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航运数字化“把脉”

本刊记者 王思佳

2015年，古老的航运业与新兴的互联网不期而遇，传统行业的激情被瞬间点燃。从此，互联网+航运这艘巨轮便正式起航，一路前行。但是，由于数字化本身尚无统一标准，使得各方对其认知不尽相同，这为航运业的数字化转型增添了不少“成长烦恼”。那么，数字化究竟该如何定义？航运业的数字化主要包含哪些内容？航运数字化转型过程中将面临哪些挑战？本刊记者带着这些问题专访了波罗的海国际航运公会（BIMCO）亚洲区总经理（数字航运项目顾问）庄炜，请他来为航运数字化“把把脉”。

记者：马士基北亚区首席执行官Tim Smith曾表示“如果想要生存，则必须拥抱数字化”，您是否赞同此观点？

庄炜：正如达尔文的进化论所言，地球上最终留下来的物种并非是体型最大的或者脑子最聪明的，而是最能够适应环境的，这就是所谓的适者生存。我个人非常赞同此观点，我们处在一个剧变的时代，无论是公司还是个人，Changing or being changed（主动求变或者被改变）!

记者：在您看来，是何种原因将数字化提升到了关乎企业生存的高度？航运业的数字化应包含哪些内容？

庄炜：我认为这是科技发展的大势所趋，也是国际航运业自身对绿色、高效、经济、便捷的总体内生需求。

尽管当前国际航运界对数字化及其重要性都已充分认识，但由于数字化本身尚无统一的标准，从而使得业界对其内涵和外延的认识不尽相同。各家船公司、船厂、船级社、设备生产商甚至贸易商都在进行尝试，大家基于自身公司业务特征和未来趋势的判断，有些目前仅仅是从如何提升能效的角度出发，有些是更为高瞻远瞩地从区块链领域入手，有些则是从无人驾驶船舶的方向入手研究，这些都是极好的尝试。

记者：数字化的开放使得受众群体更为广泛，这为运输行业吸引了一批“外来者”，例如阿里巴巴、IBM等等。他们在数字化方面可谓是专家级别了，那么，他们的加入是否会对航运业里的传统业者带去威胁？我们应报以什么样的心态与态度去定位与他们的关系？

庄伟：无论是那些“外来者”也好，航运业自身也罢，从来就没有也不可能清晰地界别外来或者内在，因为航运就是为贸易服务，而贸易就是为整个全球经济服务并为人类谋福祉。航运业无论是自发地进行数字化还是被外力推动进行数字化，都是客观存在的现象，这是好事情。我们应当以开放包容的心态来审慎地分析，不应当一味地固步自封，拒绝合作。从中国电子商务和产业演化的历史看，迫使传统产业变革的一定是“外来者”。

记者：随着航运数字化、船舶智能化的飞速发展，网络安全日益受到关注。2017年，勒索软件引起的大规模网络攻击事件，使航运业承受了巨大损失。虚拟人物“黑客”更是首次强势闯入劳氏日报年度最具影响力百人榜，且位列第二梯队首位（第十一名），这让我们强烈感受到了无形的危机感。面对网络安全风险，船东应当怎样做才能有效识别、估算及降低风险？

庄炜：随着数字通信广泛用于船舶管理、运营并与岸上保持联系，船岸间的结合越来越紧密。另外，越来越多的船舶航行、供电和货物管理等系统逐步数字化，连接入网，给网络犯罪分子留下可乘之机。在应对船舶网络安全风险时，首先，船东应该明确网络袭击既可来自船舶外部也可来自船舶内部。内部威胁往往源于雇员操作不当和缺乏安保意识。在风险评估方面，船东应该考虑到船员或岸上工作人员因理解错误、不清楚情况或操作混乱造成的船载系统访问风险。BIMCO建议船东充分了解船舶的操作系统和信息系统以及这些系统如何与岸上连接、整合，网络事故如何危及船舶的安全、运营和业务。为了有效评估风险，船东可以咨询船舶设备、系统的供应商，了解用来维护船舶网络安全的技术和程序。

任何与互联网连接的电脑都可能被黑客攻击。为降低船舶网络安全风险，船东可以使用技术性保护和程序性保护措施。BIMCO提醒船东，技术性保护在以下环节应重点考虑：安装、布置船上网络设备，编制网络袭击预警方案，安装卫星和无线电通讯设备，无线网访问控制，恶意软件防护，邮件和浏览器保护等。程序性保护包括：提升船上人员、岸上人员网络防护意识，提供相关培训，制定严格的船上设备访问者权限，不断更新、维护船载软件，更新防病毒、防恶意软件的程序，控制船舶远程访问渠道等。

当船载系统无人看管时应特别注意，比如船舶进干船坞修理，或交接新船、现有船。在这种情况下，很难知道船载系统是否存在恶意软件。BIMCO建议船员将重要数据资料带离船舶，在返回船上时重新安装。如果可能，船员还应在使用船载系统之前扫描是否存在恶意软件，测试操作系统的功能是否完好。另外，将船舶网络安全管理的责任委派给船长、公司管理人员同样重要。

记者：随着科技的飞速发展，相关安全方面的公约规范标准的频繁出台，安全边界也在不断外延，这对航运安全带来了怎样的影响和挑战？我们如何应对？

庄炜：为适应不断更新的海事规则和航运公约，航运公司自身的安全管理体系也要不断变化。航运公司的网络风险管理计划和程序应该与《国际船舶安全营运和防止污染管理规则》2和《国际船舶和港口设施保安规则》3中包含的现有船舶安全和安全风险管理要求相互补充。从岸上管理层到船上人员的工作，航运公司都应纳入考虑范畴。

航运公司安全管理体系（SMS）在评估船舶、船员和船上环境之后，应采用合适的管理流程，为船员营造一个安全的工作环境。在船舶运营方面，网络安全事故不仅会破坏船舶结构，还可能造成潜在的安全或污染事故。这意味着船公司需要酌情考虑船上信息系统和操作系统可能引起的风险，未雨绸缪，针对网络安全事故建立适当的保护措施。

将网络风险管理纳入航运公司安全管理体系时，船公司除了要对其运营的船舶进行一般风险评估外，还要根据某艘船在船队中的特殊性考虑是否进行特定的风险评估。评估过程应考虑的因素包括但不限于信息系统和操作系统在船上的使用程度，系统集成的复杂程度以及操作性质。

记者：在风险管理方面，BIMCO可提供什么？

庄炜：BIMCO、国际邮轮协会（CLIA）、国际航运公会（ICS）、国际干散货船东协会（INTERCARGO）、国际独立经营油船船东协会（INTERTANKO）、国际航运联盟保险协会（IUMI）和石油公司国际海事论坛（OCIMF）已经发布了2.0版船载网络安全指南，指导船东评估船舶营运状况，为其提供必要的操作建议，以提高船舶抵御网络威胁的能力并保持船上网络系统的完整性。这是一份“生动”的文件，它将不断更新以反映网络安全威胁的最新动态以及新的防护技术和应对措施。

此外，我们正与国际船级社协会（IACS）以及不同的设备生产商合作以寻求最佳的解决方案，为新船配备合适的网络安全网，并且开发现代的、耐用的软件以及高质量的组件，来有效地管理、降低切实存在并且持续扩张的网络威胁。

记者：展望未来，您认为业界在这场关乎生存的数字化进程中还将面临什么样的挑战？我们应如何应对？

庄炜：航运业在数字化进程中还将面临着无人船以及区块链等新技术带来的挑战。国际海事组织正思考如何在国际海事规则中纳入无人船。但在无人船贸易普及全球之前，还要解决有关法律规定缺失以及一系列实际操作问题。比如：为应对新技术，船员应掌握哪些技能？无人船大量削减船上劳动力后，留下的人是否承担更大的工作压力？如果船上设备故障，谁应该承担责任？只有当无人船的价格被确定，实际问题被解决以后，船东才能够决定无人船是否具备商业可行性。此外，近几年区块链已引起行业热议，人们已经开始意识到区块链可能被用于涉及交易的各个环节，特别是涉及中间商信用的板块。

数字化对经纪人、代理和船东的影响与日俱增，使得航运业可能出现更多结构性变化。从这点看，数字化会影响我们航运从业人员的未来就业。

数字化能简化船员日常任务，削减劳动力成本，改善船舶与岸上信息传递，方便船员与其家人的沟通。但在今后的船舶仅需极少的船员时，行业应避免这些船员承担过重的工作压力。在数字化浪潮中，我们不能忘记航运仍然是一个以人为本的产业。

记者：去年6月，Anastasios Papagiannopoulos先生当选BIMCO的新一任主席，他一上任就明确表态，其任期内的首要目标就是要带领BIMCO力推航运数字化。BIMCO计划如何推进这一目标的实现？

庄炜：尽管BIMCO是一个成立于1905年的知名国际航运组织，但她不断更新和变革的步伐从未停滞。当前，BIMCO充分认识到国际航运的数字化和智能化方向，坚信这一方向将使得航运更加高效以及信息传输更为便捷。当然，网络风险也将是一个所有BIMCO会员、公司以及船员们需要始终警惕的问题。与此同时，BIMCO也将致力于通过数字化的方式推动简化船长的合规行政负担，尤其是考虑去除那些与船舶安全操作无涉的不必要的合约规范负担。从长期来讲，BIMCO也鼓励对新的环境保护规范的执行采取一种更高效便捷的方式，从而使得此列规范能真正务实且实际被执行。BIMCO将协助其船东会员在船舶压载水公约执行以及IMO对硫排放2020目标等关键问题上给与建设性的指导意见。

记者：BIMCO针对这一目标都做了哪些相关工作？目前进展如何？

庄炜：BIMCO积极在多个领域稳步推进航运的数字化，目前涵盖了以下四方面：

在法律合同领域：在2018年初启动的Smartcon，该项目是BIMCO与微软成功合作的典范。该合同编辑系统继承了BIMCO之前的IDEA系统的所有软件功能，但基于word文件编辑更多的安全保障，显著提升合同编辑功能。值得关注的是，Smartcon采用了一套微软云技术来提供“解决方案及服务”，从而消除了现有网络连接故障或者网速较慢的困扰，将使得远东地区的用户获得更佳的操作体验。

在船舶能效管理领域：BIMCO与Shipdex合作，支持跨航运领域的技术和物流数据发展与交换，致力于对全球商船的技术数据交换制定统一的规范标准。通过Shipdex议定书的方式，确保船东、船厂、设备商、船级社以及其他服务应用提供商在同一个平台上分享数据、存储、提取、公布以及交换，从而极大地节省成本并提高效率，如在各利益方之间分享相关设备的应用手册、保养计划以及备件管理等。

船舶能效考核领域：2018年2月，BIMCO在原先Shipping KPI系统的基础上再次发布船舶绩效考核数字系统。目前，该系统目前拥有300多家航运公司的6000多艘商船的活跃数据，使得用户能够对同类型船舶、吨位、航路或者船旗之间匿名的方式进行参数比较。用户可以使用33个不同的标准进行比较，如预算执行、船舶档期、海事事故、合规执行以及船员雇佣等方面。正如BIMCO下任主席Sadan女士所言，该船舶绩效考核数字系统能够使得她作为船东制定更佳理性的战略计划，尤其是更好地如何管理船队。BIMCO短期目标是将活跃商船数量拓展到10000艘，从而提供更为科学的数据分析处理系统。

海事培训教育领域：BIMCO从10年前便开始海事在线教育，为BIMCO的广大会员提供新的更为便捷的数字培训方式。全新的在线培训平台Docebo将直观便捷、易于操作，方便学员选择导师制的课程学习和其他灵活适合学员自身的学习板块。培训课程定制了电子互动教材，该教材由业内顶级专家撰写，独一无二。所有的信息都是以最新的HMML5格式呈现，智能、便捷、交互型强，可在台式机、平板电脑、智能手机或者App上轻松使用。目前，该E-learning产品在全球范围内拥有仅3000名活跃用户，所涉课题涵盖日常业务操作的各领域，从航运知识简介、航次租船、滞期费、定期租船等实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