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辉辉++梁宝荧
专科医联体为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患者打开了一条生命通道
春节刚过,内蒙古自治区人民医院呼吸科主任云春梅已经忙碌了起来。除了承担日常的诊疗实务之外,她还有两项重要的工作:安排科室医护人员参加中日友好医院业务培训,进一步推进内蒙古自治区呼吸专科联盟机制建设。
2016年8月,云春梅带领的呼吸科受邀加入中日友好医院牵头组建的全国呼吸专科医疗联合体(以下简称医联体)。同年12月,在中日友好医院的带动和帮助下,内蒙古自治区人民医院发起成立内蒙古自治区呼吸专科联盟。
“作为两级专科医联体的中间人,我们扮演着承上启下的角色。”云春梅告诉《瞭望东方周刊》。
自2013年国家大力推进分级诊疗以来,医联体成为各地探索政策落地的一个重要途径。
“实践证明,这种由多级医疗机构参与的医联体,通过信息互通和资源共享,能够有效推动医疗卫生工作重心下移和资源下沉以及基层服务能力的提升。” 中日友好医院医改和医疗发展办公室主任贾存波在接受《瞭望东方周刊》采访时表示。
2017年5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推进医疗联合体建设和发展的指导意见》,全面启动医联体建设试点工作。
在一定区域内的医联体迅速发展的同时,跨区域组建的专科医联体越来越受到三级医院的青睐,数量不断增多。据医疗领域服务机构动脉网的不完全统计,截至目前,全国各地已组建了包括呼吸科、儿科、骨科、妇幼等专科在内的27种专科医联体。
“专科医联体作为一种提高型医联体,能够使三级医院发挥其优势专科诊疗技术的引领作用,辐射和带动基层医疗机构专科诊疗水平的提升,从而促进专科的整体发展和分级诊疗的落地。”中国工程院院士、中日友好医院呼吸中心主任王辰提出上述观点。
2013年起,中日友好医院作为北京市朝阳区东部医联体的牵头医院,就开始积极向下级医疗机构下沉优质医疗资源,带动其诊疗水平的提升,进行同质化建设。
“无论医院规模大小,都应该有自己的专业特长。”中日友好医院疼痛科主任樊碧发在接受《瞭望东方周刊》采访时表示。
于是,中日友好医院决定发挥其专科方面的优势,通过搭建专科协作平台,带动相关医疗机构提升专科诊疗水平,让不同地区的老百姓在家门口享受同质化的医疗卫生服务。
2016年8月,由中日友好医院牵头组建的呼吸专科医联体及疼痛专科医联体正式成立。
呼吸专科医联体目前采用三级架构的分级诊疗模式。
第一级是作为牵头医院的中日友好医院,其在呼吸专科方面的诊疗水平在全国居领先地位;第二级是参照国家卫生计生委的相关评估,邀请各省呼吸专科发展较好的医院作为协作单位加入医联体;第三级是作为医联体成员单位的各级基层医院,一般由各省级医院在当地选择邀约。
中日友好医院提供的数据显示:截至目前,呼吸专科医联体单位(含呼吸专病协作组)涵盖全国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1446家医院;疼痛专科医联体则有1300家合作医疗机构。
2016年冬,刚刚创立不久的呼吸专科医联体,就参与了一场生死救援。
一天,中日友好医院呼吸专科医联体转诊电话突然接到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宝山医院的求助电话,称一位刚刚做完剖腹产手术的患者,因此前感染流感病毒,导致肺部大面积感染。对方希望通过专科医联体,把患者转诊到中日友好医院。
“当地医生把孩子取出来之后才发现产妇已经进展为‘大白肺,病情十分危重。”贾存波介绍道。
接到求助电话后,中日友好医院呼吸中心的詹庆元团队立刻进行了远程会诊。会诊之后,专家认为情况危急,呼吸机已经不足以维持患者的供氧,必须上体外人工膜肺(ECMO)。
由于转诊时间紧迫,于是詹庆元团队立即赶往赤峰。
由于赤峰市各个医院都还没有ECMO,专家团队出发时,专门从中日友好医院带了一套设备。专家团队到达当地医院后,患者用上了ECMO,病情有所稳定,但考虑到ECMO管理复杂,对技术要求较高,当地医疗条件有限,专家团队建议将患者转到中日友好医院。
赤峰距北京近400公里,由于转运路途遥远,ECMO设备维护难度高,双方商议后,决定向北京红十字会999急救中心求助。北京红十字会999急救中心的救护车到达赤峰后,恰逢当地突降大雪,高速公路封闭,救护车行驶缓慢。经过各方的努力和长途跋涉,最终患者顺利转入中日友好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四部,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后痊愈出院。
出院后,患者后续的一些病情监测则转回到赤峰宝山医院。而与患者一起转回宝山医院的,还有中日友好医院呼吸中心给出的出院小结。出院小结中,病情到了哪一步,采用了哪些治疗手段,用了什么药,后续病情观察需要注意哪些问题,都写得非常清楚。
目前在中日友好医院牵头成立的4个专科医联体内,每一例从下级医院转上来的患者,最初收治医院的医生都可以全程参与后续治疗。患者出院后,中日友好医院都会反馈给当地医院这样一份详细的出院小结。
在赤峰市宝山医院院长罗俊祥看来,这让基层医院的医生也有机会参与疑难危急重症的治疗,是非常有效的案例学习手段。
目前,中日友好医院与专科医联体内所有的参与单位都建立了疑难危重症的转诊渠道。中日友好医院提供给本刊记者的数据显示,截至目前,通过专科医联体渠道转诊上来的疑难危重症患者超过1300例。
“其中一些患者如果没有及时转诊,很可能就会失去生命。也就是说,专科医联体为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患者打开了一条生命通道。”对此,贾存波深感自豪。
为建立系统化、规范化的专科人才培养体系,带动基层医疗机构能力的整体提升,2017年11月,中日友好医院呼吸专科医联体,开展了“幸福呼吸”全國慢阻肺分级诊疗推广项目。项目在全国8个省选择了8个试点地区,辐射带动1800多家医疗机构参与到慢阻肺规范诊疗技术推广工作中,覆盖近5000万人口。
项目开展之前,中日友好医院与其他参与方共享了多年临床诊疗积累形成的诊疗技术规范,帮助其据此开展慢阻肺的诊疗。
内蒙古自治区人民医院呼吸科也开展了基层慢阻肺疾病筛查工作。该院呼吸科主任云春梅介绍说,其组织医疗团队,到内蒙古自治区下辖各盟市十多家医院,进行慢阻肺疾病筛查工作。
“很多基层医院既没有筛查必需的肺功能仪,医生也不具备诊断能力。医疗团队就带着设备下去,进行现场义诊,同时还开展专门的讲座,向当地医生教授慢阻肺的诊断技巧。”云春梅说。
截至目前,内蒙古自治区人民医院呼吸科的医疗团队共为2500多人进行了义诊,“其中肺功能异常者达到1300多人,异常比例超过50%。”云春梅表示。
对于疑难重症患者,则直接转诊到内蒙古自治区人民医院或者中日友好医院接受治疗。“2017年通过专科医联体渠道转上来的患者超过20例,转到中日友好医院的有3例。”云春梅说。
更重要的是,在中日友好医院呼吸专科医联体的带动和帮助下,内蒙古自治区人民医院也牵头成立了自治区的呼吸专科联盟,辐射内蒙古自治区各盟市的180多家医疗机构。
目前,在呼吸专科医联体内,中日友好医院已帮助18个省建立了省级呼吸专科联盟。
在日常工作中,中日友好医院还持续为专科医联体内的各级医疗机构提供线上线下的培训。数据显示:仅呼吸专科医联体内就有96万人次收看了中日友好医院的线上课程,3800人次参加中日友好医院的线下培训;此外,中日友好医院还接收了600余人次的医联体单位呼吸专科医师来进修。
与呼吸科不同的是,疼痛专科在中国仅有十多年发展历史。
2007年,原卫生部通过文件将疼痛科作为临床医学的一级学科,允许二级医院成立疼痛科。
“世界卫生组织和国外的流行病学调查显示,人群中有30%的人正在或曾经经历疼痛疾病,其中10%是顽固性疼痛,应该到疼痛专科接受管理。我国的情况也大体如此。”樊碧发介绍说。
他告诉本刊记者,中国有超过2亿人口经受着长期顽固性疼痛的困扰,但目前全国仅有不足2万人的专业疼痛治疗团队,“在许多基层医疗机构,疼痛专科几乎是一片空白。”
中日友好医院早在1989年就率先建立了疼痛门诊,诊疗水平在国内处于领先地位,并可为专科医联体内的其他机构提供科室建设指导方案。实际上,疼痛专科医联体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帮助基层医院把疼痛科室建起来。
在疼痛专科医联体的推动下,山西省卫生计生委下发文件,要求全省108个县都要建立疼痛科。
“而在组建过程中,中日友好医院则根据不同机构的特色,给出指导方案。”樊碧发说。
如省级大医院的疼痛科须具备开展高精尖手术的实力;一些简单的疼痛干预操作,县级医院要能就地解决;按照国家规定,基层医疗机构不能设疼痛科,但必须开设疼痛门诊,其医生应能对一些轻微或初期的疼痛及时干预解决,在平时须能提供健康性指导。
由于疼痛性疾病的差别不大,医联体发布了关于疼痛疾病的指导文件,对不同种类的疼痛、不同阶段应该怎么治疗、什么情况下需要转到上级医院、什么情况可转到基层医院等问题提供了规范性的指导。在樊碧发看来,“这样更容易实现不同层级医院的诊疗水平、治疗手段、用药原则和防范方法的同质化。”
此外,疼痛专科医联体还搭建了一个全国性的“医患互通”的协作网络平台,既能为医生提供疼痛患者转诊流向的趋势性数据,同时也能为患者寻找合适的就医机构提供指导。
“借助于这个平台,2016年10月专科医联体建立以来,我们将近五分之一的患者向下转到了市级医院或者基层医疗机构。”樊碧发说。
为了鼓励医联体内各主体参与的积极性,疼痛专科医联体建立了积分管理体系:在医联体内做的工作越多,积分就越多,将会得到更多的机会和帮助。
“我们希望通过三至五年的努力,疼痛专科医联体能够建立起完善的双向转诊、人才培养和医学普及体系。”樊碧发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