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教育思想的坚韧守望——评《保卫古典教育》

刘 恒

(安徽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高等教育学硕士生)

《保卫古典教育》是英国教育家和古典教育思想家R.W.利文斯通的代表作。作为20世纪英国最为杰出的古典教育思想家，R.W.利文斯通终其一生都在为恢复古典人文学科在教育中的地位而上下求索。可以说，《保卫古典教育》一书既是利文斯通教育思想的集中体现，也暗含了他终生的奋斗目标和人生写照。本书英文版出版于1916年，在百年之后，人民教育出版社将其纳入“汉译世界教育经典丛书”系列之中再次进行翻译出版，显然可见本书所具备的重要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

本书的译者朱镜人教授是我国从事英国教育研究的专家，曾先后赴英国布利斯托尔大学教育研究生院、英国伦敦大学教育学院访学，著有《英国教育思想之演进》，翻译过《阿诺德论教育》《保卫古典教育》等三本英国教育思想家著作(其中一本待出版)，撰写过数十篇有关英国教育研究论文专著。本书的译文既忠于原著，在完整反映利文斯通古典教育思想的基础之上，也能够让读者在字里行间感受到其特有的论述风格和语言魅力。

阅读本书，我们会发现，《保卫古典教育》一书论点明确、逻辑严谨，语言生动且颇具说服力。作者通过援引大量的例证主要从三个方面展开对保卫古典教育的论述：

一、古典教育的内涵

对于什么是古典教育？利文斯通在书中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定义。但是在阅读的过程中，我们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作者所传达出的思想，古典教育大致包含着三层含义：其一，古典教育主要指相对于流行的自然科学学科而言的永恒的人文学科，它向我们传授关于“人”的知识，从而弥补了自然科学学科在教育中存在的巨大豁口；其二，课程内容以精选的古典著作为主，具体而言，重视对古典著作中的历史、艺术作品，尤其是古典文学和古典语言的学习；其三，古典教育最终的目的不是单纯去促进个人知识量的增长，而是促进心智发展，“即训练心智的好奇心、敏锐性、勤奋、耐心和热爱真理”。

二、古典教育的价值

针对当时社会各界对古典教育价值的种种质疑，利文斯通对此进行了详细的阐述：

(一)古典人文学科是了解西方文明的端口，是现代人的精神祖先和力量源泉

古希腊和古罗马是西方文明的源泉，通过古典著作的记载，西方人的文化习俗和民族品格才能够得以传承，而如果“一个人对自己的精神祖先一无所知，就很难称得上是受过教育的人”。与之相反，只有“了解世界历史渊源的人才会理解他今天生活的这个世界”，也会由此获得力量，“其生活会更加安全，步伐会更加坚定”。

(二)古典人文学科是解决时代病症的良方

在利文斯通看来，现代社会崇尚的理性是科学理性，一味强调科学和实用不仅将理性绝对化，更引发了时代的病症，即想象力的缺乏和批判思维的丧失。而通过古典著作的学习所获得的理性是一种希腊理性，“希腊理性不是在书斋中用敏锐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眼光对世界做纯粹理性的观察，而是带着强烈的欲望，深入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寻觅对世界作符合理性的改造”，这正是解决时代病症的良方。

(三)古典人文学科带有通识化的特征，更加契合教育育人的规律

古典著作拥有完整性和简明性的特点，具有通识教育的优势。利文斯通认为，在基础教育阶段，通识化的课程有利于学生心智的发展和专注力的培养，更加符合教育育人的规律。他以德国为例，指出德国十分重视古典人文学科在教育中的比重，希腊语和拉丁语更是中等教育的必修课程，这种通识化的教育模式，不仅培植出德国人始终“行动以知识为基础”的第二天性，更让德国成为了“科学的民族”。

(四)古典人文学科对于解决现实问题仍有很强的借鉴意义

利文斯通将古典文化和现代社会之间的关系比作小模型和大机器，我们在面对现实存在的难题时，常有一种“我们似乎身处一座现代工厂，机器在转动着，滑轮、齿轮和主动轮在运转，但是我们无法察觉他们的关系和它们各自的独立性，无法知道这些活动的动力源在何处或者目的是什么”的感受，而古典文化就犹如一个小模型，是解开现今难题的钥匙，“它们可以帮助我们不至于立刻陷入现代历史和思想的复杂性迷雾之中。”

三、古典教育的改革

虽然古典教育在利文斯通看来有着无可替代的教育价值，但他也冷静地意识到古典教育的衰落与自身的不足存在关系，所以，利文斯通在本书的最后一章系统地论述了古典教育将如何进行改革，主要包括以下几点：

(一)古典教育应当循序渐进和因材施教

学生是接受古典教育的主体，利文斯通认为应该根据学生的年龄和心智发展程度进行分阶段的教育，他将学生划分成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年龄未达15岁或16岁的男孩，以及低于五年级的学生；第二阶段为达到六年级水平且能流畅阅读并欣赏古典文学著作的学生；第三阶段是进入大学阶段的学生。在利文斯通看来，不同阶段的学生应该采用不同的教学内容和教学方法。如第一阶段的学习内容主要是掌握拉丁语，第二阶段则需让学生学习古典著作中的理念、教训以及它们对于现代社会的意义。值得一提的是，利文斯通十分强调对学生进行因材施教，他曾明确指出：“如果迟钝的学生在16岁还没有表现出对学习古典课程的兴趣或能力，就不应当将这样的学生留在古典课程的课堂里”，以防止他们颗粒无收。

(二)古典教育的教师应当博古通今且懂教学理论

在利文斯通看来，教师是古典教育成功与否的关键。一名理想的教师需要做到“在教学中不仅仅训练鉴赏力或传授知识，而且还要用希腊和罗马的智慧与高雅来铸造学生的品格和心智”，这就意味着一名优秀的古典教育教师一方面需要对古典著作了如指掌，成为学者；另一方面还需要掌握一定的教学理论，善于思考教学，改进教学效果，同时做好学生与古典著作间的纽带，引领学生有条不紊的步入古典知识的殿堂。利文斯通十分赞同尼采对教师的看法，在书中，他说道：“所谓理想的教师，并不仅仅是那种可以维持教学秩序以及能够传授知识的人，而是尼采所称的现代人。”

(三)教学内容和教学方法的改革

在教学内容的选择上，毫无疑问，古典著作在现代教育中应当被“仔细阅读、认真评论和消化吸收”。利文斯通认为应当选择权威经典古典著作作为教育内容，这是因为经典著作中包含着永恒的精神和人性，他也意识到如果想要捍卫古典教育在现代教育的地位，那么也必须考虑选择那些与现代社会联系更为紧密的古典著作作为教学内容。同时，正确阅读古典著作的方法也是必不可少的，利文斯通十分反对通过阅读注释去理解古典著作，他认为依赖注释会让学生丧失探索知识和难题的动力，阅读古典著作应当犹如“开拓者那样兴趣盎然、激动万分和精神振奋”。

对于教学方法，利文斯通认为必须坚持启发引导和因材施教，之所以许多学生认为阅读古典著作索然无味，是因为古典教育的教学方法太过于呆板。我们需要不断激发学生对古典著作的兴趣，例如，在阐述低年级阶段学生的教学理念时，利文斯通建议在拉丁语言的学习过程中，可以采用英语与拉丁语互译的教学方法，这种教育方法犹如文字拼图游戏，男孩既可以在学习中享受乐趣也能够开动脑筋，进行思考。

此外，利文斯通还十分重视对大学阶段的改革。他尤其强调对大学奖学金和考试方法进行改革，考试的基本目的并非为了考查学生记忆了多少知识点，而是为了考察学生的能力是否增长。所以，利文斯通建议，对于大学的考试内容，应更为关注文学知识而非语法知识，对于考试形式，应突破单一的笔试形式，增加即席翻译。

《保卫古典教育》是英国古典教育思想史上的集大成之作，也是迄今为止“英国教育思想史演进历程中出现的唯一一本体系完整的专门论述古典教育的著作”，书中蕴含的许多教育思想对我们如今的教育仍有所启示，值得我们进行阅读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