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乡村志的书写
——评格非长篇小说《望春风》

2018-03-19 15:02
关键词:格非乡土小说

徐 翔

(西安培华学院 人文学院,西安 710125)

作为曾经的先锋作家,格非可谓是从先锋创作困境中顺利突围而出的。近年来格非给了文坛无数惊喜,从《江南三部曲》到近期的《望春风》,显得愈加浑然天成。《望春风》可谓一部精品,情感克制朴实,行文干净利落,结构细密复杂又不蔓不枝,语言已近纯青。小说描写了一个江南小村庄的史志,联系之前的《江南三部曲》,格非已经通过文学作品营造了一个属于自己的艺术空间——江南。

描绘故乡,营造属于自己的艺术空间,成为中国作家抢占文学阵地的法宝,于是有了莫言的“高密东北乡”、贾平凹的“商州”、苏童的“香椿树街”,格非则有属于他的“江南”。格非笔下的江南并无文人墨客们向往的苏州园林和小桥流水,并非人们所想像的那样雅致,而是民间的江南、乡土的江南。《望春风》中的儒里赵村承载着江南的历史,承载着民间的秘密,承载着乡村的宿命。一段归乡之旅、一段乡村史志,乡土中国活色生香地呈现在读者面前。小说一面写出了乡村诗意的乌托邦特质,同时将其置放于中国半个多世纪的历史风云和现代化进程中,呈现了乡土世界不可避免的衰败。小说借对江南乡村志的书写,体现了作者对中国乡村的深情回望,对逝去岁月的追忆,以及对个体生命的探寻。

一、小乡村的文化样本

《望春风》在写作上明显承继了中国本土文学传统,属于典型的方志叙事。“所谓‘方志叙事’,就是指作家化用中国传统的方志方式来观察表现乡村世界。正因为这种叙事形态往往会把自己的关注点落脚到某一个具体的村落,以一种解剖麻雀的方式对这个村落进行全方位的艺术展示。”[1]小说通过对儒里赵村史志的书写,呈现了一幅乡土江南的图景。小说的前半部分,儒里赵村仿佛处在“文明”的“史前史”时代,乡野气息自然清新,真实而接地气,不曾被现代文明烛照,虽经历了癫狂动荡、风雨如晦的年代,却有如桃花源般游离于现实的铁幕之外,有着其独特的文化形态。这样的乡土世界渗透着格非建构乡土乌托邦的诉求。

小说前半部分的“父亲”和“德正”两章是整部小说最出彩的,格非精雕细琢地给读者呈现了一个氤氲着江山水气的古典又充满勃勃生机的乡村世界。小说从写“我”随父亲到半塘走差开始,江南的乡野气息便扑面而来:“到了仲春,等到村里的桃树、梨树和杏树都开了花,等到大片的柳树、芦苇和菖蒲都返了青,江鸥、白鹤和苍鹭就会从江边成群结队地飞来,密密麻麻地在竹林上空盘旋,那时半塘就是人世间最漂亮的地方。”[2]11儒里赵村的名字深含意蕴,“儒”“赵”两字便见出对古老传统的回眸。随着故事的展开,读者会发现这个叫“儒里赵”的乡村及其周边是一个充满文化底蕴的地方。儒里赵村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地方,遗民古琴家赵孟舒、尖刻塾师赵锡光、风流一生的妓女王曼卿、爱好说书又常说怪话(后来证明是英语)的外乡人唐文宽,都堪称奇观。如赵孟舒,此人住在蕉雨山房,“藏有一床唐琴,乃绝世鸿宝,名为‘碧绮台’。这张琴制于唐代天宝年间,为落霞式,琴身镶有金徽,琴背龙池之上,刻有魏碑体的行楷三十六字,填以石绿,不知何人所题”[2]97。曾做过“刀笔”的赵锡光,能脱口而出“丧子之痛攻于内,狐妖之媚攻于外,血肉之躯,蕉萃殆尽,顿成土崩之事”的话来,甚至还有会说流利英语的唐文宽。儒里赵村不但有这些奇人,还有寺庙、花园和大宅院等各种文化设施。这里也有着乡间常有的香艳故事,中老年人的偷情、旧情,年轻人的婚配,在乡村小说中不绝如缕,这是香艳的一部分,也是极其美丽和生动的一部分。这里还有很多的秘密,比如说,“我”怎么那么乖呢,“我”的母亲是谁,在哪里;父亲莫名自杀,为何“我”却丝毫没有情绪表现甚至调查、“复仇”之心;新珍突然闯进学校对着校长挥刀乱砍;赵德正莫名其妙进入“白虎堂”圈套,被武装部一干人殴打……。众多的秘密交织在一起,让儒里赵村更具神秘感和幽深感,仿佛被江南氤氲的水气包围着。关键是这里是一个人情丰盈的地方,正如儒里赵村之名,这里的人们遵循着儒家传统道德,存恤遗孤,急难赴义。农会主任赵德正是个孤儿,村人合力将他抚养长大,成年后又都心安理得地接受德正随叫随到的帮忙,这是村里不言自明的、朴素的道德秩序,这种朴素的人性即便是在风雨如晦的年代也不曾消失。

儒里赵村经历了建国后无数的政治运动和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的洗礼,也出现了残酷的事件,赵孟舒因批斗时拉裤子自杀,严政委被逼在厕所吃屎后用刀片自杀,但格非用极克制的方式一带而过。事实上这并没有给儒里赵村带来多少本质的改变,乡村依然固守着传统的生活方式和古老的伦理道德,甚至在政治强压时期会有很多“不合时宜”的表现。地主赵孟舒到镇上接受批斗,不但没受罪,相反还有独轮车接送,有专人捧着绿豆汤陪着,以防中暑,这情景让路人也开起了玩笑:“你们这哪里是去批斗地主啊,分明是给劳模颁奖嘛!你们怎么不在他胸前别一朵大红花?” 梅芳一次冒着风雨提醒自己的宿敌德正勿入白虎节堂,这样的事情不止一桩,由此可看出村子民风淳朴,村民宅心仁厚,即使身处“革命”大潮中,也未失掉本色,“革命”并未改变乡村的文化形态,小说中古朴的人情美和人性美体现出一种超阶级的原始的道德审美价值判断。甚至在写到发生无数震动国人的大事的1976年,儒里赵村依然自顾自地按照自己的节奏运行着。小说也写到了周恩来的去世、唐山大地震,但转而浓墨重彩地讲起了儒里赵村自己的故事:比如天安门诗歌充当了人们劳动间隙消除疲劳的娱乐素材。比如婶子如何遭遇了有妇之夫高定国和插队知青小付姑娘的“好事”,哪怕高定国告诉她毛主席去世的事之后,盘桓在她心头的还是儿子的事,后来又写到她在晒场看到一堆人在哭,她的反应仅仅是“她揉了揉眼睛,也跟着他们胡乱哭了几嗓子。在感叹了几声‘可怜、可怜’之后,就转身拐进了一个弄堂,回家做晚饭去了”。紧接着小说的叙事脱离了国家大事,又写起一个村子发生了火灾,救火会会长朱虎平拒绝默哀,只为了及时救火,拯救人命。相对于时代大局的“乱”,儒里赵村却能独善其身,不随世事变化,归根结底,是因为乡村文化本身的稳定和恒常,就这样,宏大历史消解在儒里赵村的小历史中。

在这种古典绘画式的穿插交代和事件勾连中,读者看到了一个村庄的喜怒哀乐和俗事纷扰,看到了勾心斗角的乡野政治,看到了家长里短的各色闲话,看到了男欢女爱的幽谧隐晦,一个乡村逐渐丰满和清晰起来。小说中的儒里赵村身处历史洪流之中,却又在历史之外,有着属于它自己的文化样本,这是属于乡土和民间的江南。小说提供了关于江南乡村的地方志,构建了属于民间的文化诗学,拓展了中国文学中的“江南书写”。

二、乡土与现代性:空间与时间的断裂

《望春风》的写法类似杜甫的《秋兴》,都采用了梦忆的结构。只不过《秋兴》前半部分写秋日萧瑟,满目萧条,后半部分回忆昔日长安盛世时的繁盛;《望春风》恰恰相反,前半部分写古朴的乡村之美,后半部分则写到这种古朴的美如何在剧烈的时代变迁中慢慢衰退。

小说第二章最后一部分名为“告别”,主人公“我”离开儒里赵村,去投奔活在传说中的母亲,小说至此一分为二,“我”的告别既是对自己童年时代乡村时光的告别,却也隐喻着乡村的未来。此后,“我”去了南京,进了工厂,当过图书管理员,还原了母亲和父亲隐秘的一生,接触了城市底层人的生活。至此,读者会看到与乡村的古朴形成巨大反差的是城市的残酷,妻子雪兰因无法忍受卑微的生活而改嫁,“我”只能默默忍受寂寞平凡的生活。儒里赵村人对“我”飞黄腾达的期望与进城后的真实境况形成巨大落差,构成了强烈的阅读刺激。这是个人命运翻转的大玩笑,也是时代断裂的印记。

“我”在游走于城市的同时,故乡儒里赵村也在发生着变化。还是那个村庄,却不再是乱世之中的桃花源,乡村也发生了某种断裂,在时代的巨变面前分崩离析。这个断裂在空间上是乡村和城市的冲突,在时间上则是农业时代和商品经济时代的冲突。如果说前面呈现在读者面前的乡村世界是古风犹存充满生机的;那么第三章的“余闻”则通过身在城市中的“我”的目光和信息源,对儒里赵村的现状和所有儒里赵村人的命运逐个梳理、交代,乡村的时空断裂便愈加清晰,儒里赵村及其独特的文化样本在时代车轮的碾压下走向终结。儒里赵村能在政治强压年代独善其身,却逃避不了商品经济时代的冲击,乡村的乌托邦特质往往抵挡不住外力,尤其是现代化和城市化的冲击,正如小说中说到的“天命靡常”,这是乡村文学的悲剧,也是乡土世界的悲剧。

乡土世界如何面对现代性的冲击,这是贯穿于新文学发展历史的一个古老话题,《望春风》同样聚焦于这一现实问题,从这个意义上,小说书写的就不仅是江南的乡村志,而是整个中国的乡土史志。从第三章开始,儒里赵村不可避免走向了衰败,正如小说中所说的:“其实,故乡的死亡并不是突然发生的。故乡每天都在死去。”儒里赵村桃花源般的自然风光和古朴的民风民俗在商品经济的冲击下一步步走向死亡。最初是土地的荒芜,在德正时代,村民们开山垦田,视土地为最宝贵的财富,但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村民们舍弃了土地,任其荒芜,一窝蜂办起了乡镇企业。村长高定邦想修水渠,完成足以彪炳史册的壮举,小武松潘乾贵却泼了他一头冷水。“你要修这条日屄的水渠,目的无非是为了防旱排涝,多打粮食,这是好心。大家都看在眼里,不用说。可你想一想,就算是年年风调雨顺,村子里也没人愿意种地了。种地不赚钱,弄不好还赔钱,邪门啊!我们大队的地,差不多有一半都撂了荒。每个人做梦都想办个厂子,做点生意,一夜发家。”[2]274伴随着土地的荒芜,则是人心不古,儒里赵村人曾经的高贵品质被金钱和欲望所淹没。父亲畏罪自杀时,全村人为他发丧送终,可婶子去世发丧的时候,早已身家不菲的儿子女儿却都不在现场;丽娟兴高采烈地嫁给了曾经强奸自己姐姐的礼平;孙子死于非命,本来悲痛万分的龙英夫妇因为礼平的50万赔偿竟然感恩戴德,还办起了酒宴;赵礼平强征村民土地,村民死活不让,新上任村长出了个馊主意,引附近化工厂的臭水入渠,结果村子里臭气熏天,村民忍无可忍,终于搬走了。人们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了高定邦头上,而对赵礼平并不怎么憎恨,相反,随着他作为富翁形象经常出现在电视上,人们还用“一个劁猪郎如何变成亿万富翁”的励志故事教育他们浑浑噩噩的子女。所有的堡垒都被资本瓦解,资本在成功之后居然被加冕上道德的皇冠,也许这才是乡土真正的消亡。儒里赵村最终被拆迁,拆迁后的景象令再次回到村子的“我”触目惊心:“你甚至都不能称它为废墟——犹如一头巨大的动物死后所留下的骸骨,被虫蚁蛀食一空,化为齑粉,让风吹散,仅剩下一片可疑的印记。最后,连这片印记也为荒草和荆棘所掩盖,什么都看不见。这片废墟,远离市声,惟有死一般的寂静。”[2]327

儒里赵村的命运正是乡土世界面对城市化进程的灾难命运的写照,更是乡土中国面对现代化进程的命运写照。“作为20世纪中国乡土文学的主题话语,乡土中国的现代转化问题一直困扰着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乡土作家们,并形成他们心理上的现代性焦虑,进而成为乡土叙事的内在驱动力。”[3]格非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乡土作家,但他在创作《望春风》时同样有着这种现代性焦虑。面对城市化进程,儒里赵村的诗意不复存在,现代性凭借其强大的穿透力将古老乡村的文化壁垒击得粉碎,使之最终沦为一片废墟,小说唱出了一曲古老乡村的挽歌。

三、归乡:乡土的家园想象

小说中,“我”为了见到素未谋面的母亲离开了生活二十多年的儒里赵村,也许是命运使然,虽然“我”在离乡之后不断更换工作和居住地,但兜兜转转,“我”最终又回到了故乡。正如书中所言:“从表面上看,我只不过是在频繁地变更工作,漂泊无着,而实际上,却是以一种我暂时还不明所以的方式,踏上了重返故乡之路。”[2]341归乡是因为乡愁,也许格非在写作过程中精神上充盈着某种乡愁,这不仅是格非的乡愁,也是整个乡土中国的乡愁。

乡村最终要走向何处?格非在小说尾声给出了一个寓言化的结局:“我”在经历颠沛流离之后,最终和名义上的婶子春琴扭结在一起。儒里赵村已经荒芜,村民们也四散东西,“我”和春琴无家可归,经过同彬和新丰莉莉的帮助,两人结伴栖居在儒里赵村遗址的荒野之中,住在父亲曾经上吊自杀的便通庵,二人怀着“乱伦”的可能性结成夫妻,过着近乎原始人类的生活。有意味的是,“我”和春琴再次回到儒里赵村废墟时,它已不同于五年前的“动物死后的骸骨”,儒里赵村生机盎然,“茅草和蒿菜长得很高”,“野生的南瓜藤爬满了断墙残垣,杂以野菊、牵牛和蒲公英,远远望去,一派明亮斑斓的绿意”,“村前的那条填了一半的池塘,也变得清亮明澈,芙蕖泛水,萍藻飘风,倒映着填上多多的云彩”[2]351。时间一下子回到了久远的时代,昔日桃源般的儒里赵又呈现在眼前。如果说在现代化进程中儒里赵村的消失隐喻着最初人们封存于内心的家园意识的湮灭,那么“我”的回归则意味着家园意识的觉醒。中国人的传统思维里总是强调落叶归根、魂归故里,但儒里赵村已不复存在,古老的乡村文化也荡然无存,“我”的回归也仅仅是地理位置上的不迁移而已。

“我”和春琴之所以能再次在儒里赵村安家,其实是源于表哥赵礼平资金链的断裂,本要被开发的家乡并未继续开发,而是任其荒芜,这是现代化进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停顿”,它像是花瓶中被剪断根茎、一息尚存的花朵,成了必然性过程中的偶然性事件。正是因为这偶然性的事件,“我”得以重返童年的故乡。“只有当我们与精神家园失去联系时,时间才能成为结构的因素。只有在小说里,恒常的真实与幻变的时序才彼此分离。我们几乎可以说,小说的整个内在动作不过是抵抗时间威力的一场斗争。”[4]小说中,“我”和春琴在便通庵的生活充满了诗意,或者说是极具乌托邦的梦幻色彩,原先急速飞逝的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开始变得无比漫长。对于时间威力的抵抗恰恰是时间馈赠给他们的最好的礼物,“我”和春琴开始过上了远离现代的田园生活,新房没有电视、报纸、自来水、煤气、冰箱等一切现代社会的便利,“我”和春琴用油灯照明,柴火做饭,井水泡茶,地窖储存果蔬,光影判断时序,然而这一切却得以让他们与万事万物重建关系。这种生活像极了本雅明在《讲故事的人》中谈论列斯科夫时所回顾的时代,“那时,地球腹中的石头和高悬的神圣星辰仍然关怀人的命运。不像今天,天地不仁,万事万物对人子的遭际皆漠然置之”[5]。这种生活充满了乌托邦色彩,“我”和春琴甚至还有这样的想象,“你说,百十年后,这个地方会不会又出现一个大村子?”也许很多人无法理解这种生活,但恰好证明当代人已经对传统的乡村生活丧失理解,如果再联想到这种中国乡村的常态离我们所去不过四五十年,我们可能更会惊异于中国当代社会的巨变。便通庵实际上危如累卵,它宁静美好的每一天都带着末日的危机,“我”和春琴田园生活的上空始终悬着达摩克里斯之剑,一旦赵礼平资金充足,儒里赵村的开发继续进行下去,这种田园生活还能否存在?

在日益现代化的中国,留恋古朴乡土生活的乡土文学成了与现代性相悖的一种文学形式,事实上,这反映出中国人存在于集体无意识深处的家园情结。如同神话中女娲用泥土造人一样,生命源自于大地,大地是人们肉身和灵魂的安息之处,充满古典意趣的农耕生活是古人的家园,这种想象同样存在于当下人们的精神深处。“我”离开儒里赵村后,始终无法和家乡割断千丝万缕的联系,乡土始终是“我”的精神家园,小说最后,“我”和春琴的田园生活正再现了失去的故乡乐园。这样的结局体现出格非在写作过程中对于故乡的怀想与眷恋,或者说,写作本身就是格非的一次精神还乡,是远离现实的精神逃逸,是对失去的家园的追忆、向往。“到了那个时候,大地复苏,万物各得其所。到了那个时候,所有活着和死去的人,都将重返时间的怀抱,各安其分。到了那个时候,我的母亲将会突然出现在明丽的春光里,沿着风渠岸边的千年古道,远远地向我走来。”[2]393这是小说结尾,“我”和春琴所幻想的儒里赵村的未来,也契合了《望春风》的含义。“望”是一种祈望的姿态和目光,四个方向的“望了望”加重了这一心志的沉重,但又通过歌谣般的形式透露出一种原始、轻松的气息;“春风”则是数千年乡村文明生机的一种诗性象征,乡村生活的自然属性恰恰可以重构早已分崩离析的现代文明体系,“我”和春琴的生活隐喻着乡村复活新生的希望,也是格非对中国乡村文明重焕生机的一种希望所在。

小说《望春风》借对江南乡村志的书写,体现了作者对中国乡村的深情回望,饱含了作者深沉的归乡情结和厚重的生命积淀,小说因此具有了一种超越性的力量。对乡土的回望对于现代性有特殊的意义,现代性固然给人类带来了巨大的物质财富,却也造成了人类精神的苍白。回归乡土,可以促使人类更好地反思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我的关系,反思人类存在的意义,可以促使人类调节自身行为方式,能让生命在大地上生生不息。人类重新踏上重建美好家园之旅,便实现了海德格尔“诗意地栖居”的理想生存方式。

参考文献:

[1] 王春林.方志叙事与艺术形式的本土化努力:当下时代乡村小说的一种写作趋势[N].文艺报,2015-03-06(5).

[2] 格非.望春风[M].南京:译林出版社,2016.

[3] 韦丽华.20世纪末的乡土现代性反思:近期乡土小说的一种解读[J].福建论坛(文史哲版),2000(1):66.

[4] 卢卡奇.小说理论[M].燕宏远,李怀涛,译.上海:商务印书馆,2012:234.

[5] 阿伦特.启迪:本雅明文选[M].张旭东,王斑,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8: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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