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介入《最后的情人》英译与接受的社会学探析

2018-03-31 18:19岑群霞
山东外语教学 2018年3期
关键词:残雪情人场域

岑群霞

(浙江财经大学 外国语学院, 浙江 杭州 310018)

1.0 引言

残雪是中国当代文学名家。在几十年的创作生涯中,她未获任何重要的国内奖项,但却是中国当代文坛中唯一一位几乎毫无保留地被欧美世界至诚接受的作家(吴赟、蒋梦莹,2015:104)。残雪在中国当代女作家中影响力仅次于张洁(何明星,2014),是作品译出最多的中国作家之一,这在中国文学外译短暂繁荣、女作家作品甚少(多纳蒂奇,2016:331)的当今委实可贵。残雪受国外认可的最新例证是,其长篇小说《最后的情人》英译本TheLastLover(2014)出版不久即获美国2015年度“最佳翻译图书奖”小说奖。残雪是首位作品获此奖项的中国作家。评委会评价《最后的情人》激进、不妥协,将小说的形式推进到一个新的领域。其中梦幻世界的旅行体现了残雪的独创性,同时展示了中国人想象中的西方。小说英文版译笔精巧,令富有想象力和洞察力的作者在英语世界发出了强有力的声音。该译本亦获2015英国独立报外国小说奖及2016美国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两项提名,可见其在英美的接受程度不容置疑。

其实最初《最后的情人》在国内并不被认可。残雪回忆2005年小说初版时只收到可怜的两篇评论,一篇勉强肯定作品,另一篇则彻底否定(陈黎,2015)。相比之下,小说英译本被英语世界衷心接受,甚而反哺国内市场,除了出版社和译者等因素,残雪作为原作者也付出了诸多努力。她的实践符合法国社会学家布迪厄对场域理论的阐述并且成效显著,可望为中国当代文学译出过程中的作者介入提供范例,促进作品的翻译和接受。

2.0 场域理论简介

布迪厄的场域理论是社会翻译学的重要理论之一,其中的重要概念包括场域、惯习和资本。“场域”是成员们竭力维护自身和改善相互关系的场所。他们凭借所形成的惯习,利用已有的资本和地位,力争更多的资本(主要是文化资本)和更高的地位(Bourdieu,1987:143)。所谓“惯习”,即个人在成长、教育、工作等过程中逐步内化社会惯例而形成的思维、行为特点(Bourdieu,1990:54)。

“资本”的概念来自经济学,但其形式不仅限于经济资本。资本包括物质形态的经济资本和非物质形态的文化资本、社会资本等(Bourdieu,1986:47)。经济资本指能迅速、直接转化成金钱的资本;文化资本指从教育、职业经历中获得的文化资源,前者涵盖家庭教育、学校教育和自我教育,后者包括机构职业和自由职业;社会资本指人际关系——个体加入某个团体或结交其他个体,获得该团体或个体的资本支持——是投资策略的产物,需投入时间、精力去维护;另有符号资本(或象征资本),指的是社会信誉(Bourdieu,1990)。

英译者携惯习和资本进入翻译场域参与竞争。他们有赖于原作的象征资本,作为行为者干预原作——他们将原作投入到英语文学场域中,赋予原作者及其作品若干资本(邵璐,2011:127-128),促进译本的翻译和传播;也借此在翻译场域和英语文学场域中获取资本,促进自身利益。一般而言,一部作品的翻译和译作传播的首要主体是译者。但假若译者场域地位不高,而原作者已有相当地位,则译者势必大力借助作者的力量,令后者在译介中发挥重要作用。长篇小说《最后的情人》的英文译介即是如此。下文将首先介绍原作者残雪在文学场域的写作惯习和资本积累,然后详述作者寻找译者并倚重译者积极介入作品翻译、译作出版和接受的过程。

3.0 残雪文学场域的写作惯习和资本积累

文化资本可从教育、职业、著作等经历中获得。1953年,残雪出生在湖南长沙。社会环境和一以贯之的自我选择使她一直在以“感受人生和看书” 为写作积累(张璐诗,2016)。文革乱世中,倔强的她在小学毕业后主动放弃求学,在家自学哲学、历史和文学。从小没上学、不受传统的“污染”恰是日后残雪自认的优势所在(残雪、万彬彬,1995:10),她也因此较早地接触到西方文学。部分国外同行羡慕残雪没上大学,甚而有人认为这正是其成功之关键(舒晋瑜,2007)——这些经历增进了她把冥想转化成语言的能力。残雪出生在省城,但随着在报社任职的父母被下放,幼年的她即转由外婆照顾。外婆生编故事、半夜赶鬼、唾沫代药搽伤痛等楚地巫风习性对残雪影响甚大,家庭变故则使敏感的她认识到人性之恶。童年的压抑让她发现周围的人、甚至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具有一种神秘的性质,这使探究欲望成为她创作的开端。以上是残雪在自我教育和另类的家庭教育经历中积累的文化资本。

职业方面,残雪曾做过工人、赤脚医生、英语代课老师等,后来与丈夫做个体裁缝谋生。她从自学缝纫中获得自信。开放性的工作环境还能提升交际和斡旋能力,这些有利于其日后社会资本的积累。

王安忆被动下乡,在孤独中写日记、写家信表述情感,后因舍不得离开上海放弃考大学,于是上海成为她别无选择的写作材料来源;铁凝主动要求下乡,为当作家积累生活体验;与她们不同,残雪的文学经历是精神层面的,是深入自我而不是向外体验(咸江南,2003)。她深居简出,潜心创作,通过漫长而黑暗的创作造出一个自我世界来对抗坚硬的外部世界,而她自己则是孤独的、为所欲为的领主。

残雪在创作时精神高度集中,一气呵成,也几乎不作修改,从而使作品具有深层结构和魅人的故事性(金莹,2013)。她每天攻读哲学,并称其作品是小说也是哲学,例如《最后的情人》中每个人都在用奇特的表演来逼退死亡,都在奔向自己理想中的极地的途中(残雪,2016a:1-2)。她取材于自我经验,描述当代中国人的焦虑、恐惧和异化,不意间配合了西方现代派的叙述方式(奉荣梅,2015)。她评述自己关注人性并剖析之,结合西方审美和中国文化底蕴创造中西混合体,所以能被西方较好地接受(Zang,2016)。

残雪在文学场域通晓的文体甚多,除小说集《黄泥街》《山上的小屋》《苍老的浮云》《垂直运动》、长篇小说《五香街》《最后的情人》《突围表演》《边疆》《新世纪爱情故事》《黑暗地母的礼物》外,1997年她始作对卡夫卡、博尔赫斯、莎士比亚、但丁等作家及其作品的评论(残雪, 2004:25),以揭示纯文学的人性探索手法。自陈小说都是精神自传,评论则是自我精神分析(易文翔、残雪,2004:29)。残雪甚至涉足哲学,写了《物质的崛起——萨特的〈存在与虚无〉批判》等书。对人性的剖析、对文学理念的传达和对英美接受的渴望使她不满足于国内文学场域,于是经由翻译场域向世界范围的文学场域进发,主动介入作品翻译、编辑、出版和接受过程,并在期间展现出较强的作者主体意识。下文以《最后的情人》英译为例对这种介入进行阐述。

4.0 残雪对《最后的情人》英文版翻译和接受的介入

文学场域内,残雪在译作方面积累的文化资本可谓雄厚。美国在1989年就出版了残雪的英文小说集《天堂里的对话》;迄今共已出版8部残雪小说英译本,包括长篇小说《五香街》(2009)、《最后的情人》(2014)、《边疆》(2017);还将出版她的《新世纪爱情故事》。英国也出版了她的《五香街》和《最后的情人》。

中国当代作家大多不懂外语,但残雪能较为熟练地阅读英文书籍。她从20世纪90年代起就奋力攻读英文,并在学习过程中惊觉外语可以被用作异国武器对抗传统对个性的侵蚀(易文翔、残雪,2004:29)。她不时用英语写作短文、评论、访谈等,并从中领悟到英汉语的差异及其对翻译的挑战:中文抽象、简洁而深奥;英文清晰、流畅而直接(多纳蒂奇,2016:331)。以上译作打下的基础和残雪本人在语言方面积累的文化资本为她介入《最后的情人》的翻译、出版和接受过程提供了有利条件。

4.1 译本翻译介入

残雪利用她在文学场域的资本和地位,一向积极介入作品的翻译和出版。在作品版权输出上她有时依靠翻译联系(如残雪的首位英译者张健通过文学杂志社联系到她取得翻译授权,译作完成后联系出版社并协助她进行签约出版),更多是凭英语优势亲力亲为(如通过电子邮件直接联系出版社)。随着这些过程进入良性循环,残雪的象征资本(社会信誉)和知名度日益增长,所以其作品虽然小众,却能被国外出版社追踪(长篇尤甚)。

翻译是译介的中心环节。残雪作品的翻译多为汉学家和中国学者共同完成,兼顾中文功底和英语技能。她的译者往往不是名家,因此在翻译其作品、积累最初的翻译场域资本时,译者必须保证翻译的质量才能获得认可(蒋梦莹,2015:28)。残雪很重视对译者的选择和对彼此理念的认同。曾有译者因误解或误读作品令残雪与之不欢而散(卓今,2015:178);残雪也曾因译者患病又找不到更好的人选中断其作品的英语译介达7年之久,直到遇到合意的译者搭档美国教授葛凯伦(Karen Gernant)和中国教授陈泽平(舒晋瑜,2007)。残雪也很注重与译者的思想交流。残雪与她的日文译者近藤直子交往30年,两人常在翻译中探讨文学、哲学问题;她共有过五个英文翻译,都发展成了她的合作者和朋友。残雪对翻译过程的参与更是由来已久,例如早期她始终与张健及其搭档詹森(Ronald Janssen)在翻译过程中保持通信,给予他们支持和帮助;后来主动邀请葛凯伦和陈泽平翻译其作品时,一直坚持阅读译文,提供翻译意见(孙会军、郑庆珠,2015:75)。

残雪还积极地为对其作品接受潜力较大的年轻读者寻找到了新的年轻译者——“翻译我有现成的,有年轻的来接班”(卓今,2013:20)。年轻译者思想活跃、熟悉潮流,且处于资本初创、积累阶段。因其场域地位较低,不致凌驾于作者之上,作者可预先消减与译者的冲突。残雪渴求持续、稳定的合作,为保证与译者彼此交流顺畅和译风的稳定,她寻访到一位专事理论翻译的年轻译者。《最后的情人》英译打破此前的中外译者合作模式,应该是她对自己的英语水平较有信心,已可承担原先中国学者的职责。她把书稿托付给美国耶鲁大学出版社,因为该学术出版社所积累的象征资本可体现译本质量。2008年,她通过出版社总编布伦特认识了该社助理编辑瓦斯曼(Annelise Wasmoen),即后来《最后的情人》的英译者。瓦斯曼在圣路易斯的华盛顿大学攻读比较文学博士学位,曾借清华大学的校际交流项目赴华研读中国语言文学(叶艳、向鹏,2017:60)。根据中国当代文学英译网站“纸上共和国”(Paper Republic),她曾供职于学术和教材出版社,担任策划编辑、出版协调员、文字编辑、项目经理等职,翻译过蒋韵、鲁敏、王蒙的短篇小说和散文。她最初在中国文学课堂发现残雪,对其印象甚佳。双方一经结识,残雪给布伦特分享了瓦斯曼译的一章样稿,由此一举敲定合作计划。残雪欣赏瓦斯曼中文好(英文自然更佳)、有才能;也看中她就在耶鲁出版社任职,方便联系业务;且从事编辑工作,利于译本编辑修订;出版协调员等经历则有利译本推广。该译作是瓦斯曼的长篇小说翻译处女作。她说“我一把抓住了这个好机会”(梅丁、瓦斯曼,2015:3),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因为那极有利其在翻译场域的资本积累;何况翻译过程也是乐趣甚多:“促使我翻译下去的是文本令人难以置信的复杂精致,这部小说甚至在读过十几遍之后,仍能带给我许多新的发现”(同上)瓦斯曼的译作获美国2015年度“最佳翻译图书奖”,5000美元奖金代表的经济资本事小,译者迅速积累的翻译场域文化资本事大。

残雪始终参与在翻译过程中,笑称“她翻译了都要给我检查的”(卓今,2013:21)。对译者而言,残雪亦师亦友。双方通信五年,期间分享翻译稿件,商讨出版细节。译者认为残雪的写作以及翻译过程令她们对彼此了解甚多(Wasmoen,2014)。作者的参与保证了译者对原作的理解的准确性(孙会军、郑庆珠,2015:75),最后作品翻译得很成功(多纳蒂奇,2016)。

在翻译过程中,残雪还注重选择翻译策略。瓦斯曼(梅丁、瓦斯曼,2015:4)认为,对欣赏流畅语言的读者而言,《最后的情人》英译本可能有些难度。残雪小说通篇贯穿着一种联想的逻辑,翻译中必须追随这种内在逻辑才能把特定的词或意象连贯起来。因此瓦斯曼的翻译尽量保持译文整体的连贯性和内容情节的依存性,不追求行文表面的流利,其目的是给英语读者留有解读余地,如原文读者般自在享受文本。如此行事虽有风险,但成文十分独特,似乎要极端忠实地译出每一点,毫不解释,大不同于瓦斯曼对其他作品的翻译。从翻译中的作者参与度判断,译文也反映了残雪的翻译观点。詹凯伦与张健两位合译者也同样竭力忠于原著,得到残雪的肯定;《五香街》英译者葛凯伦和陈泽平的翻译策略也是按字面直译,尽量避免阐释,允许读者自主理解。他们相信,残雪的故事在其荒谬表象之下自有逻辑,读者当能进入她的文学世界,不需要译者的引导(Post,2011)。残雪在《最后的情人》的翻译过程中占据主导地位,以确定译者的翻译风格。她认为翻译必有得失,而真正的文学经得起翻译。《最后的情人》的英译使作品获得了新生和成长,这种成长要通过作者和读者的沟通来实现,而译者就是读者之一(崔莹,2016)。这体现了翻译过程中作者的主导作用和译者的主体作用。

除了介入翻译过程,残雪还直接参与译本的审校修订及与出版社的洽谈(吴赟、蒋梦莹,2015:105)。她与出版《五香街》和《最后的情人》的耶鲁大学出版社社长多纳蒂奇保持着经常性的电邮通信,与他分享佳句和人生感悟;见面时则相谈甚欢。若无意外,二人间的长期合作可以预期,残雪的社会资本将转化成更多的文化资本。把工作关系转化成社会资本的好处还在于,她将有更多机会去英美宣传其作品译本和文学理念,并培养读者。以与美国女作家、文学奖评委哈科波尔(Porochista Khakpour)的交往为例,在后者以纽斯塔特奖评委的神威与残雪直接接触之前,已作为热心读者阅读残雪作品数年。残雪常转发给哈科波尔一些文学和政治访谈录,并访问她社交论坛(Khakpour,2014)。二人如朋友般交往,所以残雪顺理成章地被哈科波尔提名文学奖(社会资本转化成文化资本),并经她安排访美。访问期间残雪在纽约、波士顿等地巡回演讲,吸引了许多学者和普通读者的参与,这无疑近一步强化了她的文化资本;而与文学界人士的交往,则为其积累了社会资本。如上所述,残雪拥有的资本形式几经转化,资本总量不断扩大,有利于提升她在文学场域的地位。

4.2 译本接受介入——读者的培养

起初残雪更重视自己的作品体现的文化和象征资本,并不甚在意其被接受的程度和可能带来的经济利益。她认为自己的读者不外乎少量前卫的、年轻的(至少心态年轻)、解决了物质需求后精神问题浮出水面的人(残雪,2004:23-24)。美国学者所罗门(Jon Solomon,2006)评论残雪的创新性难被中国文学传统接受,其理想读者是成长于创新土壤、受过良好教育的西方读者。残雪的小说确能唤起西方的阅读兴趣,但起初译本销量并不可观,如《五香街》英译本首印仅4500册(卓今,2013:21)。后来她试图提高读者的接受度,提升作品的销量,使作品的象征资本适时转化为经济资本、进而转化成文化资本,以巩固其在文学场域的地位。

从文学理念日趋成熟的90年代后期起,残雪开始扎实地宣传自己,使读者圈日益扩大(舒晋瑜, 2007)。“很多人说残雪的小说难懂,残雪愿意在这里提供一些线索”:阅读残雪小说所需的素质包括受过一定的现代艺术熏陶、能冲破传统审美观与文本观限制、具有虚无纯粹境界、自审精神等等(残雪,2007:104)。可见她鼓励读者挑战自身审美观。残雪对读者的培养颇有成效:《五香街》之前她的小说单行本销量不超过1万册;《五香街》销量达3万册并加印;《最后的情人》在英译前销量便已突破3万册。

残雪更借助《最后的情人》英译者对她的访谈(Wasmoen,2014)提出了对英美读者的期待(以下为笔者自译):消极懒散的阅读不适用于她的小说。她的写作反映了人性本质,或者说自然本质。这种文学没有国界,因为人本质上是相同的。阅读这种文学需要创造性的潜能,非懒人所能胜任、享受。残雪十分重视对读者的培养。正如耶鲁社长多纳蒂奇所言,残雪对她的读者有很大的期待:“我们是她的合谋者、合作者、共居者,也是她的共同创作者”(多纳蒂奇,2016:333)。果然,《最后的情人》英译本推出后,获得专业读者和普通读者的一致赞赏。该译本被世界图书馆在线目录(Online Computer Library Center,简称OCLC)数据库2万多家成员图书馆中的121家收藏,在2014年以来华人女作家作品中世界影响力排名第6位(何明星,2015)。

残雪还推出面向英美读者的个人文学网站(http://web.mit.edu/ccw/can-xue/)。网站信息量颇大,从中可以了解她的生平、原作译作列表、译者概况、书评译评、访谈录等。她还在国外接受文学访谈;在读书会上回答读者提问;推出文学评论集的英译本(吴赟、蒋梦莹,2015:105)。2016年举办的“残雪国际学术研讨会”上,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美国耶鲁社长多纳蒂奇、瑞典汉学家夏谷、日本“残雪研究会”成员悉数到场并发言,残雪、多纳蒂奇和夏谷演讲稿均在《作家》杂志发表。这推动了世界范围的残雪研究,提升了残雪的文化资本累积量及她在文学场域中的地位,促进了其作品译本的传播和接受。

残雪也努力培育国内读者以激发市场、增进作品象征资本。她在《最后的情人》新版前言中甚至专门为读者写了一番话:“此书描写来自深渊的那些痛苦和人为了对抗它们所做出的努力。对于那些酷爱精神事物,要探讨生命之谜的读者来说,我的小说的陌生感将会吸引他们,因为这种陌生感指向的,正好是他们应该最最熟悉,天天与他们相伴的东西”(残雪,2016a:4)。她宣称“我的小说不会给人以任何抚慰”(同上),颇具鲁迅一针见血之风格。她要求“读者仍是艺术修养较高,关注灵魂生活的人”(残雪,2016b:39),敦促他们跟上她的思想步伐,寻找作品中别样的风景。国内外相结合的模式可谓读者培养之典范。

5.0 结语

不同于不通英语的一代中国作家(如选择全权信任、委托英译者葛浩文的莫言),残雪利用她在文学和翻译场域内所积累资本和地位,全程主动介入作品的英文翻译、出版乃至传播、接受的过程中。她对其作品负责到底,代表着一种作者干预的译介新趋势,对中国当代小说的译出有相当的启示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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