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格格》消解负面价值观的策略研究

2018-03-07 15:43◎张
文化产业 2018年11期
关键词:还珠格格紫薇小燕子

◎张 玥

(山西省戏剧研究所 山西 大同 037000)

《还珠格格》(以下简称《还珠》,仅指《还珠格格》第一部)的续集中曾经出现了“你是风儿我是沙”的歌词,但是这句歌词很快被恶搞成了“你是疯儿我是傻”,并用来形容演《还珠》的人和看《还珠》的人。在不少人看来,剧中人整日“疯疯癫癫”,居然能有如此数量的人追捧他们,真是不可理解,真是疯儿、傻子。然而,撇开这些表象,20多年来,《还珠》之所以能被反复消费并始终受到欢迎,就在于它的结构中,将显而易见的负面信息进行了有效的置换、消解和转化,尽可能弥补了主要人物形象的道德缺陷,不伤害观众,尤其是青少年的道德认知。

在剧中,主要的负面信息分别是:乾隆的负心汉形象、小燕子和紫薇一伙的连环谎言以及由此导致的欺君大罪、无视规矩大闹皇宫的放纵无礼。电视艺术作品与其他艺术作品一样,不光拥有艺术娱乐功能,更具有艺术教育功能。电视情节中的行为、桥段,极有可能被不自觉的学习、模仿。在情节的不断演进中,琼瑶也在熟练并潜移默化地消解着负面信息的负效应,并最终弘扬了正面的情感价值[1]。

第一,让乾隆的负心在情理之中。当初为了皇位离开夏雨荷一去不回,和中国传统戏曲中“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情节是一脉相承的。耽误和辜负了一位才女的一生,迫使紫薇凄凄惨惨上京寻父,这是乾隆最初留下了的风流多情负心汉形象。紫薇正是乾隆的一笔风流债。19年前,乾隆之所以没有在三个月之内将夏雨荷接回北京以兑现诺言,首先是因为孝贤皇后的死。国母殡天,举国同悲,乾隆过分看重孝贤皇后的死、也过分看轻夏雨荷的爱。之后,苗疆叛乱,边疆动荡民不聊生,国事优先于风月之事也是情理之中。

第二,适时贯穿乾隆对夏雨荷的愧疚,让乾隆表现出一个留情并且有情的人物形象,成为组织结构和推动情节的一种纽带。小燕子扮小太监半夜翻墙出宫不成,还冒失顶撞乾隆,随后一番放肆地慷慨陈述既招来乾隆盛怒,也引起乾隆的反思。乾隆转怒为愧,回述起当年没有接夏雨荷进宫的缘由。在这瞬间的情绪反差和情感张力的背后,无疑是乾隆对夏雨荷的内疚和亏欠,对小燕子的溺爱和容忍正是一种基于亲情的补偿。

在微服出巡的路上,乾隆梦见第一次和夏雨荷相遇的场景,梦醒的时候握着紫薇的手喊雨荷。这时,他对夏雨荷的情感不自觉被重新唤起转嫁在紫薇身上,因为紫薇像夏雨荷一样都是温柔如水一样的女子,才情动人,紫薇成为夏雨荷的情感代偿品,紫薇因此差点被乾隆封为妃子。紫薇迫在眉睫封妃的危险也是真相大白的直接诱因之一。当真相大白之后,皇上在反思中终于亲口说出了“这都是朕的错”,当初对雨荷的情不自禁,造成了今天的全部故事。要是有人对这个故事承担什么,那是朕,不是两个“丫头”,这段忏悔极大缓解了郁结的戏剧冲突,成为扭转剧情的重要转折点。适时牵住夏雨荷这根感情线索,乾隆用自己的行动以及不忍和仁慈,让负心汉的形象得到全面扭转。更何况这个皇阿玛跟着年轻人嬉笑怒骂,还和可恶的皇后、容嬷嬷作对,形象多了几分亲切可爱,负心汉的形象得到道德上的谅解和理解。

第三,承认撒谎的合理性和欺君的合理性。首先,剧作第二集就开始向观众“灌输”一种观念:撒谎是正常的,不撒谎才是不正常的。最正常的情况就是撒谎。比如:我们一生谁不在撒谎中度过(小燕子语)。再比如小燕子对紫薇和金锁的阔论:“活在这个世界上,想要不骗人,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你们想想从小到大你们两个没有撒过谎吗?我们本来就是活在一个人骗人的世界里。”小燕子从小打小闹直接过渡到大骗欺君,以至于有一大群人为了她冒认格格的谎言而撒谎。但毕竟这些谎言都是善意的谎言,没有害人之心,只有爱人之情和不忍之善。这群年轻人既想保命,还想顾全皇上颜面。国法之外尚有人情,皇室体统和人命之间,自是以人为本。乾隆第一次在木兰围场遇见小燕子已经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凭着信物过于主观的认定小燕子是自己亲生的;而令妃也旁敲侧击说小燕子的眉眉眼眼都像极了乾隆,豪气像极了满人。当然,这其中又有后宫争宠的原因掺杂在其中。

其次,连环谎言如何完美圆场,除了年轻一辈直面皇上真诚地忏悔、认错,其中最关键的一环是让“欺君之罪”变成“欺民之错”。皇上一开始就昭告天下,封还珠格格是义女,既然是义女当然不是真的格格。小燕子在危难关头玩了把文字游戏,用“欺民大错”偷换概念,用全天下老百姓做护身符,欺骗一个人和欺骗全天下相比,孰轻孰重是显然的。这样,欺君的严重性被大打折扣。这个掺杂了民本思想的理由成为乾隆的软肋。乾隆当初觉得皇家的风流韵事不宜外传,才对外宣称是义女,乾隆宣称是义女本身也是一个谎言,因此小燕子的欺君谎言最终还是用另外一个谎言来结局的。

第四,小燕子无视皇宫规矩,打破各种皇室“体统”。小燕子的言行举止彻底颠覆了森严的等级壁垒,仗着自己三脚猫的功夫在皇宫“行侠仗义”。然而小燕子的这种破坏性却有极大观赏性。难道观众就狂热追捧一个尊卑不分、没有礼貌、诗书不通的疯癫的小丫头?又是为什么这样的影视形象能引起收视狂潮,变成引领一代人成长的神剧呢?首先,对于大众来说,在20世纪末那个时代,互联网还没有普及到当今这种信息爆炸的境地。而人们或多或少都有本能的“窥探癖”,通过电视剧这种大众传媒方式,大家可以光明正大窥探和弥补这些信息和知识的缺失,满足求知欲。甚至通过戏说,反而可以促使观众去了解历史正史。

其次,小燕子的破坏性和颠覆性在“本剧纯属虚构”的提示下并不触及道德底线,也不伤害大众情感,反而博得观众哈哈大笑。现实生活中,我们客观受到法律的、道德的、理性的种种约束,人是不自由的。但是小燕子具有艺术自由,她代表我们做了一些我们想做而想做不到的事情,能带来艺术快感。尤其是处于青春成长发育期和叛逆期的青少年,《还珠》带给他们极大的精神宣泄。除了窥探本能,人也具有游戏本能,而小燕子在皇宫的经历也像闯关一样,一道关卡连着一道关卡,这双重的游戏性结合在一起,使观众观看得十分过瘾。席勒在《美育书简》中提到的:人只有在游戏时,才能摆脱自然的强迫和理性的强迫,获得真正的自由。而进入20世纪90年代的中国,社会开始普遍存在一种游戏心理,满足关于自由和游戏的想象,这是小燕子的放纵无礼被接受的根本原因。最后,剧作用紫薇的完美消解小燕子的不完美。艺术的审美性来源于有血有肉的真善美,《还珠》真假格格的命题既然在“真”上打了折扣,那么就下大力气在“善美”上做了文章,惹人发笑,也催人热泪。

《还珠》横空出世的年代正是中国社会文化的转型期,文化格局更加多元,观众的心态更加休闲、娱乐甚至解构崇高。明明是负心汉和满剧谎言,但是到剧终,观众其实已经不在意这些环环相扣的谎言,而是醉心于其中极具亲和力的情感之真、人心之善、容颜之美,被青春靓丽的青年男女吸引。抱打不平、君臣之礼、父子伦常都回到正轨,观众不知不觉在紧凑情节的引领中,来不及反思就已经在大团圆的心里预期中接受了这个故事,爱上了这个故事,宽容、理解和爱的情感价值最终得到全面展现和升华。 这一切的完美结局都离不了乾隆的“不忍”,又蕴含了作者倾注在乾隆这个艺术形象的关于“仁”的理想化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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