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鑫圣 云南师范大学传媒学院
在《长城》中,中国元素的诗意化构图即是电影影像与中国的诗、画之间的交融。苏珊·朗格曾说过:“当唱歌中一同出现了词和曲的时候,曲吞并了词,它不仅吞掉词和字面意义上的句子,而且吞掉文学的字词结构,即诗歌。虽然歌词本身就是一首了不起的诗,但是,歌曲绝非诗与音乐的折中物,歌曲就是音乐。”[1]同样的,电影《长城》中中国元素的诗意构图,也并不是电影影像与绘画、诗词的折中物,而是电影影像本身。
影片一开始为我们呈现的中国元素便是西北的边塞山川,紧接着,在这样一片广袤的黄土沙丘之中,两队人马由近及远的追逐出去,身后扬起滚滚黄尘,给人一种“平沙莽莽黄入天”的即视感。人马疾行的动景呈现出一种线性运动,这样一条运动着的线在整个构图中呈对角状分割了整幅画面上的边塞山川,使得边塞山川在构图上得以诗意地表达,避免了由于其广袤所带来的平铺直叙的空洞感。通过一系列的航拍镜头、大全景、全景、中近景,故事从契丹人追逐威廉一行人的场景中拉开帷幕。随着人马的前行,边塞山川作为背景不断地掠过,看似无差别的元素,却错落有致的分布开来,西北的边塞山川时而连绵,时而嶙峋,时而一览无余,时而窥得一角,从构图上被多层次的表达出来。而这种构图上的多层次,更像是诗句里的平仄造句,给人带来一种“横看成林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的诗意感受。
威廉一行只剩两人,被匈奴人追赶至长城脚下,被禁军放箭警示之后,镜头随即沿着长城城门向上攀升,壮阔山河之上,一条长龙卧于山峦。山峰层层叠叠,将后半部分画面切割成由近及远或是由远及近的不同空间,在二维的平面空间里呈现三维的立体效果;长城蜿蜒看不到尽头,牢牢地扣在这山峦之上,扣在这层层空间之上。这样的构图无疑给人一种“关锁山海,万里走龙蛇”的磅礴之感。在整个构图的大空间上,长城从荧幕的左下方城楼至右上方的城楼蜿蜒而去,此段长城清晰可见,将整个空间分割成两大部分,左上方是中国连绵起伏的大好山河,右下方是高耸的长城城墙,这样的诗意构图,使得画面饱满却不拥挤,并且丝毫没有影响到观众的欣赏视点。在之后迎战饕餮的场景中,大雾中的长城则是另一番诗意的构图。蜿蜒的长城在大雾中若隐若现,从荧幕的右下方向左上方延伸,黑灰色的长城、点点山峦与白色的大雾构成的景别宛如一幅中国水墨画,诗意化的表达了西方人眼中东方国度的神秘与缥缈,而在这幅水墨画中所透露出的祥和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长城》中诗意化表达情感的元素十分丰富,诸如雄伟的长城、辽阔的边塞山川、激昂的大鼓声、悲壮的秦腔以及那一盏盏孔明灯等,这些都是“有血有泪”的中国元素。在整部电影的叙事中,禁军的殿帅为救鹤军的首领林将军,牺牲了自己的故事情节被放置在影片的中间部分,这既是对影片情节的推动,起到了“承”和“转”的作用;也是影片中情感部分的升华,通过这一情节,我们看见了禁军统帅与众将领的深厚情感,这一情感正是影片之中“家国”情怀与“信”等儒家文化得以维系的内因,这样的情感也使得身具西方文化与思想的威廉深深动容。
那么,如何合适地表达这种如此强烈却又难以用语言言明的感情呢?导演选择了“孔明灯”及“秦腔”这两种中国元素,视听结合地来表达这种难以言说的情感。众将士挺立在长城之上,个个头顶戴孝,矛尖披白,放眼望去,整个长城白布纷飞。随后,众将士放飞孔明灯,秦腔声起,将剧中人物以及观众的情感一齐推向了高潮。一盏盏孔明灯被点燃,随风升起,如诗如画,仿佛带着众将士对统帅的不舍与念想,在长城之上的夜空中汇成一条银河,诉说着无数衷肠。那一曲秦腔,一首唐诗——“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卢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这不仅唱出了统帅之死的悲壮,更是唱出了戍守长城的无影禁军们誓灭饕餮,捍卫家园的决心。
除此之外,贯穿影片始终的中国元素——饕餮,也有着极强的象征意味。根据中国传说,蛰伏在钩吾山的饕餮之所以会存在是因为两千多年前的一位皇帝贪婪无度,致使民不聊生,激怒上苍,上苍遂降陨石,释放饕餮,肆虐中国北方。影片中的饕餮见人就吃,不分死活,只为填饱兽王的肚皮,大量繁殖。这样的饕餮形象无疑与“贪婪”两字十分吻合。影片通过描写人们对于饕餮的恐惧以及禁军将领们誓死抵抗饕餮,来传达了影片其中的一个价值观,即对于贪婪的厌恶与抵制。借用“饕餮”这一中国传说中的凶兽来体现影片的价值取向与情感表达,这样的表达方式,也不可谓不诗意化。
电影《长城》中出现的战鼓、秦腔、孔明灯、中国传说等中国元素无疑是中国几千年来文化变迁与沉淀的一部分,它们或真实或虚构,在今天,有的我们还能看见,有的却已消亡,可他们却都是老祖宗们真真切切留下的宝贵财富。或许把这些文化记忆融进电影影像之中,造就中国电影在影像上独有的表达方式,使中国电影有其特有的民族风格,从而使中国电影携手中国文化走出国门,也不失为一种保护和发扬。在塑造中国电影民族风格的漫长道路上,《长城》中中国元素的诗意表达于此而言不能说是尽善尽美,却无疑是一种积极的尝试与新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