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璟
摘 要: 《文心雕龙》的研究自二十世纪以来从未停歇,在单篇研究中,《宗经》篇作为“文之枢纽”五篇之一,一直备受关注。并主要围绕宗经主旨、《宗经》在“文之枢纽”中地位、“经”具体所指、“六义”性质和其具体区分等问题进行研究,还包括《宗经》与其他学科的交叉研究。并总结目前《宗经》篇研究的有效方法和研究成果的价值。
关键词: 《文心雕龙》 《宗经》 研究综述 二十世纪
一、在“文之枢纽”中地位及与其他四篇关系
魏伯河、孙蓉蓉、刘建国、詹福瑞和运丽君等五位学者都认为《宗经》篇应为“文之枢纽”的核心,但在《宗经》篇与其他四篇的关系上,学者们则有不同意见。
魏伯河认为:“前面的《原道》和《征圣》两篇,只是为突出《宗经》的地位而作的铺垫;至于《正纬》和《辨骚》两篇,则是为给《宗经》主张廓清道路而作。”孙蓉蓉则认为:“原道”是总纲的理论基石,“征圣”“宗经”乃至全书的理论,都是在这基石上构筑起来的……《正纬》《辨骚》两篇则是对“宗经”的补充说明。”[1]刘永济在《文心雕龙校释》中把五篇总论分为正负两类:“五篇之中,前三篇揭示论文要旨,于义属正。后二篇抉择真伪同异,于义属负。负一者哉贬时俗,是曰破他。”牟世金认为:“《正纬》则是《宗经》的补充和附论。”詹福瑞将前五篇划分为本体论、文源论和流变论,《原道》属于“本体论”,《征圣》、《宗经》为“文源论”,且以《宗经》为主,《正纬》《辨骚》属于总论中的“流变论”。《原道》是为了“突出经书的载道性质,确立经书的普遍性指导意义。”[2]流变论在文源论的思想基础上,“既谈流变,就离不开经书本源”。[3]运丽君认为:“《宗经》乃是《原道》和《征圣》的结穴。“按经验纬”的《正纬》篇和‘依经辨骚的《辨骚》篇,则是以经典为坐标、从反面立论,对《宗经》篇的补充。”[4]牟世金认为:“《正纬》是《宗经》的补充或附论。”周振甫认为:“正纬是为‘宗经扫清道路。”黄广华认为:“《原道》是文之枢纽的核心,《原道》《征圣》《宗经》三篇,又可以说是‘文之枢纽这个子系统中的一个层次……《正纬》和《辨骚》是为了从反面说明所以要宗经的。”
二、宗经主旨
围绕这一问题,研究者们主要有三种观点:宗儒经之文、宗儒经精神、兼宗儒经精神和其文。
同意第一种观点的学者占大多数,包括向长清、陆侃如、牟世金、运丽君、冯春田、刘思宇、孙蓉蓉、谢勇、王更生、郭敏艳和杨敏等。杨敏说道:“刘勰‘宗经的主旨在于论文”[5]持“熔铸‘经的精神”观点的学者有黄春贵、刘建国和周葵葵。黄春贵说道:“惟有发挥儒家思想之文章,始能符合《征圣》《宗经》之要求”,刘建国在其论文《宗经刍议》中说:“刘勰经常用孔子的思想观点作为立论的根据。”周葵葵称:“《文心雕龙》‘征圣‘宗经篇……强调文章为政教服务。主要推崇儒家学说。”[6]赞同第三种观点的有陈雨思和周振甫。前者称:“刘勰所要的宗经,主要是从两个方面讲要‘文能宗经,其一是内容上要从经典出发,励德树声,此谓‘建言;其二是形式上以五经的写作方法为本,此谓修辞。此乃宗经之旨也。”[7]后者在《文心雕龙选译》中说:“要学习儒家的圣人和经书,这是总的要求。”[8]
三、“经”具体所指
围绕这一议题,龙学界现有三种看法,分别为:儒经(尤指五经)、《诗经》和儒经之外包括其他经典。持“儒经(尤指五经)”观点者尤众,如周勋初、孙蓉蓉、朱彦、向长清、牟世金和詹锳等人。周勋初说道:“刘氏所说的‘经……《春秋》五例,正指孔门阐发后的《五经》。”[9]持“《诗经》”说者为岳丽亚,她称:“若再从刘勰‘言为文之用心,实着重于论文学创作的角度窥测,就不难发现他所宗之“经”,主要还在于为赋颂歌赞立本的《诗》。”[10]
而赞同最后一个观点的则包括刘淮南和郭敏艳二人。前者说道:“他所说的经典包括儒家为首的各家各派的高水平著述,而非仅限于儒道释三家之中的任何一家。”[11]郭敏艳也认为“经”有更大的范围,“‘经不单是指五经,它还包括先代的著作,比如三皇、五帝等书”。
四、“六义”性质
针对“六义”性质这一问题,龙学界主要有三种看法:创作论、批评论和兼有创作论和批评论。持第一种看法的有运丽君、周振甫和高宏洲,前者认为:“‘六义是各体诗文的写作标准,而非单纯的批评标准。”[12]周认为:“这‘六义树立了写文章的正确要求:情深、风清……文丽,[13]”高宏洲声称:“刘勰说文学创作如果能够秉承‘经的精神能够取得六种效果,”[14]持“批评论”观点的则有王运熙、周锋、王戈丁、岳丽亚和王少良。王运熙、周锋认为:“它们(六义)是《文心雕龙》全书评价作家、作品的主要标准”[15]王戈丁则说:“其实这六义也是刘勰选文评文的标准。”[16]岳称:“故知‘六义说并非从五经中概括出来的要旨,而是刘勰论文的审美要求。”[17]王少良认为,“六义”是一套完整的文艺批评标准。
冯春田和安海民支持第三种观点,冯说道:“‘六义既是创作论原则,同时也是作品鉴赏或批评论方面的标准。”[18]安海民认为:“如果说‘情深而不诡‘风清而不杂‘事信而不诞‘义贞而不回是刘勰对文章思想内容提出的创作原则和批评标准的话,那么,‘体约而不芜‘文丽而不淫则是其对艺术形式提出的创作原则和批评标准。”[19]
五、“六义”具体区分
针对“六义”具体内容的细致划分,学术界一直很难有统一看法,学者们各执己见。但主要有风格、艺术标准等单分法,思想内容、艺术形式的二分法,三分法。
单分法的有周振甫、詹鍈和李庆甲。周振甫、詹鍈认为“六义”是风格上的要求,李庆甲认为,六义是刘勰“对文学创作在艺术方面所提出的基本要求”。依据“思想内容、艺术形式之分”的有王运熙、岳丽亚、运丽君、毕万忱、谢勇和安海民,持这一分法的学者最多,但内部也有“三三分”和“二四分”的不同。王运熙、谢勇、岳丽亚都是“三三分”,他们都赞同“情深、事信、义直”是思想内容方面,风清、体约、文丽为艺术形式方面,说法略有不同。王运熙称:“风清、体约、文丽三点是就艺术形式和风格说的。”谢勇则称:“风清指艺术风貌,体约、文丽指语言风格”,岳丽亚称:“风清指风貌,体约、文丽指形式和语言风格”。“二四分”的则有运丽君、毕万忱和安海民,他们都认为“六义”前四者为内容范畴,后两者属形式范畴。毕万忱的说法略有不同,“体约、文丽指语言、辞采”。持三分法观点的则有周明。他在《文心雕龙校释译评》中说:“‘情与‘風属于思想感情方面,‘事与‘义属于事物的真实性方面,‘体与‘文属于体式文辞方面。”
六、与其他学科的交叉研究
借鉴《宗经》文本内容及思想,以探索对其他学科的积极影响,这主要体现在郝永的《往者虽旧,余味日新——以〈宗经〉篇为例论〈文心雕龙〉在大学教学上的意义》、周葵葵的《〈文心雕龙〉“征圣”“宗经”篇对申论写作的启示》及唐辉的《〈文心雕龙·宗经〉的文理思想》这三篇论文中。
郝永的论文从知识性、文章写作和人格修养三个方面谈儒家五经的思想、内容和形式对大学生的正面影响。周葵葵的论文则学习刘勰宗经的方法,学习儒家经典内涵以应对申论写作,在当前时代背景下,仍要宗“经”的变体即适合中国的理论学说、政策法律法规。唐辉的论文则探讨五经对中国文化之道的承载及载道的具体方式。
七、研究方法
(一)构词和词源分析法
指的是作者探究某一思想本义时,先看这一词汇的由来、本源出处。学者多将一个词语分成单独一个个汉字,从《说文解字》中找到其对应含义,并参照《说文解字》注、其他古书对这一汉字的注解、其他书籍使用这一词语时的意思,得出这一词语的含义。
如朱彦《〈文心雕龙〉“宗经”本义阐释》中对“宗”、“经”二字的理解,郭敏艳《从〈文心雕龙·宗经〉看刘勰的经典观》对“经”、“典”的解释,杨敏《论刘勰的宗经观——从〈文心雕龙·宗经〉说开去》中探讨“体要”在《文心雕龙》一书中的意义时,先找到其出处《尚书·毕命》,再查找此书相关注解,经过详细步骤,最终正确理解“体要”之义。
(二)内证法
此方法可与上一方法结合使用。指的是联系文本内容,从文本内部寻求对某一思想、术语的具体理解,可由后向前倒退,检索此一思想、术语出现的多处文字,上下贯通立即诶其义。
仍以上一方法中“体要”一词为例,找到该词本源后,再结合书作者刘勰对这一词语的具体使用、《文心雕龙》中其他内容,最终得出结论。如“宗经”之“宗”,据古书知有多重含义,但将此词语在《文心雕龙》中出现的各处一一列举对照,即可发现其义为“尊崇,尊奉,师法,效法”[20]。
(三)跨学科交叉研究法
指的是探讨文学领域与其他领域的互动交叉影响,如文学理论与教育学、宗教学、创作、心理学等。在二十世纪以来《宗经》篇的研究中,有三篇较引人瞩目,即郝永的《往者虽旧,余味日新——以〈宗经〉篇为例论〈文心雕龙〉在大学教学上的意义》、周葵葵的《〈文心雕龙〉“征圣”“宗经”篇对申论写作的启示》及唐辉的《〈文心雕龙·宗经〉的文理思想》,这三篇分别探讨《宗经》对大学教学中大学生个人学习与身心发展、明确申论写作方向和五经承载中国文化的积极作用、
(四)反证法
指的是列举出根据作者观点进行可能出现的缺点和其他人已有的失败教训,作者仍取得胜利来反衬作者观点的正确。
如高宏洲《文学视域与经学视域的融合:〈文心雕龙·宗经〉之真义》,以倡导“宗经”可能遇到的流弊而刘勰都一一避过,以明代七子派失败的原因正是他们不懂得像刘勰一样具有通变的想法。
(五)归因法
指的是论证完己方观点后,指出其他论者观点失误的根本原因,给学术研究指出一条正确的光明大道,既然其他论者心服口服,也避免后来者多走弯路。
如高宏洲《文学视域与经学视域的融合:〈文心雕龙·宗经〉之真义》先证明自己观点——“宗经”是通过熔铸“经”的精神来指导当下的文学创作,再专设章节指出今人不易理解《宗经》的原因在于经的地位低、文学形态差异、对文学功能认识不足、历史语境特殊等等。
八、研究价值
《宗经》篇的研究可分为作家研究和作品内容研究两部分,作家研究集中于探讨刘勰的经典观、宗经观等,即“宗经”的主旨,《宗经》作为《文心》“文之枢纽”之一,对其主旨的理解关系到全书种类划分,“真理越辩越明”,目前龙学界有三种看法,尤以“宗文”最多。更多的研讨更接近《文心》是一本文学理论著作這一事实真相。
作品研究呈现出从宏观到微观研究百家争鸣、欣欣向荣的景象。宏观研究有《宗经》在“文之枢纽”中地位、与其他四篇关系乃至与《文心雕龙》的理论体系。这些研究明确了“道-圣-文”三位一体的逻辑体系,表明了《宗经》与文体论、创作论的关系,巩固了《宗经》在文学发展史中的地位。微观研究则包括“六义”性质与具体区分、“经”具体所指,这些愈加精细的探索更有利于后世学者从书中学习创作经验,更清楚地明白《宗经》篇的具体内容,减少《文心》因历史久远造成与今人的文字隔阂。
《宗经》作为《文心雕龙》共五十篇中的一篇,对其宏观到微观的一步步研究,势将会对整部《文心》的书名研究、文体论研究、创作论研究、作家研究、专题研究等产生积极的作用。《文心雕龙》作为我国第一部文学理论专著,对《宗经》篇的细化研究也将对后世文学发展、文论发展有正面影响,如王少良的《“宗经”与〈文心雕龙〉的文学理论体系》就详细探讨了“宗经”统领文学发展观、以复古为革新的思想。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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