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者（组诗）

陈敏

汉子们

后臀撅起来 脊背弓起 头颅盯住脚尖

雪山白水经过下陷的颌骨

站着的队伍 衣袍宽大 彩绣 下垂

虔诚的姿态自现在做起

甩动胳膊 云团沿着蓝色河流竞相奔逐

从不停靠港湾

弥漫中任意进 还是跳

踢踏占满了空

交替推进 是为了下一次把自己抡起

再低点 更近

草叶之上 隐忍的血脉吞吐光华 锋芒如约而至

已逝的时光羞于刀剑

起伏山岳 按捺每一天的风高 云低

乐声终了 此刻歇息

斜斜地靠在身后木椅喘着 口衔芝兰 香郁青稞

康巴舞正在热恋

攀越的人 喜欢上土地的颜色和气质

只把脸拿出来

推开上方的蔚蓝和纯白 几乎挨着了地

念佛的人

他们多么慈祥 菩萨降临 带来西天的声音

一圈圈行走 目中无人 人世间情为何物

每一枚沦落的种子 都有千军万马嘶鸣的沉痛

前方 捉摸在虚空

心底长出四季的小太阳

冬雨擦肩而过 飞絮不在身边

脚下的土地 从没有这样坦平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念佛的人

嘴唇努力 眼睛微闭 齿有芳草

不分男女 也不论情商高低 年幼年尊

前排的下摆动若杨柳 上方自有佛陀

向前伸展出臂膊 两只手从此不分高低

端平 不扭臀 也不说三道四

走到尽头了再回过头来 还是一圈圈圓满

有时候 刻骨铭心的梵音慢下来 再慢下来

歇一歇

领舞的女子叫小燕

前胸一直向前 步伐有时散乱

不是我的直视

傍晚的人 喜欢横冲直闯 寻觅长寿的秘方

无视她和我的默契 乘机掺和了进来

拐弯就是换个角度 眼睛并不望天

摆臀的姿势吸引了众人 双臂先是上下比划

形成秩序

后面的队伍齐刷刷 看你下一步

时间挥了挥素手 广播累了 换个套路

擦了擦汗水 后背的带子紧绷绷的

绷住汹涌 眼下物候丛生 落叶正打着旋窝飞

让节奏慢 让马尾巴尥蹶子

刘海拧紧了徐徐打开

一定是有意看到了每天呆立的门柱和队伍尾巴

还有 门柱后面的我个人

齐步走 作为领舞 再一次让眼珠子滚 身子挺

手足齐动

转过身 把我丢下去

夜广场

灯光必须亮起来 亮起来

花朵自在

快三 慢四 有人激流勇进 有人面若芝兰

有人站

冷眼的人 一心漫天飞舞 为了沸腾的内心

舞者不问门户

扣敲旧年的门铃 音乐走出来年轻

那个声音再次爆出 舞会不会搭理 一张一弛

款款而深情

发福的中年攥住钥匙 一次次开启 进还是退

车辆没有熄火 散落的花絮知道明艳不可方物

深深中的夜色 褪下了那层窗户

裸露出青白

——快缴电费 自觉点 这次大家听得到了

没有人质疑这个男人粗喉咙和小气 是该清算日子

也不嫌弃脚步迟疑 苔藓刚好布满额头

昨天的机锋正浓 舞曲低缓——

倾注油料 谷物 钱币

倾注一辈子的积蓄

给光芒以动能 给夜以灯盏

好光景每天都在潜行 从不在暗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