祆神楼坐落在介休市城北顺城关大街的东尽头。是附属于三结义庙的乐楼。据清嘉庆重修《介休县志》卷三载:“三结义庙在东关文潞公祠之右,旧为元(玄)神楼,万歷年间知县王宗正改建。”庙除乐楼外,还存有大殿五间和殿前的三间献亭。大殿、献亭、乐楼构成一条南北向的中轴线。据碑记:明万历时知县王宗正改建的三结义庙,在清康熙初毁于火,现存大殿和乐楼均为康熙初新建的。有乐楼正脊宝瓶下康熙六年(1667年)题记和大殿琉璃脊内墨书“康熙六年”为证。献亭是乾隆五十一年(1786年)新建。
乐楼由戏楼、山门、过街楼三部分组成。平面呈凸字形,总深度20米,戏楼前突出的抱厦及过街楼的面阔,进深均为三间,戏楼较宽部分面阔五间,进深四间,带周围廊。下层是大门,上层是戏楼。因此,这个建筑有三个作用,它是三结义庙的山门和乐楼,又是顺城关大街街心的点缀。无论乐楼和过街楼,都是上下两层,但加上一、二层间的乐楼和上层的重檐共达四层高。这样的高大的建筑物在庙内有限的空间是容纳不下的,所以,在不影响交通的情况下,将其一部分扩张到街心,既达到雄壮稳定的设计要求,又突出了街心的重檐十字歇山顶的过街楼,和它东面原介休县城,外城高大的城门楼相对峙。营造了原介休县城的一处美妙景观,可见其设计思想是独具匠心的。遗憾的是旧城、外城门楼被阎锡山的守军改为炮楼,城门城墙也在解放后50年代拆除了。
介休县城内,原有九座明清时的楼阁,现仅存祆神楼和后土庙内的三清楼。其余七处全毁于解放前阎锡山统治时期。祆神楼因地处偏僻的外城东北隅,距东面外城东关的城门仅30米。解放前夕,阎锡山守城军队将过街楼作为守城的第二道防线,也改作碉堡使用,遭到严重破坏。解放后,在1951年,文化部、文物局组织了山西省古建筑调查团(由全国知名的古建专家组成)来介休考察时,祆神楼已经倾斜歪扭,情况相当严重。陈明达先生在调查报告中这样写道:“这样的建筑在艺术上达到了极高的成就,在古代建筑遗物中是不可多得的,绝对不能因为它时代较晚而忽视了它。”这是对维修抢救祆神楼发出的最早呼吁。1957年5月,山西省人民委员会将祆神楼公布为山西省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上世纪60年代初,文革前,介休博物馆申报,山西省曾拨款抢修排险,由县建筑工程队施工,但因墙柱大部分断折,木装修全部破坏,戏楼西侧二重檐已经塌毁,过街楼四根经柱歪扭,楼体失去平衡,向西南方向倾斜,无法校正排险,只简单支顶,草草完工。
1963年3月,山西省调整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因祆神楼塌毁严重,下放为县级保护单位。文革初,山西人民出版社利用介子推庙旧址修建了十间库房,做印毛选用纸的纸库。
1972年,戏楼北面二重檐连同戏台前三间抱厦及抱厦东西八字影壁塌毁;1973年,驻介炮旅卡秋莎炮车,从过街楼下通过,撞折了楼东北侧承重柱,致和二重檐连在一起的抱厦下沉,主管单位协同炮旅即时支顶,避免了抱厦塌毁。文革后,山西人民出版社将三结义庙纸库的所有权移交省新华书店。1976年初,省新华书店又将这处财产给了介休县新华书店。同年7月,介休县新华书店将十间库房、二间门房和三结义庙大殿、献殿、戏楼的地皮以36000元的价格卖给介休县拔丝厂。协议书上写的很具体,大殿、献殿、戏楼木结构的所有权归文物管理部门,待其塌毁后由县博物馆清理,其地皮就归拔丝厂使用。笔者发现这一情况后,即找有关领导反映情况,并和拔丝厂的管理部门,介休县经委交涉,均不得要领。当时。拔丝厂已经在庙的西侧,挖基础建办公楼。情况已经是木已成舟,无法挽回了。在此关键时刻,适山西省文物局副局长、山西省考古研究所所长张颔先生来介休,为河北省文物局张守中计划出版的《中山王墓厝器文字编》写序。和笔者交待:“这次来介休是私人访问,不要惊动县委领导。”待笔者向张颔副局长汇报了三结义庙被卖掉的情况后,他立即和笔者步行到拔丝厂施工现场,表示,这是山西省继五台县出卖文物保护单位的又一严重事件。当即,又和笔者步行到县委找当时的县委书记张怀仁,正值张怀仁书记下乡,不在机关,便请办公室的同志转达,要求安排时间和书记面谈。当日下午,书记张怀仁、县长贾会闻、副书记任清海、常务副县长郭升恒到张颔先生住地,县委第一招待所回访。祆神楼问题得到县领导的大力支持,责成副书记任清海同志协调解决,最后,决定终止新华书店和拔丝厂的买卖协议。由博物馆还以36000元的价格,从拔丝厂将库房购回,新华书店赔偿拔丝厂3000元施工损失。张颔先生回到太原后,即和分管古建的文物局副局长、山西省古建研究所所长李正云同志交换了意见。由省古建所向介休县拔款4万元,才将祆神楼和纸库购回。直接置之于文物部门管理下,可以较从容地考虑其修复。
开始酝酿祆神楼的修复,是1977年,当时的山西省文物局分管古建的副局长李正荣同志,在后土庙复原工程初具规模稍见成效的时候,提出修复祆神楼的设想。并在1978年,国家文物局组织的云岗石窟、南禅寺、广胜寺三大工程验收组途经介休时,特意安排在介休作短暂的停留,希望祆神楼的修复得到国家文物局的支持。但验收组的领导和专家们看了祆神楼的现状后,心情均很沉重,只余总工程师说了一句话:“只剩下一堆劈柴了。”(古建专家祁美涛先生也在场,没有表态)。李正云局长在临行前心情相当沉重,对笔者说:复修的初衷决不能放弃,这次不行,可以再想办法,但要加强保护和管理。特别是要防止人为的破坏(当时,戏楼已被群众拆毁)。此后,山西省古建所建议,将祆神楼迁到太原市迎泽公园,作迎泽公园的南大门(还挂介休祆神楼的匾额)。这一计划,因太原市园林处提出,要将三结义庙大殿、献殿一并拆除,作搬迁祆神楼木材的补充,介休县委和政府领导没有通过而流产了。
1979年,介休发生五级地震,祆神楼戏楼西侧二重檐塌毁,楼体更向东南居民集中的方向倾斜,县博物馆及时向省古建所和县地区领导作了汇报。为此,李正云局长专程到介休,和介休县人民政府领导研究祆神楼的排险和修复。商定由介休县财政拔款2万元,进行排险支顶。省文物局积极筹划维修经费。支顶工程于1981年10月上马,由县民房建筑公司承包,博物馆副馆长师延龄负责。工程进行了整整一年,于1982年10月结束。
1982年10月,在祆神楼支顶排险工程进行中间,李正荣局长又陪同国家文物局副局长沈竹到介休,视察了祆神楼和后土庙,并给予很高的评价。1982年底,国家文物局下拔山西省古建所介休祆神楼、后土庙一次性维修经费23万元,不足部分由省和县负担(祆神楼15万元、后土庙8万元)。经费虽然距复原总额很远,但这15万元祆神楼的救命钱使工程完全可以上马了。可是在县文化局和博物馆研究工程班子的职能和分工时,意见分歧,工程搁浅。直到1984年,山西省古建所,通牒介休要冻结经费时,才在原县委和张松龄书记的过问支持下,改组了介休县祆神楼维修工程领导组,由原县委副书记王新义任组长,副县长王融亮、宣传部长任副组长、笔者任办公室主任,工程才勉强上马。施工中,图纸、技术,经费不足等等困难接踵而来。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求助于省古建所,经孟繁兴副所长介绍,由北京市古建所退休技师律鸿年的公司承包(在河北省安平县组建的河北省安平县古建筑营造公司)。工程于1984年农历十月初七上马,由律鸿年和同来的张春师傅(故宫博物院退休架则师傅)带领六个安平县工人和本县八个工人搭脚手架,工程还没进行一周,安平县古建营造公司发生内讧。原因是律鸿年是营造公司经理,从北京带来了出纳,要掌握财务大权,安平县的刘会计不干,带着现来的六个工人携1万元预付款撤回安平。律鸿年进退维谷,连青春旅社的店钱也无法支付。我们考虑,无论发生任何情况,筹备了八年的祆神楼工程不能泡汤。遂将律鸿年和张春聘为技师,带领介休东北里村古建维修小组的工人,继续造脚手架。1988年1月,脚手架搭好。律鸿年和张春提出要回北京过春节,结果是缈如黄鹤,一去不返。工程又无法进行,我又找到孟繁兴说怎么办?律鸿年将绘好的一张图也带走了。他说:“不要急,律鸿年手绘的是立面图,对施工没有用,我们可以再找施工单位。”因为孟繁兴文革前负责过祆神楼的测绘,1973年,我又陪他做了补测,他对祆神楼最熟悉。听他这样讲,我心里踏实了一些。1988年3月,又经孟繁兴介绍,河北省曲阳县的冉青占带了五六个工人来到祆神楼。据孟说,冉承包过内蒙古成吉思汗陵的维修工程。冉的想法和律鸿年的基本一致,就是先将楼体摘开,将构件绑到脚手架上,基础升高后,再将木构件用倒链提升,过街楼四根金柱用千斤顶上升,然后组装。冉虽然留下带来的工人,但是走后没有再回来。曲阳留下的工人,没有多久,也撤了。孟繁兴也正忙着往河北省古建所调动,无暇顾及此事。工程又一次停了下来。如果这样折腾下去,15万元的工程经费非打水漂不可。祆神楼的这十五万元工程费是国家文物局给县级文物保护单位的一次性补助,不足部分由省和县财政负责筹划。如果这15万元花不出名堂,这座三晋名楼也就该寿终正寢了。
无奈之下,我们只能依靠介休东北里村这支维修队伍了。东北里村古建筑维修小组经过一年多在后土庙和祆神楼施工的实践,及和外地施工单位的接触交往,他们也悟出了一些办法。我们也只能依靠這支队伍硬着头皮干下去。他们又聘请汾西矿务局洗煤厂工人赵锡光为技术员,经过甲乙双方的反复研究,制定了施工方案。方案的核心是必须解决过街楼,由于路面升高,台明及柱础已经降到路面以下,基础最少要升高1.5米,才能恢复原来的正负零。解决的办法有两个,一是落架,但过街楼结构复杂,经费都不到位;二是将楼体固定,整体提升。这个办法是由选煤厂技工赵锡光和起重工李有富想出来的。具体步骤是,先把和戏楼摘开的一面用圆木和杉木架杆固定封闭使过街楼成为一个整体,再用钢板根据4根金柱的直径作箍,然后用圆钢或者角钢,对角焊接固定(共三层),最后用铁路的工字钢在4根金柱的底部作成井字形托盘,向外延伸连接东西南三面的10根檐柱,檐柱上也作钢箍,用角钢或者圆钢焊接固定。顶升前的全部工序完成后,在工字钢的底盘上选12个点,用12个50吨的千斤顶顶升。顶升时一个指挥,12个人操作。因为千斤顶的行程只有15厘米,必须在顶升一次后,在楼的四面平铺四根铁路上的木质旧枕木(枕木的厚度正好和千斤顶的行程相等,15厘米),然后将楼放到枕木上,再提高千斤顶的高度,作第二次顶升,就这样交替上升,待升到10次后,楼的四面已经支起四个旧枕木的垛子,楼体即放到垛子上。这样,就可以在金柱的下面,作水泥浆砌的缸形基础,再安放柱础和石鼓。这时,石鼓的顶平面,距金柱底平面只有1厘米,待水泥浆砌的基础完全凝固后,再将楼体用千斤顶上升,使其离开枕木垛子,在四面抽去一层枕木,楼体即可平稳地安放在新砌的基础之上。
在搞此项目工程时要注意以下几点:1.整体性要强,即螺母固定,焊接要紧;2.要选择好的季节,最好在冬季,冬季木材水份含量最低,木构建筑的卯榫间隙大,因为起重是12个人工操作,不可能同步,木材水份含量低,卯榫间隙大可以防止卯榫扭折。
祆神楼顶升起重前,我们将方案、图纸及有关数据,上报省文物局和古建所,又请教了李正荣副局长(已退居二线)和山西工程学院土木系教授李世温先生。李先生说:“整体顶升古建筑这个设想是首创,过去还没有人想过,这项资料很重要,起重时要录像”。李正荣副局长说:“山西的过街楼相当多,地面普遍升高,亟需相应提高楼的高度,这项技术如成功,可以节省不少经费和施工时间,意义很大”。当时,省古建所是由副所长张丑良同志主持工作,对方案、图纸有关资料,做了认真研究,通过这个方案,并作了许多指导性意见,特别强调注意卯榫的安全,如果发生扭折,就前功尽弃了。并批拔了我们申请的两万元顶升工程费。在省、县领导批准这个方案后,将顶升工程承包给汾西矿务局洗煤厂超重车间,工程费两万元(包括铁活的制作),于1985年11月15日,用两天的时间顶升,一次成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和事故(这次顶升得到铁路车务段、工务段大力支持,千斤顶、旧枕木都是他们提供)。经过严格的质量检查,所有构件和卯榫,均平安无事。祆神楼过街楼整体顶升成功,大大提高了我们彻底完成祆神楼维修工程的信心和决心。甲、乙(东北里古建维修小组)双方密切配合,边干边学,以祆神楼为老师,钻研古建维修技术,在以后的戏楼安装和过街楼的连接、戏楼前抱厦、八字影壁的设计复原等工程的进行,均相当顺利,工程质量得到省文物局、省古建所的肯定和表扬。
在祆神楼维修工程中,我们仔细分析了经柱歪扭变形和东西南三面的抱厦下沉的原因,作了两点毫不影响整体结构和外观的改进。
第一,经柱歪扭原因主要是中国的木构建筑,在梁柱间均不使用三角固定的力学原理。所以,由梁柱组成的木构建筑的方形柜架,在遇到地震和长期行驶车辆的震动时,容易扭动变形,不仅是祆神楼,在所有的木构古建筑中,均存在这个问题,程度不同而已。在祆神楼一层藻井上,二层楼板下,有一个暗区,我们在这一暗区的经柱上,做了四个锁箍,在锁箍间平行焊接上下两根圆钢,再分段用无数根短的圆钢,将上下两根平行的圆钢,焊接在一起,使之成为一个上下两层的方形框架,然后,在框架的四角,用同样的圆钢,焊接成四个等边三角形,这样,一个三角固定原理的钢结构框架就完成了。现在,距祆神楼竣工,已经15年,过街楼还是安然无恙,丝毫没有扭动。
第二,过街楼东、西、南三面,一、二层小抱厦的重量,全部压在东、西、南三面明间的普柏枋和阑额上,因明间跨度大,普柏枋、阑额用料又小,不胜其重负,下弹严重。因此,我们在普柏枋上,明间檐柱柱头,加了一根直径35厘米的牛脊檩,大大减轻了普柏枋和阑额的重负。至今,三个小抱厦下的普柏枋和阑额,均未下弹。
1986年,祆神楼过街楼顶升工程胜利结束后。1987年冬,由李正荣副局长推荐,汾西矿务局洗煤厂和东北里村古建维修小组合作,承包了吕梁地区方山县大武镇观音楼的整体顶升和修缮工程。观音楼也是方山县大武镇的过街楼,三重檐十字歇山造和祆神楼过街楼的结构大同小异,但体量有祆神楼过街楼的1.5倍,也是台明和柱础因路面升高没有于地下。必须恢复楼体原来的正负零,才能恢复楼的原貌。这次顶升,台明和柱础升高了两米,这不仅大大缩短了工期,而且比落回大修节省的工程经费是不可估量的。据参与这次工程的工人说,起重那天,大部分大武镇的群众围观。待顶升圆满结束后,不少群众焚香礼拜,认为是观音菩萨显灵。
1987年,祆神楼工程竣工后,1988-1989年两年内,又完成了祆神楼中轴线上,三结义庙献殿、大殿的落架大修工程和祆神楼一样,正负零提高了1.5米,工程经费由山西省古建所下拔。祆神楼、三结义庙、献殿、大殿的段白工程,也在1990年完成。
在祆神樓和三结义庙献殿、大殿的主体工程完工后,因后土庙古建筑群三清观、东西配殿塑像,特别是影塑,因碱蚀严重,急需要落架抢救。省文物局决定,暂停了祆神楼扫尾工程,全力以赴,胜利完成了三清观彩塑和塑像的抢救,测绘落架工程。
1994年,博物馆班底调整,我于同年5月退休,市领导根据省文物局的建议,仍保留介休市祆神楼维修工程领导组办公室主任职务,继续负责古建筑维修。但由于多方面的干扰,致使省文物局计划在1994年上马的三清观东西配殿土木工程及影塑塑像的修复工程搁浅,祆神楼及三结义庙的扫尾工程,至今没有上马。这应该是山西古建筑维修史上的一件憾事。不过,令人欣慰的是,祆神楼大修工程至今,虽已经历了18年沧桑岁月,还是丰姿绰约,风采依旧,衷心祝愿它能在不远的将来,对外开放,享誉全国,蜚声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