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学之道：兴趣、责任、中庸、系统

夏振坤

我首先衷心地感谢省委宣传部、省社会科学院、省社科联为我开了这么一个隆重的研讨会，费了很大的功夫，非常感谢！我感谢我的故乡江西省的江西师范大学不远千里来到武汉，为我的这件事也操了很多心！我也感谢我的母校华中农业大学也为了这件事费了很大心力！我还要感谢华中科技大学经济学院，她虽然不是我的母校，但相当于我的母校，我在那里当了几年官，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像徐长生、张建华我们都是好朋友，是忘年交！我还要感谢我的一些学生，不远千里从四面八方到这里来聚会。我和我学生的关系实在就像父子一样，非常融洽，有深厚的感情！我还要着重地感谢社会科学院的老干处和农经所（这是我的老基地），无论是学术还是生活上他们给予了我无微不至的关心，像所长邹进泰（当年也曾是我的学生）是随叫随到，半夜里我生了病，一个电话打过去马上就来送我上医院。由于老干处对我的关怀，使我退下来（我是70岁退下来的）这二十多年有一个黄金时代，我是说我退下来之后的黄金时代！你们年纪稍大一点的要有信心，退下来以后不是划句号了，还大有可为呀！我在这二十年所读的书可以说是我前几十年读的十倍以上，我的知识长进是用数量没法衡量的。老干处为我的生活、工作和家庭各个方面给予的关怀那是无微不至的，我也要借这个机会表示特别的感谢和深深的感恩！

今天大家对我的学术思想评价，我觉得总的来说是拔高了，确实是拔高了，我没有那么大的成绩，我没有那么大的影响。我这个人活了九十年，先天不足，后天失调。我在华中农业大学和华中科技大学讲过这个话，我就不展开了。所以就决定了我这个人呢，你说我是个专家，但深度不够，你说我是个著名经济学家，我真不敢当。对金融学，我还是个小学生，我炒股都炒不到，不会炒，也不想学。人家说你这经济学家怎么不会炒股呢？我面红耳赤，没有办法回答。作为专家，我深度不够；若说我是个通家，我也不敢当，因为我的广度不够，很多东西我还是不懂。所以说我只能是一个小杂家，这个比较合适。

大家说讨论我的学术思想，我确实不敢当，可以叫做什么呢？叫“为学之道”，这比较合适。我的为学之道是什么？我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原来一直在往前走、往前冲，我根本没有想过后面的事情。这次开这个会，开我的学术思想会，我自己怎么说呢？自己要有个引导啊，我想了两天，就叫“为学之道”，这个比较合适。

我的这个为学之道（概括）就八个字，哪八个字呢：“兴趣”、“责任”、“中庸”、“系统”。怎么说呢？“兴趣”加“责任”是我的动力，我活到老学到老，到现在还在努力不止，还在打电脑，为什么呢？兴趣加责任是我的动力，这个动力是无穷尽的。我后面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我也希望老天爷多给我几年时间。

中庸观和系统论是我的方法，我看今天的问题也好、研究社会主义问题也好，什么问题也好，我都是本着中庸的态度对待。《中庸》有几十章，每一章都很短，但是它的精华在第三十章。第三十章什么内容？“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这几句话呀，是《中庸》的根本。这种包容的、无过无不及，要恰到好处，不能走极端，这是中庸的中心，要兼容共生，万事万物都是这样，从大到宇宙，小到家庭生活都是这样，再到朋友之间也都是这样。

关于系统论，我在（20世纪）80年代曾经高度地、跨越性地迷恋系统论。我为什么会认识钱学森先生呢？就是因为系统论的关系跟他认识了，他认识了我、我认识了他，不然我不会认识他，他是大科学家，我怎么会认识他呢？就是因为系统论的关系认识了他。系统论，其实我们中国人早就懂系统论（思想），宋朝的大诗人苏东坡曾经有一首诗，写的是庐山：“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首诗被系统学界公认为是巅峰之作，大家都受这首诗的影响。这说明什么，我们研究任何问题，不能只呆在系统内部看这个系统，你必须站在更高一层的系统上，比方说你坐在直升飞机上才能看清楚庐山的真面目，而且你要围绕庐山转一趟，在天上你才能看到它的真面貌。所以，你若就系统研究系统，那是死路一条，只能是钻牛角尖，而且得不出正确的结论，就像盲人摸象一样。所以，系统论对我整个学术生涯的方法上有极大的帮助。我的学生邹进泰经常跟着我搞咨询活动，他说：“每一次您说的话总好像有一点不说是振聋发聩，起码给人以很大的启发，是什么道理？”我跟他说，这是从系统外看系统，你那个县怎么好怎么好，自己自吹自擂不行，你要站在整个国家的观点，至少要站在整个湖北省的观点来看你的县嘛，你那个县才有个正确定位嘛，不然连个位都定不了，你怎么深入研究它呢？你不是夸大了它的作用，就是缩小了它的作用。所以，系统论对我的启发很大。我的为学之道就是这八个字，下面我讲一讲我的兴趣。

我研究社会科学没有功利主义，即使是我当湖北省社会科学院的党组书记也好、当院长也好，我也没有多少功利主义。我在华中科技大学当了六年的院长，每个月给我一点补贴，我是一分钱都没要，我都敬献给我的老师张培刚先生，送给他作研究。兴趣从哪里来？开头我自己也没有搞清楚，后来想想呀，想到了一个根源。我对社会科学的兴趣来源于哪里呢？来源于太史公司马迁，司马迁讲的话，这是我高中时学的《报任安书》那篇文章，它里面有三句话影响了我一生，哪三句话呢：“究天地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第三句话我不敢当，但对我又有很大的诱惑，我很想“成一家之言”，但我先天不足，后天失调，我哪里有心、有时间成一家之言？但这几句话对我确实影响很大。开始确实有点好高骛远，口气太大，但是后来我学了王阳明的“心学”，王阳明的“心学”的核心在哪里呀？我说就是一句话：“要把心做大”！一个人要把自己的心做大一点，不要小心眼，心做得越大视野越开阔，包容心就越大。从宇宙的观点看问题的话，你的鸡毛蒜皮的小苦恼、小折腾，包括我当年二十年的弯路，站在宇宙的观点看算个啥呀？一个人的得失，而且是暂时一点得失，算个什么呀？算不了什么！要心胸开阔、视野开阔!所以王阳明的“心学”我也很迷恋，希望你们也看看。关于他有三本书，网上可以买到，很启发人。听说习近平同志就是看了这个书，所以他要做全世界人类命运共同体，这是多大的胸怀呀！我就根据这样的理想，我乐此不疲，从年轻到现在我还在读、我还在想、我还在写。我现在还有一大摞关于新技术革命、人工智能的新书准备去看，乐此不疲，兴趣浓厚，我没有多少功利，就是为了这个兴趣。

当然也有责任。我这个人一生感觉是三层身份，有三层的责任。第一我是中国人，第二我是中国的文人、有知识的人、是中国的精英，第三我是中国共产党人。这三层身份，使我具有三种责任。作为一个中国人，我有责任来思考把中国这几十年的变迁发展，如何把它理论化，所以很有必要我们生在这个时代的人应该考虑一下，特别是你们这一代人，“中国发展的政治经济学”让你们去完成，我只能出点小主意。中国人搞了三、四十年改革，促成了今天的经济奇迹，如果理论上没有一个系统化的东西、没有一个教科书、没有一个专著，怎么样说明我们是有规律性的，我们不能没有一个东西交代，怎么交代呀？所以，作为一个中国人，这个问题必须要解决；我和我的学生经常谈这个问题，我们必须承担责任，我也承担一点责任。

作为一个中国的精英、文人，有责任思考中国传统文化如何现代化。我在《发展与文明》一书的第二篇和第三篇就是在试探研究这个东西，怎么样现代化？现代化就那么照搬孔子行吗？那肯定不行，说老实话孔子的思想如果能够现代化的话，清朝末年现代化就完成了，还用等我们来完成吗？他与现代化就没有对接，这个问题是谁的责任？是我们这一代，还有像伍新木教授这一代，还有像社科院年轻科研人员这一代，我们这三代如果不能完成这个任务，那是愧对历史。中国人搞了半天，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胜利了，那多丢人呢。

作为一个共产党人，我们宣誓为共产主义奋斗，这个共产主义究竟是什么样子？所以共产主义的时代化我们必须要搞，每个共产党人、特别是理论界的共产党人责无旁贷，包括我自己在内。如何把共产主义的理论时代化，要与现在时代的事实和思维的东西对接起来。我在《发展与文明》书里面涉猎了一点，高科技的发展使得共产主义的实现完全有可能，我是越来越相信这一点的。当然了，不是劫富济贫，不是强力消灭私有制，而是在财富充足和人们素质普遍提高的基础上。我们中国古人说的大同思想和现在说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如何对接起来。

我这一些想法，可能有些天马行空，用古人说的话，叫作“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但我心向往之。我不仅心向往，而且我还在做，当然做也只能做一点点，抛砖引玉尽力而为吧。

我这个人，说我自己也说不明白，我只是简单介绍一下我自己的想法，我的指导思想就上面八个字，“兴趣、责任、中庸、系统”。前四个字是动力，这个动力推动我不断地前进，我想还多做点事，当然做得不一定好，但是我会尽我自己的努力。后四个字是方法，它帮我理清思路，提高效率。我就说到这里吧，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