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为何越写越差?

2018-03-07 15:30唐小林
文学自由谈 2018年4期
关键词:山本贾平凹小说

唐小林

2018年4月,贾平凹的长篇新作《山本》刚刚上市,继“文学裁缝”陈思和率先习惯性地为贾平凹做起“皇帝的新装”之后,文学批评家李星对该书的评论《一部意蕴深广的百年之忧——读贾平凹长篇新作〈山本〉》以广告似的浮夸、火箭般的速度,向世界庄严宣告:

20世纪的拉美文学因一部《百年孤独》为世所瞩目,贾平凹新作《山本》由人而史,实为一部中国近代之《百年孤独》。它无百年之长,却显百年之忧。这是一部如海洋般广阔、大山般厚重纷繁的文学大厦,它写的是大山里一个叫涡的镇、一个家族从兴到衰的故事,但却有着鸟瞰中国社会数十年变迁的宏大视野。

《山本》是贾平凹65岁以后创作的第一部离开了他的故乡棣花镇这个地理背景的小说,以中华地理上的龙脉大秦岭为主叙事空间,但已从“看山不是山”到了“看山还是山”的人生新境界,不动声色地以饱满的现象,展现出人与历史、历史与人的深刻本质。我惊讶于他叙事的绵密,语言的智慧和隐含的机锋,更惊讶于他感觉的敏锐,细节的不与自己此前的任何一部小说重叠的新鲜和饱满。

四十万字的小说,他用笔三年抄了三遍,如果不是有如此的抱负和广大的胸襟,这样的劳苦、寂寞和孤独是难以忍受的。虽然我已到了该马放南山的年龄,但在有幸拜读了烙印着他旺盛的生命信息的四十万字手迹,却不能不钦佩他非凡的事业意志和永不倦怠的文学创造力。

看到这种不诚实的浮夸和哥们义气的恭维,我真的很怀疑李星是否读过《百年孤独》,不然的话,怎么会得出如此不靠谱的结论呢?一个文学批评家岂能抛开文本,以不顾事实的赞美,来讨得作家的欢心?数十年来,在忽悠读者、打造贾平凹神话的过程中,李星可谓是立下了汗马功劳,与一些“贾平凹研究专家”联袂“唱戏”,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最终为中国文坛造出了一尊罕见的“大神”。

李星拿《山本》与《百年孤独》相比,这不但是对马尔克斯的不尊重,同时也是对文学的不尊重。当代文坛之所以“烂苹果”丛生,这与文学批评家们毫无底线的胡乱吹捧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一个稍有一点文学素养的读者,都绝不会相信《山本》这样大炒冷饭的平庸之作,会是李星所飙捧的“一部如海洋般广阔、大山般厚重纷繁的文学大厦”。人们不禁怀疑,贾平凹或许是没有马尔克斯的文学天才,便只能靠在《山本》里装神弄鬼,用怪力乱神来糊弄读者吧。

迄今为止,贾平凹已经写了16部长篇和无数的中短篇小说,但这些作品的艺术成就,恐怕都抵不上陈忠实的《白鹿原》和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在读者心中的地位。陈忠实和路遥在写作过程中,始终对文学怀着一颗敬畏之心,他们从来就不会像贾平凹这样,用快餐制作式的自我重复的方式,每隔一两年就生产出一部长篇小说;更不会自我炒作,矫情地称自己的小说“安妥我破碎了的灵魂”,“为故乡树起一块碑子”;或者津津乐道于写坏了多少支笔,写了又撕,撕了又写,不仅写得异常痛苦,甚至还写坏了手指……贾平凹每一部小说的出版,几乎都伴随着媒体的疯狂炒作和批评家们一窝蜂似的胡乱吹捧——记得《废都》出版的时候,国内许多媒体竞相跟风炒作,甚至称之为当代《红楼梦》和《金瓶梅》。二十多年过去了,李星们不但从未消停,反而还在故伎重演,用当年炒作《废都》的方式,将《山本》吹捧为“中国近代之《百年孤独》”。

岁月不饶人,业已老去的贾平凹,即便还在写作,却早已是坐吃山空,甚至反复折腾。从《秦腔》到《怀念狼》,再到《高兴》《古炉》《带灯》《老生》《极花》,每隔一段时间,贾平凹就会走马灯似地出现在众多的新闻媒体和新书发布会上,以平均两年一部长篇小说的速度,快马加鞭,与时间赛跑,粗制滥造出一本又一本有名无实的雷同之作。在这些小说中,我们不但看不出贾平凹的写作有任何实质性的提高和飞跃,反而看到了一个越写越差的为写作而写作的“文字搬运工”,看到了当代文坛罕见的、自我抄袭的文字游戏。

这里,我们不妨来简单梳理一下贾平凹的创作轨迹。贾平凹在写作之初,想必并未阅读过多少古今中外优秀的文学作品和文学理论书籍,也并未受到过多少文学的熏陶。这只需读一读贾平凹在二十多岁时与人合写的处女作《一双袜子》,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贾平凹早期的创作,大量存在的是模仿。这种侥幸的“成功”和快速成名,会使贾平凹误认为“移花接木”就是一条秘而不宣的终南捷径,只要自己不说,别人就不知道。他对这一“秘籍”的运用,由之前的小敲小打,发展成后来在《废都》中对《红楼梦》和《金瓶梅》的公开“仿制”,难怪有学者称《废都》为“一锅仿古杂烩汤”。在偶然与清代学者刘熙载的《艺概》邂逅之后,贾平凹接触到“怪石以丑为美,丑到极处,便是美到极处”的美学理论。他模仿安徒生童话《丑小鸭》所写的散文《丑石》,可说是对刘熙载的心慕手追,“以丑为美”从此成了他的“写作宣言”。这种食古不化的荒唐误读,使贾平凹在日后的创作中,陷入了一个可怕的泥潭,始终不能自拔,以致他误以为,越是肮脏龌龊的东西,就越是具有艺术性;越是令人恶心呕吐的东西,就越是值得大写特写。正因如此,拉屎、撒尿、放屁、鼻涕、口痰、蛆虫、虱子、手淫、生殖器,以及无穷无尽的脏话,已经成为贾平凹小说创作的“关键词”;顺着这些“关键词”往下捋,我们就可以看出,贾平凹小说的主要“配件”,无一不是以肮脏的字眼和叙述所组成:

憋屎憋尿那是艰难的事,我使劲地憋,但终于憋不住了,就在路边拉了起来。……我拉了屎,觉得很懊丧,拉完了立在那里半天没动,但我用石头把那堆粪砸飞了,我的屎拉不到沟地里,谁也别拾去!

——《秦腔》

他俩轮换去避人处去尿,去屙,趁着尿和屙歇一歇,尿和屙了搬起块料浆石把屎砸飞,说:你是秃子金!你是磨子!你是长宽!

——《古炉》

这一声枪响,使二水吓了一跳。他正蹲在一块地堰下拉屎,赶忙撕下一片瓜蔓叶子揩了屁股,提了裤子站起来。禾禾看见了他,眼睛红红的。他走过了几步,却返过身子又走近那粪便前,用石头将那脏物打得飞溅了。

——《鸡窝洼人家》

乡下人早起拾粪是雷打不动的功课,我的邻居老头就是这样,有一次中午我与他去赶集,半路上老头大便了,就蹲在地堰后拉下一堆,可他提了裤子已经离开了石堰,却又返过去,端一块大石头将他的粪便打得四溅。

——《病相报告》

冉双全说:就算他是人才,你得不到么!我以前在构峪老家,一泡屎拉不到自家地里了,又不愿意让拾粪人拾去,我就拿石头把屎砸溅了!

——《山本》

因为审美情趣出了问题,贾平凹在写作中处处暴露出嗜脏成癖,以污染读者眼球来获得写作快感的畸形爱好。对此,李星和那些“研究专家”们不但视而不见,反而将这样屎尿弥漫的作品,飙捧为打败马尔克斯的大师和天才之作。正是因为文学批评家们的集体失职和毫无原则的一再纵容,在当代文学史上,才出现了古今中外文学史上罕见的,像贾平凹、莫言、余华等作家这样的嗜脏比赛。人们想象不到的所有肮脏和令人恶心的描写,都被贾平凹们挖空心思地一网打尽了:

一只蜂……把我额颅蛰了,我擤了一下鼻,将鼻涕涂在蛰处,就到坟后的土坎上拉屎。刚提了裤子站起来,狗剩过来了。……我说:“你要不要粪?我拉了一泡。”他拿了锨过来,我端起一块石头,把那泡屎砸飞了。

——《秦腔》

迷糊一出厕所就端起了锣,说:啊狗尿苔,吃凉粉呀不?狗尿苔说:你才在厕所吃了,还吃呀?!以为迷糊说诳话。但见锣里果然是凉粉,就说:吃哩!迷糊夹了一疙瘩凉粉给狗尿苔,狗尿苔发现了迷糊的手指上有一点粪便,说:看你这手,你这手!迷糊一看,有些急了,却立即把手指在嘴里一舔,说辣酱子,辣酱子!

——《古炉》

诸如此类令人恶心呕吐的描写,在《山本》中同样比比皆是:

……众人就开始擤鼻涕,白的黄的都捂出来,一把一把地抹在玉米的脸上、身上,但鼻涕不够了,他们喊:女的都转过身去!就掏了尿往玉米头上浇,嘴张不开,有人用柴棍撬开缝儿,让尿往里边流,又往耳孔鼻腔里射,但玉米还是昏迷不醒。

陈来祥能吃能喝,力气大,却老受伙伴们作弄,刚才和卖凉粉的唐景、挂面坊的苟发明、杨钟在街上走,杨钟就把手按在屁股上放了个屁,又立即把手伸到他的鼻前,说你闻闻这是啥,他竟真的闻了闻,惹得众人一阵嬉笑…… (笔者按:这段描写其实就是贾平凹对《古炉》恋污描写的自我抄袭。)

可怜的是到了春季,山里人无以为食,吃橡子和柿子拌稻糠磨出的炒面,吃草根树皮观音土,老老少少脖子上挂了钥匙,那种刻着槽的直把钥匙,不仅是为了开门锁,还是大便时能随时掏粪。厕所里野路旁总会看到屎疙瘩上沾着脓血,每个村寨里都有人屙不下来憋死了,或有人掏粪时血流不止,趴在那里半天就没了命。

翻过了三个垭,沿途又发现六七具尸体严重腐败,蛆虫白花花的从耳朵里往口鼻里涌出……

在《山本》中,贾平凹描写受到惊吓时,常常采取如下肮脏污秽而又雷同的描写:

蔡一风猛地瞧见前边站起了一个人,一枪又打过去,原来是楼过道头放置着的插屏镜里照出了他自己,玻璃哗啦碎了一地。他再说:起来!那人站起来,稀屎从裤管里往出流。

账房从十八碌碡桥回来,屎尿拉在裤裆里,人就吓傻了。

老虎走路慢,皮显得很松,像是披了件皮被单,杨钟和陈来祥直待到老虎无影无踪了,溜下树,才发现裤裆里有了屎尿。

同样是写受到惊吓,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中是这样处理的:

乌尔苏拉·伊瓜兰的祖母被警钟长鸣和隆隆炮声吓得惊慌失措,一下坐到了火炉上。烫伤使她终其一生再不能履行妻子的义务。她只能侧着坐,还得借助靠

垫,此外走路应该也出了问题。

设想一下,如果是贾平凹来描写这一段,一定是乌尔苏拉·伊瓜兰的祖母被吓得屎尿流了一裤裆,以及因为她不能进行房事,她丈夫无奈之下便只能对着墙壁,或者跑到厕所里去自慰。类似的场面,笔者在贾平凹的小说中多次读到。

不仅如此,在《山本》中,贾平凹对于暴力的痴迷和陶醉,可说是直追莫言的《檀香刑》;这也正是贾平凹的小说只能写农村的原因。如果离开了农村,小说中的人物到哪里去“砸粪”?贾平凹只能像《废都》那样,以春宫画一般露骨的性描写来刺激读者的眼球,或者干脆就像《饺子馆》那样,将小说写得近乎黄段子。在《山本》中,有将对方割了舌头又割喉管的,有用枪托敲破对方脑袋,掏出脑浆把麻绳塞进去点天灯的,有将人皮剥下来做鼓敲的。更有甚者,不仅用两个指头将叛徒的眼珠子抠了出来,让一只鸡给叼跑,然后再对其进行惨烈无比的酷刑:

夜线子在问井宗秀:旅长,咋样个祭奠法,卸头还是剜心?井宗秀说:他不是不吭声吗,慢慢剐,剐到头了卸头,剐到心了剜心。夜线子和马岱就各拿了一把杀猪刀,口含清水,噗地在邢瞎子脸上喷了,从半截腿上开始割肉。割一条了,扔给早拉来的拴在北城门的两只狼,一只狼就张口吞了,再割一条,还是扔给两只狼,另一只狼也张口吞了。一个骷髅架子上一颗人头,这头最后砍下来也献在了灵桌上,祭奠就结束了。

贾平凹之所以喜欢在小说里写土匪,并不是因为他对土匪的生活有多么深入地了解和研究,而是因为土匪们血腥残暴的故事,似乎更能迎合读者猎奇的心理需求,满足其写作商业化的需要。基于这样的写作目的,贾平凹在小说中总是忘不了采用“暴力+生殖器”这样血腥刺激的场面来渲染故事情节:

五十年前,中星爹也是我这般年纪,土匪在西山湾杀了人,要把人头运到清风街戏楼上示众,就抓了中星爹去运人头,中星爹也是一副挑担,挑担里盛着人头,人头的嘴里塞着割下来的生殖器。

——《秦腔》

也就是狼灾后的第五年,开始了白朗匪乱,是秋天里,匪徒进了城,杀死了剩下的少半人,烧毁了三条街的房子,那个黑胖子知县老爷的身子还坐在大堂的案桌上,头却被提走了,与上百个头颅被悬挂在城门洞上,每个头颅里还塞着各自的生殖器。

闹起白朗,一队匪兵又在磨坊里轮奸了他的女儿,匪退后,邻居的阿婆用烤热的鞋底焐女儿的阴部,焐出一碗精液。

——《怀念狼》

当年老槐树上挂着伪镇长的头,看的人里三层外三层,那头挂着,嘴里还夹着他的生殖器。

——《带灯》

开春之后,陆菊人的爹患鼓胀死了,她奔丧从纸坊沟回来,经过河滩一片蒲草丛,发现两只狗在那里撕夺什么,近去看了是具女尸,下身裸着,私处溃烂,竟还插着半截秤杆,而一只脚已经被狗啃没了。

——《山本》

《秦腔》出版于2005年,《怀念狼》出版于2006年,到2018年4月《山本》出版,贾平凹由当年《废都》疯狂露骨的性描写,不断地“转型升级”,越写越残忍,越写越离奇。像贾平凹小说这样黄段子之多,性描写之露骨,在当代作家中恐怕很难找到第二人。在当代文坛,一个不可思议的怪现象就是,诸如贾平凹一系列“性暴力+性描写”的写作,不仅总是一路绿灯,而且还会受到陈思和、李星们的大肆吹捧。如果谁要对这样污浊的作品进行批评,反而还会遭到“群殴”,被说成是患有“道德洁癖症”。

《山本》中形形色色荒唐的性描写,简直是多如牛毛。有谁知道,垂垂老矣的贾平凹,写了几十年的小说,居然还是在用地摊文学的写作方式来撩拨读者的荷尔蒙。贾平凹小说中的男人们总是欲火中烧,动辄就是手淫、性暴力和由此产生的残酷杀戮。在《山本》中,作战记功的方式,不是像传说中的割掉死者的耳朵,而是以割掉其尘根来记数。阮天保在生死时刻,抓住了史三海的生殖器,用力一捏,“那两颗卵子像鸡蛋一样被捏碎了”。井宗丞与杜英即便在逃亡的野外,也仍然忘不了争分夺秒地做爱,致使杜英不幸被草丛中的毒蛇咬死。井宗丞后悔莫及,一面对死在怀里的杜英发誓,一面用手扇打自己的尘根,甚至恨不得将它扇死,并且又想割掉自己的尘根。因为没有刀子,他居然点燃火柴来惩罚自己的尘根,将毛烧焦,皮肉烧伤。周瑞政意淫房东儿媳,半夜里偷走她的小袄拿去厕所,掏出尘根对小袄泄欲。(这段描写与《秦腔》中傻子引生偷白雪的内衣如出一辙。)一个兵蛋子觊觎女人,遭到上司训斥:“你个兵蛋子成什么家!”之后又因性功能障碍遭到嘲笑而疯掉,于是便将尘根阉割掉,一气之下扔到了尿桶里……

在多年的写作中,贾平凹已经摸索出了一套“肉蒲团”和“春宫画”似的写作秘籍,总是以刺激的描写来挑逗读者的眼球,从而形成了一种动辄拿“脐下三寸”来说事的“生殖器叙述”风格。以《山本》为例: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井宗秀又醒了,人已经睡在被窝里,是媳妇在揉搓着他的那根东西。他说:睡觉。媳妇只是不听,还揉搓,他就完全醒了,说:它起来了你用去。后来真的起来了,媳妇便坐上去自己动,满足了……

井宗丞站了起来,往右边跨了一步,裤裆烂着,吊出来了尘根。

史三海赤条条睡在床上,双腿分开着,生殖器就那么晾着,上边生着菜花状的肉疙瘩。冉天保吃了一惊,说:队长咋得了瞎瞎病?!

女人说:你救我,我给你好东西。冉双全说:你有啥好东西,不就是长了个×吗,你给他不给我?!一把夺过女人抱着的一个包袱,一扔,就拽起女人的两条腿往开掰……你也别×她,她是白虎星!杨钟说:什么是白虎星?冉双全说:你不知道呀?她下边没有毛,谁×了就会短命遭灾的,怪不得保安队长死了!(笔者按:在贾平凹的小说中,多次出现“白虎星”这样的性噱头,越是畸形怪异的性描写,贾平凹就越是喜欢,并且百写不厌。)

在数不胜数的性噱头中,贾平凹最自鸣得意的,是这样一些“性工具”描写:

我说:“这是不是违犯法律和道德呢?”赵宏生说:“我给你法儿,至于你怎么用,给谁用,那是你的事。斧头可以劈柴也可以杀人,斧头仅仅是工具么。男人都身上带着×,难道能说是有强奸嫌疑吗?”(《秦腔》)

他说:刚才来的那人是不是你们一伙的?我说:那是翠花的堂哥。他说来打架呀?我说:你怎么说他来打架的?他说:他手里提了个木棍。我说:提木棍就是打架呀?他说:出门提木棍那就是打架么。我说:你出门还带生殖器,难道你就是要强暴人?!(《高兴》)

派出所人说你们聚众赌博不该抓吗?五个人就矢口否认,派出所人便指着麻将桌子说摊子还没收拾哩就抵赖?尚建安强辩打麻将就一定是在赌博吗,我家里有菜刀是不是就杀人呀,我还有生殖器在身上带着就是强奸犯呀?! (《带灯》)

审问人拿出了一件东西,啪地拍在地上,这东西是从井宗秀身上搜出来的,说:为啥你就有凶器?井宗秀说:这不是凶器,是抹石灰腻子的刮刀。审问人说:刮刀是不是刀?井宗秀说:算是刀,如果带刀就是共产党,那我还长着鸡巴,也算是强奸犯了?!(《山本》)

《三国志》记载,刘备入川之后,因粮食不足,遂颁布了禁酒令。因为酿酒会浪费大量的粮食,凡是酿酒者一旦被发现,都将获刑。有官吏在检查时发现,有的人家中有酿酒工具,决定按禁酒令将其与酿酒的人一样进行处罚。当时备受刘备器重的益州官员简雍觉得这样做不妥,却又不便直接进行反驳。一天,他和刘备一起,见一男一女正好从大街上走过,便对刘备说:赶紧将他俩抓起来,这对男女正要进行淫乱。刘备非常诧异:你凭什么知道?简雍说:因为他们都带有发生奸情的工具,与那些私藏酿酒工具的人一样,都应一起入刑。刘备听罢,不禁恍然大悟。

透过上面这些关于“带生殖器”是否强奸的描写,我们看到了一个与陈忠实、路遥创作态度截然不同的写作者。为了写出《白鹿原》这部可以垫枕的当代文学经典之作,陈忠实不断地进行着新的冲刺和自我超越,苦苦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句子,仅构思就花了两年,写作又花了四年。路遥在写作的时候,始终对文学都怀着一种崇高的敬畏之心,在创作《人生》的时候,他每天工作十八个小时,分不清白天和夜晚。几年后,他用初恋般的热情和宗教般的意志,进行了大量的资料搜集和准备工作,最终创作出了《平凡的世界》这部被无数中国人口口相传的经典之作。而贾平凹在写作的时候,不是闭门造车,就是热衷于收集黄段子,甚至改头换面地将古今中外优秀作家的作品和精彩描写,投机取巧地拼凑到自己的作品中。

读贾平凹的作品,我们总是会看到别人作品的影子。贾平凹的散文,对朱自清、茅盾,甚至古代的韩愈、金圣叹、龚自珍等都有明显的模仿痕迹。小说《瘪家沟》中对那位做梦都想成为作家的石夫临死前的那一段描写,完全就是《儒林外史》中守财奴严监生临死时的翻版。《土门》中的刽子手,《秦腔》中的三叔和《山本》中陆菊人吃芝麻的描写,也是贾平凹从晚清小说家吴趼人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中改头换面地克隆过来的。再看《山本》中这段经过“乔装”之后的描写:

井宗丞看到冉天保拿着一杆长枪,有心要压压他,也是要看看他的本领,就说:你来了我得招待你一下,请你吃烧雁腿吧。从腰里拔出短枪,照着河沟里的三只雁,叭地打了一枪,一只就倒下了,另两只惊慌起飞。冉天保说:一只不够呀。举枪也打了两枪,空中的两只野雁正好飞过头顶,一只垂直掉下来,一只也垂直掉下来。

这段描写,明显存在多处硬伤。第一只野雁被打死之后,以野雁的飞行速度,两三秒钟的时间,其余两只野雁早就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哪里还容得二人在那里争论一只够与不够?况且,以手枪有限的射程,怎么能够射中远处河沟里的野雁?贾平凹恐怕从来就没有想过,或者说因为其对常识的无知,而只能胡编乱造。

就小说的故事而言,《山本》写得也实在是过于弱智。一个小小的麻县长和井旅长,脑袋一发热,就可以将县政府的所在地搬迁到涡镇。贾平凹根本就不知道,这样的搬迁,是否需要经过国民政府的同意?所有的经费究竟从哪里来?而在一个县政府里,我们看到的仅仅是一个麻县长成天在那里为自己忙来忙去,他的工作只是埋头研究秦岭大山里的动植物。一支军队的开支,主要就是靠被井宗丞心仪、斗大的字不识半升的农村妇女陆菊人担任总领卖茶叶,开一些所谓的连锁店来维持。并且井旅长啥都不过问,一旦需要经费的时候,就去找账房先生查看还有多少银元。如果陆菊人觉得井宗丞的支出不妥,就可以瞒报金额。井宗丞作为一个旅长,连给自己士兵发放基本给养都成问题,却还要养一个戏班子,幻想着“搞城市规划”——小说中的一些语境和描写,根本就不像是发生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故事:

陆菊人……听取各分店今年的营业汇报,哪些做好了,哪些还没有做好,还有哪些困难是需要自己解决或需要茶行出面解决,再是畅谈来年计划和安排。他们……对茶行改变经营方向、推销黑茶的决定称道,夸陆总领善于理财,精于管理,今年取得这么大的业绩,明年以美得裕牌号继续扩张,前景真是不可估量。

在那样一个兵荒马乱、土匪蜂起的年月,一个文盲的乡村妇女,连小小的涡镇都没有走出过,家里穷得叮当响,自己死了老公,成天带个拖着鼻涕的儿子和死去老伴的公公,靠开棺材铺过日子——就这样一个人,却一下子成了一位“善于理财,精于管理”的茶总领,并被井宗丞尊称为“夫人”。小说中明明写道,涡镇的人时常都在胆战心惊地躲避兵患,他们哪里还会有闲情逸致喝茶养生,乃至养心?试问贾平凹先生,在交通闭塞的秦岭大山中,陆菊人的这些连锁店,究竟将茶叶卖给什么样的消费群体?“销售”“理财”“管理”这样一些现代语汇,怎么会穿越时空,一股脑儿地跑到上世纪初期偏僻的秦岭山中,并且被一个农村文盲妇女熟稔地玩弄于股掌?如此这般的荒唐,暴露的是不是作者的无知?

贾平凹宣称:“一条龙脉,横亘在那里,提携了黄河长江,统领着北方南方,这就是秦岭,中国最伟大的山。秦岭的故事,就是我的一本秦岭之志。”但贾平凹写小说,始终都像是在沙滩上建高楼,在夜空里摘星星,缺乏扎扎实实的基础。贾平凹既没有陈忠实那样在暑热的季节里查阅史料、进行田野调查的沉着和耐心,更缺乏对小说中故事发生的年代,以及对人物的性格进行深刻的了解,而仅仅是根据《山海经》对秦岭的描绘,就以怪力乱神和胡思乱想的方式来编故事。

尤其可笑的是,贾平凹写作了几十年,虽已被捧为“大师”,却居然连许多基本的句子都写不通顺,甚至病句迭出(着重号为笔者所加):

⑴这一刀把老魏头没砍死,躺了三个月,天天给挂在墙上的钟馗像祷告,竟然又活下来,只是从此,腰驼得更厉害,看人不看脸仅看脚。

⑵陆菊人看着陈先生,陈先生的身后,屋院之后,城墙之后,远处的山峰峦叠嶂,以尽着黛青。

⑶涡镇人还在夸说着陆菊人,而五雷二反身住在了130庙里不走了,人们又傻了眼,再不说了陆菊人的好,反倒抱怨这都是玉米的死导致的。

⑴中的“把……没……”完全是一个生造的句式,汉语中习惯的表达是“没把……”。⑵中的“以尽着”和⑷中的“二反身”,都是方言不像方言,文言不像文言,现代汉语不像现代汉语,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奇葩语言。⑶中“住在了”“不说了”中的了”字,同样是蛇足。我们在读贾平凹的作品时,之所以总是觉得疙疙瘩瘩,这完全是因为贾平凹不懂语法,又不愿虚心学习而造成的。贾平凹总是搞不清汉语中的时态助词“着”“了”“过”和结构助词“的”“地”“得”究竟怎么用,因而导致了其作品总是语言不过关,再加上其本身的文史功底非常贫乏,审美又出了问题,无论再怎么勤奋,依然是写到老,错到老,甚至越写越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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