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大家好,欢迎来到颜先先频道,我的编辑是条锦鲤,交稿之后蹭了蹭这条锦鲤,大家猜怎么着?我终于在花火冒泡啦!感谢周周——我会继续抱紧锦鲤尾巴的!
夏天替她盖棉被?天底下哪有人这样哄女孩子的?盛多早实属千年难遇的奇葩!
引子
齐盛镇。
“齐家,每月三錢。每日卯时起、戌时休。”
“盛家,每月三十两。每日跟随少爷的时辰起居。”
苏窝窝对比着两张契约,怎么看都是盛家财大气粗,伺候少爷的仆人每个月都能得三十两了。
“姑娘,您到底看上哪家了?”老板问她。
“嗯……”苏窝窝蹙眉,小心请教,“这盛家的少爷是什么人,竟舍得出这么多银子?”
老板摇头:“主家的事情,我们是不能透露的。”
三钱……
三十两……
苏窝窝心一定:“老板,我要去盛家!”
一、你在心里骂我了?
苏窝窝总觉得,自己签了盛家的租赁契约之后,有种把自己卖了的感觉,尤其是按上手印的那一瞬,她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盛家家大业大,当家做主的却只有一位夫人跟一位小少爷,而且,这小少爷是被过继来的,并不是夫人亲生的。
小少爷叫盛多早,比苏窝窝还要大三岁。
他的长相嘛,文文静静的,看着像一块凉玉。六月的天气,苏窝窝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第一日开始伺候盛多早的时候,苏窝窝并不清楚这位少爷何时起,卯时她就起了,推开门准备进来伺候少爷起床。
然后,她被丢了一个枕头,砸到脑袋上。她尚在发蒙中,又一个尿壶砸过来……
可见,那每月的三十两,并不是好赚的。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自那以后,她再也不会不知好歹地吵这位少爷睡觉了,最多守在门口等着。
此后,苏窝窝就算正式进了盛家,做了盛多早的贴身丫鬟。
苏窝窝蹲点摸索了七日,才勉强摸清了盛多早的习性。
盛多早的起居为巳时起、亥时睡,可谓是晚睡晚起的表率,太阳晒屁股了,他才起,狗睡了,他还不睡。
他爱睡觉,脾气不好,还经常丢东西。
而苏窝窝没有赖床的坏习惯,每日都是早早起了,去厨房领自己的早饭,然后开始在盛家溜食儿,日子过得挺轻快的,除了对上盛多早的时候,最为煎熬。
“你叫什么名字?”盛少爷跷起二郎腿,整个身子就瘫在椅子上,脚丫子在桌子上晃来晃去。
她都来十日了,盛多早才想起来问她的名字,可见有多么无视她……
“苏窝窝。”
盛少爷柳眉一竖:“哪个窝?”
苏窝窝:“……”
“窝窝头的窝。”
盛少爷哦了一声,一挑眉:“哪有人会给自己的孩子取这样一个名字?”
苏窝窝:我忍!
苏窝窝心里憋气,面上却一派平静,盛多早突然不晃脚了,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盯着她看,慢慢变得凌厉。
“你在心里骂我了?”
苏窝窝虚虚地打了个寒战:“没……”
二、你叫窝窝啊,这名字好!
苏窝窝觉得,盛家的小少爷很不好伺候。
可他家的老夫人更难伺候。
小少爷是拿冷眼瞟得人浑身发凉,夫人却是热情得让人不寒而栗,譬如,现在。
盛夫人站在一众丫鬟前仔细审视着,随后手指一挑,选中了苏窝窝:“你过来。”
这是苏窝窝第一次见到盛夫人,因为半个月前夫人去庙里许愿了,今日才回来。她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老嬷嬷将最近新招的丫鬟都召集起来。
盛夫人花大价钱往府里收丫鬟,并非财大气粗,唯一的目的是寻个资质不错的丫鬟来盛家。
然后,盛夫人挑来选去,苏窝窝正入法眼。
夫人慈眉善目、温和亲昵地握住苏窝窝的手,苏窝窝心里打战,总觉得不太对劲——她只是一个丫鬟,还要仰仗着主家赏银子花,这夫人没道理对她这么好啊。
看看盛多早,那才是主子对奴才该有的模样啊。
“你叫窝窝啊,这名字好!”夫人笑得花枝乱颤,拍着苏窝窝的手,“多子多孙!”
苏窝窝嘴角一抽——她这个窝是窝窝头的窝,可不是老鼠窝一类的啊。
“唉,我们盛家从祖上开始就是人丁凋零,到我们老爷这一辈呢,就压根没人丁了。”盛夫人捏着手帕拭泪,跟苏窝窝谈心,“我不争气,没能为盛家生个一儿半女,偏偏我家老爷又去得早……”
苏窝窝对盛家的家事大概知道,可是明明三句话就可以概括出来的,盛夫人非要絮絮叨叨一个下午才说完。
苏窝窝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盛夫人还在讲。
由于盛夫人的声音、抽泣把握得恰到好处,苏窝窝终于开始眼皮打架、昏昏然。
“窝窝啊,你在我们盛家做工,是不是真心为我们盛家好?”
苏窝窝一脸迷糊着,却还是重重地点头:“是啊,夫人。”衷心是必须要表的。
“那窝窝愿不愿意为我们盛家的子孙后代出一份力?”
苏窝窝半昏半睡:“嗯。”出力嘛,都是应该的。
“好!”盛夫人突然拿起她的手指,沾了老嬷嬷手中的印泥按在一张契约纸上,满意地一笑,“那窝窝,我们家多早就拜托给你了!”
苏窝窝猛然惊醒,待看到自己手指上一片醒目的红色之后,脑中警铃大作!这是,又签了什么契约?竟然趁她不注意的时候?
苏窝窝欲言又止,却也知道,她只是盛家的丫鬟,万万不能跟主子吵起来的,最重要的是,她并不知道方才盛夫人拿着她的手指签了什么契约。
“夫人……”苏窝窝看着盛夫人,眼睛一片纯良。
盛夫人一抖,那张契约就正正地展在了苏窝窝的面前。
“卖身契?!”
“窝窝,你放心,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日后这卖身契,夫人就会还给你。”盛夫人神秘地一笑。
三、夫人找你干什么了?
苏窝窝被盛夫人絮叨了一下午,盛多早找不到她,差人來寻的时候,盛夫人也奸计得逞了。
被这两个主子你来我往地叫来叫去,天都擦黑了,苏窝窝还没能吃饭,按着时辰,厨房肯定也不会给她留饭了。
苏窝窝揉了揉肚子,回去便看到盛多早正坐在桌前啃窝窝头,很是文雅。
见她来了,盛多早凉凉地一瞟。
“愣着干什么,坐下。”
苏窝窝讷讷地坐下。
盛多早放下窝窝头,盯着她看了半晌:“夫人找你干什么了?”
“哦。”苏窝窝看着盛多早,觉得就算把卖身契的那件事告诉他,也没什么用处,“没什么,就、就谈谈心。”
盛夫人打的是什么算盘,她很清楚。大门户里多得是正妻进门之前就小妾成群的,盛夫人想让她变成名副其实的暖房丫头,若是她能得到盛多早的青睐、有个一儿半女,做个小妾也是未尝不可的。
“厨房里没吃的了,这窝窝头是本少爷特意让人给你留的,吃吧。”盛多早将那碟窝窝头移到她的眼前,又跷起了二郎腿。
苏窝窝看着窝窝头,有些呆。
盛多早怎么想起来吃窝窝头了,半个月了,她可从没见过他吃除了粥之外的主食。
苏窝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窝窝头。
她捏起一个来,嚼碎了咽下肚,只觉得嗓子被噎得疼,她将剩余的窝头往前一推:“少爷,我吃这一个就够了。”
碟子又被放了回来。
“这是本少爷的好心,都吃了。”
苏窝窝:这饭吃得真是憋屈。
……
自那日后,苏窝窝从伺候起居的丫鬟升到了暖床丫鬟,虽不怎么好听,可待遇要比从前那种好许多。
她只管吃好、喝好,以及暖床。
其实,苏窝窝觉得,这大热天的,床暖不暖也就那么回事儿。
所以,她每日就只管吃好、喝好就成了,然而,虽然菜肴美味,可唯独主食,一直都是窝窝头!
四、少爷,你怎么了?
因为盛多早不爱出门,苏窝窝做工一个月,才有幸跟着他出府走一遭。
恰好今日也是府上发工钱的日子,整整三十两,将她的腰包都弄得鼓了许多。
盛多早逛起街来,上到金银玉器、下至随手小玩意,就没有他不感兴趣的,这模样连女子都自愧不如。
苏窝窝累得极惨,逛了一圈下来,腿都发酸了,可主子不发话,她只得抽空捶一捶腿,依旧继续跟着。
“这个、这个、这个,包起来。”
小玩意的摊前,盛多早手指轻点,挑了几样看着顺眼的物件,掌柜包起来之后,盛多早并没有拿钱的打算,反倒看向了苏窝窝。
苏窝窝一惊,揣测着主子的心思:“我付?”
“嗯。”
苏窝窝不可置信:“少爷,我是穷人,没钱……”
“你不是今儿发了工钱吗。”盛多早淡淡地摇开折扇,“三十两呢,足够了。”
苏窝窝又试探道:“那您会还吗?”
盛多早:“你应该感谢我们盛家给了你一份好差事。”
掌柜正等着结账,苏窝窝认命地掏了钱,心里暗暗记下盛多早的品性:小气、吝啬,还占下人便宜。
随即,盛多早悠悠地摇着折扇,直指豪华大酒楼:“本少饿了,去吃些东西。”
苏窝窝只看这酒楼的装潢就知道,吃一顿饭肯定是价钱不菲的!
她捂住瘪了许多的钱袋,欲哭无泪:这哪儿是逛街,明明就是要她的命啊!
苏窝窝在酒楼外踌躇,不知道应不应该进。不进?主子在里边等着呢,她不进,不合适;若是进呢,银子肯定都要花没了。而且依着盛多早的意思,他回去后肯定是不会还给她的,那她这一个月岂不是白做工了。
这究竟是个什么抠门的主子?
她正想着,肩膀被人撞了一下,随后便见盛多早从酒楼里跑了出来。
苏窝窝惊道:“少爷,你怎么了?”
盛多早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你的钱袋子被人偷了,就没察觉到吗?”
苏窝窝低头一看,腰间的钱袋果真不见了踪影!
“在那儿!”
盛多早在稀稀疏疏的几个人中一指,苏窝窝拔腿就奔了出去。
身后,盛多早摇开折扇扇了几下,看了眼大太阳,收回腿,进了酒楼避热。
五、如果一个女子生气了,该怎么哄才好?
那小偷溜得极快,苏窝窝追到半路便没了力气,双手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突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到她的面前,手中放了钱袋子,苏窝窝抬头看去,便见如玉的男子温润地一笑。
“不必追了,这个给你。”他道。
身后有人吹哨,道:“齐家公子果真怜香惜玉!”
苏窝窝摇头,没接:“这不是我的,我不要。”
齐家公子扬唇一笑,虽然依旧温润,可苏窝窝看得清楚,他的眼中有一种轻蔑,仿佛在说:不过一个丫鬟,也敢不识好歹。
苏窝窝没有久留,转身的同时,却想到了盛多早,他跟这位齐家公子不同,齐家公子轻视下人怎么着也会掩饰一番,可盛多早是赤裸裸地直接蔑视——不过,倒也真实。
黄昏后,苏窝窝才回到酒楼,不过出来一日,她辛苦了一个月挣下的血汗钱就这么没了。
盛多早还在那儿,却已是酒足饭饱了。
她看了一眼盛多早,心中不知道是怎样的感想。她没说话,盛多早倒是拿了一碟窝窝头过来。
“饿了吧,吃点东西。”
又是窝窝头。
苏窝窝内心几乎要崩溃。
然而,她只是摇了摇头:“少爷,我不饿。”虽然她的肚子已经空空如也,可没什么胃口,尤其是这种噎人的窝窝头。
一主一仆相隔三步,夕阳拉长了两人的影子,前方的主子情绪不明,后方的丫鬟心里惆怅。
盛多早回府之后,夫人就差人来叫了。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苏窝窝,可她像个隔夜的窝窝头一样,没有精神、半死不活的。
盛多早忍不住撇嘴:不过就是几十两的银子,至于吗。
盛多早见到盛夫人的时候,盛夫人正看着一张纸。
那张纸是从京城苏家寄来的信。
苏家原本在齐盛镇里也是与齐家、盛家齐名的大户,后来生意做到了京城,举家迁移,十多年了,与盛家也没有什么往来。
盛多早看着信上所写:“母亲要与京城苏家联姻?”
“不错,你父亲此时升了官职,加上你与苏家联姻,双方也算互相扶持。”盛夫人嘱咐道,“日后你若见了苏卧慈,千万要好生招待。”
苏家与盛家十多年没有联系了,如今却为了相互扶持将两个从未见过面的人绑在一起,盛多早没应声,毕竟他从最初就知道婚事一向都是父母之命。
况且,盛夫人一向都是盼着他妻妾成群,日后定是少不了往府里招小妾的。看着那信,他只觉得头大。
好好的日子,总是要给他出些幺蛾子,他还不知道这苏家的小姐是个什么人物,婚事就这样定了?
蓦地,盛多早不由得看向盛夫人,想起一件事。
“母亲,如果一个女子生气了,该怎么哄才好?”
盛夫人疑惑:“谁惹谁生气了,谁又要哄谁?”
“……”
六、盛多早,你是不是想闷死我?
苏窝窝睡不着。
她跟了盛多早一个月,他的品性如何,她也约莫有了数。
他好吃懒做、脾气不好,还爱丢东西,口味奇特、爱吃窝窝头,再有就是吝啬、小气、爱占别人的便宜……
苏窝窝想了半夜,都没想出盛多早哪儿好。
京城苏家的苏卧慈,便是她了。
家里看她到了适婚的年纪,为了能在京城站稳脚跟,便决定与盛家联姻,盛多早的生父如今坐上了户部尚书一位,若婚事能成,苏家的生意便能更上一层楼。
苏卧慈见过盛多早的画像,一副冰冰凉凉的模样,她日后可不想与这样凉薄的男子一同生活。然而,苏家为盛多早打包票,说那是个可人的孩子,好得很。
苏卧慈偏偏不信邪,既然都说盛多早好,那她非要揪出他的不好来,她就不信,若他当真是个不学无术、道德败坏的人,苏家还要继续结这门亲!
苏卧慈到了齐盛镇,等了好几日都未见到盛多早的影子,只好冒险潜入盛府一探究竟——做了个丫鬟,怕被认出来,又改名为苏窝窝。
一切做得滴水不漏,一个月过去,苏窝窝连盛多早的缺点、毛病都了然于怀。她就不相信,那么疼爱她的父母会舍得让她嫁给这种人。
可若不嫁给盛多早,她日后又要嫁给谁呢?她从前一直想要温润如玉的男子做夫君,就如同今日的齐家公子那般——
但齐家公子,虽万般皆好,却不如盛多早来得真实。
苏窝窝想了许久,直到后半夜的时候,才勉强有了些睡意。
巳时。
苏窝窝醒了,揉了揉眼,突然顿住。
盛多早正坐在床边看着她,此刻微微一笑。
苏窝窝打了个哆嗦,却觉得浑身都热得出了汗。
盛多早温和地探身过来,帮她掖了掖被角,温声道:“天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苏窝窝:“……睡不着。”
“为什么?”
苏窝窝:“热。”
盛多早又掖了掖被角,继续温声道:“没事儿,睡着了就不热了。”
“……”
苏窝窝很生气,把结结实实盖在自己身上的大厚被子甩开,起身坐起来抹了一把汗。
盛多早没想到她会这样粗鲁,忍不住皱眉:“你干什么?”
说着,她又准备把那被子捡起来。
盛夫人说了,男人哄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她睡着的时候掖被角,若是此时女人恰好醒来,男子温柔地一笑,那女子肯定会感动至极,无论多么生气,都会烟消云散的。
然而,放到苏窝窝这里截然不同——盛多早觉得苏窝窝跟盛夫人说的并不一样,她不仅不领情,好像还很上火。
眼见着苏窝窝穿鞋下床,盛多早不由得皱紧了眉,道:“不识好歹。”
听闻此话,苏窝窝穿鞋的时候一个不稳,差点趴到地上。
她气极,早就顾不上什么主仆了,冲着盛多早便号叫:“我不识好歹?谁大热天睡觉盖厚被子的?盛多早,你是不是想闷死我?”
苏窝窝越说越气,她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来做丫鬟、看人眼色,本来就够憋屈的了,还要伺候盛多早这个要闷死她的……若不是签了卖身契,她才不会再待在这里!
盛多早别开脸,哼了一声,也生气了。
不久,苏窝窝就被盛夫人叫了去,询问相关事宜。
提及盛多早,苏窝窝就是一肚子的火。
“夫人,我觉得少爷根本就不喜欢我。”苏窝窝冷静地陈述,“就在今天早上,我不过赖了一會儿床,他就拿来厚被子要闷死我。”
“幸亏我醒来得及时,不然,就没命来见夫人了。”
盛夫人:“……”
七、休想打我的主意。
苏窝窝坐在桌前,不解。
作为主食的窝窝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红豆粥,看着就软糯香甜。
盛多早不咸不淡地道:“我看你也不怎么爱吃窝窝头,就给你换成了粥。”
苏窝窝眼睛一亮,谢恩:“少爷英明。”
自打主食由窝窝头换成了粥,苏窝窝每顿都能喝下两大碗!而盛多早次次都拿余光若有似无地瞟她。
只是,从那以后,苏窝窝的肚子总不怎么舒服,每隔一个时辰就要拉一次肚子,很是准时。苏窝窝一连拉了七天的肚子,原本圆乎乎的白皙脸蛋变成了有些内凹的黄脸婆。
盛夫人着急地找来大夫,大夫说是苏窝窝的体质引起的,注意一下就好。大夫开了方子,苏窝窝也吃了,然而还是没什么改善。
她每日走路都觉得发虚,像是在梦境中,也就不在意那么多了。可是,她不怎么相信大夫的话,什么体质引起的,她从小到大身体都是很好的,就算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
而且,苏窝窝总觉得,盛夫人对她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又是一日午膳,苏窝窝晕乎乎地落了座,此时盛多早还未到,她觉得浑身难受,肚子又空荡荡的,就先捧了一碗粥灌了下去。
喝完之后,她才觉得好些了,猛然发现自己喝下去的那份其实是盛多早的。
苏窝窝稍微清醒了些:盛多早一向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她刚才竟然喝光了他的粥,万一被他发现就麻烦了。
想了想,苏窝窝把自己的那份倒进了盛多早的空碗里,微微晃了晃,让它匀称一些。
她抬眼,盛多早正望着她,一脸怪异道:“你在做什么?为什么坐在我的位置上?”
苏窝窝眼一弯,讨好地一笑,只觉得干裂的唇快要被扯破了。
“我喝完了粥,就……”
盛多早一甩衣袖,坐在原本属于她的位置上,探身拿过自己的粥碗,淡淡道:“吃完了便自己去盛,休想打我的主意。”
苏窝窝眼一抽:“我不是想打您的主意……”也没想打您这碗粥的主意。
“食不言,寝不语。”盛多早一副不愿意听她说话的模样。
苏窝窝闭了嘴,眼见着盛多早喝光了粥,又吃了许多的菜品,许是被塞了牙,拿了一根小竹签子开始剔牙。
苏窝窝第一次见他剔牙,忍不住多瞧了几眼,所以很清晰地看到了他的面容变化。
他先是半死不活地、恹恹地剔牙,随后眼睛一瞪,露出难以置信的模样,最后,俊秀的脸拧到了一块,只闻得一阵恶臭,他便捂着肚子跑了出去。
苏窝窝愣住,随后望向那个空了的粥碗。
八、苏窝窝,你怎么了?
“姑娘,这残渣里含有许多的泻药,而且这泻药成分较为温和,不会太伤人体的。”
苏窝窝拿着空碗去了盛府外的药堂子里找了大夫,才发现这惊天大阴谋。怪不得她每日都拉肚子,原来是有人往她的粥里下泻药。
苏窝窝觉得自己也没有得罪什么人,而且盛府里的大夫都没看出她生病的原因……那就只有一个答案了。
肯定是盛多早做的,而且他还嘱咐了大夫隐瞒真相,让她自生自灭。
苏窝窝一步一步地走回盛家,却是不敢进门了。她怕自己一旦进去了,就出不来了。盛多早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指不定要怎么害她呢。
可是,不进去的话,她的卖身契还在里边……
唉,她还是进去吧。
盛多早捂着肚子如厕出来,恰好与正捧着碗的苏窝窝面面相觑。
苏窝窝:“大夫说,这粥里有泻药。”
盛多早眼神稍稍闪烁:“嗯?是吗,怪不得我今儿拉肚子了。”
“盛少爷,那您觉得我这七日拉肚子是怎么回事?”
“我、我如何知道。”
他才不会说,是因为他娘想要撮合他们两个圆房,所以他才让厨娘偷偷给她的粥里下药呢……
苏窝窝瞪得他理亏,他也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了,正准备转移话题的时候,苏窝窝却身形不稳,一头栽到了地上。
苏窝窝醒来已是半夜。
盛多早正坐在一旁看她,见她醒了,端上来一盘点心:“饿不饿,吃一点?”
苏窝窝摇了摇头,不想吃。
睡了一觉,意识好歹清醒了不少,她盯着床顶,思量着自己该怎么把卖身契拿到手,然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盛多早见她不理自己,眼珠一转,起身拎来了一盆花。
其实那也不是花,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出来那是紫色的藤蔓生出来的吊篮,上面刻着花作为雕饰,并且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气。
盛多早将紫色吊篮转到床头:“这是前几日母亲求来的,说是个罕见的好物件,还能让人延年益寿。”
苏窝窝觉得那股香气十分熟悉,转脸看去,只觉得越看越熟悉——这是?!
香气一缕接着一缕入鼻,苏窝窝开始觉得喘不上气来,随后脸上慢慢发痒、变红……
“苏窝窝,你怎么了?”
紫色吊篮的香气越发浓郁,苏窝窝眼睛瞪得溜圆,脸红着,脖子梗着,却是说不出话来。
“你等着,我去叫大夫!”
伴着那香气,苏窝窝脑中仅有的一丝意识也消失殆尽,昏死过去。那一刻她便决定了,若是能有幸离开盛家,她绝不会再理睬卖身契的那一桩事了,无论如何,一定要先逃得远远的,离开盛多早这个瘟神!
九、苏窝窝眼一闭,觉得自己的命没指望了。
“是什么病?”
“回夫人,是……传染病。”
“没救了?!”
“夫人……准备后事吧。”
蘇窝窝的房间被封了,只等着她一死就将这房子烧了。传染病,是人人惧怕的东西,可是盛夫人信佛,不愿草菅人命,可也不会为了一个丫鬟做什么的,便这么耗着。
苏窝窝醒来的时候,紫色吊篮还在旁边,她觉得自己浑身发痒,忍不住要伸手去挠。
她听到了,大夫说是传染病,可是,她知道不是,她觉得她的病是因为那盆吊篮。那吊篮她从前在家里也见过,父亲说那是异国传来的宝物,有的人能借着它延年益寿,可有的与它相克,靠近不得。
吊篮与她相克,最初的时候,她只觉得呼吸艰难、浑身发红,父亲请了好多大夫,看了很久,也没能找到她的病症,大夫便猜测许是吊篮所致。
可这种症状,确实是与传染病极为相似,她如今在盛家又碰了吊篮,变成什么样子,她也不知道。
最要命的是,那吊篮依旧摆在她的床头,香气不死不休……
房里空荡荡的,苏窝窝勉强伸出手去,想打落那盆吊篮。
不想,她半道上却被人给截了。
“你醒了?”盛多早攥着她的手,顺便坐到床边,眼睛因为熬夜而通红一片,“要不要吃点东西?喝水吗?”
苏窝窝此时已经没办法摇头了,只能硬撑着:“丢……”
“你放心,我会陪着你的。”盛多早承诺着,“绝不会让你孤单地死去。”
苏窝窝再也没能说出话来,眼珠一转看到了吊篮的一处边角,不由得暗叹:若是再不拿走这吊篮,那她可就真的死定了。
“吊篮呢?夫人要呢。”房外突然有丫鬟问。
“好像前几日被少爷带走了……可是不知道少爷去哪儿了。”
“快去找啊,少爷一贯不爱出门的,肯定还在府里!”
盛多早看了眼吊篮,终于在苏窝窝的期盼之下拿走了它,他临走前小声道:“你等我,我还会来看你的。”
苏窝窝内心:来的时候,千万别带吊篮了!
一日一夜。
苏窝窝已经饿得头昏脑涨了,然而这里好像已经变成了一处死穴,没有人愿意踏足。门突然响了,苏窝窝微微转了眼珠看去,是盛多早。
他的手里提了个食盒,外带紫色吊篮。
苏窝窝眼一闭,觉得自己的命没指望了。
盛多早带来的是两碗粥,既好喂,又有营养。他耐心地用勺子舀给苏窝窝,也就约莫喝进去半碗,他只得拿着一块手绢帮忙擦拭。
“这盆吊篮还是放你的房里,既然它能延年益寿,肯定也能治好你的病!”盛多早收起了碗,“你等着,我有空的时候就来看你。”
喝下半碗粥,苏窝窝才觉得肚子里微微有些热,嗅着那股要命的气息,她心道:最好来的时候把这吊篮丢掉啊!
十、我发现自己有些喜欢她了。
因为紫色吊篮,苏窝窝一直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
外边的人隔几日就来看看她的状态,见她撑了半个月还没死,就都有些坐不住了。寻常人不吃不喝,也撑不了这么久的啊,盛夫人派人悄悄观察,才发现盛多早时常偷偷溜进去。
盛夫人请了大夫,确信盛多早没有被传染之后,才放了心,随后气得拿板子打了盛多早一顿,直打得他皮开肉绽、下不了床。
盛多早下不了床,可还惦记着苏窝窩。
养了两天,他趁着外人不注意,便捂着屁股去找她。
彼时苏窝窝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虽然房间里的吊篮被人拿走了,可她没吃没喝的,还是受不住。
盛多早眼看她不行了,拿了笔墨纸砚,微微曲腿便开始作画。他一边画,一边看她——此时,她的脸上满是红斑,盛多早不知为何,流了几滴清泪出来。
苏窝窝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一边抹泪、一边看着她作画,只觉得悲从中来:这是要给她画遗像吗?她还有得救啊!
盛多早画好之后卷了起来,看苏窝窝已经睡了,便没叫她。
画上是苏窝窝初进府的模样,古灵精怪的,混在一众丫鬟之间,他第一眼便瞧见了,却没想到,相处甚短……
门外。
盛夫人:“不过一个丫鬟,这个没有了,可以再买一个,总归是救不活了,你何必把自己搭进去。”
“母亲,我发现自己有些喜欢她了。”
盛夫人:“……节哀。”
“……母亲,其实,不孝子很早以前就想好了,这辈子只娶一位姑娘,并不想妻妾成群。”
盛夫人:“没有妻妾成群,哪儿来的子孙满堂?”
盛多早无意地一笑:“母亲,儿子跟您想的并不一样——对于苏窝窝,儿子会一直照顾她,直到她病逝。届时若是儿子也染了病,麻烦母亲将我也一起处理了吧。”
“你!不孝!”
盛夫人被气得上火,派人捆了盛多早关进了房里。
可他也开始不吃不喝,以绝食抗议,盛夫人不同意让他以身犯险,便以高价请了个人去照顾苏窝窝。
没想到,那人刚一进门,就被吊篮的香气袭击,晕倒在地上,脸上通红一片,呼吸不畅。
苏窝窝:“真相终于……”
大夫说:“传染病不会发作得如此之快的。或许苏窝窝患的是其他罕见的病,之前可能是他诊治错了。”
苏窝窝:“大白了!”
大夫又说“唯一的病源可能就是那盆吊篮,最好将它从苏窝窝的房里移走。”
苏窝窝:“神医!”
五日后,苏窝窝病愈。那日,京城苏家二老也来了,苏、盛两家重聚,苏卧慈与盛多早的婚事也终于定了下来。
尾记
苏卧慈婚后的日子。
盛夫人:“多早啊,再纳一房小妾吧!”
盛多早低垂着头,剥瓜子:“不纳。”
苏卧慈抚着鼓起的小腹,吃着瓜子仁,道:“母亲,您若是看我碍眼,不如我去府外住吧?”
“你敢!”盛夫人眼一瞪,“苏窝窝,你的卖身契可在我的手里呢!”
“嗯。”二人异口同声。
盛夫人终于离开,远远地望着那少夫少妻,觉得很是温馨,曾几何时,她与他不也是如此?
不纳便不纳吧,人还是顺其心意为好,更何况,盛家如今有后了,也算能为列祖列宗交差了。
盛夫人忍不住,又回头悄悄看了一眼。
“真好。”她道。
编辑/周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