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建利 徐德荣
(1.青岛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山东 青岛 266033;2. 中国海洋大学 外国语学院,山东 青岛 266100)
大卫·沃廉姆斯(David Walliams)无疑是当代英国儿童文学界最耀眼的新星,自2008年出版第一本儿童小说TheBoyintheDress以来,他的作品蝉联英国童书畅销榜。以英国公共借阅权协会(Public Lending Right Office)2014—2015年的统计为例,在全英国借阅最多的前20本儿童文学图书中,沃廉姆斯于2014年之前出版的六本小说全部名列其中*见英国公共借阅权协会官方网站: https:∥www.plr.uk.com/mediaCentre/mostBorrowedTitles/mostBorrowedTitles.htm。 在从事儿童文学创作之前,沃廉姆斯已经是英国家喻户晓的喜剧演员和编剧,他的作品风格夸张而富于想象力,《泰晤士报》称其为“新的达尔”(Walliams,2009:封底)。
《臭烘烘先生》(Mr.Stink)是沃廉姆斯的第二部儿童小说,出版于2009年10月,由著名插画师昆廷·布莱克配图,出版后广受关注。与以往儿童文学作品着力塑造正面道德榜样的做法不同,《臭烘烘先生》中的每个人物都有着明显的缺点,似乎没有道德榜样可言。然而文学作品的教诲功能主要是通过道德榜样实现的(聂珍钊, 2014:248)。道德榜样是儿童文学作品中不可或缺的要素,可以帮助儿童读者实现道德成长。沃廉姆斯在《臭烘烘先生》中塑造了一个具有颠覆性的道德榜样形象,拓宽了儿童文学中人物形象的塑造空间,具有成长小说的特质,可以为读者带来长久的道德启发。
尼古拉耶娃认为,所有儿童文学从根本上讲都具有教诲功能(Nikolajeva, 2014:179)。当然,不同作品发挥道德教诲功能的方式千差万别,但就儿童文学而言,即使貌似离经叛道的文本也应内藏道德教诲的实质。文学作品的教诲功能主要通过道德榜样来实现,道德榜样是文学作品中供效仿的道德形象。儿童成长需要树立道德榜样,从而获得道德力量。道德榜样一般都是理性人物,以自身的美德感动人。道德榜样能够通过人性因子控制兽性因子,通过理性意志控制自由意志,在伦理选择中不断进行道德完善,从而给读者以启示。在这部小说中,看似丑陋的臭烘烘先生实际上是克劳伊全家人的道德榜样,他以独特的方式起到了道德榜样的作用。
《臭烘烘先生》以夸张的方式讲述了一个救赎与自我救赎的故事。12岁小女孩克劳伊得不到家人的理解,在学校里受人欺负,时常陷入苦闷之中。由于一次偶然的机会,她救助了一个和她一样失意潦倒的流浪汉,给流浪汉提供食物,并把他藏在自家院里的棚屋中。而正是这个浑身散发着臭味的流浪汉挽救了克劳伊已经陷入重重危机的家庭,帮助她的家人走出困境,让每个人都实现了心灵的成长。臭烘烘先生的人物形象塑造得非常成功,他一出场就让人过目不忘: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比他的气味还糟,胡子除外。他的胡子里满是几年前从嘴里掉出来的鸡蛋、香肠和奶酪的残渣,从来没有洗过,所以有着特殊的臭味,比他身上的臭味还要糟(Walliams,2009:13)。臭烘烘先生身上异乎寻常的臭味无疑是丑陋的,显示出“恶”的一面。文学作品中的人物通常是善恶并存的矛盾体,身上包含人性因子与兽性因子并存的斯芬克斯因子。文学作品的价值就在于通过人性因子和兽性因子的不同组合与变化揭示人的伦理选择过程。人性因子的表现形式是理性意志,兽性因子的表现形式是自然意志、自由意志或非理性意志(聂珍钊,2014:276)。臭烘烘先生身上人性因子与兽性因子有着不同寻常的组合:他身上臭味所代表的兽性因子是对以往自由意志占支配地位时所犯错误的自我提醒和忏悔,实际上反而代表着人性因子的光辉,具有复杂的两重性。
道德榜样通常具有优秀的内在品质。在臭烘烘的外表下,臭烘烘先生却有着一颗干净纯洁的心灵。这心灵是如此美好,吸引着克劳伊不顾恶臭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和心灵沟通者,对他的信任和感情远远超过对自己的家人。臭烘烘先生具有诸多优秀的道德品质和良好的修养,这与他的外貌大相径庭。他生活简朴,毫不贪婪。克劳伊拿了五磅要给他,却被这位流浪汉拒绝了。和克劳伊一起走在马路上时,他坚持让克劳伊走在马路的内侧,哪怕自己被喷了一身水也在所不惜。吃饭的时候,他有着不可挑剔的餐桌礼仪。大雨天两个人到咖啡店躲雨,店里挤满了人,在两个人进去以后,店里的人都选择了逃离,甚至连店员都逃跑了,臭烘烘先生和克劳伊喝了咖啡之后不仅留下了费用,甚至还留下了小费。由此可见,臭烘烘先生有着绅士一样的修养和行为,他的优秀品质与丑陋外表构成了巨大反差,他因外貌而招人厌恶,众人的戏剧化反应具有一定讽刺意味,提示人的外表具有欺骗性,必须全面、客观地判断,并需要进行深入的了解。
臭烘烘先生是一个自我救赎的形象,这与一般道德榜样的刻画大不相同,然而自我救赎也具有道德示范的作用。在故事的最后,作者向读者揭示了臭烘烘先生的人生经历和他成为流浪汉的原因,原来臭烘烘先生的心灵曾经深受打击而千疮百孔,在失去家人之后,他一直生活在深深的内疚和自责中,只有通过流浪和自我放逐,通过仰望夜空中代表他妻子的星星,他的内心才能得到一丝宁静。在整个故事中,原本是自我放逐的臭烘烘先生实现了自我的救赎。臭烘烘先生能够突破心理障碍向克劳伊进行倾诉,这是他心理状态的一大进步。臭烘烘先生帮助克劳伊一家重新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他自己的心灵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治愈,他感受到克劳伊对他的友好,并学会了微笑,认为如果他的孩子可以和克劳伊一样,他会非常骄傲。虽然最后他还是选择继续流浪,内心的创伤已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治疗。由此可见,流浪和自我惩罚实际上是他人性因子的表现。他无法原谅自己因忽视而在家人身上犯下的罪行,于是他选择流浪,选择远离人群,在外表的光鲜亮丽和内心的安宁之间,他果断选择了后者。故事主人公不但通过道德教诲救赎了一个家庭,更实现了自我的救赎和创伤治疗。
在儿童文学中,道德榜样发挥作用的首要场所是家庭。家庭在儿童文学中居于中心地位,家庭是儿童文学作品实现道德教诲功能的首要场域。儿童文学中以家庭为主题的作品界定了家庭中道德伦理的构成要素,以此判定家庭成员的行为,并向儿童和成人传递正确的行为规范(Alston,2008:69)。《臭烘烘先生》中描述的克劳伊一家面临着颇为典型的家庭危机,家庭成员之间貌合神离,危机重重,面临家庭分裂的重大考验。貌似离经叛道的臭烘烘先生实则向克劳伊的家人传递了正确的家庭行为规范,他像一面明亮的镜子,帮助克劳伊家庭中的每位成员照见了自己身上的问题和缺点,并帮助他们走出自我的误区,实现了道德完善和心灵成长,最终走上了家庭幸福之路。
2.1 克劳伊的成长:树立信心、找到自我
小说的重要人物克劳伊面临着无法摆脱的成长危机和生活困境。她12岁了,马上就要进入青春期,自我意识开始变得强烈。克劳伊不喜欢学校和自己的家庭,在家里感受不到爱和尊重,她感到自己和臭烘烘先生一样孤独、一样无家可归。在这样的环境里,她面临着成长的烦恼与危机却又找不到道德榜样,丧失了对自我的信心和生活的信念。
面临危机之际,克劳伊遇到了臭烘烘先生。然而从一开始对于要不要和臭烘烘先生讲话,她内心充满了纠结:一方面,她明知妈妈禁止她和流浪汉接触,若妈妈得知她与流浪汉交谈一定会灾难临头,在妈妈的眼里,流浪汉外表的肮脏使得他们不配称之为人,因此妈妈只称呼流浪汉为“那样的生物”;另一方面,在潜意识里她认为妈妈对待流浪汉的观点是不对的,她的自我意识引导她去反抗妈妈的权威。对成长的渴望和内心天然的正义感使她选择了听从自己内心善良的声音,走向臭烘烘先生并和他交谈,并在深入了解之后,为臭烘烘先生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并产生了尊重和信任。这一转变本身揭示了克劳伊发现自我、实现心灵成长的历程。
臭烘烘先生帮助克劳伊树立了信心。克劳伊一开始缺乏勇气和自信,她在学校里经常受到坏女生的欺负,对此克劳伊只能忍气吞声。有同学在她后背贴上“失败者”的纸条,让她成为全校的笑柄,克劳伊不但不敢反抗,竟然也认为自己就是个失败者。臭烘烘先生鼓励她勇敢面对眼前的问题,让她明白做坏事的人才是真正的失败者。当有一天他们走在路上时,迎面来了经常欺负克劳伊的人,克劳伊见状本能地想逃跑,但是臭烘烘先生却迎了上去,身体力行地告诉她什么是勇敢,帮助她逐步树立了自信。
臭烘烘先生的存在激发了克劳伊的正义感,让她做出了正确的伦理选择。克劳伊看到妈妈竞选议员的承诺中有一条是把所有的流浪汉赶走,不准他们在街头出现,她立即想到她的朋友臭烘烘先生。敢于救助臭烘烘先生并将他藏在家里,表现出克劳伊的善良和勇气。在违逆母亲和救助朋友之间,她靠理性与良知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正确的伦理选择帮助人物实现人性因子的增加,克劳伊在遇到臭烘烘先生之后所做的一系列伦理选择帮助她实现了个人的成长。
臭烘烘先生帮助克劳伊找到了自我。喜欢写小说的克劳伊得不到妈妈的认可,她写的小说被妈妈撕掉使她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而臭烘烘先生给她以巨大的鼓励。每天晚上克劳伊给臭烘烘先生讲故事,臭烘烘先生认为她讲的故事引人入胜,总有一天会冠上她的名字出版,这对于克劳伊是莫大的鼓励,让她学会自我肯定并找到自我,完成了自己的道德成长。故事最后臭烘烘先生和首相见面,首相对他提出不礼貌、不合理的要求,此时克劳伊勇敢地为朋友挺身而出,反击了首相,表现出克劳伊性格的极大转变,标志着她心灵的巨大成长。
2.2 妈妈的成长:爱家人、回归家庭
克劳伊妈妈的行为充分表现出其非理性意志特征。根据文学伦理学批评的观点,非理性意志与理性意志相对,主要指一切情感和行动非理性驱动力。非理性意志表现出来的种种精神因素,如情感、动机、欲望、习惯和本能等,都不受理性的控制和约束。非理性意志的突出表现是激情和冲动。那些以不合逻辑的形式表现出来的错误认识和判断,在个人看来是理性意志,但是在别人看来则是非理性意志(聂珍钊,2014:251)。克劳伊妈妈的非理性意志表现明显,经常让自己的兽性因子压过人性因子,结果导致家庭成员的压抑和不幸福以及性格成长的不完善。
从故事一开始克劳伊妈妈就以家庭伦理反面形象出现,是一个家庭伦理身份认知不清的典型案例。克劳伊的妈妈显然没有承担自己作为妻子和妈妈的责任。她非常严厉、强势、挑剔,很少倾听家人的意见,很少向家人表达爱意和宽容,和家人相处的方式简单粗暴,以至于家人都很害怕她。她反对克劳伊写小说,粗暴地撕掉了克劳伊写好的作品;为了喊丈夫去工具棚查看,当着孩子的面大声命令正在睡觉的丈夫立刻出现,以至于丈夫来不及上完厕所就赶紧跑了出来。克劳伊和爸爸虽然都喜欢吃香肠却不敢买,买了也要藏起来,因为妈妈要爸爸买鱼而不是香肠。克劳伊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衣服,不能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房间,也不能读自己喜欢的书;为了让她减肥,妈妈甚至恶毒地嘲笑她长着一身鲸鱼脂肪。这些非理智的情感冲动都是妈妈身上兽性因子的体现,在她的高压下,家里人都感受不到幸福。
克劳伊妈妈拼命竞选议员,旨在获取社会地位,为此她不择手段。为了参选议员,克劳伊妈妈邀请记者到家里,记者发现了臭烘烘先生,并误以为这个流浪汉得到了她的帮助。当记者在报纸上头版报道此事之后,臭烘烘先生立即成为名人,公众没有因为他是流浪汉而鄙视他,反而喜爱有加,为他欢呼。克劳伊妈妈虽然无法忍受臭烘烘先生的恶臭,却选择了假装接受,甚至将错就错地撒谎,声称是自己救助了臭烘烘先生。克劳伊妈妈想利用谎言成就自己的政治野心,却被臭烘烘先生揭穿,出尽了洋相,但这段经历促进了妈妈的转变。
在克劳伊决定离开家和臭烘烘先生一起流浪的时候,妈妈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和长时间对克劳伊的忽视。她把撕掉的女儿创作的故事重新用胶带粘好,在圣诞节还给克劳伊并夸赞故事写得不错,克劳伊终于感受到妈妈的诚意和爱意,享受了一个真正快乐幸福的圣诞节。她谅解了妈妈,并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对妈妈的爱。由此,母女俩完成了第一次成熟而理性的沟通,相互理解、相互宽容、相互表达爱意,找回了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妈妈找到了自己的家庭伦理定位,完成了个人的道德成长。
2.3 爸爸和妹妹的道德成长
臭烘烘先生的存在帮助克劳伊的爸爸走出困境,重新鼓起了勇气。常年在妻子的重压下,克劳伊的爸爸40岁就已经秃顶驼背,而且失去了勇气,失业了却不敢对妻子讲出实情,人藏在地下室、心事藏在内心,对于妻子教育孩子的粗暴方式敢怒不敢言。他内心具有正义感和同情心,尽力用自己的方法保护孩子,愿意帮助他人,但他缺乏勇气。
臭烘烘先生的出现激发了爸爸的正义感并重新获得了勇气。在妹妹就要揭穿克劳伊的时候,妈妈让爸爸去看工具棚里到底藏了什么,爸爸选择帮助克劳伊隐瞒真相,从而避免克劳伊陷入巨大的麻烦之中。当妈妈在电视上公开宣称臭烘烘先生臭得让人恶心的时候,爸爸的正义感得到了最大限度的释放,他坚持让妈妈去向臭烘烘先生道歉。在他的坚持之下,强势而脾气糟糕的妈妈竟然真的向臭烘烘先生道了歉。在圣诞节上,爸爸终于鼓起勇气向妈妈说出失业的实情,这时候,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的妈妈理解了丈夫,并向丈夫表达了歉意和爱意。臭烘烘先生这一道德榜样的出现激发了克劳伊爸爸的正义感,使他从懦弱变得坚强,从不善表达变得善于沟通,实现了巨大的成长。
克劳伊的妹妹在臭烘烘先生这一道德榜样的启发下也实现了从忽视亲情到珍惜亲情的转变。妹妹本来向妈妈的高压屈服而失去自我,对亲情淡漠。为了博取妈妈的欢心,她逼迫自己上很多不喜欢的课程,甚至用恶作剧陷害克劳伊, 以博取妈妈的好感,在妈妈批评姐姐、表扬自己中获得暂时的快意,这是一个典型的失去自我的人物形象。在与臭烘烘先生的相处中,她无法忍受他的恶臭,对臭烘烘先生的厌恶表现得非常直接。随着故事的发展,妹妹得到感化,并在帮助臭烘烘先生化妆的过程中,体会到帮助别人的乐趣,感受了姐妹间的亲情温暖,最后能够真诚地对待姐姐,接受臭烘烘先生,实现了自己的心灵成长。
作为道德榜样的臭烘烘先生起到了引导道德成长的关键性作用,让克劳伊的家人完成了心灵成长和道德完善。他让克劳伊的妈妈发生巨大转变,让她体会到向家人传达爱的重要性以及和家人相处的正确方式,他让克劳伊的家人意识到家的重要性,过了一个家庭史上最快乐的圣诞节。这个圣诞节之所以快乐,就是因为每个人都感受到了爱与被爱。臭烘烘先生送给克劳伊一套文具作为圣诞节礼物,但是克劳伊却认为,臭烘烘先生让她的家人团结在一起,这已是最好的圣诞礼物。故事的最后,克劳伊一家邀请臭烘烘先生在家里住下,成为其中的一员,但是臭烘烘先生婉言拒绝并继续流浪生活,也许在他的流浪生涯中,他将继续救赎深陷危机的家庭,让更多人学会爱、宽容与勇气。
自从文学批评出现伦理学批评转向以来,文学作品的理论批评更多地采用描述性方法研究文本中的伦理问题(Davis et al., 2001:V)。本文即运用描述性方法揭示《臭烘烘先生》中蕴含的道德榜样及伦理教诲力量。从文学伦理学的角度来看,沃廉姆斯的《臭烘烘先生》成功塑造了臭烘烘先生这一非常规的道德榜样形象,并以夸张和戏剧化的写作风格让这一形象进入读者内心,形成或改变着读者的认知图式,以震撼心灵的故事情节起到了道德榜样的伦理教诲功能。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臭烘烘先生并非一般儿童文学作品中常见的扁平化道德榜样形象,而是带有明显的缺陷和内心的伤痛、具有一定颠覆性的道德榜样。可以说,儿童文学在本质上具有创伤文学的特性,治疗着成人和儿童在成长过程中所遭受的创伤;儿童文学又是直抵生命本质的文学,它叩问着人生的本来意义和值得颂扬的价值观,具有重要的伦理教诲功能。儿童文学学者Julia L. Mickenberg 和 Philip Nel指出,在过去十年中,儿童文学一直是挑战现状、弘扬社会正义、治理环境和理解差异的重要思想媒介(2011:445)。当代儿童文学创作开始摒弃束缚儿童文学的传统观点,探索与现实中的儿童生活息息相关的新主题,展现出新的文学和审美特质,呈现出“激进”的儿童文学的创作潮流。“激进”的儿童文学暴露权力的非正义性使用,创造榜样,鼓励儿童以及成人采取行动(2011:445)。 可以说,《臭烘烘先生》就是这样一部“激进”的儿童文学作品。
臭烘烘先生流浪的生活方式是自我选择的结果,看似离经叛道实则体现了他高尚的道德标准,是内心对自己所犯错误的深深忏悔和反省,不但自己进行“修行”,而且启发和教育了很多人。他的生活方式选择无疑是“激进”的,然而正是这种激进起到了震撼人心的作用,为读者重新思考自己的道德坐标提供了直接的动力和参考。从臭烘烘先生对克劳伊一家人的道德教诲所产生的良好结果和作品给读者带来的道德启示来看,这一道德榜样的塑造是成功的。它的重要意义在于直接面对这个时代所面临的共同问题:道德失范对社会正义和家庭幸福的侵蚀和打击。好的儿童文学作品无疑可以解决它所产生时代所面临的紧迫问题,具有鲜明的时代性。
应该指出,这一“激进”的道德榜样形象揭示出儿童文学中孕育着巨大的变革力量。儿童文学让儿童读者想象并实践创造新世界的可能性和新秩序的产生,这是儿童文学变革力量的核心所在(Reynolds,2009:107)。正如国际著名儿童文学理论家Kimberley Reynolds(2007:3)所言,儿童文学表面上是给孩子的空间,孩子们可以在儿童文学中接触思想、形象和词汇,帮助他们理解和思考这个世界,但同时儿童文学也为作家、画家、印刷者和出版商提供了实验思想、观点、形式和媒介,挑战规约、文化规范和社会结构的空间。臭烘烘先生通过自己的独特存在实现了克劳伊一家家庭关系的变革,实现了新的家庭伦理关系的建构。在《臭烘烘先生》中,由于臭烘烘先生的出现,克劳伊妈妈对权力的追求、对家人的强迫式管理受到质疑和挑战,尤具讽刺意味的是,表面上臭不可闻的流浪汉实际上比衣冠楚楚的政客道德更为高尚。通过臭烘烘先生的启发,克劳伊一家认识到真诚的家庭关系和家人彼此关爱的重要性,避免了家庭悲剧的发生。可以说,《臭烘烘先生》中描写的社会问题和家庭问题都是这个时代亟待解决的问题。在欢笑与泪水之后,读者得到的是对这个世界的认真反思和重新认识,为新的道德规范建立创造了契机。
儿童文学具有价值观的传播功能(Mills,2004:1)。沃廉姆斯在《臭烘烘先生》中成功塑造了臭烘烘先生这一人物形象,他的道德榜样作用帮助克劳伊一家实现了道德成长,整部作品所探讨的家庭伦理道德问题发人深省,具有鲜明的儿童本位特征。这部作品从儿童的心理成长需求出发,为儿童树立了可供借鉴的道德榜样,具有成长小说的特质。正如朱自强所言:“表现成长的儿童本位的儿童文学倾听着发自儿童心底的呼声,洞悉儿童成长的本质意味的儿童文学作家一方面帮助儿童体验、认识自己的精神世界,一方面以自己在生活中磨炼出的智慧之眼,帮助儿童寻找着虽然充满荆棘但却能使儿童坚强成长的人生道路。”(朱自强,1997:215)阅读这样优秀的作品会帮助孩子实现道德和心灵的成长,更好地走在人生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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