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恒雷
江南,一听到它我们会想到什么,一看到它我们会记起什么,它似乎就是婉约的代名词,有的是细雨迷离,有的是诗情画意,有的是花前月下,有的是才子佳人……真的,这些美妙的东西仿佛只有发生在江南,才够味,才够纯,而无数的风流韵事也的确在这里书写,在这里传递。
而什么时节又适合它们发生呢?——春意盎然时。春潮涌动,春情澎湃,春雷声声,自然会发生诸多“春天的故事”。在《牡丹亭》“前世今生”段,美丽的女子丽娘信步于初春的自家后花园,是黄昏的时候,阳光却依然温暖,雕廊玉栋已经有些破败,可这一切的景致却都是由无数个江南特有的细节组成的。丽娘此时在想什么呢,这个时候,这种环境,这种心情,惟有心上人才最让她牵肠挂肚,恰如月下的崔莺莺想张生,石湖船中的西施思念范蠡,小儿女的娇羞毕现,怎能不惹人垂怜。
这一段,我感觉有几句名句,如“怎知春色如许……”这其中的“良辰美景奈何天”,还有“姹紫嫣红”“赏心乐事”等“名词”,我不知道是否是汤显祖首创,但这些迤俪的文字,百读不厌。
苏州第一园林——拙政园,其风格与《牡丹亭》极为相似,即“园林是可以看的昆曲,昆曲是可以听的园林。”那么似乎就可以这样说,拙政园可以演绎出《牡丹亭》的氛围,昆曲是声色版的《牡丹亭》,《牡丹亭》又是文字化的拙政园,三者是辩证统一的,一园,一文,一声,都是艺术的载体,都是对美好的痴迷。
我读许多作品的时候时常在想,作者对主人公的热爱往往掺杂了诸多个人的情感,是个人情感观或明显或隐晦的表达,汤显祖对杜丽娘也是如此:“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汤显祖对丽娘的喜爱已近乎“消磨肠断句”的程度了,但他的这种渐憔悴肯定是终不悔的。
提到封建礼教,宋明理学对人性的禁锢的确很可怕,之前特别是唐朝,开放得很,我们可以在好多记载中读到春天时候,男女共同到郊外漫游,这非常明显,自然就给青年男女们交往带来了方便。而进入宋朝后,保守的宋明理学成为主流思想,礼教大防成为男女自由交往难以逾越的鸿沟,所以宋朝以后的作品,反映青年男女反抗礼教压迫的是一大题材。呼唤人性,渴望自由——《牡丹亭》的主人公自也想逃脱这五指山。
桃花坞,最初让我想起的是唐伯虎,“桃花坞里桃花庵”嘛!不过桃花坞像宋词牌,且是婉约派的。在苏州寓居期间,我对苏州大学本部较为彻底地参观了几番,建筑特色非常明显,古色古香的——里面的人应穿上民国时的衣服,最近是有这么做的,但不是苏大,是广州的一所大学,这是怎样的情结呢,我们对中国大学的概念或许觉得民国时的最纯正,那时的大学大师辈出,学风淳朴,热情高涨,端的是最令人怀念的一段。
前几年冬天的时候,我在央视看到个节目,讲的是一位苏州人在一处著名园林外自己又建了个小园林,常和朋友在里面唱唱戏,喝喝茶,吟诗作画,舞文弄墨,在园子里“漂出一唱三叹和隐约可闻的笛子声”,如若有机会,我们也可以和他们这样的人如砌如磋,如琢如磨一下啊。
人生是一场戏,真的,好多人都这么说,所以我就想说,既然人生如戏,那么这场戏我们是没有彩排的,我们会在人生的舞台上扮演哪个角色,占据的戏份有多少,会产生多大的影响,我们是否都考虑过呢!
《牡丹亭》是汤显祖心中的一个梦,汤显祖自然是铸就了《牡丹亭》,而它却也成就了汤显祖。
昆曲的发展历久弥新而终究修成正果——全票当选世界第一批人类口头与非物质化遗产。我个人感觉,从社会地位与公众认可度来讲,南方的昆曲当与北方的京剧相提并论。
在我上大一大二的时候吧,在我大学的石湖礼堂演出了一场昆曲,但不是《牡丹亭》,却是《西厢记》,而二者还是有着诸多的一致性的。
当我们走在苏州的大街小巷时,在耳中对车鸣噪音疲倦了的时候,忽然钻进来几声悠扬的笛音,几声婉转的唱词,是穿越百年的传音吗,那太神了,当是现代人古典的演绎。在现代都市的喧嚣里,内心涌动的是令人悸动的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