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玉霞
(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 建筑工程学院,河南 三门峡 472000)
宋代书院在前代积淀的基础上,实现了较快的发展。书院的各项制度也日渐成熟完善,以讲学、讲会、游学等为形式的教学活动也日渐丰富。其与当世文化的互动与交融,不但为书院发展提供了坚实的文化基础和学术积淀,而且使书院在传播文化、传递文明、传扬学术的道路上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自西汉以降,以孔孟为代表的儒家就一直主宰着中国社会的主流意识和正统学说,但魏晋以后,佛老之说大盛,唐代中叶以后尤甚,极大地侵蚀着儒学的统治空间。北宋初年,儒释道三派学者相互抗衡斗法,各自在不同场合据理力争宣扬本门本派的学术思想和理论见解。且常有对儒者不尊、对儒家学说不啻的做法,故常有儒家学者对佛道领驭儒学之举表达不满。例如宋初三先生之一的孙复在《儒辱》一文中提到:“儒者之辱,始于战国。杨、墨乱之于前,申、韩杂之于后。汉、魏而下,则又甚焉。”[1]对儒家众敌的不满溢于言表。石介也号召人们要反对佛老之说,范仲淹等都曾有过与佛老之徒的辨文传世。与此同时,不同流派的学说在相互激辩的过程中也在一定程度上吸收、融合、发展了对方的观点、理念和方法。当时的士大夫阶层尤其注重援引对儒家学说构成严重威胁的佛、老于儒,自此形成了许多宋代士大夫都有很深的佛学修养的现象。比如著名学者张载曾在范仲淹的指导下,“访诸释、老,累年究极其说”。程颢自十五六时,就“慨然有求道之志”[2],朱熹年少的时候“亦尝留心于此(禅)”,后来不但要潜心学习佛法,且誓要“理会得个昭昭灵灵底禅。”[3]
宋初的学者借痛批佛道来恢复儒家正统,同时又深刻地受到了各派学说的浸染,他们纷纷通过建立书院来培养生徒、传播思想、宣讲学术,培养“始乎为士,终乎为圣人”的贤德修明之士。在教学场地的选择上,书院教育家十分重视环境对学子的影响,所以多选择清幽之地,受佛教禅林制度的影响,书院在院址的遴选上多依寺庙、道观而建,有许多书院甚至是经寺庙、道观直接改建而成的。宋代许多著名书院在教学环境的选择上都十分重视清幽静谧,如湖南善化西岳麓山、江西庐山五老峰、河南登封太室山、福建武夷山分别是著名的岳麓书院、白鹿洞书院、嵩阳书院、武夷精舍的所在地,这些地方大多风景宜人,环境清幽,十分适合士子潜心读书,涵养性情。书院的优雅环境,吸引着大批学者、生徒来此讲学、求学,并沉醉山水之乐陶冶情操,由此也留下了许多文章诗作等,比如朱熹就曾为浙江淳安的瀛山书院写有《咏方塘诗》:“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通过类似诗作、题词等,我们不但领略了书院所在地的自然文化,也对书院师生的教学环境留下了深刻印象。
宋代书院在教学形式、教学纪律、教学制度、教学管理等方面深受佛道观念的影响,在很多方面借鉴并升华了其经验。宋代书院大多制定学规来对生徒进行教育和约束,这些措施的实施源于佛教对弟子的管理办法,寺院为管理门庭制定的诸多“清规”“戒律”对僧徒的生活、学习、宗教修养、日常修行都有很大的促进作用,书院的学规在某种程度上也对生徒起到了这类作用。书院的讲学制度更是明显受到了禅林讲学制度和佛教讲经制度的影响,佛家开坛讲经前后均有一套固定的礼节,比如行初至礼、讲毕方进食饮茶等,书院的日常讲学或者会讲也有类似的仪式和规定,二者都能够在潜移默化的形式下对生徒进行教化。另外,书院在管理人员的职权和设置等方面对佛道的管理制度都多有借鉴。
宋代的书院教育家在创建书院之初,就把书院的教学场所即书院的建筑、藏书、祭祀等活动当做文化选择和传承的重要载体,通过设立学规对生徒在教学活动中的修为加以约束和教育,用丰富的讲学和讲会活动,推动文化的传递和新学术的创立,并通过书院教育家及其后学门徒等广泛参与社会教化的推行和普及,使得这种文化传承和创新更加彻底,影响持久弥深。
书院的建筑大多外观精美别致,寓教育意义于内,使人观之赏心悦目,长期浸淫在这样的教学环境中自有“润物细无声”的教育效果。书院建筑特别注重建筑群的次序组合,形象地体现了中国传统上尊下卑、主从分明、内外有别的社会伦理关系,总体布局又体现着一种礼仪教化的秩序。
宋代书院的建筑多有书院山长或主持者亲自设计、命名,所以其建筑物的命名渗透着非常浓重的儒家文化气息,多由儒家经典著作如四书五经等延伸而来,每一处秀丽风景的背后都有着丰富的儒家文化意蕴和传统文化气息。比如武夷精舍设有仁智堂、寒栖馆、晚对亭,丽泽书院设有崇文阁、博文阁、尊经阁等。特别是宋代书院师生的斋舍命名别具特色,因为斋舍既是师生生活之处,也是学习交流的重要场所,所以它的命名更能体现出书院建筑的这一特点,比如浙江钓台书院的四斋分别名为明善、尚志、希贤和修己;浙江石硖书院建有由义、居仁、复礼和近知四斋;福建石井书院的四斋分别是移忠、敏行、富文和立信等。这些建筑设施的命名,本身就是书院建筑文化选择的一种体现,通过这些细节来对学生的学习环境等进行渲染,使学生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
书院的教学离不开书籍。宋代书院自创办伊始就十分重视藏书事业,很多书院的藏书少则数千卷,多者数万余。随着印刷术的发明和应用,书院的藏书事业取得了很大的进步,在购置刊刻图书、接受乡绅捐赠图书等途径之外,官方赐书或者请求官方赐书也是重要的书籍来源之一。例如淳熙八年(1181),朱熹知南康军任期结束之际,上有奏疏《乞赐白鹿洞书院敕额》为白鹿洞书院请求赐额、赐书。在《乞赐白鹿洞书院敕额》中,朱熹写到:“欲望圣明俯赐鉴察,追述太宗皇帝、真宗皇帝圣神遗意,特降敕命,仍旧以白鹿洞书院为额,仍诏国子监、仰摹光尧寿圣宪天体道性仁诚德经武纬文大上皇帝御书石经及印板九经注疏、《论语》《孟子》等书,给赐本洞奉守看读,于以褒广前列,光阐儒风,非独愚臣学子之幸,实天下万世之幸。”[4]未经批准后又上《辛丑延和奏扎》,经孝宗应允后,国子监于是奉旨刊印《九经注疏》《论语》《孟子》等书,赐予白鹿洞书院。及至南宋,一些大的书院刊印图书的规模已经很大,不但能为教学提供理学家的原著经典教材,而且也时常刊刻理学大师的讲义、注释等辅助教学的著作,如吕祖谦的《尚书讲义》、文天祥的《西涧书院释菜讲义》、程若庸的《斛峰书院讲义》等,这些著作在书院士人间流传甚广,在为教学服务的同时,也很好地传播了新理学思想。刊刻讲义、官方赐书或者书院请求赐书,是书院被动或主动接受主流文化选择的一个过程,对书院的教学影响较大。
宋代书院作为当时重要的教育、学术和文化组织,它的教学和管理一般实行山长负责制,多由当世的硕师名儒主讲、主持或管理,以学术思想的传播为核心推进各项工作。许多新理学的学者诸如孙复、石介、程颢、程颐、范仲淹、朱熹、张栻等名儒大师,在主持书院日常教学工作时都躬身示范,亲自为学生传道授业解惑。比如范仲淹在应天书院执教时“勤劳恭谨,以身先之”,因教法灵活、内容生动、学术精专,深得士子爱戴,范仲淹由此名气远播,“四方从学者辐辏”,从游者甚众。
宋代书院的建立,就与捍卫儒家的道统密不可分,是新理学的先驱们借以培养门庭对抗佛老之说的重要阵地,同时也是宣扬自我新学术的重要基地,“创书院而不讲明此道,与无书院等尔。”[5]宋儒讲心、言性、重伦理,与传统儒学之外又有所发展,而这些新学说即“义理之学”又很难在宋代的官学体系中得到广泛的传播,所以远离官学体系羁绊的书院就成了理学家们传扬学术的最佳选择,加之后来官学的衰败和科举之弊愈演愈烈,最终导致官学在教学上学无宗主、惟科举是举等等现象,使官学沦为“声利之场”,使得新儒家诸位师儒弃之而惟书院是赖。
书院的教学形式很灵活,多有开历史先河的做法,并不圄于一时、一地、一人主讲,而是广开门路,延请名师,通过不同的形式开展教学活动。比如书院的主持人或者著名的学者会定期举行以新理学为内容的论辩、讲学活动,吸引大批优秀的士子从四面八方前来观摩学习。比如熙宁五年(1072)程颢罢归,在洛阳的书院降雪期间,“士之从学者不绝于馆,有不远千里而至者”[6]。淳熙十四年(1187)陆九渊在贵溪应天山讲学期间,“每诣城邑,环坐二三百人,至不能容。结茅象山,学徒复大集。居山五年,来见者案籍数千人”[7],这样的教学活动形式灵活,受益者众,提升了书院的教学效率,取得了良好的教学效果,为书院培养了一大批优秀的人才,同时也为新理学思想的传播储备了大量优秀的学术志士,他们在日后的学术生涯中,极大地发展和丰富了新理学的内容,为书院教学内容的扩展和新的文化选择做了很大贡献。
宋代书院的学规体现着书院的教育理念、办学宗旨、教学目标、日常管理等诸多方面,可谓是新理学思想在书院教学管理领域的具体体现,是书院教学的重要保障和皈依。朱熹为白鹿洞书院制定的《白鹿洞书院学规》则堪称后世书院学规的典范。他指出,书院教学的目的,就是要培养“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的理想志士,要达到这一目标,必须在日常教学的各个方面加强管理和自我教育,依循儒家自我修养的种种策略,逐日精进,才能达到理想的境界。具体而言,朱熹言明为学之道要做到“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贵在一以贯之,诚心正意;修身要“言忠信,行笃教,惩愤窒欲,迁善改过”,贵在涵养性情,恪身守己;处事要“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接物要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行有不得,反而诸己”[4]等等。这些饱含伦理的教学制度,既切合了当时社会对人才培养的总体要求,又很好地明确了宋代书院教学的总纲,为后世书院的教学和管理提供了范本。
有宋一代,文化发达,学术昌盛,学风淳厚,士林翘楚出身书院者俯拾皆是。为了更好地传播学术思想,宋代的书院教育家不但在书院开坛讲授,而且通过多种途径开展社会教化工作,使得书院的教学更加卓有成效,影响更加深远。
书院的教学不圄于书斋之内,而是敞开大门,面向社会大众,凡有志于学者皆可就学,而主讲者多为当代大儒,教法灵活,形式多样,给听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比如程颐回忆当年孙复讲学情景时写道:“孙殿丞复说《春秋》,初讲旬日间,来者莫知其数。堂上不容,然后谢之,立听户外者甚众。当时《春秋》之学为之一盛,至今数十年传为美事。”[8]可谓盛况空前。朱熹曾记载邵雍在洛阳对乡民开展教化的讲学活动,道:“(先生)在洛三十年始至蓬草环堵,不蔽风雨,躬爨以养其父母。居之裕如,讲学于家,未尝强以语人,而就问者日众,乡里化之,远近尊之,士人之道洛者,有不之公府而必之先生之庐。”[9]邵雍讲学闾里,不强以语人,就其门者也多贤良之士,他以仁义忠信教化乡里,得到了乡里百姓的普遍赞誉,是书院的教学得到了扩展和延伸,更加有利于文化思想的传播。
除了日常教学、民间讲学之外,书院主要的大型教学活动,还有会讲与讲会制度。书院的会讲之风,参与人数众多,社会影响极其深远,宋代书院史上著名的有三次会讲活动:一是以朱熹、张栻两位理学大师为首的岳麓之会,此次盛会开创了书院史上会讲制度的先河。乾道三年(1167年),朱熹从福建崇安启程拜访张栻于潭州。期间,他们“论‘中庸’之义,三日夜而不能合。”门生故吏从游者众多,以至于“舆马之众,至饮池水立竭。”二是以朱熹和陆九渊、陆九龄兄弟二人为首的鹅湖之会。淳熙二年(1175年)初夏,吕祖谦约请陆九渊、陆九龄兄弟二人前来鹅湖相会,与朱熹相与辩讲所闻之学,借以调停朱熹和陆氏兄弟在学术见解上的分歧和误会,使之“会归于一”,史称“鹅湖之会”,虽然这次聚会不欢而散,最终没能达成思想和学术上的共识,但此次盛会首开不同学派会讲之风的先河。三是以朱熹、陆九渊为首的白鹿之会。淳熙八年(1181),朱熹主白鹿洞书院时,置两人因思想和学术观点迥异而造成的不虞于外,欣然邀请陆九渊到书院讲学,陆也慷慨赴约,以《论语》中‘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为题发论,朱熹听罢觉陆“所讲透彻,切中学者隐微深痼之病”,评价甚高,并刻碑留志。
书院的教学主导者多硕师名儒,他们无论身在书院讲坛,或者外出做官,在不同场合提倡对民众进行劝谕教化,把书院教学的课堂放在普罗大众之中。《宋史·范仲淹传》载:范仲淹“少有志操”,在应天府读书时“昼夜不息”,刻苦向学,终至学有所成,因此为官后他在不同场合积极号召民众要积极向学,叶梦得、陆游等都有劝谕后代要以读书为立身处世之本、多读书向学的诗文传世。除了积极劝学,很多书院教育家在外为官期间对民众不遗余力地进行宣教感召,这些劝诫多以劝谕文、劝农文、劝俗文的形式存在,对当时的基层社会的诸多现实问题都有涉及,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例如著名书院教育家朱熹几乎每到一处做官或是处理政务,都会针对当地实际情况颁布劝诫的文诰,其内容涵盖了兴修水利、劝课农桑、遵守纲纪、和睦邻里、敬老恤孤等内容。陆九渊在知荆门军时,常为当地百姓开坛授讲,每逢“朔望及暇日,诣学讲诲诸生”,还特意针对当地在上元节这天举行的所谓的“为民祈福”的陋俗进行宣讲,告诫百姓幸福要靠自我的勤劳修为,涵养性情,多为善行才能得来,当地百姓听罢“茅塞顿开,感激涕零,陋俗废止”[10]。正是这些学者的努力,书院的教学形式和教学内容得以真正走入民间,更好地传扬学术。
书院的教学,以新理学为主要内容,形式多样,自由灵活,在官学和私学的教学制度之外,自成一格,别有怀抱,最终形成了自己的特色。其独特的文化选择,形成了生生不息的书院文化,加剧了新理学的传播,实现了书院发展和学术文化传播的良性互动。
书院教学讲究德业并重、自主自由。新理学讲究格物致知,书院教学必然把道德人格的涵养放在学业同等重要的位置,修身、处事、接物,扫洒应对都是书院教学的重要内容。书院的教学,凡有志者皆可就学,无论贵贱,始终向广大平民子弟开放,是承接儒家平民教育精神的重要体现,是书院区别于其他教育机构的显著特征。它提倡学生自由读书、自我领会、自行钻研,积极激发学生的主动性和创造性,教学效果显著。同时,书院教学鼓励师生之间互相质疑问难,这是书院教学的一个重要特征。师生之间相互质询问难,在《朱子语类》等著作中多有记载。除此之外,学生之间的互相切磋,更有利于学生学习主动性的发挥和对问题的思辨。在吕祖谦制定的《丽泽书院学规》中有这样的描述:“凡有所疑,专置册记录。同志异时相会,各出所习及所疑,互相商榷,仍手书名于册后。”学生于课堂之外,就所关心的内容和问题,“或参身心密切,或扣诗书要义,或考古今人物,或商经济实事,或究乡井利害,盖有精研累日夕而不得,反复累岁月而不得,旁搜六合之表而不得,逖求千古之上而不得。一旦举而质诸大众之中,投机遘会,片言立契,相悦以解者矣。”[11]所以书院的这种自由民主的氛围,对学生相互砥砺思想、磨炼意志、涵养性情都是大有裨益的。
书院教学秉承治学严谨,知行合一的精神。书院教学的自由自主并不是放任自流,而恰恰相反,在学业上的要求是相当严苛的,书院的种种“学规”体现着儒家文化对人的基本要求,规定着书院学人应当遵循的基本道德修养方法和社会价值观念,在学规之下的各种细则对生员所应遵循的生活和学习礼仪规范进行了细致入微的规定。有了这些“教条”教规,再加上诸位先师的垂身示范,受教者在耳濡目染之下,无论道德修为还是学业精进,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同时,宋代教学注重躬行践履、学以致用、知行合一的理念培养圣贤人格,传授道德义理,这也成为后世书院教学追求的一致目标和自动自觉地文化价值取向。
纵观古代学术文化史,任何一种学术思潮的兴盛和发展,都与相适应的教育组织密不可分。先秦百家争鸣局面的出现,私学功不可没;汉代的精舍、精庐对经学思潮的出现有很大作用;魏晋玄学、佛老之说与儒争辩,使当世私学的内容得以充实发展。两宋书院的创建与发展和心理学思想的发展路径有着高度的契合与融通,在新理学的发展历程中,书院功不可没。书院逐渐成为各学派昌明己学的阵地,理学的种种风尚及学派正是因为有了书院这个学术阵地才得以发扬光大的,书院不愧为理学思想孕育的孵化器。宋代书院的教学,为真正的学术研究提供了可能,它不设任何藩篱,凡有志于学术者皆可就学,向广大平民子弟开放,与孔子“有教无类”的思想一脉相承,与理学追求的目标不谋而合;书院培养生徒淡泊名利,专职学术,学术空气极浓,是官学无法比拟的,这也正是理学所追求和宣扬的。
在新理学诞生初期,经过长期与佛老之说的抗衡和论辩,儒学复兴的迹象已经非常之明显,众多新儒家提出的许多新观点不但征服了佛老之徒,更得到了当时学者的极大推崇。其中,以程颢、程颐、张载等代表的新儒家提出的以天理为中心的理学思想体系,希望通过对儒学理论进行哲学推演和大刀阔斧的改造,来应对来自佛老的强烈挑战,进而重新确立儒家学说的主流学术思想地位,并希望借此为这个纷乱的世界寻找一个平静的出口,这也正是儒家学者几百年来的理想和追求所在。然而,这种朴素的哲学观注定得不到统治者的重视,新理学也一直是处于民间的学术宗派,也正得益于这样的身份和地位,理学家们不得不注重学术思想在民间的传播,他们充分利用各种教育机构来传播学术,在此背景下,书院以其自身的种种便利,成为理学士人讲学传道的场所。及至南宋,理学思想体系的进一步完善和书院发展的进一步成熟,使二者的结合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南宋时期的书院多由理学家兴办或主持,理学家所建书院数量多,地位高,规模大,影响广。所以南宋时期的书院可以说是理学思想的宣传基地。如云谷书院、寒泉书院、考亭书院与考亭学派等,碧泉书院、云峰书院、岳麓书院与湖湘学派,应天书院、象山书院与象山学派等。这些理学家以书院为阵地展开学术交流,极大丰富了理学的内涵,并最终实现了儒学的复兴。
宋代书院和宋代主流文化即新理学,可谓是水溶交融,互为相辅。书院是生命的载体,它是孕育新理学思想的摇篮;同时理学思想好似精气灵魂,为书院的发展注入了无限活力。一方面,宋代理学家为了传播学术思想,纷纷创建或主持书院,使得宋代书院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达到了中国书院史上的高峰。邓洪波先生在其《中国书院史》中详细考证的宋代书院竟有720所之多,足以说明宋代书院发展的盛况了。这些为数众多的书院通过培养生徒、传播学术、宣扬教化,为新理学思想体系的不断完善和演变提供了坚实的文化土壤,为新理学成为主导南宋主流学术思想和后世书院教学提供了样本。
另一方面,不断完善和发展起来的新理学理论体系为宋代书院的教学提供了精神支撑和文化灵魂。在书院发展和完善的过程中,始终以新理学思想为圭臬,以倡导弘扬新理学精神为己任,使得书院带上显著的学术特点和新理学的印痕。在书院的教学活动中,不同学派的理学家以书院为讲坛,虽然不时有相互激辩砥砺,交流切磋,但各派之间并无门户之见,形成了书院博采众长、兼容并蓄的治学风格,对后世书院重视学术气象的养成和自由创新精神的形成具有重大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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