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慧泉 济南出版有限责任公司
细致分析当今的图书出版业和文化市场,不难发现,读者的阅读功用特点除实用性和专业性外,更多的是休闲娱乐性和提高自身素养的需要。前些年历史界、影视界和出版界出现的“易中天热”“清史热”“明史热”,近些年教育界、出版界出现的“经典诵读热”“传统文化热”等现象,正体现了大众对于历史文化的热衷趋向。而对于大多数的综合型出版社来说,社科文化类图书易形成选题规划的完整性和品牌效应,因此,它们非常重视社会文化、历史人文类图书的出版。而且,现代出版业的发展要求编辑成为“复合型”人才,做“学者型编辑”,对编辑的职业素养、学识和业务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编辑既要成为多面手,又要成为“术业有专攻”的出版人,所要学习和掌握的知识及方法是方方面面的,而掌握一定的历史知识和历史研究方法是提升编辑职业素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
实现出版的“中国梦”,为中华文化的伟大复兴服务,需要每家出版社的每位编辑,提高自己的文化素养。文化素养既包括自然科学知识,也包括人文社会科学知识。我们每个人自身人文科学素养的提高,都来源于对政治、历史、文学、哲学等人文学科领域知识的掌握和理解。从历史中汲取营养,对于编辑自身素养的增进、知识视野的拓宽、独到眼光的形成及业务能力的提高都具有非凡的意义。
首先,了解编辑出版的历史,对于提高编辑的职业自豪感和社会责任感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编辑作为一种工作来讲,历史悠久。“在人类社会漫长的发展历程中,编辑主要表现为收集、整理、规范、提炼既往社会各种样态的思想、知识、信息等文明成果,为社会的发展进步与文化的传承创新提供知识范本和智力支持。”[1]这种对编辑工作的概述明确地指出了编辑所承担的社会责任和文化责任。
我国古代的图书编撰者,为中华民族的文化传承做出了伟大的贡献。春秋时期,孔子有感于社会的“礼乐崩坏”“天下无道”,“追迹三代之礼,序书传,上纪唐虞之际,下至秦缪,编次其事”,对于保存、继承与传播社会文化意义非凡,体现了孔子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入世意识,同时开了私人编书的先河。
西汉初,经过暴秦和战争的破坏,文化传播受到了极大的阻碍。统治阶级要巩固统治,首当其冲的便是建立文化体系。针对当时典籍大量散亡的状况,统治者着手对众多的前代文化元典特别是儒家学说加以修复与整理,因此儒家典籍大行其道,奠定了封建统治的思想基础。期间还出现了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书籍校理活动,这便是刘向、刘歆父子奉西汉成帝之诏的修书工作。刘氏父子历时二十载,整理了大量的书籍,校正了其中的错误,修订了统一的版本,二人所著的《别录》(刘向)和《七略》(刘歆),还成为了中国图书馆学和中国目录学的开山之作。这次修书在中国文化史、中国图书史以及中国编辑史皆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自此,历朝历代统治者都非常重视文化的保存,都把图书的征集与编修、思想文化基础的建构与巩固作为头等要事来抓,并设有专门的文献管理机构,如两汉、魏晋、隋唐、元、明的秘书监,唐代的弘文馆、崇文馆,宋代的馆阁、崇文院及秘书省,清代的官书局等。官修史书中也出现了“经籍志”,专门记载图书的存佚。尤其从宋代开始,出现了不少政府主持编写的类书、丛书,如宋代的《太平御览》《册府元龟》《文苑英华》《太平广记》,明代的《永乐大典》,清代的《古代图书集成》《四库全书》等,为我国传统文化的保存与传播做出了重大的贡献。
近现代我国的编辑出版业出现了长足的发展。清末一些开明之士为救亡图存,率先引进西方文化理念,翻译出版了大量的异文化著作。林则徐、魏源、林纾、严复等人,成为“睁眼看世界”的先驱,影响深远。从五四时期开始,陈独秀、邹韬奋、张元济、陆费逵、张锡琛、鲁迅、郑振铎等人,为开启民智,振兴中华,极力宣传新文化与革命思想,与新文化运动和民主革命相呼应,出版了大量新锐图书,一定程度上引导了社会思想发展的趋势。在民主革命、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我党注重宣传工作的立体化,成立了许多出版社,如人民出版社、上海书店等,初步建立起我国出版业的基础。从此,以中国共产党和先进的爱国人士为首的出版队伍,积极配合党的革命工作,出版了大量的革命图书和反映战争的书籍,宣传了党的方针政策,有效地传播了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宣传抗日,紧随时代脉搏,为中国的革命事业做出了卓越贡献,有效地实现了自身的历史使命。到了新中国成立直至今天,出版业更是成为新中国经济建设和文化建设的重要基地之一。
通过了解编辑出版的历史,一方面能使我们明确编辑出版的发展历程,明确职业角色和定位,树立良好的职业意识,使我们能更好地从深层意义上理解编辑工作;另一方面,有助于编辑加强社会责任感和使命感,提升职业荣誉感与自豪感,从而提高工作热情,增强职业信心,为我国的出版文化事业做出更大的贡献。
其次,掌握基本的历史知识和历史研究方法,更深层地认知历史是提高编辑文化素养、职业道德和业务能力的重要途径。
历史学与其他众多人文社会科学的渊源最深,任何科学的发展历程都是历史学科的组成部分。读史不仅能提高一个人的基本的历史人文素养,历史研究法中的辩证法、史料考证法、以今代古法、调查分析法、对比法、归纳法、选题论证法等等,能够帮助编辑养成求真求实的职业习惯,加强编辑图书质量,提高选题策划能力。
首先,读史对于加强编辑的基本功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通过读史,我们可以多角度地了解许多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的发展史和重要内容,从大的政治史、战争史、经济史、哲学思想史、社会史、文化史等,到微观的农业史、工商业史、书法史、戏剧史、服饰史等,都可以获得相关重要的知识和发展脉络。拓宽了编辑的知识面,正符合了编辑要成为杂家的职业要求,使编辑在实施编辑工作时更扎实更全面,不致于因为历史基本知识的稚弱而出现无谓的错误,这一点,对于非历史出版物的编辑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稿件的复杂性而时常出现的历史人名、地名、纪年、事件等,正是考量编辑对历史的熟悉程度。另外,对于历史类出版物的编辑来讲,历史功底更是决定编辑组稿和审读历史文化类作品时的主体性的呈现程度,如提前与与作者沟通,找准写作的切入口,找准定位;理解和把握好作品的内容,配合作者搞好后续工作等。有着一定传统文化基础的编辑,对历史文化类图书的编辑工作游刃有余,不仅能独立修订稿件中的疏露与缺陷,还时常能提出不少有益于书稿的修改方案与作者磋商,如文句的叙述、章节的安排、小观点的讨论、语言的风格、图片的安排、史料的查证,从而得到了作者的极大赞赏和尊重。而传统文化底子薄弱的编辑则正好相反,事无巨细,皆求助作者,不仅让作者感到莫名,图书编校质量也大打折扣,同时影响了出版流程。业界不乏这样的例子,如余秋雨在《文化苦旅》后记中提到,起初编辑竟把这本厚重深沉的文化反思作品定位为旅游导读书,从而大删大改,差点浪费了这篇书稿。[2]
其次,历史还会给我们这样的启迪,即注重图书的社会效益。历史之所以厚重,是因为它的发展是遵循着自身的规律而前行的,任何违背历史客观规律的行为都最终走向毁灭与末路。真假、善恶、美丑,在历史面前都将无所遁形,都将受到历史的评判。那些纸级的、错误的、丑陋的、游离于历史发展规律和民族道德要求之外的行为和艺术作品终不能流传千古。如果编辑只看到一时的经济效益,而忽略了图书的文化含量,其作品也终究不会成为优秀的文化结晶。对于编辑来讲,坚持做符合历史发展趋势和顺应社会道德要求的好作品,坚持“工匠精神”,坚持“出好书,出版对人们有用的书”,这应该成为我们坚定的职业信念。
最后,读史能够培养编辑对传统文化的热情与责任,增强编辑的选题策划能力。“读史使人明智”,不仅能提高编辑的个人素养,更有助于编辑从整体上认识本民族文化和历史,形成对传统文化的热情与热爱心理,建立对传统文化保护与传承的责任感,从而对传统文化进行整合与深度挖掘,找出符合现代人情趣及时代要求的人物、事件或文化事象,以期在出版及文化宣传方面有新的突破口。如2006年中央电视台的“百家讲坛”栏目,把阎崇年请来解“清十二帝疑案”论“明亡清兴六十年”,刘兴武读《红楼梦》,易中天“品三国”,纪连海说康熙,等等。这个栏目不仅成就了一批学者明星,更成了大众读史的风向标,而由此产生的火爆的出版现象,更使沉寂的历史与学术作品变成了畅销书,让人噔目结舌,惊叹不已!
近年来,“传统文化”作为一个热词受到推崇与追捧。由此,图书出版行业也掀起了“传统文化出版热”。一批经典诵读书、这敦促中国编辑要更好地认知、保护和传承优良的民族传统文化,从而增强自身的文化责任感,读史便是这种认知和责任感的基础所在。
最后,历史也是时事,时事也是历史,从深厚的历史中挖掘时事,用历史的眼光看待时事,对于促成独到的作品有重要的借鉴作用。
首先,历史也是时事,编辑要学会从深厚的历史上挖掘时事。
任何一个民族的形成与发展都不可能割断与过去历史的联系,正是因为民族文化的传承性才使得一个民族生生不息。就本土受众群来说,认识本民族历史和文化是一个人立身治世的根本,编辑应该“利用传统文化在民众心理上积淀深厚的优势,努力寻找传统文化与当代社会的契合点”[3]。而“在当今的世界交流中,‘文化’越来越成为一个令人瞩目的关键词和核心内容。越来越多的异民族间的隔膜与分歧都似乎可以从“文化差异”中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和可行的解决办法……外国学者也充分认识到了中国文化的长处,并且表现出了对中国文化的极大的兴趣[4]。中国的历史与传统文化是世界读者对中国的兴趣所致和认识中国的重要途径。而民族文化的发扬与创新、传承与传播,必然要求人们以历史为积淀,用现代的人文视角,探寻出恰当的切入点。因此,无论是在本土出版还是向世界书坛发力,重视中国历史与传统文化的挖掘,寻找出符合现代阅读心理的传统文化读本,应该成为编辑和出版社的社会与文化责任和重要的努力方向之一。因为,历史并不是孤立存在于过去的,而是与人们的现代生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编辑与出版的这种努力,有时候会形成阅读热点,从而又成为时事建构的一部分,即历史也能促成时事。其中,最具影响的便是重要历史人物和事件的纪念,如红军长征、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孔子诞辰等,都能形成焦点新闻,从而为出版提供好的素材。
例如,2016年是中国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各新闻媒体如报纸、杂志、网站以及出版社积极配合上级部门的部署,开展了一系列的纪念和宣传活动。在出版界,则体现为市场上一系列同类主题图书的出现。那么,如何把这些主题加以创新而不致出现重复出版的情况,如何让自己的图书从同类书中脱颖而出,实在是编辑应该深切思考的问题。而如果编辑掌握了长征历史的研究概况,了解了长征历史研究中的空白,选题策划便水到渠成了。通过对市场上相关的长征书目的调查,我们发现,近年来,长征类图书的出版不仅对长征作了宏观的研究,更重视了原始资料的收集与整理,以当年长征的亲历者或后来的重走长征者的口述实录、回忆录、亲历记、日记等形式出现,一定程度上填补了长征史研究的空白,这体现在一大部分亲历长征的主题图书的出现。如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万里长征亲历记》,中央文献出版社《亲历长征——来自红军长征者的原始记录》,解放军出版社《长征亲历记》,四川人民出版社《中国工农红军长征亲历记》,上海三联书店《长征—亲历者实录》,明天出版社《十五岁的长征》三部曲……另外,还出现了解放军文艺出版社《长征路上的歌》,中央党史出版社《战地女杰:长征中的红军女战士——红军长征纪实丛书》这样微观的具体的研究。2016年,北京出版集团组织创作《长征长征》一书,再次以长征亲历者亲笔纪实为蓝本,记述了中央红军、红二、红四方面军经历的跌宕起伏的伟大征程;北京联合出版集团推出的大型纪实文学作品《红军》,以独特的视角、真实的笔触,深入历史情境,再现了红军将士的苦难与辉煌。此外,由新四军研究会撰写的《家风的传承——我们家的长征故事》、以新史料挖掘为线索的《红军长征胜利第一现场》、讲述开国将军长征中鲜为人知事迹的《开国将军的长征故事》等主题书籍陆续出版。成都作家双石的《红军长征过草地行军路线详考》《红军长征过雪山行军路线详考》《重走红军长征路》系列图书,也非常具有特色。
这类长征史图书的出现充分体现出长征史研究的发展规律,从早期对重大事件、重要人物的研究转到对细致历史的关注,从重视长征史理论研究转到对原始资料的抢救与保存。足见只有充分了解历史的真实过程,把握好历史特征与史学研究现状,用高水平的梳理能力和辨析能力把热点问题与历史文化相结合,才能发掘出极具创意的、符合社会发展和当代读者心理的好作品。不了解历史,只会造成一味地跟风或简单模仿,不能抓住有意义的切入点,最后造成大量重复性作品充斥市场的局面,更别提创新和发展了。
其次,用历史的眼光看时事,有助于编辑策划出长销书。
社会发展的现状是引发人们思考的一个重要方面,上到国家的方针政策,社会潮流的形成,小到一件事一个人所引起的社会轰动和反思,都可以作为编辑脑中的素材而形成与众不同的选题。那么,在信息大爆炸的今天,如何从纷繁复杂的社会百态中发掘出与时俱进的并且具有持续影响力的选题,以期在不久的将来能够实现再版或修订的可能性,就相当考究编辑的眼光和分析能力了。“以古为鉴,可知兴替”,史学的功用不仅体现在让人们了解过去发生的事情,更体现在使人通过读史发现其蕴含的哲理,明确一种思路,培养一种洞察力,让人厚重,使人知古鉴今,指导人们更好地理解现实、审视现实、把握未来,使人们形成长远的眼光,去对待时事,挖掘作品。
通过对历史的感知,我们不仅可以了解民族的过去,更能理解国情和社会发展的现状,进而还可以预测未来。对编辑来讲,要想做成具有持久生命力的作品,就要用历史发展的规律去分析、理解时事信息,预测和整合时事发展的趋势。编辑应该学会用历史的“冷板凳”功坚持自己的职业信念,用历史的研究方法对文化市场与出版业的发展进行解析,用历史的眼光去创造自己的作品。
当然,一个人的文化素养包容性极大,尤其对编辑而言。任何一种人文知识对我们的自身素养及职业素养的形成,都具有不可替代的意义。编辑应该坚持充实自己,尽可能多地深入了解一个或几个学科领域的相关知识,以持续提升自己的职业素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