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沈从文在《水星》杂志中的创作历程

2018-03-30 09:05易倩
青年时代 2018年6期
关键词:水星现代性

易倩

摘 要: 《水星》是一种纯文学创作月刊,产生于中国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北平文坛,其在培育新进文人作家,鞭策文体试验和艺术创新等方面的功用不容小觑。沈从文作为我国近现代著名的作家、历史文物研究家、京派小说代表人物,其散文艺术创作中那颗忧国忧民的激越之心与穿破迷障如电的双目;小说创作故事形态对生命的救赎以及诗体创作中对现实的忧患和严肃的思考均是沈从文的代言词。它们共同构建“湘西世界”,一同探究现代性审美,这无疑是沈从文在《水星》文体试验中极具经典化的贡献。《水星》孕育了一批杰出的作家作品,沈从文与之协同拓展了中国现代文学的空间,在文学的星空中闪耀出光芒。

关键词: 《水星》;沈从文创作;心路历程;现代性

现如今,沈从文先生的创作已被广为传颂,乃至其笔下的“湘西世界”也被众人推崇。近些年来,越来越多的大师、文人乃至平凡人对沈从文先生的作品进行深入的研究,对其思想也逐渐深入理解。相比于其后期的创作,沈从文先生于《水星》杂志的创作好似“名作”被世人熟知。本文第一部分主要尝试简要归纳沈从文在《水星》杂志中刊登的三类文体,分别以散文体《中国人的病》《湘行散记》、短篇小说体《知识》和诗歌体《北京》为例着重分析其不同文体作品中体现的不同思想;第二部分以第一部分为引,深入分析影响沈从文创作的多重因素即心路历程,进而从某种程度上总结其创作与影响因素之间的互动关系;第三部分试图浅析沈从文的创作所带给《水星》杂志以及后世的现代化影响,从中感受沈从文先生的一片赤诚之心和对民族前途的深层思考以及对人性的思索。

一、《水星》之作品解读

(一)《中国人的病》、《湘行散记》——沈从文在《水星》刊物上发表的散文

在《水星》杂志中,沈从文的散文体集中体现在两种类型,即哲理思辨类散文,如《中国人的病》与湘行散文,如《湘行散记》系列文章。

“‘独立人格,‘自由思想,道家的清静无为,墨家的勤勉风范,儒家的忧患意识,这一切都从沈从文的文字里汩汩而出。由此我看到的沈从文便不仅仅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而是一个伟大的思想家。”[1]《中国人的病》的编选者刘红庆如是说。《中国人的病》是沈从文在《水星》中发表的经典散文之一,虽然时间已去近70年,但文章中所呈现的社会现实与今天的社会现状却相差无几,字里行间透露着极强的“现实主义”。爱国这一宏阔的社会主题,似难非难,似简非简。我不禁思考:中国人的病——病的根源在哪?一个国家,它的政治上必定不乏屹立不倒的普世官僚,却极度缺乏具有强大魄力的政治家,学术上也少有对民族、国家无尽热爱的学术哲学家。影响了中国几千年腐朽的儒家文化正是其病根所在,他们麻木众人的思想,阻碍社会的进步,正如鲁迅先生所说“吃人”二字。如此糊涂,何来兴国?近百年后重提中国人的病,现实告诉我们:这病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加严重,这不得不引起人们的忧虑。沈从文先生用憎恶的口吻,揭露、批判了虚伪、自私、腐败的官僚资产阶级与上流衣冠社会,直指中国人的劣根性,其尖锐、透彻不让鲁迅!

再看《湘行散记》,“湘西情结”伴随了沈从文先生的毕生,贯穿了他一生文学创作的总体进程,并渗透到他的各类文学文本之中,在散文文本中的体现尤为突出。沈从文以美学的方式理解湘西,与社会洽谈,与世界和解。在《水星》杂志中刊登的《湘行散记》系列散文中,作者诗画相融,描绘了一曲湘西田园牧歌。文章以议论的笔法袒露作者对其故乡湘西美景的热爱和对湘西人民宁静生活的向往与憧憬,以乐观积极的语调书写着湘西底层人民的艰苦生活从而对“知识分子”进行尖锐的嘲諷,美文中夹杂着幽默与讽刺韵味。《湘行散记》以作者旅途的行程为整体线索,行文如青云,如流水,从容中浸透着作者丰富的个人情感和淡淡的内心忧虑。仔细揣摩,《湘行散记》不但是一系列美文,它亦是悲悯人生的生命哲学,在歌颂湘西原始文明所孕育的健康且充满活力的生命同时,也融入了作家隐隐的伤痛与忧思。在浪漫的牧歌情怀里,弹奏着这并不和谐的沉痛的乐章,使散文在唯美之外还承载着些许沉重的历史感与负重感。透过字里行间,我不仅看到了湘西优美的风土人情,还触摸到了作者那颗赤诚的内心。在给人唯美的视觉盛宴的同时,亦给人以思想上的启发,促使我们热切关注沈从文先生构建的“湘西世界”,激发我们对宁静生活的向往与憧憬以及对整个民族所承受的苦难历程加以思索。

(二)《知识》——沈从文在《水星》刊物上发表的短篇小说

沈从文是现代文学史上气派独特的小说家,其短篇小说选用了以外聚焦叙事偏移的叙事聚焦模式,使之作品既呈现出明智、沉着的艺术效果,又避免了读者在解读作品时的主观随意性,这奠定了其在现代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

《知识》是沈从文在《水星》中的短篇小说之一。这篇小说以那个动荡的年代为时代背景,讲述了一个在外求学有所成就后归回家乡,并希望在自己家乡干出一番大业的哲学硕士,在回乡离家不远的路上目睹的一件影响他终身的事情。一青年男子在被毒蛇咬死后,他的家人面对这个事实所流露出的那份淡定与平静,让这位哲学硕士困惑不已,不解为何面对一条生命,他的家人竟如此淡漠。却因那青年男子的父亲、母亲的一席话顿然醒悟“这才是自己要学的!”。正如那父亲道:“世界上哪有不死的人,人死了,我坐下来哭,让草在田里长吗?死的就尽他死了,活着还是要好好的活,只要能够活下去,这个人大约总会好好的活下去的。”恰如那母亲说:“人死了,我就坐下来哭,对他有何好处,对我有何益处。”[2]这是一部发人深省的短篇小说,它延续了作家对生命尊严和人性尊严的反思,充分表达对现代都市文明的批判,对那所谓文明人对现实生活无知嘲讽,基本达到了沈从文对朴素、理智,冷静的艺术效果的不懈追求。沈从文先生巧妙地将自己的思考从容不迫地渗透到人物场景中,从淳朴的气息中散发出淡淡的忧郁,将一切忧思都消溶与淡泊之中。

(三)《北京》——沈从文在《水星》刊物上发表的诗作

沈从文在《水星》刊物里创作的这一时期正处于其诗风转变时期。评论家韩侍桁曾在《一个空虚的作者——评论沈从文先生及其作品》一文中这样评论沈从文先生的写作倾向:“若顺序的读了这位作者前后的作品,我们可以看出他是没有得到良好的发展,他的文字越来越轻飘,他的内容变得越来越空虚。”[3]这话虽含有贬义色彩,却又隐约道出其风格的变化。

《北京》是沈从文这一时期表现对社会现实的忧虑和严峻思考的代表诗作之一。当时的国家时局动荡,作者在诗中这样描写黄昏时分的古都北京:“天空中十万个翅膀接天飞,/庄严的长征不问晴和雨。/每一个黑点皆应跌落到城外青雾微茫田野里去,/到黄昏又带一片夕阳回。/(这乌鸦,宫廷柏树是它们的家)/一列肮脏的骆驼负了煤球也负了忧愁,/含泪向长街尽处凝眸。/街头巷口有十万辆洋车,/十万户人口在圆轮转动下生和死。”[4]《北京》一诗尽显诗人乱世中的悲情与惆怅。通过“天空”“翅膀”“田野”“乌鸦”“柏树”“骆驼”“长街”“洋车”“圆轮”等一系列意象巧妙地向读者展现出那历史的回眸瞬间,既象征着中国纷乱的世事和千万苦难民众所背负的伤痛,却又无奈对这个千疮百孔的祖国饱含深情。只有在夜里,我才敢低喊你的名字——北京!

二、沈从文创作之心路历程

沈从文作为中国知名文学家,是中国传统文学向现代文学转化的产物。在中国现代文学发展过程中,些许影响文学成长的内在要素仍然对沈从文先生的创作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有学者曾从乡土、都市、出版、大学、女性、政治等多个方面探讨了影响沈从文先生的创作因素。本文主要结合沈从文在《水星》刊物中发表的作品对其心路历程作简要概述,并分析总结其互动关系,为第三部分沈从文创作的现代审美学意义的论证做引论。

(一)乡土之湘西情结

“湘西情结”堪称贯穿了沈从文先生毕生创作的全部过程。我将其创作大抵划分为三个时期。《水星》杂志主要涉及前两个时期的作品:1924-1927是原生态的早期阶段,在此期间,沈从文将湘西描述为“原型世界”;1928-1936为中期,这一时期正是《水星》问世时期。沈从文在这一时期完成了从原生态描述到以文化视角来审视社会乃至人生的过渡。沈从文按自己的生活阅历与体验以及对理想的追求,构建了一个“湘西世界”的假象,具有极高的文学审美及批判价值。这一创世性的转变使得沈从文以一种艺术的方式理解和阐释湘西,以自己独特的见解创作了《湘行散记》系列散文发表在《水星》中。

(二)都市之多元化因素

沈从文先生自称“乡下人”,但其实他的大半生都在都市中度过,其文学活动亦多是围绕都市而展开。若说湘西情结为沈从文先生的创作提供了良好的精神资源,那么多年的都市生活则给予沈从文先生的文学活动及其成长历程以坚实的政治舞台。北京与上海我谓之沈从文先生的“双城”,它们共同影响了沈从文先生文学创作与心路历程。20年代初,五四新文化群体成员间的意识形态分歧逐渐公开化,因而在北京构建了一个多元的文化空间,这为沈从文先生的文学创作早期提供了难能可贵的发展空间。沈从文的文学创作在徐志摩、胡适的扶助下获得了初步绩效。20年代末,沈从文便追随新文化中心难移的脚步转阵上海,其创作受益于上海多元化的社会体制而飞速发展并趋于成熟。1933年重返北京,与“京派”结缘,从中吸取精神营养,盡情挥洒其文学创作的光辉。相继在《水星》、《国闻周刊》等杂志期刊发表散文、小说、诗体创作,代表作如《北京》、《情绪的体操》等,由此达到了登高望远的人生彼岸。

(三)政治之捍卫自由

沈从文先生一生都在呼唤一个明媚的新中国。沈从文先生一生坎坷,他一直在左翼和右翼两大文学阵营的摩擦与抗衡中度过。究其原因,沈从文先生对文学与政治的关系,以及个人与时代的关系都有着独特的见解。他一生都在坚守文学独立之原则,并反对文学为政治服务,强调文学为社会作用的看法都是其坎坷心路历程的见证。《水星》杂志创作时期,国家时局动荡,沈从文个人生活发生各方面的改变加之其创作上意识的自我突破都为沈从文的文学活动打下基础,不可磨灭。对中国五四时期以来的知识分子来讲,孤独和苦闷的情愫跬步不离地感化着它们。沈从文先生独树一帜,他一生的沉浮跌宕,特殊的政治背景使其孤独情愫更加持久、深刻。《中国人的病》、《风雅与俗气》等批判性散文均揭示了沈从文一生从孤立到绝望的心路历程。

三、审美之现代化余响

有学者以为欲区分古典文学与现代文学,其实不只是时间维度上的前后,现代文学更是近代中国走向现代化进程的产物,两者在意识形态、审美韵味、语言工具等方向都有着明显差异。于是,我将沈从文先生的创作放在现代文学发展蜕变的历史进程中加以索求,从影响了现代文学发展的要素加以分析,进而阐释沈从文先生文学创作的审美现代化影响之所在。

首先,沈从文先生所创造的乡土散文对当今文学领域具有跨时代的借鉴意义,其地位不容小觑。其文学活动蕴含着一定的审美意识,不仅提高了作品自身潜在的价值,同时也引发人们的思考。让读者在走进当时真是社会现实生活的同时,感受其对国家民族前途的深沉思考,这便是沈从文先生一生的信仰——美与自由。正是基于沈从文先生对故乡美景的热爱和对宁静生活的向往,才造就了其乡土散文的艺术成就,随之带动了文学领域的整体进步。

其次,沈从文先生的小说创作深深根植于深厚的中国传统叙事艺术的基础,其叙事艺术吸收、借鉴、继承并发扬了中国传统叙事艺术中的有益成分,具有鲜明的民族特征和民族风格,为世界叙事艺术的殿堂新添了中国元素与色彩。沈从文先生结合新的时代背景和时代特点,创新中国传统叙事艺术,鞭策了中国传统叙事艺术的发展。

综上所述,沈从文先生是我国第一个对现代文明进程进行深刻反思的文学家。他自觉地扮演着一名批判者、揭露者、和反思者的形象。在中国现代文坛上,沈从文先生自成一家,他的创作给我们构建了一个充满人情韵味的文学寰宇。他所构建的文学世界不仅仅意味着某种理想化的存在,它更是揭露现实丑恶的一面明镜,是一种否定现代的无穷力量。沈从文先生的文学活动为后人反思和批判现实提供了引子,召唤着人们觉醒并不断追求更加人性化的现代社会,这正是沈从文先生文学创作的现代审美品格之所在。

“不折不从,星斗其文;亦慈亦让,赤子其人。”这是沈从文先生的一生写照。

参考文献:

[1]沈从文,刘红庆.中国人的病[M].北京:新星出版社,2011:247.

[2]沈从文.知识[J].水星,1935(1):3.

[3]韩侍桁.一个空虚的作者——评论沈从文先生及其作品[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6:169.

[4]沈从文.北京[J].水星,193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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