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动画电影配乐表意的符号学解读

蔡佳立

（无锡太湖学院 外国语学院，江苏 无锡 214064）

一、引言

回顾好莱坞动画电影音乐的发展历史，以歌为主的好莱坞动画电影音乐模式长期居于主导地位，导致电影配乐总是屈居次席。其实比起电影歌曲，没有歌词的电影配乐有着更广阔的意义扩展空间，因此也提供了更多研究的可能性。本文尝试从符号学的角度解读好莱坞动画电影配乐的作用机制和表意过程，以便能更全面地借鉴好莱坞先进的配乐理念和手法，也能更深刻地感受好莱坞动画电影的音乐魅力。

二、理论依据

由符号学最主要的创始人皮尔斯（Charles Sanders Peirce）提出的符号意指三分式是本文的理论基础。与另一位符号学先驱索绪尔提出的能指（signifier）和所指（signified）两分法不同，皮尔斯把索绪尔所说的能指，即符号（sign）的可感知部分称为“再现体（representamen）”；而把索绪尔的所指分成了两个部分：“对象（object）”和“解释项（interpretant）”；前者是“符号所代替的”，后者则是“符号引发的思想”。[1]比索绪尔理论多出的这个第三元素“解释项”完全需要依靠接受者的解释努力才能产生，而在接收者心里，每个解释项又都可以变成一个新的再现体，从而构成无尽头的一系列相继的解释项，因此它的提出强调了符号表意展开延续的潜力。[2]

以此理论为基础，“音乐就被分出了符号载体、符号对象及符号意义三者”[3]。正如音乐学家马雷舍夫（I.Maleishev）所指出的：“音乐符号对象与其艺术意义之间的关系，本质上不同于形式与内容之间的关系。符号对象，作为物质构成物，本身不包括，也不可能包括精神意义，而是在解释的结果中表达精神意义。音乐表象不寓于声音之中，而是在声音的影响作用下，形成于解释者的意识之中。”[4]这也就是说，音乐的解释项意义是由听众的心理活动产生的，需要依靠欣赏者的感受而存在。而纯音乐作品由于没有文词，故没有明确的意指对象，但仍可以跳过对象，直指无限衍义的解释项，从而产生丰富的表意效果。好莱坞动画电影配乐表意的作用原理也正是如此。

三、定义和分类

电影配乐是指“电影音乐中非歌曲的音乐部分，主要形态是器乐或无歌词的人声哼唱，属于纯音乐形式”[5]。其音乐符号特性大致可以分为旋律、节奏、调式、和声及音色五类：旋律也叫做曲调，是按照一定的高低长短和强弱关系而组成的音的线条。[6]音符的旋律流动能够带给观众不同的情绪体验。“节奏是在音乐中交替出现的、有规律的强弱、长短现象”[6]，可以有效地伴随情节发展和配合人物动作。调式是指按照一定的关系连接在一起的许多音（一般为7个），以一个音为中心，组成一个体系；主要有大调式（以Do为主，明快）和小调式（以La为主，忧郁）两种。调式决定着音乐的气场，可以构成特定的情感基调。和声是当两个或两个以上不同音有规律地同时发声时产生的，有助于增加音乐色彩，丰富情感表达。音色则是指不同乐器的组合构成的音响上的特色，可以通过匹配剧中人物或情节的特点来表现不同的气质和感情色彩。

按照功能特点，电影配乐主要可以划分为主题音乐、场景音乐和背景音乐三类。主题音乐，顾名思义，即诠释影片主题的音乐，具体又可分为电影主题音乐和人物主题音乐。前者是根据电影主题思想创作的贯穿全篇的主题音乐，往往出现在影片的开头、结尾和高潮部分；后者则是根据主要人物的特点创作的几段相关主题音乐，会在不同人物出场时出现。而在影片叙事的不同阶段，主题音乐还会以变奏的形式出现，促进情节的展开。场景音乐是指在不同场景播放的不同音乐，主要用于加强场景效果，跟电影主题不一定直接关联，也不会贯穿影片始终。[5]背景音乐则是指在影片中充当背景的音乐，起渲染烘托画面气氛的作用，主要可以分为环境背景音乐、对白背景音乐和动作背景音乐。这里需要注意的是环境背景音乐主要用于标识故事发生的环境、场合、地域等，和场景音乐是有本质区别的。

四、表意过程

“音乐符号的表意是在与其他电影符号的相互生发中实现的。”[7]对于好莱坞动画电影而言，配乐的加入丰富了观众的听觉感知，其音乐符号特性能够对观众的情绪和心理产生直接影响，再通过与影像、话语及文字等其他符号的有机结合，足以让观众产生深刻的观影感受，从而实现表意功能。

（一）展现主题

通过配乐提升抒情效果、烘托电影主题，是好莱坞动画电影常见的表意手法。

以皮克斯制作的第88届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头脑特工队》为例，其配乐由好莱坞著名配乐大师迈克·吉亚奇诺（Michael Giacchino）担纲创作，他一共为影片量身打造了24首标题配乐。其中的电影主题音乐是在影片一开始就出现的“Bundle of Joy”：钢琴在高声部奏出欢快的大调式旋律，以轻快的节奏伴随明亮的和声特征音，结合中段弦乐的舒缓和电子音乐的神秘音色，配合掌管快乐情绪的乐乐（Joy）在小主人公莱利头脑中诞生的画面，给观众以欢乐新奇的感受，表达出快乐的主题。之后，这段主题音乐又以各种变奏的形式在影片的不同阶段先后出现了五次之多。同时，这首配乐也是属于乐乐的人物主题音乐，因为只要有她在场，而影片又正好进展到比较积极向上的情节时，画外音就会响起这首曲子或它的变奏，完美契合了快乐的主题，给观众以心灵的愉悦感受。

（二）表征时空

人们常说音乐是无国界的，但其实每一个音乐作品诞生的时候都不可避免地打上了一定的地域、时代以及民族烙印，而这些都成为了音乐符号的文化内涵，给听众以生动的感性体验的同时，也使音乐的表意效果更具感染力。

梦工厂2008年动画巨制《功夫熊猫》中的配乐就充分体现了时空特征。好莱坞著名配乐大师汉斯·季默（Hans Zimmer）和新生代电影作曲家约翰·鲍威尔（John Powell）共同打造出了这一充满中国元素的经典作品。影片是在主题音乐“Hero”中国戏曲式的开场中拉开帷幕的，中国传统民族乐器竹笛吹出了中国民族音乐经典的五声调式旋律，音色悠扬清脆，画面里则是一个在中国山水剪纸背景中施展轻功水上漂的侠客剪影，他一跃而上一弯弦月，两者组成了梦工厂的厂标，随之一锤锣鸣，好戏开场。这样的配乐可以给西方观众打下本片将充满东方元素的印象基础，而其中比较熟悉东方文化的一些人甚至还可能明确感知到这会是个发生在中国古代的故事。由此，配乐的时空表征功能便实现了。

（三）映衬角色

在电影文本中，配乐常被用于映衬角色的性格和心理，从而引导观众产生与角色形象、处境相关的解释项意义，这也是音乐符号表意的常见方式。

以华纳兄弟影片公司2005年出品的“另类”动画电影《僵尸新娘》为例，这是一部哥特风格的作品，看似恐怖，实则温馨，配乐功不可没。主人公维克多虽然是暴发户鱼贩家出身，但生性善良、内向忧郁，为了满足想要跻身上流社会的父母的期望，他被安排与没落贵族家的女儿维多利亚结婚。两家人第一次见面，双方父母互相吹捧、虚与委蛇，而维克多却安静地坐到钢琴旁，幽幽地弹出了一曲“Victor’s Piano Solo”。由电影配乐家丹尼·叶夫曼（Danny Elfman）创作的这首曲子节奏低缓，旋律动听，音色纯净，让观众听来仿佛就是维克多的内心独白，看似自卑懦弱，其实深情执着，发挥了非常好的角色映衬效果。

（四）营造氛围

音乐符号不仅可以表情达意，还可以渲染场景氛围，而电影配乐在好莱坞动画电影童话氛围的营造中就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为观众打造出一个可以暂时忘却现实的美妙意义空间。

在迪士尼2012年出品的其第50部动画长片《魔发奇缘》中，痞子大盗尤金带着初出高塔的长发公主乐佩进城游玩，并请城里的小女孩们帮乐佩把一头长发编成了美丽的辫子，乐佩很开心，在城中小乐队的伴奏下，拉着城民们跳起舞来。这首“King Dance”是迪士尼老牌配乐大师艾伦·孟肯（Alan Menken）的手笔，典型的爱尔兰舞曲风格，节奏感十足，弦乐和木管乐器的应用使曲子听起来轻松欢快，作为环境背景音乐为影片营造了非常快乐的氛围，让观众都有种情不自禁想跟着跳起来的冲动。

五、结语

音乐符号作为电影文本符号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归根结底是为电影表意服务的。好莱坞动画电影配乐多由著名配乐大师为电影量身打造，无论旋律、节奏、调式、和声或音色都精益求精，力求让观众产生恰当的解释项意义，从而实现展现主题、表征时空、映衬角色、营造氛围等多重功能。我国的动画电影配乐工作者若能虚心参考好莱坞动画电影的配乐模式，取长补短、不断精进，定能取得长足的进步，成就电影配乐的中国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