传说井下的煤炭是远古的绿色森林,那里有先人踩出的小径曲折而幽深,葳蕤亿万年的灌木乔木常青松柏,四季不败的奇葩,伸出手臂的仙参,几堆蓝色篝火,映出食肉啃果的锋利牙齿,烧烤野兔的腻香,咀嚼野果的脆响,鲜红的鹿血,汩汩流入张大的器官,幽幽暗香在亘古的森林里萦绕。
古老的窑神传说,从陶罐上走下的那对先人,是缔造人类的第一茬女人和男人,女人试着用树皮叶子缝制御寒的过程,诞生了人类最初的审美和遮羞。男人不断地打磨翻新石器,捕获更大的猎物。分割猎物飞溅的火星光芒四射,划破元谋人蓝田人瓦蓝的天空。光的声响波动亿万光年的玉叶琼枝,上帝之手也没能捏住声音的走向。破碎的家园,吞進全部的声响,先人再也找不到回家的方向。这是上帝的安排,广袤空旷的荒野,披挂树皮叶子的先人,疯了似的奔跑,大声吼叫,用人类最初的鸟语呼唤,先人的鸟语,无比优美,男女对叫婉约凄美风雅颂的歌谣。如泣如诉的歌吟,惊走最后一只逗留的凤凰,空旷宇宙诞生一对叫人的大鸟。脱掉翅膀的先人,开始在人间烟火里飞翔,神缔造了九十九双大手,九十九双智慧的把握,苫盖九十九座群居部落,落孵化九十九对衔着绿色橄榄枝的白鸽,黄皮肤的脊梁闪烁盐之光芒。
女人用彩霞缝制遮羞的美丽,石器钝了,男人再次打磨。打磨的过程,睿智了人的哲思,黄河之腹着手冶炼第一批秦砖汉瓦,长江花朵般的漩涡里一对水母蜕变成两尾阴阳小鱼,小鱼咬卵的瞬间,三百里阿房宫拔地而起,万里长城舒展成龙的走向,先人点燃的蓝色火炬,早已抵达寒冷的心灵,每一块黑色颗粒,都在讲述来自陶罐的先人关于生命、生存、爱情、繁衍的美丽和神秘的传说。
诗人刘俊在诗中写道:
站在喜马拉雅之巅\翘首北望\祖国壮丽俊美的山川\如果你有一双透视的慧眼\还会看到山川下\一望无际、层层叠叠的煤田\亿万年前的珠穆朗玛\也许只是一个\浅浅的港湾\在人类还没有出现之前\年轻的阳光啊\就以沧海桑田的形式\储藏在泰山脚下、黄河岸边\这就是神奇的大自然啊\给华夏儿女规划了\九百六十万大好河山\还在地层深处预留了\黑黝黝肥沃的能源\于是啊,炎黄子孙中\注定要有那么一群人\与黑暗为伍,与大山为伴\将夸父追日的神话\在神州大地上\一次次地\上演……
诗人笔下的中国矿工的形象历历在目,呈现在历史醒目的封面上。中国矿工用他们的良心和双手,承担着许多沉重的诺言,矿灯流露出的真实情感,浇灌着广袤无垠的原野,碧绿了大片缺氧的作物的心田。置身铁树林立的采面,他们眺望远古的燧人氏和来自陶罐的先人绘在煤壁上的岩画,细细品味,每条掌纹沟壑深处都注释着来自蓝田元谋的先人关于生命、生存、爱情生动的细节,涔涔汗水日夜波动,煤流淙淙远行,起伏于窑神巨大之手,随这股不可抵御的黑色洪峰,他们的想象乘坐阳光大船,浩浩荡荡划向银河,伫立于任何一处,他们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诗人写道:
那还是\共和国刚刚诞生的时候\第一缕曙光\升起在东方地平线\站立起来的巨人\急需工业的食粮\强壮钢筋铁胆\蓄势待发的火车头\等待那一锹\沉甸甸启动的煤炭\新中国第一代矿工\就这样肩负起\建设新中国的历史重担\他们头顶油灯,手持铁锨\从千疮百孔的煤窑里\拉出了第一车煤\背出了第一筐炭\共和国的长子\就这样走进了\轰轰烈烈的历史画卷。
他们食不果腹,破衣烂衫\笑得却是那样的灿烂\百米井下啊\ 就是矿工梦最初的开端\还记得吗\新中国成立的第二年\大同的马连掘进小组\月进尺就达到了一千三\要知道那个时候\没有炮药,也没有电钻\硬是用铁镐\一点点抠出来的呀\凭借的就是\对党、对祖国的朴素情感\开滦的侯占友\地球转一圈\他就要转一圈半\把时间远远甩在了后边。
一座挺直的骨骼,图腾般拔地而起。侯占友那一代矿工像喜降的谷雨,滋润了中国早期工业枯萎的枝条作坊上的野草。从此,在中国煤炭的家谱里他们俨然成为祖国的长子,他们响当当的名字,被世界叫响。
站在乡村与窑坡交接处,他们左手叉腰右手握镐,向青纱帐的深邃眺望,那神态真有阿波罗的味道。他们沉默的一生,比金子昂贵。他们情感的尼加拉瓜瀑布,从不大起大落,当家园袅起的炊烟舒展成女人长绢,他们发现有一双绣花的双手,为你放飞一群黑翅膀的童年。孩子们在他们宽阔的臂膀下亮翅,在女人的呼唤里试飞,飞进他们潮湿的目光昂首挺立,站成黑灿灿的男人。
潞安的郝晓明\要想多出煤\就得不惜力\这是他发自脏腑的铮铮誓言\焦作的丁百元\每天总是第一罐下井\最后一罐升井\带领着尖刀班攻坚克难。
他心中深远的岁月与现实的供给,始终属于北方滚烫的大炕和寒冷的心灵灶堂,采面蕴藏的热量,渐次暖化寒冷岩浆与四纪冰川,稀释成黑色洪峰决堤四溢,灌溉中国工业缺氧的脉管和大面积失血的心脏。劳作的场面,火势很旺,他弯腰的姿势,沸腾了每张桌的饭香。沉睡了亿万斯年的绿叶芳草,叶面上的大小昆虫,在他的脊背上酿出新芽和绿叶衣裳。一群捕捉花蝴蝶绿蜻蜓的孩子,在健壮的臂膀下,温习植物葳蕤的过程,体验付出的享受。
西山的党素珍\井口服务五十年\一碗茶水,一双鞋垫\无论风雨,不论暑寒\把矿嫂的爱\送到每位矿工的心田。
留下的是终身的伤残\年轻的矿嫂啊\默默擦干眼泪\推着轮椅\承担起家庭的重担\用一个传统中国女人\最坚硬的柔软\兑现着对矿工、对爱人\不离不弃的诺言。
她们就像一枚朴素的花籽,深藏在黑的沃土,在充足的阳光、雨水的润透下,从一束灿烂天真的花季少女,迅速窈窕成漂亮的春花,移栽家庭普通的花盆,她们青春的花粉妩媚了粗茶淡饭的日子,她们花朵般的名字,从人们的心中耀眼了报刊醒目的版面,媒体像二月的春风四处传播,馥馨的花粉弥漫了每条大街小巷,芳香了千家万户的茶余饭后,醉了一个小伙子的梦寐。出嫁后的光阴,她开始驯良于柴米油盐,锅碗瓢盆三次合弦,年迈的双亲、丈夫、孩子成了心里翻来复去的爱。为了这些,她愿舍出青春所有的岁月。多么朴实贤惠的女人哪。古老的民族美德在她的身上体现完美,当男人在事故中失去人体的支撑,她抱住那双麻木的双腿,痛痛快快哭一夜,哭声很湿,话语很烫,暖化了那颗寒冷的心。她从泪水中醒来,如二月朴素的迎春,她用微笑重新点亮渐渐憔悴的家园。她一手推动着轮椅,哼唱着古典女人的歌谣。她一手精心打造精神的翅膀,在女人堆里,她算不上最漂亮的女人,但她的名字却是甜甜的,像三月里如酥的小雨,飘进花丛,飘进风中,滋润着一颗颗干涸的心。
这些名字似乎\已经变得遥远\但他们永远\铭刻在我们心间\正是他们\和数百万矿工一起\奠定了\中国经济的基石\撑起了\共和国浩瀚无垠的蓝天\中国——\矿工——就这样\紧紧地连在了一起\矿工——\中国——同呼吸\共患难。
史蒂文斯说:“诗,是诗人创造的一个自然,诗歌必须是非理性的。非理性是基础。但,无论诗歌或生活通常都未处于动力的最高峰。”刘俊的这首长诗《中国矿工》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切开诗的肌肤,洒露出来的一是泪水,一是血液,泪水是情绪的自然流露,而血液流淌在离伤口最近的地方。
大学生采煤班\玉树临风,扎根矿山\青春励志的故事\在百里煤海掀起波澜\他们是\新时代的楷模\年轻矿工的典范。
在中国煤矿有数不尽的英雄豪杰,是他们用十字镐和铁锹,将共和国的主旋律反复合弦。在这部大咏叹调中,他们是一个个闪光的音符,在音乐的光环里,默默地肩起矿工神圣的使命。手中的十字镐,有节奏地敲打煤壁,像高山流水的木琴独奏。一部厚重的百年史诗被他们演奏得淋漓尽致朗朗上口。采煤面上他们义无反顾肩起大马力冲击钻,向顽固尖硬的岁月躯壳,刺入现代科技人的智慧。钻机朗朗的语言,是他们一生说出最漂亮的诗句。他们用生命青春、人格,一次次穿透亘古,穿透禁锢,将麻木的闭塞洞穿,输入大流量新世纪明媚,阳光。
她的儿子第一天下井\过了下班的钟点\依然没有回还\她想到了井下工亡的丈夫\脚下发软,泪水涟涟\儿子终于回来了\样子略显疲惫,步履有些蹣跚\但已经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当他看到大雪里的母亲\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妈妈面前妈\我回来了——
本雅明说:“诗人的诗担负着一种使命,诗人发现了一个空旷地带并用自己的诗补充了它。诗歌让我们得以触摸到不可触摸的东西。”
这是矿山母亲最爱听的语言\那是一个初春的早晨\新婚的妻子打开房门\迎来的却不是明媚的春天\工作面的顶板\砸坏了丈夫的腰椎。
艾略特说:“一个诗人,如果他不是现实主义者就会毁灭。可是,如果一个诗人仅仅是个现实主义者也会毁灭。”
一个矿工身怀绝技,像崂山道士穿墙而过,那天采面响炮之后,他抓住声音尾巴,钻进煤层。我们挖掘几天也没找到,只找到一些疼痛。他穿越煤层身手很快,眨眼不见了。我们坚持天天挖掘,始终没发现他的踪迹,他功夫太深一闪,就到了另一个世界。
井下的风是圆形的,它们被压缩在密封的橡胶桶里,风的使命,是携带瓦斯煤尘走出采面,风咬着带刺的瓦斯和煤尘,向井口跑去。风的生命很短,只有采面到井口的距离。就这么短暂的岁月,风要陪伴我们走完一生。
迎着巷道的风\我们听远古的呼唤\凝视一块煤\我们看沧桑巨变\煤的形成\并非完成于一瞬间。
人们找到了更清洁的能源\不再需要煤炭\那我们也要为祖国站好最后一班岗\值好最后一次班\也许有一天我们会离开矿山\挥泪告别可爱的家园\那我们也无悔无怨\因为我们曾经奋斗过没有愧对祖先。
在诗歌中,汉字已转变成音乐或是一种宗教的图腾。诗人以宏观的视野来审视社会和人类文明变化的来龙去脉,用诗的利刃切开现实的肌肤,并深深触及人的血液和人的灵魂。
当你在寒冷的冬天\围着火炉取暖\坐在灯下看书\你想与不想\矿工就在你眼前\我们喊出矿工万岁\不是自己想益寿延年\我们只是企盼\煤炭精神的火种\生生不息,代代相传。
一首诗歌之所以产生感染力,一方面是因为它结合一定的空间和特殊的民族文化对人类的普遍状况进行了探索,另一方面则在于它表现情感意境的独创的和特殊的方式。
诗,是心灵喷涌出来的情感。诗,坦露出诗人对世界复杂的感知和体验。
矿靴铿铿锵锵敲打着新世纪快节奏的波乐卡,曾打痛了藏在日子里那些缺钙的影子。矿工的群体决不掺杂脆弱虚荣的杂质。尽管矿工的工作单调乏味,但是,五百万名矿工兄弟谱写出的大气魄震撼人心的英雄交响史诗。
矿工\共和国长子\中国矿工\一座矗立在中国大地上的\不朽丰碑\与日月同辉,与山河共存\立——地——顶——天。
读了刘俊的长诗《中国矿工》,几天几夜不能平静。我在煤矿工作了四十多年,深深感受并体会到矿工的使命和压力。“诗歌让我们得以触摸到不可触摸的东西。”帕斯说。
刘俊作为一位作家,作为一位时代的歌者,他引领读者深刻了解认识矿工。他的语言朴实生动,不加修饰,对行业语境的把握,充分彰显在诗歌走向和向度上。
诗人奥登也说:“诗人就是语言赖以生存的人。”诗人是通过语言进入诗歌的,最后又通过语言离开诗歌的。诗人韩东说:“诗到语言为止。”
刘俊的诗歌语言朴素,简约,直白,完全出自地域文化语境。我们不能以诗歌的表面修辞效果去判断一个诗人的创造力的高低。因为诗的价值应该体现在一种烛照的深刻度与表现的犀利度上。诗歌的声音,就是诗人的声音。
《中国矿工》充分呈现出刘俊的人格和诗人的大爱。
齐凤池: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煤矿作协理事,专栏作家。作品见于《诗刊》《诗林》《星星诗刊》《读者》《鸭绿江》《阳光》《北京文学》等杂志 。曾获孙犁文学奖,首届中国徐志摩微诗歌大赛奖,河北省第一届散文奖,全国煤矿文学“乌金奖”,“中国梦·劳动美”全国职工诗歌大赛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