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难受的中国新诗

2018-03-07 15:30白蓝地
文学自由谈 2018年4期
关键词:余秀华新诗首诗

白蓝地

我很难受。难受什么呢?估计是难受中国新诗的现状。没事去难受中国新诗干吗?估计是身体的某个零部件得送检了。

一直以来,总是感觉到浑身都疼痛。这不,想到哪儿就哪儿疼,摸到哪儿就哪儿痛,定睛细细查看,身体上也没有什么异样,不青不肿。我想,应该去会一会某个医生了。却不料,小说家慕容雪村说:中国少了一味药。诗人刘年便回答:诗歌是人间的药。这个答词我比较满意。但是,很快,我就伤心了——中国诗歌,绝大部分并不是良药,反而尽是一些泻药、毒药,读之倒胃伤脾,弃之反累己身,不读不弃吧,它也在污染环境。这么多的垃圾,我们该如何是好?

从1916年8月23日,胡适先生写下中国第一首白话诗《两只蝴蝶》开始,中国新诗便随着那“两只蝴蝶”飞呀飞,舞呀舞,飞舞至今天,一百多年就这样过去了。在这一百多年之中,中国的所谓诗人,发现了什么呢?我想应该可以肯定地回答:没有。他们得到了什么呢?我想应该也可以肯定地回答:皮毛——当然,如果要一概而论地说,中国新诗的一百年中没有好的作品,那肯定是“虾子孵小鸡——瞎(虾)扯淡(蛋)”。至于是哪些好的作品,这里就不一一罗列了。而那些并不雅观的“烂”诗,反正遍地都是,根本无法打扫,就更没必要放在这里了,以免玷污了读者们的眼睛。

纵观中国新诗,相对于中国这百万之众诗人来说,要找出可以被认为好的诗歌,并不难;而真正好且“狠”的诗歌,却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那么,什么是真正好且“狠”的诗歌呢?我以为,它要能透切人类困惑、困苦、人性、生存等等之类的东西。比如湖南诗人刘年有一首《农药颂》,是他看到“2016年8月24日下午,甘肃康乐县景古镇阿姑村山老爷弯社发生一起人伦惨案。该村里一位年轻的母亲杀死4个孩子后,服毒自杀后不治身亡。不日,该女子丈夫再次服毒身亡,四世同堂的8口之间,6口人身亡”这个惨案之后的心痛感觉。在那首诗里,作者尊重了事实。有人曾说,那首诗,虽用的是反讽,但是整首诗诗句缺乏内外逻辑链,也就并没有内涵了。我只能说,这是不懂装懂,只晓得瞎咧咧。我们看《农药颂》时,请不要用世俗的眼光,来对待那些简单的汉字,要往宽阔处看,要往深远处想。虽然作者尊重事实,但作为读者,完全可以抛开整个惨案,往别处去读这一首诗歌嘛!当然,话说回来,那首诗歌确实写得很血腥、残忍,作者在诗中运用技巧,也过于频密。不过,这些并不影响整首诗的现实疼痛的浓烈展示。

骨感的现实的展示方式,其实还有许多种的,比如湖北诗人余秀华的《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那首诗歌,就是其中之一。余秀华的那首诗,曾经是一诗激起千层浪,招致万人骂;而且,骂声由诗文本身,“升华”到人身攻击与人格侮辱。我想说,一个一个面红耳赤的,至于吗?如果看不顺眼作者本人,这还不好办?就不看她呗。如果是看不顺眼诗作本身,或看不懂其文本的宽深,正好,中国缺乏性教育和婚前辅导,把它当作这方面的教材,这不就结了?其实,《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那首诗,表面上是鲜明地抒发了女性自我爱欲的痛苦,但它并不局限于对女性自我欲望的书写。撇开诗歌文字的表意,我们发现,诗人是在将对自然、环境、人性的关切,熔铸于自身的生存体验和生命经验之中,凭借“睡你”“被你睡”这种自嘲反讽的语言文字,去实现对生存困境的言说、对人性的关怀。纵观时下社会上各种圈子,有哪一个圈,没有“睡你”“被你睡”这样的恶臭?余诗人只是在用狠狠的诗歌语言,还原社会事实的本真面目而已。

这里说一句题外话,假如说,诗人余秀华不将那首诗——尤其是标题——写得这么“狠”,会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么?会有两个出版社同时急于给她结集么?我可以肯定:结果,用脚趾头想都一目了然。既然她的生活如此艰辛,就宽恕了她的投机吧。不然,谁可以站出来接济人家?另外,有人把余秀华比作“中国的狄金森”;这话过了哈,实在是太过分了哈。就目前来看,她的作品、思想、艺术性等等,还是不能与艾米莉·狄金森站在同一个台阶上的。这个,列位看官都晓得那是炒作,但这有利于自个儿的炒作,试问有谁会主动拒绝?

诗人,本应是骨头最硬的,可是现如今,有几个写诗的人不是打字机、复印机、播放机?有几个,从内心呵护过社会底层生存者?又有几个,真正关注过民生?这也罢了,即便是风花雪月,都被他们扯得一塌糊涂,他们还怎么好意思自封为“诗人”?

“狠”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适当压压火了,不然容易患上狂躁症。我们可以去看看稍微温和点儿的诗,比如诗人皿成千的品质异常通知书》。这首诗看起来真的挺有意思,表面看上去,挺像是在玩一场游戏,但它是一场丑陋的游戏,人们对此已麻木了,也就没有吸引力了。作品的关键其实就在这里,人们麻木的正是社会问题的症结所在。细细品读,诗中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每一个句子,仍然透着一个“狠”字。可是,诗歌不狠,何以止痛疗伤?唯一遗憾的,就是诗中少了通知书的品质判定处理结语。

在中国新诗发展的这一百年中,我看到一个字:混。

那,是什么在“混”呢?答案是:人,也就是所谓诗人。而这些所谓诗人,他们又到底是在“混”什么呢?总体,大概可以分为以下三类:第一类,是混名片的,他们在边写边观望,着实是想为文学或者社会出一些力的;而第二类,便是混口粮的了,他们只负责写,也就是那种只吃饭不洗碗,还要打个大包带走的;另外还有一类,那是要同时混上口粮与名片的了,也就是说,他们在混世,这一类是最贪婪、最不要脸的,他们文字的色相并不怎么地,却边卖边立牌坊,且还相互间猛贴金。符合以上三类的所谓诗人,很多,在这里就不去点什么名了。所以,我很难受。

到了这里,按说接下来我们便可以去总结一下,这三类所谓诗人和所谓中国新诗,将要走到怎样的程度了。且慢!先不去管中国新诗要走到怎样的程度,我们还得回去看一看胡适的 “蝴蝶”是怎么飞,为何舞——或许,温个故,就知了新呢?这也不是没可能的。看完了“蝴蝶舞”,我们可以再费上几分钟时间,去看一看郭金牛的《庞大的单数》这个作品。就这两首诗作而言,它们的好与坏,自会有人去评说;而我自己,只能这样说:喜欢第一首,很喜欢第二首。仅此而已。这两首诗,都是可爱的,它们都具有尝试性、挑战性、观察性、创造性、探索性、革新性等等。所以,我深以为,中国新诗,就应该这样。

其实,就诗人本身而言,无论是谁,功成名就也好,默默无闻也罢,都是可怜的。我一直都有种怪念头,就是认为,诗人这个名片,是一种悲哀!把它放在文学上来讲,或许可以算是一种高尚;而放在社会,或者说放在生活里来讲,那是不上斤不上两的,既淘不来大米充个小饥,也换不来衣物保个小暖的一顶破帽子;反而有许多时候,还要被各色人等(包括同行),误解、笑话、嫌弃或谩骂诅咒。可为什么仍然有那许多的人,削尖了脑袋壳儿要去追逐呢?这个中,恐怕不仅仅是爱好文学,或者爱好诗歌那么简单了吧。这就是一个乱象。有这样的乱象存在,不论从哪方面想,都值得我们重新对中国新诗的走向,与它的立场、环境等,做出反思的。

除了这个乱象,在中国新诗的道路上,还有一个怪怪的景观:那就是有不少的人,为了他们心里那一点点的虚荣,便一路或抄袭,或剽窃。我们不妨往下看去。这里有一首叫《路遇急雨》的诗,是山东老诗人桑恒昌先生的作品:

举起天大的状纸

拦住太阳喊冤

未开口

已泪满乾坤

这首诗,被某地的一个诗人抄袭——在网络上通过搜索引擎查找,会出现《雷阵雨》,如下:

举 天大的状纸

拦 太阳喊冤

一开口,泪满乾坤

此诗首载于《中国微型诗》2007年总11期,后又载入2013年总36期,还被刘有权主编的《当代微型诗500首点评》选录。这,列位看官有什么想法呢?

好,我们再往下看。以下的《酒精》,是诗人莲子发表在《诗刊》1996年第4期的作品:

何必钻进传说寻找酒神

我本来就是一个酒做的女人

烈火本色

却被水的肉体囚禁

装我以瓶,我如瓶形

装我以杯,我如杯形

装我以整个的你吧

我要与你合而为一

近期,网友从网络上搜索出来一位知名诗人抄袭《酒精》的成果——《小谣曲》,如下:

装我以瓶

我如瓶形

装我以杯

我如杯形

装我以整个的你

与你合而为一

看完这些抄袭、剽窃的东西,我不晓得,其他读者会作何感想。我是以为,这样的做法,当然是要不得的。人活着,还要不要脸哪?记得前些日子有一个叫“榕树落叶”的友人,看到那些东西之后,当时就只说了一句话:诗歌也抄袭?

是啊,诗歌也要抄袭?这景观的确很令人费解。其实,这并不奇怪。无论什么时候,总有那么一群人喜欢做“猪鼻子插大葱”的事情。这不怪人家;人家要站到高处,自身的底子却是太薄,不顺手从人间捞点什么,怎么行呢?又怎么去挂上羊头,然后再卖些狗肉呢?只是这样的景观,实在是有一些脏啊!可是站在高处的那些人家,却并不以为然,反而理气直壮,没脸没皮地说:读书人,这叫借,顶多只能算窃,并不是偷。

借也好,窃也罢,偷回去的东西却是不容乐观。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东西捎回他们家后就烂了——你能不能造得比原文要好一些呢?你这又不是在搞外语翻译。

然而,这样的气息,在中国新诗的路上,终于是大行其道了。许许多多的所谓诗人,或模仿,或抄袭,或梦呓,或胡乱堆砌,制造着大量的污染物,一会儿臊气冲天,一会儿形骸放浪,一会儿淫荡,一会儿自慰。反而许多好的作品好像上不得席面似的,被扔在桌底下和旮旯里,而且相互间骂声四起,言辞也多有过激,许多时候还直接侮辱人格中伤对方,却并不扯上诗。这场面实在是难以调停,人家谁也不服谁,动不动就说“拉出来练练”,却并不知各自的作文都实在是烂得可以。那样吵闹的场合实在是不胜枚举,那样的所谓诗人与所谓诗歌也太多了。

其实,如果我们能够去借鉴今天之前的一些人的行为与一些诗的态度,进行反思,我想,不论是对自身修养,还是对中国新诗,必定会有所裨益的。

好了,不多讲了,南方蚊虫多,叮完手臂又咬脚,哎,却又无法逃遁。现在,我想说一句套话:“对待上等诗,我要直指诗心,它可打可骂,我能以真面目待它;对待中等诗,最多隐喻它,我会讲究分寸的;对待下等诗,我将面带微笑,双手合十,它很脆弱,只能用世俗的礼节对它。”

最终,喜欢脏的,请继续。喜欢乱的,请继续。喜欢吵的,也请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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