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中描述的从基层上出发的乡土社会,是一个“乡村人口世世代代依附在土地上”的以“土”为生、依“土”而居的社会,这个社会是没有陌生人的社会。现代网络社会中,是层出不穷的“新闻”、日新月异的“新技术”和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一切都是新的,却也是陌生的。
费孝通先生说乡土社会是一种“礼治”的社会,“礼治”是对传统的沿袭、内化的过程,正是由于乡土社会中的安定性,这样一种传统的教化才得以有所用。然而,在现今快速发展的社会中,社会问题随着城市发展层出不穷,传统的社会经验根本无法完成对新问题的解决,于是按章按节的“法治”,依照国家权力的强力推行而得以所用。
“礼治和法治,这是两种发生在不同的社会情态中的东西”。礼治是“主动”服从,运用内化的传统规范自我约束、互相约束。现今,人们对社会规范的服务更多地是倾向于科尔伯格所提出的“道德发展理论”中的前习俗阶段。人们更多的是一种逃避惩罚与被动服从。因此,在现代社会中就容易缺少“从心所欲而不逾规矩的自由”,更多的是“逃避惩罚而获得的侥幸”。
在《文字下乡》的两章内容中,费孝通先生提到,“文字所能传的情、达的意是不完全的”。在可以“眉目传情”、“指石为证”的熟人社会中,不需要文字这样的辅助工具。在乡土社会,人们接触频繁,彼此熟悉,一句话、一个表情、一个姿势、一种语气,足以充分表达意思。
现在,我们更多地坐在电脑前或握着手机,利用手指在键盘、屏幕上“戳戳按按”、“点点画画”,以此通过符号将信息传递到他人的屏幕前。除了配合一定的表情符号之外,更多的是文字叙述,其中遗漏了例如声音音调、说话的语气、表情、肢体动作等传递的细微信息,而这在乡里人看来,或许是判断一个人情绪的主要因素。心理学家阿尔伯特·莫拉比安曾提到在“情感王国”中,我们的“面部表情与音质、姿势、行动和手势”都是非常重要的。若是我们的语言“与它们传达的信息相矛盾,听者将不相信我们的话——它们几乎完全根据我们的行为做判断”。
随着网络的进一步发展,网络社区逐渐慢慢发展出一系列的“网络语言”,这主要是指网友们上网聊天时临时“创造”的一些特殊的信息符号或特别用法[1],诸如“帝吧FB爆吧事件”、“里约奥运会傅园慧表情包”等,网络表情通过语言、图像、动作等多纬度的表现方式,大大提升了视觉模态的传播效果[2]。当我们不再满足于单纯的文字传递的信息时,我们是否也在期待更多非语言信息?
在布迪厄看来,社会资本是通过相互认识与认知的持续关系网络而获得的实际或潜在的资源集合。通过集体拥有的资本的支持提供给他的每一个成员[3]。而帕特南认为,社会资本指的是社会组织的某种特征,例如,信任、规范和网络,它们可以通过促进合作行动而提高社会效率[4]。
乡土社会的社会格局:“是好像把一块石头丢在水面所发生的一圈圈推出去的波纹。愈推愈远,也愈推愈薄。”这是一种差序格局,自己作为圈子的中心,以血缘、地缘、经济水平、政治地位、文化水平等由内而外,逐渐推出,越是圈子内层的,互相之间的信任感越强,关系越是紧密。
现今社会,陈至发提出中国社会资本具有高度的家族信任与低度的社会信任、作用广泛的家族规范与不完善的社会规范、发达的家族或泛家族人际关系网络与欠发达社会人际关系网络的特征[5]。可见,我们仍然具有由内而外“愈推愈远,也愈推愈薄”的差序关系格局,最重要、最亲密的还是以血缘为特征的亲属关系,然而地缘的地位逐渐下降。
诺利亚和埃克勒斯认为,“要让电子媒体使用者真正理解他人,首先需要存在广泛、深厚、强劲的社会关系基础。”网络社区虽然存在打破地域隔阂、提升信息传输速度等优势,但单纯从网络社区发展起来的“网友”即使有着经常性的互动,但由于其缺乏“落地”的基础,深厚的友谊、真正的信任感是很难建立的。“在乡土社会中,从熟悉到信任,乡土社会的信用并不是对契约的重视,而是发生于对一种行为的规矩熟悉到不假思索时的可靠性。”
这样的“可靠性”,几乎是不可能完全基于网络社会而建立起来的。一定意义上,在虚拟社区中沉浸的网民一方面忽略了对地缘建立起来的社会资本的维系,另一方面,在网络社区中建立起来的社会网络很难真正落到实处,成为真正的社会资本。
参考文献:
[1]郑远汉.关于“网络语言”[J].华中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2,16 (3):102-106.
[2]汤景泰.网络社群的政治参与与集体行动——以FB“表情包大战”为例[J].新闻大学,2016 (3):96-101.
[3]周红云.社会资本:布迪厄,科尔曼和帕特南的比较[J].经济社会体制比较,2003(4):46-53.
[4]罗伯特·帕特南.2001:《使民主运转起来》.王列、赖海榕译.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
[5]陈至发.中国社会资本的类型,结构与特征探析[J].嘉兴学院学报,2012,24 (2):82-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