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修辞是根据一定的语境,利用语言诸要素或其他表达方式对言辞对象進行的艺术加工和选择。修辞上有“两大分野”,即陈望道先生提出的消极修辞、积极修辞以及骆小所先生提出的表层修辞、深层修辞。本文论述表层修辞和深层修辞。
关键词:修辞 修辞格 表层修辞 深层修辞
引言
陈望道先生在《修辞学发凡》中开始对修辞中的积极修辞和消极修辞做了非常系统的探究,并提出了“修辞的两大分野”的理论体系。修辞的两大分野,陈望道先生从修辞形式和内容必须统一的观点出发,谈到了修辞的三大境界(记述、表现、糅合)的两大分野关系,提出了消极修辞和积极修辞的观点,着重从修辞和逻辑关系阐述了两大分野的理论根据。到了1988年,骆小所先生在其《修辞探究》中关于“修辞格”的研究中提出:“修辞格的两大分野包括表层修辞和深层修辞。”
一、表层修辞
从总体来说,修辞格可分为表层修辞和深层修辞两种。表层修辞,就是要求辞面(辞表)和辞里(辞内)完全一致。辞面只不过是语言表达的形式,而真正的含义在辞的深层。表层只是语言现象,深层才是实质。
例如:“语言是文化的符号,文化是语言的管轨。”(邢福义《文化语言学·序》)其辞表含义就是它的辞内含义,辞表和辞内是一致的,它是表层修辞。比如,清代孙髯的《大观楼长联》中“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的“香稻、晴沙、芙蓉和杨柳”的表层和深层都是一致的,属于表层修辞。例如:“前天路过黄泥坡,黄泥坡上草成窝。草窝窝里跑野兔,黄泥坡上多寂寞。昨天路过黄泥坡,黄泥坡上人马多。千军万马齐开荒,梯田块块遍山坡。今日路过黄泥坡,坡上姑娘唱山歌。合作社里力量大,荒坡要变米粮坡。”这段民歌中“前天、昨天、今天”从远到近的时间描述,是时间的递减,也形成三个时间点的对照,“黄泥坡”在三天内不同的变化,从坏变好,形成地点的递升。递减和递升相结合,加上“黄泥坡”语词的三次重复。运用了表层修辞中的层递和对照的修辞格。表达了人民改变现状的力量和勇气。流沙河的《理想》:“理想是石,敲出星星之火;理想是火,点燃熄灭的灯;理想是灯,照亮夜行的路;理想是路,引你走到黎明。饥寒的年代里,理想是温饱;温饱的年代里,理想是文明。离乱的年代里,理想是安定;安定的年代里,理想是繁荣。”“火”“灯”“路”形成顶真,使得诗歌每层意思环环紧扣,引人入胜。而前后两个排比句加强了语势的效果。诗歌的节奏感加强,条理性更好,自然更利于表达强烈的感情。整首诗主要使用了顶真和排比的表层修辞格。可见,表层修辞所运用的辞语平铺直叙,从通顺、间接、明白、准确的角度进行修辞。受话者可以从辞表上去理解其含义,辞表和辞内的含义是一致的,没有变异的现象,表层修辞正面地顺应逻辑事理,用以直接表达概念、判断、推理等。它包括排比、对偶、层递、衬托、对照、设问、反问、回环、顶真、反复、示现等。
二、深层修辞
鲁迅在其《故乡》中的结尾句是这样的:“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变成了路。”这里的“路”的辞面含义是“道路、路程”,辞里含义则是“人生之路、生活之路和革命之路”。辞面“路”和辞里的“路”的含义显然是不一致的。表层的“路”在表达思维的时候是不起主要作用的,而深层的“路”才是作者真正所要表达的思想感情,此为深层修辞。曹禺《雷雨》中的鲁侍萍:“(大哭)这真是一群强盗!(走到周萍前)你是萍……凭什么打我的儿子?”这一戏剧冲突中,鲁侍萍见到很多年未见的亲生儿子周萍时,感情失控,脱口而出“萍”,但为了掩饰其复杂的身份和情感,由人名“萍”谐音为“凭”,借助谐音来表达一种言语行为的变化,以此来强化人物内心的纠结和矛盾。例如,在热播玄幻剧《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中的歌曲《凉凉》:“入夜渐微凉,繁花落地成霜,你在远方眺望,耗尽所有暮光,不思量自难相忘。”将繁花落在地上的样子比作“霜”,和凉凉的夜形成呼应。“耗尽”本来是用来形容人的行为,这里却用来形容“暮光”,使得“暮光”具有了人的行为。这种拟人的修辞格也属于深层修辞之列。深层修辞是对语辞的变异和破格使用。辞语的辞表与逻辑内容不一致,应该说其辞表对逻辑内容不是正面的、直接的顺应,但辞内与逻辑内容完全一致,使辞语表达了更加丰富的逻辑内容,可以更鲜明、生动、准确地表达言说者的思想感情。深层修辞有:借代、夸张、婉曲、双关、比喻、比拟、跳脱、拈连、移就、通感、反语等,使修辞对象的表达形象、生动、灵活而富有意味。
三、表层修辞和深层修辞的使用
在语言表达中表层修辞和深层修辞都不可或缺。言说者常常将表层修辞和深层修辞结合在一起使用。为了表达的需要,在一句话或者一个语言片段中使用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修辞格搭配使用叫作辞格的综合运用,也叫修辞综合运用。修辞格的综合使用,主要分为辞格的连用、兼用和套用。下面我们分别来进行分析。
1.连用
辞格的连用是指连续使用同一种辞格或者不同的辞格。连用形式上是修辞方式的接连使用,各修辞方式有各自的形式,并非是一种表达形式,各修辞方式之间的关系是平行的并列关系。例如:“摇动的车轮,旋转的锭子,争着发出嗡嗡嘤嘤的声音,像演奏弦乐,像轻轻地唱歌。”其中“摇动的车轮,旋转的锭子”是对偶,属于表层修辞;“争着发出嗡嗡嘤嘤的声音”是拟人,属于深层修辞;“像演奏弦乐,像轻轻地唱歌”是比喻,属于深层修辞。一个句子,连用了对偶、拟人和比喻三种修辞格。表层修辞和深层修辞的连用,加强了语言表达的鲜明性、生动性和形象性。
2.兼用
兼用是几种修辞格相互交叉结合在一起使用,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情况。兼用是从一个角度是这种修辞格,换个角度来看的话,又是另外一种修辞格。例如:戴望舒《雨巷》中“她是有着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这里“丁香一样的”反复出现三次,“哀怨”出现两次,属于反复的修辞,属于表层修辞。丁香本无忧愁可言,但是这里受“她”的心境的影响,使丁香忧愁变得可能,这里使用了移就的修辞格,属于深层修辞。而同一句诗,诗人娴熟地在不同的修辞中游走,显得自然而贴切,巧妙地适应了反复和移就的兼用。可见,表层修辞和深层修辞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辞格兼用中,强化了语言的魅力,也增强了语言表达形式的多样性。
3.套用
套用指一種辞格里面包含着其他的辞格,辞格和辞格之间具有分层组合包容关系的修辞现象。套用可以使辞格之间互相照应、互相陪衬、互相配合,相得益彰。比如贺铸《青玉案》:“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同时使用了设问和夸张的修辞格形成了表层修辞和深层修辞的套用。在《沉香屑——第一炉香》中张爱玲这样写道:“薇龙一夜也不曾合眼。才合眼便恍惚在那里试衣服,毛织品,毛茸茸的,像富于挑拨性的爵士乐;厚沉沉的丝绒,像忧郁的古典化的歌剧主题;柔滑的软缎,像蓝色多瑙河凉阴阴地匝着人,流遍了全身。”作者运用了排比的句式形成了三个小的比喻句,比喻句中又使用了通感,“毛茸茸的衣服”由触觉打通到“挑拨性的爵士乐”的听觉。属于典型的排比、比喻和通感的套用,彰显了作者强大的语言表达能力,把薇龙当时的感受写得形象、生动、真实可感。
但是在语言的实际表达中,人们常常将辞格的连用、套用、兼用放在一起使用,没有明显地分开,综合起来使用才能真正增强语言表达的修辞效果。例如:在雷平阳的《亲人》中:“我只爱我寄宿的云南,因为其他省/我都不爱;我只爱云南的昭通市/因为其他市我都不爱;我只爱昭通市的土城乡/因为其他乡我都不爱……/我的爱狭隘、偏执,像针尖上的蜂蜜/假如有一天我再不能继续下去/我会只爱我的亲人——这逐渐缩小的过程/耗尽了我的青春和悲悯。”这首小诗,整体来看,是排比(表层修辞)、比喻(深层修辞)和拈连(深层修辞)三种辞格的连用。排比句从大爱浓缩到小爱。里面也使用了对照的表层修辞,属于排比和对比两种表层修辞的套用。而“我的爱狭隘、偏执,像针尖上的蜂蜜”比喻的使用使得诗歌语意的锐利和语词的锐利完全融合在了一起,针尖和蜂蜜的意象使诗句闪闪发光,表达了诗人“小”而“真”的爱。“这逐渐缩小的过程/耗尽了我的青春和悲悯”,最后一句使用了拟人、拈连等辞格,属于拟人(深层修辞)和拈连(深层修辞)的兼用,成为诗的眼睛和魂魄。青春,是时光;悲悯,是爱心。可见在这首一百多字的小诗里诗人巧妙地将辞格的连用、兼用和套用结合起来使用,恰到好处地诠释了诗人为爱的付出和理解。
结语
一般来说,消极修辞对应表层修辞,积极修辞对应深层修辞。但两者又不能决然对等。我们认为前者是概括性和抽象性的宏观分析,而后者是在前者基础上,继承和发扬前者,并以更为具体的角度来对修辞的表达方式——修辞格进行微观把握。
参考文献:
[1] 陈望道.修辞学发凡[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79.
[2] 骆小所.修辞探究[M].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1988.
[3] 骆小所.现代修辞学[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2.
作 者:周梅,昭通学院人文学院讲师,主要从事语言学研究。
编 辑:曹晓花 E-mail:erbantou2008@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