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磊磊
(太原师范学院文学院,山西晋中 030619)
流散族裔关于自我民族身份与文化认同的构建,在很大程度上而言是一次追溯历史、探寻文化之根的旅程,同时也是对族裔迁移历程、种族之间各种冲突以及文化交融问题的深刻反思。很多美国华裔作家在其创作的流散文学作品中,都在刻意探讨和呈现民族身份的冲突和文化认同的缺失所造成的心灵哀伤,以及对自我身份的寻求和构建的深度思考。美国华裔作家很多都是受过中美两种不同文化的熏陶,身兼中美两种文化背景,这就使得他们很难完全融入美国社会以一个真正的美国人而存在;同时他们也很难完全坚守中国文化,成为一个身处美国却与美国社会互相隔绝的中国人。再者,虽说有不少的美国华裔作家会积极利用中国文化,如中国神话故事、文学经典以及民族著名人物等来建构自己的文学作品,但是我们不能因此就果断认为这是美国华裔作家对中国文化的认同,其实更正确来说它是一种杂糅文化,一种把中美两种文化互相整合并使它们能够很好兼容的杂糅文化。因此,美国华裔作家为了抚慰和安放与自身同样遭遇引起的那种流散者漂泊心灵,需要努力构建一种新的、独特的、混杂的民族文化家园。这就要求美国华裔作家不但要勇敢面对并积极转换身份认同的尴尬处境,而且还要想方设法跨越中美文化的鸿沟,实现体内中美文化的和谐相处
“流散”一词是由希腊语中的“diaspeir”翻译而来,具体意思为离散或者散落。这个词语最早是用来表示植物种子在多个地区的广泛传播,后来被西方人借用过来指代不同的民族或者族裔进行的大规模、长距离的迁移现象。为了更好地理解流散一词,在此有必要对流散和流亡两个词语做一个详细的比较。虽然两者都有一种离开祖国、远走他乡的文化意味,但是流亡带有一种明显的贬义色彩和政治色彩,是一种因为某种灾难性的缘故而被迫地、无奈地出走。而流散,是中性词,甚至在做出选择上包含自觉意识,是一种积极和主动的离开[1]。正因为这样,后殖民时代文学学者普通选择使用流散一词来表述移民族裔的散居。目前,流散族裔现象已经受到国家的广泛关注,这种现象导致的流散者的民族身份与文化认同问题甚至已经成为后殖民文学批评研究的重点问题。因为流散者的本民族文化和异国文化在冲突中不断渗透、融合,所以在他们身上往往能体现两种不同文化之间的冲突和矛盾,彰显出他们文化身份的不确定性,或者说是双重性。
随着全球一体化进程的加快,流散族裔散居现象与新时代移民潮也相应加剧,随之得到进一步发展的还有流散文学。流散作家把他们在异国他乡中被边缘化的种种经历述诸笔端,创作了许多具有特殊价值的文学作品。这些优秀的作品是世界文学领域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流散作家生活在与本民族文化有着巨大差异的异国文化中,梦想着可以完全融入异国文化中,但往往因为自身血统与民族文化的不同在现实生活中常常受到歧视、排挤和被边缘化的不公平对待。因而,流散作家对自身民族身份和文化认同或多或少会有一些矛盾。一方面,对于本民族的文化他们想去认同,因为这是他们从小就接触和学习的重要文化构成,同时也是他们创作的灵感源泉;但另一方面,为了迎合西方受众特殊的审美趣味,提升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地位,又常常会把自己本民族的文化进行“妖魔化”[2]。
经过好几代在美华裔的不懈斗争,如今的美国华裔已经成为国际上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群体,美国华裔流散文学也在当代文学流派中占据相当重要的位置。越来越多的美国华裔作家在中美双重文化背景以及自身双重文化身份的夹缝中积极探寻创作的灵感。他们创作的文学作品通常具有视野开阔和题材广泛等特点,因此吸引了大批的读者,将美国华裔流散文学推向一个新的发展高度。提及美国流散文学,就不得不提及在美国文学界引起轰动效果的中国移民后代们,如汤婷婷、谭恩美、任碧莲、黄玉雪等人。他们作为美国华裔作家的杰出代表,创作了不少优秀的流散文学作品,为美国文学的发展壮大贡献了自己的力量,同时也受到众多文学评论家的关注与赞赏。
民族身份与文化认同虽然具有很强的稳定性,但并不是一成不变无法更改的。它的形成不但受先天因素决定,而且还受后天因素影响,特别是在全球一体化的背景下,流散族裔的民族身份与文化认同在很大程度上是可以发展为双重性,甚至是多重性的[3]。为了对美国华裔流散文学中的民族身份与文化认同问题做一个更加详细、全面的剖析,笔者拟从对美国华裔流散文学具有重大影响的两部作品进行深入地解读。首先解读的作品是著名华裔女作家汤婷婷的第一部自传体小说《女勇士》。
汤婷婷于1940年出生在美国的加利福尼亚州,是第二代华裔美国人。其父母在美国唐人街工作,基本上不会讲英语,只会讲家乡的广东话。汤婷婷从小对华人社区的中国传统文化以及风俗习惯耳濡目染,但在学校又接受正规的美国教育,深受美国价值观的影响。因而,她对自己的华裔身份心生不满竭力摆脱,渴望可以完全融入美国主流文化中,但却因为自身血统问题遭到美国主流文化的排斥和否定。汤婷婷在这种情况下,化悲愤为力量,于1976年发表了一本自传体小说《女勇士》。这本小说讲述了一个作为美国第二代移民的“我”,是如何在美国主流文化语境中追寻文化身份认同和归属精神特质的。小说的主人公“我”从小接受美国教育,渴望完全融入美国主流文化中,但同时又深受父母身上那种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使得“我”被迫生活在中美两种文化的夹缝中,对自己不能确定的文化身份困惑不已,和母亲也因为文化差异等原因而矛盾重重。这本小说创造性地把中国两位传统英雄人物——花木兰与岳飞的故事融合在一起,塑造了一个富有现代女性气息的女勇士“花木兰”。这表明“我”希望自己可以同花木兰一样勇敢,彻底摆脱中国传统文化而奔向美国主流文化。但在小说的结尾处,通过对母亲一生的回忆,“我”深刻领略到母亲对我深沉的爱,这也让“我”放下了对母亲的偏见与不满。由此可以发现,小说中母女两人的矛盾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中美两种不同文化相互冲突而引起的,同时,这两种文化在相互的冲突、交融中,最终让“我”的民族和文化身份得到重新的认同和构建[4]。
第二部解读的作品是著名华裔女作家谭恩美的处女作《喜福会》。和汤婷婷一样,谭恩美也是第二代华裔美国人。1952年,谭恩美出生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奥克兰市。谭恩美读书期间曾在父母的安排下学习过一段时间的医学,这种安排主要是其父母希望她可以通过医学在美国出人头地,为美国华人争光。后从自身兴趣出发,谭恩美放弃医学选择学习文学。谭恩美的著名作品《喜福会》出版于1989年,这部作品一经推出,就引起社会重大反响,收获好评连连,曾连续9个月霸占当年《纽约时报》的畅销书排行榜,并于两年后荣获“美国最佳小说奖”。1994年的时候,《喜福会》还以同名电影的形式被搬上大屏幕,同样效果甚佳,取得了一个不错的票房成绩。《喜福会》主要讲述了4位在中国成长起来的母亲与4位从小接受美国教育具有美国思维的女儿之间的故事。这部作品在写作机构上借鉴了中国章回体小说的结构,由看上去各自成篇实则紧密相连的多个小故事组成。小故事都是从母亲们的视角入手,由她们叙述开来。4位母亲都曾在中国遭受苦难生活,后试图摆脱困境,来美国寻求新生活,可是她们身上根深蒂固的具有中国特色的文化观念又使得她们无法真正融入美国社会。与她们不同,她们各自的女儿在美国长大,深受美国文化的熏陶,在思维方式与价值观上和真正的美国人基本上一样。因为中美文化存在的巨大差异导致4位母亲与各自女儿之间或多或少都有着矛盾冲突与误解偏见,直至作品最后,4位母亲都处在人生的晚年时期,她们各自的女儿才明白她们的良苦用心,实现体内中美文化的和谐共存以及与各自母亲的和解[5]。
通过对《女勇士》《喜福会》的解读,能够看出,对于两种不同的文化以及文化背后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采取非此即彼的武断做法无疑是片面的、不可取的。更好的做法应该是以求同存异的眼光看待两种不同的文化,并把两者进行有目的性的混杂与融合,把处于两者之间的 “第三空间”转化为连接两个世界的力量,建构起流散者独特的民族和文化身份。
流散已经成为当代社会一股势不可挡的新潮流,流散的产生必然会引起民族身份与文化认同的危机。族裔文学的认同建构正确与否关系重大。如果完全坚守本民族文化而对其他文化视而不见,就会犯民族主义错误。如果一位迎合其他文化,歪曲或完全抛弃本民族文化,则是一种背叛,更加不可取。因此,族裔文学认同的建构应该在理解的基础上求同存异,实现不同文化间的相互融合与有益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