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体无意识:政治传播网络化的隐忧
——以“砸日系车事件”和“乐天事件”为例

2018-04-02 16:21杜欣高飞跃
视听 2018年8期
关键词:系车乐天民粹主义

□ 杜欣 高飞跃

2012年9月10日,日本不顾中国强烈反对,宣布“购岛”,将钓鱼岛“国有化”提速,进一步损害中日关系,激起中国人民的强烈愤慨。15日,国内爆发大规模反日示威,西安、长沙等部分城市发生打砸日系车事件。时隔5年,随着“萨德事件”的发酵,国民的爱国热情被点燃,由于韩国“乐天集团”为部署“萨德”供地,国内爆发了对“乐天”的抵制运动,部分地区发生了打砸乐天玛特超市事件。不难发现,“砸日系车事件”和“乐天事件”具有高度的相似性,都是由政治事件引发。国民的爱国热情可以理解,但是非理性的暴力行为是不可取的。为什么会发生这种集体性的失范行为?政治传播的网络化是否诱发了这种失范行为?新媒体环境下政治传播有哪些新特点?这些是本研究试图解决的问题。

一、政治传播的网络化

(一)政治传播的内涵及其网络化

从政治学角度对政治传播进行界定,学者们普遍将政治传播视为一种政治现象与政治行为。如登顿(Denton)与伍德(Woodward)将政治传播定义为“政治传播是人们对于公共资源(国家财政税收),政府权威(谁享有立法、司法及执法的权利)与政府裁决(政府所作出的奖赏与惩罚)的公共讨论”。①从传播学的角度界定政治传播,美国学者布莱恩·麦克奈尔(Brian Mc Nair)的定义比较权威。他从研究对象上界定政治传播,把政治传播简单定义为“关于政治的有目的的传播活动”。

传统媒体时代,政府掌握着绝对的话语主导权。互联网的出现极大地消解了政府的话语主导权。互联网是全球性传播媒体,把整个世界变成为一个信息交流系统的整体。为了迎接互联网时代带来的挑战,更好地达到政治传播效果,政府开始利用网络平台进行政治信息的发布,利用政府门户网站、官方双微来与广大公民展开互动。政治传播逐渐呈现一种网络化的趋势,很多政治信息往往是从网络平台首先发布出来。微博、微信等各种新型网络社交媒体的出现,一定程度上加快了政治传播的网络化,广大公众利用这些社交媒体,积极参与到政治生活中来。在“乐天事件”中,公众广泛利用微博这一网络社交平台表达自己的诉求。

(二)政治参与的门槛变低

在当今网络时代的大背景下,公民政治参与的门槛相比传统媒体时代,很大程度上被降低。互联网的出现为公民提供了更加便利的参政平台,公民可以足不出户地参与到政治生活中来。他们并不需要很高的文化素养,只要具备一定的识字能力,会使用手机或电脑上网,就可以对网络上公布的政治信息进行自己的解读和评论,并与其他公民或政府展开互动。网络时代的到来,极大地方便了公民的民主监督,不少贪腐案件的查办和网民的网络监督密不可分,比如“表叔”杨达才落马事件。

政治参与门槛的变低方便了公民进行政治参与,但是门槛的变低也存在着一些弊端。有些公民由于自身的文化水平不高,不能很好地把握政治信息,容易被网络上纷繁复杂的信息所迷惑,甚至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较好地进行政治参与需要一定的政治素养和文化素养,这样才能够在纷繁的网络世界中保持自己理性的头脑,不被各种煽动性信息影响。

二、政治传播网络化诱发群体无意识

(一)政治科层体系重构,严肃话题娱乐化

在传统媒体时代,政治传播多表现为一种线性的传播,政治信息的发布从领导层至普通大众,其中虽然也存在着一些互动,但是这种互动是微乎其微的,普通大众更多地表现为对信息的被动接收。网络的出现极大地打破了这种局面,普通大众都可以利用这一平台参与到政治传播的过程之中,传统的政治科层体系被重构,政府和普通民众之间的链条被大大缩短,甚至实现了政府和民众直接的网络互动。例如温家宝总理就曾利用新华网与广大民众进行直接对话。

政治科层体系的重构提高了公民政治生活的参与度,但是同时也带来了不少问题。通过对网络上一些有关政治传播事件的分析不难发现,当今时代网络政治传播存在一种娱乐化的趋势,本来是严肃的政治话题,但是被网友戏谑调侃,进而变成一种娱乐化的表达。如中韩“萨德危机”引发的“乐天事件”,网络上关于事件的讨论无不充斥着一些娱乐化的表达。网友的言论中,类似“不就是一个棒子国家嘛”“把大白菜全部高价卖给韩国!有本事你们就别吃!死棒子!连韩剧里都经常演韩国人没辣白菜会死,这回倒要看看没泡菜你们还能活几集”“韩国坚持部署萨德说自己爱国,那么我们怎么可以不爱自己的国家,中国!不看韩剧,不吃韩国零食,不买韩国化妆品。我可以买自己国家的卫龙,看国剧,买百雀羚!”的表达不胜枚举。

(二)“娱乐至死”:公众沉浸于无意识狂欢

“电视时代蒸蒸日上,电视改变了公众话语的内容和意义,政治、宗教、教育、体育、商业和任何其他公共领域的内容,都日渐以娱乐的方式出现,并成为一种文化精神,而人类无声无息地成为娱乐的附庸,毫无怨言,甚至心甘情愿,其结果是我们成了一个娱乐至死的物种。”尼尔·波兹曼这段在《娱乐至死》中的论述,放在当今网络时代也具有很深刻的现实意义。相比电视时代,如今我们更是生活在一个娱乐至死的年代,网络上海量的信息使我们更容易迷失。2012年中日“钓鱼岛事件”发酵之时,网络上充斥着各种情绪化的表达,网民沉浸其中,内心极端的民族主义被点燃,线上的熊熊爱国之心在线下以疯狂地砸日系车来表达。许多群众参与这种群体的暴力活动,更多的是一种无意识行为,换句话说,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只是看到大家都这么做,自己也就跟着做。“西安日系车主被砸成重伤案”中的被告人蔡洋事后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自己当初只是看到别人都在砸车,于是就跟着一起砸”。

距离“砸日系车事件”五年之后,2017年的“乐天事件”仿佛让我们看到了五年前发生的事情,网友的段子可见一斑:“钓鱼岛事件导致中日关系紧张,日系车上路就像过街老鼠一样,那个时候,很多韩系车主装逼说和中国亲如一家,带头抵制日系车,当初的韩系车主这两天恐怕已经收到好多日系车主的恐吓信了,表示只要看到韩系车,一定要报此深仇大恨。哈哈,这么看来,日系车主倒有点翻身农奴把歌唱。”虽然民众在此次抵制韩货的行动中并未出现砸韩系车的现象,但是暴力打砸乐天玛特超市和砸车没有什么区别,民众的狭隘民族主义已经被彻底引燃,陷入了一种无意识的狂欢。

三、群体无意识的凸显及危害

(一)“乌合之众”:激发非理性暴力事件

古斯塔夫·勒庞在《乌合之众》一书中对群体特点进行了淋漓尽致的剖析,在勒庞看来这“乌合之众”就是群体,一群人聚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心理的群体”,他们并非简单的人数累加,而是“永远漫游在无意识的领地,会随时听命于一切暗示,表现出对理性的影响无动于衷的生物所特有的激情,它们失去了一切批判能力,除了极端轻信外再无别的可能”。

当公众处于一种“群体无意识”的状态之时,其对事件的理性分析和判断已经丧失,表现为无意识的跟从,极易诱发群体暴力事件。2012年中日“钓鱼岛事件”发生后,民众的爱国主义热情被迅速点燃,全国各地众多民众纷纷走上街头进行反日游行。最初的游行是合法的,并未有暴力事件发生。但是当某个或某几个人对日系车进行打砸时,民众会马上进行效仿。最初正当有序的游行会演变成群体混乱。群体不善于思考,却急于采取行动。在平时,每个人都知道打砸抢烧的行为是违法行为,但是在“反日爱国”的大背景下,这种行为似乎变成了一种合法行为,群体陷入了爱国的狂欢之中。犯罪群体的动机一般来自于强烈的暗示,参与这种犯罪行为的个体事后都坚信,他们这样做是尽忠职守,远非一般意义上的犯罪。这种心理恰好能够解释为什么“西安日系车主被砸成重伤案”中的被告人蔡洋事后仍坚称自己的行为是正义的,是出于“反日爱国”的目的。平常一个人的时候倒不一定会陷入到这样一种迷惘和犯罪的境界当中,但是当人多了的时候,有些人就跳了出来。孤立的个人很清楚,他孤身一人不能焚烧宫殿或者洗劫商店,即使受到这样做的诱惑,他也很容易抵制这种诱惑;但是在成为群体中的一员的时候,他就会意识到人数赋予他的力量,这足以让他生出杀人劫掠的念头,并且会立刻屈从于这种诱惑。虽然时隔5年,但是“乐天事件”中我国群众的非理性行为和5年前并无二致。类似的暴力事件还有不少,群体的无意识跟从是导致此类事件发生的重要原因。

(二)“民粹化”倾向:社会风险的增加

“民粹主义不会凭空而起,它是现代化的产物,与特定的社会历史背景有着必然的关系,任何民粹主义的生成都有着深刻的社会根源。”②在极端的民粹主义下的观点看来,若全体普通群众不能直接参与政治过程,那么这种制度一定是腐败的、低效的、无用的。过度的民粹主义的宣扬破坏了民主的发展,最终的结果可能走向极端,成为一种反民主主义。例如民粹主义下钓鱼岛事件在国内引起打砸日本车及其车主等暴力事件。

在“砸日系车事件”和“乐天事件”中,民众之所以表现出非理性的暴力,和普遍的怨恨情绪是分不开的。我国正处在改革的攻坚期,各种矛盾的出现加剧了公众的焦虑,不少底层的劳苦大众对社会存有怨恨情绪,在某些时刻,这种情绪会爆发出来,引起非理性的暴力行为,而外交冲突显然成为了这种怨恨情绪爆发的导火索。一旦有外交冲突发生,总能在微博、微信等社交媒体中看到“是中国人就转”“不转不是中国人”一类的字眼,这种强烈的排斥心理是民粹主义的体现。很多处于群体之中的无意识个体,在受到“爱国主义”等字眼的刺激之下,毫不犹豫地跟随群体参加各种运动,逐渐地具有民粹化倾向。而民粹化倾向的增加无疑会增加社会风险,各种群众游行活动一旦不能得到合理的控制,就会演变为群众骚乱,甚至引发暴动。如果被境外势力利用,将对国家安全造成严重影响。

四、结语

政治传播网络化的趋势已经显现,带来的是公众参政门槛的降低和参政主体的多元化,利用网络进行政治传播可以更便捷地传递政治信息。但是我们应该清醒地意识到,与之相伴而来的是政治这一严肃话题的严肃性逐渐消解,加之我国公众的整体认识能力和参政能力偏低,这种政治传播的网络化容易导致一种“群体无意识”的现状,公众成为了“乌合之众”,容易引发群体暴乱的事件发生,导致社会风险的增加。我们应当怀着批判的眼光审视政治传播的网络化,探索在网络环境下如何采取有效的措施,使政治传播在安全的环境中进行。

注释:

①[英]布赖恩·麦克佘尔.政治传播学引论[M].殷祺译.北京:新华出版社,2005:3.

②林红.论民粹主义产生的社会根源[J].学术界,20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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